朱凝碧狠狠瞪了她一眼:“你怎么这么傻啊!”
欧阳暖挑起眉头:“哦,此话何意?”
徐明熙像是看傻子一样地看着她:“我还以为你是个明白人,听说这个消息的时候我还不相信呢!还是真的啊!”
欧阳暖点头:“真的呀。”
“哎呀,你是疯了不成,这是引狼入室啊!”朱凝碧惊讶地道,“我家那个狗胆包天的,今年都第四个了,还看上了我身边的丫头,我死活都不肯答应他收房,还拿燕王世子的忠贞不二做例子,让他收敛一点,你这不是叫我自打嘴巴嘛!”
欧阳暖:“……”她只是让慕红雪回到燕王府来住,最终的目的不过是彼此合作演一场戏,看她们说的,仿佛她给自己夫君找了个侧妃一样。
徐明熙虽然含蓄些,话却是一样的:“暖儿,你当初推拒严家小姐的时候可是言之凿凿的,我们都以为你是打定主意不让其他女人进门的,可是一转脸你就带着那个公主进府了,这是什么意思呀!”
肖嫣然眼睛亮闪闪的,虽然不敢多说什么,却也分明就是这个意思。
欧阳暖失笑,慢慢道:“重华他不会的。”
徐明熙不以为然,凉凉地道:“我当初也是这样以为,太子赐给肖皑山美人的时候,他向我保证过绝对不会染指她,以后还会找机会送她出府,我还真的相信了,结果呢?我不过回徐府半日,回来却在那美人的床上发现了醉醺醺的他。他还对我说是因为那美人留他饮酒,可怜巴巴的说不求别的,只求共同吃一顿饭,结果就莫名着了道儿,我原本想要找个机会处置了那女人,谁知她却怀孕了。照我说,他若不是早就生出了怜香惜玉的心思,怎么会跑到她住的地方去吃饭?简直是可笑!由来只见新人笑,有谁见到旧人哭?男人啊,总是喜新厌旧的,你欧阳暖再美貌,也比不过那个倾国倾城的香雪公主,你真是傻,有了她,他迟早把你丢在脑后。”
欧阳暖只是弯唇浅笑,没有作声。
“都到这个时候了,你还笑得出来啊!”朱凝碧气呼呼地道。
“真是皇帝不急急死太监!”徐明熙看了欧阳暖一眼,慢条斯理的喝了一口茶,冷冷的哼了一声。
“姐姐——”肖嫣然怯生生地开口了,“爵儿有些话让我带给你,他说若是姐夫敢怎样,他一定打上门来!”
欧阳暖:“……”怎么连欧阳爵都搀和这件事了。
“我就不绕圈子,摆明着问你了。”朱凝碧是一个打破砂锅问到底的人,“你到底想要怎么样?真的要把那个狐狸精嫁给肖重华吗?”
欧阳暖摇了摇头,嫁给肖重华?只怕她愿意,慕红雪还没这个胆子呢。
“唉,你这个人啊!”徐明熙叹了一口气,“你真是的,没事儿给自己找事儿,人家都说她马上要嫁给太子了,偏偏你这时候把她弄进府里来,难道就不怕和太子府的矛盾加重吗?所以说,听我们的劝,赶紧把她轰出去!”
欧阳暖听着她们说的话,只是摇了摇头。
朱凝碧见她不听劝,很是恼怒地站了起来:“算了,好心没好报!”
她刚要往外走,被徐明熙一把抓住袖子:你这性子怎么还这样!
难怪你家那个那么喜欢温柔的美人,你这性子怎么压得住欧阳暖不能再保持沉默了,她郑重地道:“你们的好意我都明白,我不会做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的事情,我这么做自然有我的理由,并非你们所想的那样。”
朱凝碧和徐明熙对视一眼,刚要说什么,就看见菖蒲走了进来:“世子妃,世子回来了。”
朱凝碧和徐明熙看了一眼欧阳暖,表情都有几分胆怯,心里已经萌生去意。
“既然世子回来了,那我们就不打扰了。”朱凝碧赶紧说道,她最害怕肖重华那张冷漠的脸了。
“姐姐,我改天再来看你。”肖嫣然对这个堂兄也很是畏惧。
朱凝碧看着门口方向,虽然还看不见人影,表情却有些惊慌:“暖儿,我们可什么都没说过呀!先走了,下次再来找你。”
她们匆匆忙忙,从侧门走了出去。刚一走出去,菖蒲立刻快步走到欧阳暖身旁,俯身说了两句话,欧阳暖的面色一变,突然站了起来。
“去外面的大厅准备一切。”她吩咐菖蒲道。
接着,她回到自己的房间,重新整理了仪态再走出来,从红玉手里接过一壶茶,亲自捧着走入大厅。
红玉其实心中很惊讶,小姐吩咐奴婢们准备的最顶级的碧螺春,一年所产不过三两左右,比金玉都要精贵,便是燕王府,如此珍贵的好茶,也为了贵客所准备的。翠玉屏风前,螺钿厚角桌旁,红楠木太师椅上,两个男人相对而坐。一个精神烁烁,面容苍老,另一个则是俊朗颀长,一身青衣。
瞧见肖重华的身影,欧阳暖的心神略定。她带着微笑,走上前去,亲自为两个男人奉茶。
“陛下,请用茶。”她轻声说道,对着面容温和的肖钦武微笑,才端起另一杯茶,递到肖重华面前。
看见欧阳暖,肖钦武的目光中飞快地闪过一丝什么,很快只剩下温和。
欧阳暖福身:“见过陛下。”
“不必多礼,你嫁给重华,就是一家人了,你也坐下吧。”皇帝笑呵呵的说着,像个长者在招呼自家儿媳似的,亲切的点头。
“是。”欧阳暖敛裙,在丈夫的身边坐下。才刚入座,肖重华的手便从桌面下伸过来,悄悄握住她的小手,温热的大掌轻握着她,微微的一紧,有着无声的安慰。
欧阳暖心中有一丝的震惊,她没想到,皇帝会亲自来到这里。选择这种时候,他的来意,一定是和慕红雪有关了。
肖重华握紧妻子的手,表面上不动声色,直视着肖钦武:“陛下,您有什么事情都可以宣召我进宫,这样突然到访,实在是太危险了。”
“不,这件事情,说什么朕都得亲自来一趟。”肖钦武连连摇头,面色微沉。
“父皇刚刚去了军中,是否要通知他?”
“不必了。”他摇了摇头,从袖中取出一张密信,搁在桌上。“你刚刚送进宫的信,可是真的?”
某种光亮在肖重华眼中一闪而过,瞬间就消失不见。他表情未变,徐声说道:“是真的。”
肖钦武的面容变得更加冷凝:“可有证据?”
“高昌国的香雪公主就是人证,她出身高昌,是最接近真相的人,绝没有欺骗我们的必要。”
“可她毕竟是高昌人——”
“正因为如此,”肖重华答道,“我才会将她拘进府中严加看管。”
“好!”肖钦武赞赏的点了点头,“但也不能向外透露一字一句!这件事,咱们要从长计议!”
“一切遵循陛下的命令!”
肖钦武一边端起茶杯,啜了一口茶,表情慢慢缓和下来。他顺势看了一眼欧阳暖,道:“还有,太子做的那些事情,朕也有所耳闻。”
欧阳暖一愣,没想到皇帝会突然提起这件事。她以为,肖钦武是一个合格的父亲,却不是一个合格的君主,因为他什么都看在眼里却不闻不问,可是今天,他居然会主动提起……
“暖儿,你别在意那个浑小子,他从小就是这种性子,看见好的东西就想要,以前朕带他和重华一起去打猎,重华打着了一只漂亮的火狐狸,眼睛水灵灵的,漂亮的不得了,他非要从重华手里抢过来,重华不理他,他就闹个天翻地覆。”肖钦武连连摇头,显然对肖衍的行为非常不赞同。
欧阳暖摇摇头,自己的价值在肖衍的心里,说不定就等于一只得不到的火狐狸了。
“你放心,有朕在,不会叫他翻出天去的!除此之外,朕会警告他,不许他再打扰你!”
看着那张温和的笑脸,欧阳暖眨了眨眼。原本以为,肖钦武会有护短之意,万万没想到,他竟能说出这种话,实在让她讶异极了。多人说肖钦武庸碌无为,懦弱无能,可是此时此刻,在她面前的皇帝,却是那么和蔼可亲,就像个温和又有威严的长者。
“朕身体不好,大位总是要交出去的,他若是一心一意地胡来,这个皇位,不能给他坐!”肖钦武目光慢慢变得凝重,语气却是说不出的惋惜。
“陛下硬朗得很,这种事情可以三十年后再考虑。”欧阳暖笑道。
“哈哈,别尽说好听话来哄朕。”肖钦武频频摇头,感慨的叹了一口气。“朕的身子自己最清楚,再者说谁能千秋万代呢?那不过是痴人说梦罢了!”
欧阳暖觉得这话题不宜继续下去,便笑道:“我为陛下再换一壶茶来。”
肖钦武一笑,然后慢条斯理的起身“不必了,也待得够久了,朕该回去了。”
“陛下不再多坐一会儿?”
“不了,叨扰一杯茶也就够了。”
肖钦武走到半路,突然回头:“重华,那只火狐狸的结局,你还记得吗?一定多加小心。”
“陛下放心。”肖重华行礼,嘴边笑意不减,双目却敛着眸光,看不出眼里的情绪。
“好了,暖儿你留步吧。”肖钦武挥挥手,然后转过身去,迳自迈步走出大厅。“重华你和朕来,关于刚才那些事情,还得在路上,跟你仔细谈谈。”
“是。”肖重华步履从容,跟了上去,即使面对皇帝,他的态度也与面对其他人没有半点不同,仍是那么温和有礼、不卑不亢。
欧阳暖送到大厅门口,肖钦武又停下脚步,回过头来对着欧阳暖笑了笑:“暖儿,爵儿是个好孩子,婉清要是知道你和你弟弟都这样有出息,也能瞑目了。”
“是,恭送陛下。”欧阳暖一愣,而后很快回答道。
肖重华握了握欧阳暖的手,而后松开,转过身去,陪同着肖钦武一同离开,在欧阳暖的注视下,离开了燕王府。
欧阳暖停顿了片刻,快步回到书房,写了一封密信,递给红玉道:“这封信,替我送给林妃。”可是红玉刚接过信,欧阳暖却变了主意:“算了,我亲自走一趟吧。”说完,她快速撕掉了信。
红玉大为惊讶地望着她,欧阳暖的面色沉沉,让她不敢多问半句,赶紧吩咐人去准备车子。
欧阳暖已经足足有三个月没有来过太子府,门房一见到是她,顿时吓了一跳,赶紧让人进去通禀,林妃亲自迎了出来,到了墨荷斋,她急匆匆道:“我刚刚听说慕红雪又进了燕王府,正想要找你问清楚,你就自己来了!”
欧阳暖点点头,道:“正是为了这件事。”说着,她三言两语将事情解释了一遍,林元馨的面色越听越是凝重,最后几乎笑不出来了:“此言当真?”
欧阳暖郑重地道:“八九不离十。”
林元馨脸上的笑容,完全僵住了,她意识到,这件事情有多么的可怕!
第198章
林元馨不说话了。
欧阳暖道:“这件事情,陛下已经知道,太子呢?表姐觉得,他是否应该知道?”
林元馨冷笑一声:“他现在成日里迷恋那个绿腰,怎么还有心思管朝廷的事情。”
欧阳暖沉默了,这件事情,肖衍是应该知道的,因为还需要他的配合,可是,他会同意配合他们吗?若是以大局为重,他是会的,可是现在他那么恨肖重华,他还会这样做吗?
欧阳暖没有把握,她和林元馨在屋子里密探了一个时辰,这时候小竹来报:“太子殿下来了。”
欧阳暖和林元馨相视一眼,同时站了起来,就看见肖衍大步流星地走进来。
其实这是寿宴那夜之后欧阳暖第一次见他,但如今肖衍眉目平和,丝毫不见尴尬异样,如同从未发生过那晚的事情一样。
于是欧阳暖亦是微微含笑,随着他的样子装下去。
林元馨温柔地笑着,启唇轻道:“殿下今日怎么来了?”
肖衍看着她,温和地笑笑:“今天我进宫去见父皇,却发现他身子不适不见人,所以便回来了,刚回来,就听人说暖儿来了,这才急着赶过来的。”
林元馨仿佛听不懂似的,也笑:“殿下来得可巧了,再迟一步,暖儿可是要走了。”
肖衍点点头,对着欧阳暖开口道:“暖儿是贵客,又听说你最近有喜事,寻常见不到你的,还来不及恭贺一二,不如就在府里用完晚膳再走吧。
欧阳暖微笑应道:“太子殿下厚爱,我原不该推辞的,只是这两日我身子抱恙,夫君不许我出门,所以我不便在这里久留。
肖衍尚未开口,林元馨已经笑起来:“早听说肖重华爱妻如命,我还不信,果真是如此!既然如此,我可是不敢再留你了,仔细惹恼了你家世子,他上门问罪我可吃不起!”
肖衍听见林元馨这样说,自然不好再开口多说什么,只是笑道:“果真如此,我也不好强留,便送送你吧。”
欧阳暖只说不用,可肖衍却执意和林元馨一起将她送到门口。
快上马车前,肖衍双眸幽深,目不转睛地看着欧阳暖:“暖儿既然有了身孕,不若时常到我府上走动走动,也可以让你表姐教导你一些照顾孩子的经验,省的你一个人留在府中,其实也是寂寞。”
欧阳暖微笑道:“是。”片刻后她突然停住步子,问道:“听说太子曾经养过一只火狐狸?”
肖衍一愣,随即仿佛漫不经心地回答道:“哦,暖儿也听说了吗?”
“太子现在还养着吗?”
“死了。”
欧阳暖倏然心惊,脸上却是笑道:“太子府这样好的环境,好端端的怎么死了?”
肖衍只是淡淡地:“不是养死了,只是它野性难驯,我一时生气剥了皮做成标本罢了。”
淡淡的几个字,欧阳暖垂下头,再抬起头的时候已经是微笑:“如此,我告辞了。”
“小姐,您在想什么,怎么从上了马车开始就一副心不在焉的模样呢?”菖蒲这样问道。
欧阳暖从沉思中回过神来,微微一笑道:“没什么,我只是有些累。”
“就是呀,小姐你要好好休息,这些事情都不要再管了。”红玉小心劝说道。
欧阳暖并不是真的觉得累,而是不好在她们面前泄露自己的情绪。刚才肖衍提到的那只火狐狸,似乎别有深意,更加透露出此人深沉冷敛,心狠无情,他的城府,深不可测,这让欧阳暖心神不定,心内寒意蔓延。
回到燕王府,欧阳暖心不在焉的用过晚膳,再随意翻了会书,却根本一个字也看不进去。
红玉见她的样子,还当是白日太累了,催促着服侍她上床睡了。
躺在床上,欧阳暖了无睡意,肖重华一直没有回来,欧阳暖思来想去,却仍是想不出一个好的方法解决这件事。那天在纸片上看到的内容,她每多想一分,心内寒意便更重一分。
知道自己要好好休息,可是闭上眼睛,纸片上的内容,却依旧历历在目。
不是没有方法解决这件事情的,但最大的问题是,要肖衍的配合,不,这出戏,非让太子一起来演不可。可问题是——与虎谋皮,太危险了。她能想到的,肖重华必然也能想到,思虑只会更加周密。不知不觉,欧阳暖感到疲倦,却依旧清醒,伸手轻轻揉了揉太阳穴,这才惊觉,不知何时,自己竟然已经冷汗透衣。
因为睡不着,她索性起身,来到绣绷前。她静坐案前,轻轻拿起银针,在白绡上绣了很久,不多时,一朵红梅浮在白绡上,竟有无限的光彩流动。
红玉轻轻走过来,将披风披在欧阳暖的身上,却发觉她浑身冰凉,不由道:“小姐,您要多注意身子,别受了风寒。”
欧阳暖只是笑笑,问红玉道:“你瞧这朵红梅绣的怎么样?”
红玉笑道:“小姐的手艺,自然很好……”
“我已很久不动针线了,如今看来,手艺倒还没有退步。”欧阳暖笑道,手指随意地覆在绣绷上,她的目光微微垂下,看着自己的手,这双手白瓷般晶莹细润,如玉凝脂。
恍惚中,指尖掌心似乎有什么正缓缓流淌而出,灼红如霰,殷红如血,红玉一愣,连忙道:“小姐,您流血了!” 欧阳暖松开手,这才发现自己竟然走神到连针都不曾放下。
红玉自然不知她心中所想,她疑惑地问道:“小姐,您究竟在想什么呢?”好像和香雪公主密谈出来,欧阳暖的表现就非常不同寻常。
欧阳暖轻抬手,只觉得手指冰凉:“慕红雪这两天在做什么?”
“小姐,公主只是一直呆在自己的屋子里不出门。”
欧阳暖点头,慕红雪是在等待自己的回答吧,时间,真的迫在眉睫……
太子府
静谧的夜里,肖衍手中捧着一本奏章,一个字也看不下去。脑海里不断浮现出那双亮如明星的双眸,肖衍一张俊美的脸上浮现出怒意和挫败。
为什么,他总是无法忘记欧阳暖!为什么,她总是待他如此冷淡!他究竟有什么比不上肖重华的地方!一双柔若无骨的小手,偏在这个时候不知死活地放在他的肩膀上。肖衍心里的怒火腾地一下就蹿了起来:“滚开!”
“殿下,您到底是怎么了!”绿珠委屈地收回了手,一副委屈的不得了的模样,泪水在眼眶里打转。
肖衍回头看见她,面色也冷冷的:“我不是吩咐过了吗,现在不许让任何人进书房!”
旁边的人吓得面无人色,吓得跪倒在地:“奴才……奴才是……”绿珠是太子的新宠,在这府里连林妃娘娘都让她三分,接连三位侧妃因为得罪她而被太子严厉训斥,谁还敢招惹她?
“我担心您的身体,才非要进来的。您究竟是怎么了,这几日以来都没有来过我那里……”绿珠泪水终于不停地掉下来,她的确是出身风尘,所以哭起来梨花带雨。肖衍平日里看到的都是欧阳暖淡漠的表情,当初突然看到绿珠那张相似的脸露出楚楚可怜的表情,立刻就被吸引住了,他也一度以为自己已经将欧阳暖放下了。可是当那天的宴会上再次看见欧阳暖,他发现自己根本没办法忘记她!再看绿珠,越发显得矫揉造作,令人厌恶!
肖衍看的心烦意乱,挥手道:“算了,既然来了,帮我倒一杯酒。”
绿珠赶紧擦去泪水,上来替他斟酒,肖衍看也不看,一口喝了下去。
半盏酒下去,肖衍已经有些微醺。绿珠看到这情形,微笑起来,对一旁的侍从吩咐:“你们先下去吧,这里有我就行了。”
侍从依言退了下去。绿珠转身委进肖衍的怀中:“殿下……您要好好疼爱绿珠呀……”她就不相信,欧阳暖那么高贵端庄的贵族女子,会比风流入骨的自己更吸引人,她好不容易才能攀附上太子,怎么能够轻易就放手!
肖衍却没有回答,他翻来覆去地想,想过去与欧阳暖相处的每一刻,她对自己永远只是淡漠的笑容,客气有礼的举动,然而他无论如何,都忘不了她那双闪烁着晶光的眼睛。他一边想,一边低头瞧着绿珠,却在混沌之中将她看成了另一个人,不由得心潮澎湃,一把将她抓住:“就算我以前有对不起你的地方,难道我这些日子受到的痛苦还不够吗?你告诉我,你到底想要什么?”
绿珠一愣,莫名所以地看着他。
肖衍醉眼朦胧,继续喃喃说道,“我知道,你就是讨厌我。肖重华有什么好?告诉你,我随时都可以置他于死地!”说着,他就狠狠地咬在绿珠的嘴上,仿佛要把她吞噬殆尽一般凶狠。
绿珠是知道对方将她当做别人的替身,但她并不在意,反而对肖衍更加的温柔。肖衍咬着咬着,突然在朦胧中看到那张相似的脸,醉意中的那一腔怒火竟消失得无影无踪。他竟然又怜又爱地吻着那漂亮的眼睛,耐着性子,细声软语地哄着,“暖儿……我爱你,我是真的很爱你……”根本已经分不清自己抱着的人是谁的肖衍,小声呢喃着,安慰着:“过去对你不好,我也没法挽回。可是只要你肯来我身边,我什么都会给你……”
早晨,肖衍在一阵宿醉后的头痛中醒来,看着身边不着寸缕的女子,突然有一阵欣喜若狂的感觉,却在看清她的脸后……皱起了眉头。
绿珠刚要过来,却被他一把推开:“好了,我还有事要处理,你先出去吧。”
绿珠目光一柔,就要说什么,外面突然有侍从禀报道:“太子殿下,燕王府有消息传来了。”
肖衍一愣,快速披上衣服起来,从侍从手里接过密信,看了一眼便冷笑起来。
好,那个病秧子醒的正是时候。
旁边的绿珠看了一眼那密信,垂下眼睛去,肖衍冷冷看了她一眼:“还不出去!”
“是!”绿珠柔顺地披上衣服离开了,临走之前看了一眼肖衍的脸色,心道太子果真是喜怒无常,外人看来他对自己是宠爱有加,实际上他不过把她当做替代品和一个玩物,的确是靠不上的,还不如林妃娘娘……想到这里,她快速地吩咐外头的丫头:“走,去墨荷斋。”
燕王府
肖重君醒了,肖重华一大早便已经赶过去看他。欧阳暖得知这个消息的时候,有好半天都没有说话。
这个时候,偏偏是这个要紧的时候,肖重君——她还以为对方一辈子都清醒不了了。她认为,董妃死了,肖重君自己的封号也被撤销,甚至皇帝还下了一道旨意将他贬为庶民,这种沉重的打击落到他身上,他一定是无法承受的。可是一连过了两天,那边都是静悄悄的,没有传过来一句话。
在这种静谧的气氛中,欧阳暖感到了一种不安。肖重君若是大吵大闹,她还觉得这件事情有转圜的余地,他这样平静,反而不是好事,依照肖重君的性格,不能发泄出来,便是在心中偷偷怨恨,这种怨恨,带来的结果将是很可怕的。但他毕竟是燕王的亲生儿子,就算已经证明了他是庶出,也不会改变他在燕王和肖重华心中的地位,尤其是肖重华,他们自小一起长大,他将这个兄长当做最敬重的人,他不松口,谁也不能开口让肖重君离开这里。
若是让欧阳暖自己选择,留一个不定时发作的毒瘤在自己身边,实在是太危险了,但是——若有一天有人告诉她,欧阳爵不是她的亲弟弟,而是与她有杀母之仇的人的儿子,她会怎么样呢?只怕会精神崩溃吧,将心比心,她能够理解肖重华此刻的心情。
“红玉,你刚才说,肖重君明明知道发生了什么,却还和世子说没关系?”
“是,安泰院那边传回来的消息,说是他每日就将自己关在房间里读书,偶尔约世子饮茶,其他的都和往常一样。”
“哦?他现在已经能起身了吗?”
“是,太医说已经恢复得很不错了,可以适当下床走一走。”
欧阳暖摇了摇头,这件事情啊,还真是难办。她一边想,一边思索让肖重君离开这里去江南休养的可能性。这京都是是非之地,迟早会变得十分危险,如果是养病这样的理由,肖重华若是知道,也会同意吧。
“世子现在哪里?”
菖蒲皱了皱眉头说道:“世子去看望大公子了。”自从肖重君没了封号,便被人称呼为大公子了。说完,她想了想,又压低了声音对欧阳暖说:“奴婢听说,现在大公子的脾气很好,再也不打骂下人了,对待咱们世子也是兄友弟恭的,很客气呢!”
欧阳暖皱起眉头,不怕他胡搅蛮缠,就怕他客客气气啊,也不知道肖重君心里都在打什么主意。
一旁的红玉显然也觉得不对劲,道:“小姐,要不要奴婢派人去盯着?”
欧阳暖摇了摇头,她不想让燕王和肖重华觉得她是在监视肖重君,再说传出去别人还以为她容不下这个病怏怏的庶出大哥呢!想到这里,她站起来,道:“世子现在也在那里吧,我也应该去看望一下大哥才对。”
肖重君大病初愈,她这个做弟媳妇的去看望一下,似乎也并不奇怪,正好肖重华也在,她就看看肖重君究竟想要做什么!
路途并不远,但因为欧阳暖怀了孕,红玉便吩咐人准备了一顶轻便的软轿,红玉和菖蒲跟着轿子,来到肖重君的院子里。
欧阳暖下了轿子,安泰院的丫头一见她来了,立刻笑盈盈地迎上来,道:“世子妃稍后,奴婢这就去禀报。”
欧阳暖微微一笑,道:“不必了,我自己进去就好。”
就在这时候,门帘突然掀开,一个形容美丽的丫头从里面走了出来,她看着欧阳暖,福了福,笑了笑,说:“世子妃请进吧!”
这丫头虽然表面很是镇定,可是欧阳暖却觉得她的眼光有些闪烁不定,不由地多看了她两眼。那丫头见欧阳暖的目光突然向自己扫来,有些心虚,连忙低下了头。
欧阳暖心中更觉奇怪了,道:“你是什么人,为何我从未见过?”
那丫头抬起头,笑道:“奴婢是新来的,名叫笑桃,世子妃没见过奴婢是因为奴婢都在这院子里伺候大公子,从来不出门的。”
笑桃?欧阳暖在那件事情发生之后曾经命人将这安泰院上上下下换了人,大多数都是从府外挑了聪明伶俐的进来,这个笑桃想必也是刚进府一两个月的了。欧阳暖看了一眼她的容貌,心道这肖重君身旁的丫头还真是一个赛一个的水灵,莫非这一个也是收了房吗?随即又觉得不可能,肖重君才刚刚醒了没几天,哪儿有这种闲心思。
可是,这丫头又说不出哪里让人觉得古怪,欧阳暖对她淡淡一笑,心想回头应该让人再仔细查一查这丫头的底细,便走了进去。
她走进去,却见肖重华和肖重君两个人正坐着对弈。
欧阳暖叫了一声:“大哥。”
肖重君手里正拿着一颗棋子,不知在想什么,近乎入神的模样。欧阳暖的声音轻柔,他没听见,肖重华见到这情形,便又清晰地喊了一声:“大哥?暖儿来了!”
一听到这声音,肖重君全身猛地一颤,像是吓了一跳似地,手里的棋子啪嗒一声掉在棋盘上,他转过头来看着欧阳暖,面上浮现出一种奇怪的神色,欧阳暖有种感觉,她觉得肖重君刚才根本不像是在思考下一步棋子该怎么走,倒像是在想什么令他难以自拔的难题——
“大哥是不是有什么心事?”肖重华比欧阳暖更早留意到肖重君的神色,他语带关切的问道。
欧阳暖看了一眼肖重君的神情,只觉得他的面色看起来更加矛盾了。
肖重君正要说什么,可就在这时,笑桃突然出声:“大公子,您吃药的时间到了。”
肖重君听了她的话,怔了怔,刚才的复杂表情在一瞬间消失不见,面上变得一片死寂,他冷漠地道:“待会儿再吃药吧!没看到我在下棋吗?”
欧阳暖注意到,笑桃似乎松了一口气。
可是,这是为什么呢?为什么笑桃看到肖重君恢复正常,会露出松了一口气的模样。
欧阳暖看了看肖重君的脸色,他的身上隐隐透出药的气味,但是气色不错,看样子已无大碍,不过眼睛下面能看到些许的青色,看来昨晚睡的不算好。
欧阳暖柔声说:“大哥,你的伤势可好些了?”
肖重君下意识地摸了摸自己的伤口,说:“多谢弟妹关心,已经没事了。”语气非常的温和,欧阳暖只觉得他还从来没对自己这样客气过。原本她以为,经过董妃一事,他们已经算是彻底翻脸了!现在的肖重君,已经知道董妃是他的亲生母亲了,并且也知道,董妃是因为自己才会倒台的,甚至还赔上了一条性命,可看到他如此平静的面容,欧阳暖几乎要以为董氏跟他是完全没有关系的了!欧阳暖想借机会试探一下,可当着肖重华的面又不好开口,她不想让肖重华以为自己在怀疑他的兄长。
肖重华看肖重君有些心不在焉的,回想起肖重君刚一醒来就在追问董妃的事情,心想,他可是在为了这件事情难过?他压低了声音说:“大哥,我知道你一定是为了董妃的事情不高兴。可是你要想开些,她做出那些事,也是在关心你,若是你有损伤,她所做的一切也就都白费了,你千万不要为了这种事情而难过,忧能伤身,不值得!”
肖重君神色一震,下意识地道:“可是我如今已经是一无所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