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难不成你也病了?”蒋吕氏有些不耐地说道,“咱们家这是怎么了?一个一个的倒比我这个上了年纪的人身子骨还差,都回去歇着吧,我不耐烦看你们。”她挥了挥手,直接赶媳妇们走。

秦玉珠出了屋自顾自的上了软轿,闵四娘故意走得慢些与张月娘走在一处,“五嫂,咱们一起去看看四嫂吧。”

张月娘摇了摇头,“她不耐烦见人。”这次薛静安病了,连她都不肯见…

“她再怎么不耐烦,咱们也要去看看她呀。”闵四娘拉了张月娘的手,“走吧,咱们俩个一起去。”

薛静安用被子把自己围得紧紧的,三伏天里仍撂下了帐子,门窗关得极严,丫鬟婆子一律被赶到了外屋,闵四娘和张月娘进屋的时候,扑面的一股热气,差点被把两个人熏个跟头。

“四嫂,您这是怎么了?”闵四娘说道,她一直手拉着仍有些踌躇的张月娘进了屋,“这屋子怎么这么热,你也不说在屋里放些冰。”

“出去。”薛静安说道。

“四嫂,是我啊。”闵四娘一边说一边要掀帐子,没想到帐子里面的薛静安,一把把帐子拢上了。

“我生了病,貌丑不能见人。”

“四嫂难道要学那倾国倾城的李夫人不成?我们可不是汉武帝…”

张月娘拉了闵四娘的手,“六弟妹,别这样…”

薛静安听见张月娘的声音立刻就怒了,“你来做什么?”

“我来看你…”

“你还嫌害我害得不够吗?”

“我没害你!你到底怎么了?你让我瞧瞧你…”

“你没害我…那是谁…”薛静安话说到一半,闭上了嘴。

闵四娘向后退了一步,遥遥地看着这一对苦情鸯鸯…原来薛静安是恨上了张月娘…

看来自己临摹张月娘的字,临摹得挺像嘛…

“瞧你们俩个,一个帐里一个帐外,竟似小冤家似的斗起嘴来了,旁人都说你们俩个不好,我倒觉得你们俩个好得很。”闵四娘“打趣”道。

“六弟妹…”张月娘转过身瞅着闵四娘,见闵四娘的眼睛黑白分明,瞧着她们俩个只有戏谑并无他意,心中却难惴惴不安…“六弟妹,要不你先回去吧,我在这里陪着四嫂。”

“这…”闵四娘看了一眼帐里,又看了一眼帐外——“既是你们俩个有话要说,那我就先走了,唉,这府里连番的出事,倒让我想起嫁进府之前,我娘曾对我说过,京里都传蒋家有冤魂缠身,难得太平…”

“六弟妹!”张月娘难得的提高了声音。

“那我走了。”闵四娘见火候已到,扭身走了。

“静安,你到底怎么了?”张月娘见闵四娘走了,竟收起了萎靡之气,板起了脸,大声起来。

“你为何要走!我宁愿你进来,撞见我的丑态!你为何要走!”

“你说什么?”

“你没去桃花坞?”

“咱们都多久没去桃花坞了…”

“不是你写信约我的?”

“什么?”

“你把我的荷包拿来。”

张月娘不明就理地把薛静安妆台旁的荷包拿了过来,以往两人的通信,薛静安都是贴身收在荷包里的,装不下了再拿出来装在匣子里。

薛静安从帐子里伸出手接了那荷包,忽然笑了起来——“我竟然…我竟然…”

“静安你…”

“你走吧!走吧!”薛静安眼含热泪看着荷包里的纸条,那纸条竟然是一片空白…报应…这难道是她的报应…这阴司报应之事竟是真的有?

她如今含羞带愧无颜苟活与世,只盼着问一问张月娘为何见死不救,却没想到张月娘根本没有约她到桃花坞,张月娘传来的字条竟然是一片空白…

联想起这些日子自己噩梦连连,蒋家血光无数,这竟真的是报应?有人来索她的命了?

她想着想着咳了起来,哇地一声,张口吐出一口黑血…

闵四娘刚一回屋,就看见桌子上用水晶盘子盛了一盘子的新鲜果子,是刚摘下来的山里红,红盈盈的挂着水珠得透着可爱。

“这是谁送来的?”

“回奶奶的话,是我娘家嫂子送来的。”

闵四娘看了银玲一眼,“嗯,倒是劳烦你嫂子了,我前阵子还在念着山里红怕是要下来了,只是府里事多,不好打发人出去买时鲜的果子。”

“我嫂子说奶奶是个善心肠的人,家里的果子下来了特意摘了最大最好的来给奶奶送来。”

“嗯,替我谢你的嫂子。”

待这屋里的丫鬟都出去做事了,闵四娘扒拉了一下果盘,果然在里面找到了一个涂成了红色的蜡丸。

“薛氏之事我已知情,唉,你倒是果决之人,顺其自然吧,百合糕府上食得可好?府上众人身体可安好?听说二房姨奶奶病了,过几日怕是要过贵府一趟,替她瞧病。”

闵四娘看完,就随手点着了火折子,将这信扔进铜盆里烧了,她才不似薛静安般蠢笨,留了那许多的信件给人做把柄。

司马静一个人独坐在屋中,此时虽值盛夏她却觉屋中冷气森森,披了一件又一件的衣裳却还是不管用,除了冷还是冷,牙齿冷得直打颠,她把自己蜷成了一团,用帕子捂了自己的嘴,不能说,不能说,不能说,不能说她一闭眼就能看见红衣小女孩盯着她,一睁眼就能听见婴儿的啼哭声,不能说——不能说——说了她完了,司马家也完了——

她咬着自己的舌头,不能说…不能说…不能说…

蒋佑昌站在屋门口,他身后站着有些得意的腊梅,蒋佑昌侧身问柳芽,“你们奶奶这样多久了?”

“从昨天晚上就是这样了…”

“为什么不早点报我?”

“奶奶不许…”

“奶奶不许你就不说吗?还不快去报给太太知道!”蒋佑昌按着自己的额头,只觉得青筋都突出来了,一跳一跳的疼,他就这么没有媳妇命吗?陈雨霖是个不能放在心上的木头美人儿,朱么娘是个醋缸!如今司马静又是这样…

蒋吕氏坐在床边,一点一点的往司马静那边挪,“静儿啊,是我…”

司马静用大半个帕子捂住嘴,眼睛紧紧地盯着蒋吕氏的身后,看得蒋吕氏直发毛。

“静儿,你这是怎么了?是不是孩儿没了你太伤心了?你还年轻,还可以再生…”

司马静摇摇头,还是不说话,还是盯着蒋吕氏的身后。

蒋吕氏回头看了自己儿子一眼,自己的这个儿子的命啊,怎么就这么苦呢,如今朱么娘已然退居佛堂,再纳妾室固然能再纳到好的,可儿子这克妻的名声怕是——

“找涤尘道长来看看吧。”

“媛儿!”司马静忽然笑了,指着地上说道,“别扯祖母的衣裳…”

正在此时,一阵风吹过,蒋吕氏的裙角微微的动了一下,蒋吕氏吓得脸色煞白,立刻站了起来,退到老远的地方,“你说什么?”

“我没说,我什么也没说…”司马静摇头,世人都说武曌强,却原来这杀女不是一般人能做的…司马静想到这里,继续摇头。

“静…静儿…你歇着吧…我走了…”蒋吕氏一边说一边向后退,一直退到门边,这才让丫鬟们搀扶着往外走——

谁知道刚出了二房的院门口,就见裴大贵家的急三火四的往这边跑——“太太!太太!四奶奶…四奶奶…”

蒋吕氏一愣,这阵子蒋家不好的事太多了,“四奶奶怎么了?”

“四奶奶上吊寻了短见了!”

作者有话要说:听说一直在抓刷作收的——是不是抓完了就不会像现在抽得这么厉害了呢?希望吧。

我就是这么一直小透明着,写文给喜欢我的文的人看,如果做不到日更,尽量隔日更吧,这文比嫡女写着要累一些,真不该开太暗黑的文的~~~

43、涤尘三进蒋府

涤尘再入蒋府的时候,已然不是走角门了,而是从侧门而入,蒋家面上风光依旧,暗地里丧事不断,早就是京城中人议论纷纷之事了,就连今上也曾在朝堂之上问过蒋至先,问得蒋至先默默无语只是垂泪,今上叹息一声也就不问了。

因是夏天,涤尘身着麻衣脚踩草履,头上一根莹透的碧玉竹节簪水润异常,通天观的道士出入皆为华服,涤尘这样实是少见,可他身上的明黄腰带却让人不敢小觑,过路的百姓就算是不认识涤尘,也知道这是有上人来替蒋家驱邪了。

这回来迎涤尘的是蒋佑昌,涤尘上下打量了蒋佑昌一番,蒋佑昌论长相比蒋佑明要俊俏许多,身高马大猿背蜂腰,细看之下眉目间隐隐藏着戾气,只是眼睛微微有些浮肿,眼眶下隐有青痕,此人最近也算是不好过了。

涤尘从心里冷笑了一声,长子嫡孙俱死,蒋家命数已经损了一半,如今薛氏自尽,蒋家骗薛家薛静安是得了急症暴亡,想把此事遮掩过去…可这世上哪有纸能包住火的?

薛家可不是等闲人家,薛家家主现任九门提督是薛静安的亲伯父,那可是圣上伴读出身,父亲亦是先帝爷的宠臣,薛家如今折了嫡女,必定不会轻轻放过蒋家。

鱼水情并非什么极为霸道之物,蒋佑昌若有一丝人性,见赴约的人是薛静安咬破自己的舌头仓皇而走也不是不行,可他偏偏色令智昏胆大包天,他真以为蒋家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

涤尘心里这么想着的,脸上却露出了笑容,“贫道许久不见蒋大人,蒋大人的气色不错啊。”

“上人谬赞了。”蒋佑昌苦笑了一下,当日事发之后,蒋佑昌也是后悔不已,心中隐隐的觉得不对,那熏香的味道怪异得紧,他又找了那婆子查问,那婆子竟然从未点过什么香!他知道自己这是着了道了,薛静安自尽他竟松了一口气,这天大的祸事竟隐了下来…

薛静安自尽之后,他亲自带了人把薛静安放下来,借着清查四奶奶死因的名义把薛静安的东西都翻了个遍,并无一纸一草留下,显是薛静安羞愧至极宁死也不肯让外人知道自己失贞。

“唉…如今请上人来也是不得已,我那小妾司马静失了女儿之后悲痛过度,得了失心疯,整日胡言乱语,还要劳烦上人…”

涤尘点了点头,“唉,当时贫道封贵府的院子时就说过,那凶宅怨气太大,怕要生变,所谓阵法也无非是治标难治本…”

蒋佑昌一听凶院也默默无语,他原本不信鬼神,可蒋家这一年多出的事,让他不得不信了,“唉…家门不幸,家门不幸啊!”

涤尘跟着蒋佑昌先到了已经被封院的二房旧宅,涤尘背着手拿着罗盘走了一圈,又掐指算了算,“咦…阵法竟是没破!”

“上人的意思是…”

“待贫道查探一番吧。”涤尘又开始绕着整个后宅走,到了蒋家大房的院子前停了下来,摇了摇头,“贫道忽然想起观中有事,要先行一步了。”他嘴上是这么说,脸上却是煞白煞白的,似是看见了什么骇人之事。

蒋佑昌本是主持刑狱的,最善察颜观色,见涤尘如此,就知道这事必定是落在大哥一家身上了,他本是心中有鬼的,看那院子门被风吹得一动,立刻吓得也后退了两步,蒋家劫数细想想竟真的是大哥一家遇害之后才——

难道真的是大哥一家冤魂不散?

“上人,上人您要救我一家啊!”

涤尘摇了摇头,“当初你家若是请我来替大爷一家超渡点穴,还有一救,如今已经是救不得了,除非…”

“除非什么?”

“自然是冤有头债有主,除非欠他们命的人偿命,否则此事难了,只是大爷一家命丧于悍匪之手,又到哪里去寻那悍匪?”

蒋佑昌一听涤尘如此说,豆大的汗珠自脑门上滑落,他手上也是沾了不止一条人命的,原不信阴司报应,此时却是——

“二爷不必如此,二爷本是贵重之人,鬼神轻易难近身,只是贵府八字轻的女子和孩子…能把她们迁走就迁走吧,三年之内当是对男子无碍的。”

“三年之后呢?”

“三年之后——”涤尘看了眼蒋佑昌,脸上满是怜悯之色。

蒋佑昌一听涤尘所述,真的是越想越怕,难道蒋家真的要一家命绝于此?

“贫道不能在此地久留,还请二爷送贫道与蒋大人话别…”

“劳请上人走前去看看我那妾室吧。”蒋佑昌被涤尘说得汗湿重衣,他对司马静并非无情,还是强打精神想让涤尘看一眼司马静。

涤尘点了点头。

司马静缩在床角一动不动,眼睛直勾勾地瞅着地面,一头黑发早已经披散了下来,纠成一络一络的,哪还有蒋家花容月貌美姨娘的样子,只有忠心的柳枝带着柳芽伺候着她,喂水喂饭,洗脸梳头。

蒋佑昌把涤尘送到门口就不肯再往里走了,涤尘一人进了屋,“烦请两位暂离了这屋子。”

柳枝和柳芽互视了一眼,低着头退出了屋。

涤尘搬了把椅子坐在床边,“是我,我来了。”

司马静听见这声音,竟然像是黑夜里看见亮光一样,立刻就瞪圆了眼睛,扑到涤尘旁边,“师傅!师傅!是你来了啊!师傅!”

“嘘!嘘!”涤尘伸出一根手指点了点她的嘴唇,“别喊。”

司马静立刻捂了自己的嘴点头,“师傅救我啊!师傅!”她确实有些真疯,可多一半是装疯,她怕自己睡到半夜说梦话把不该说的秘密说出来,只得把周围的人都赶开,如今见了涤尘,像是见到救星了一般,“师傅!我一闭眼!一闭眼她就…”司马静指着墙角,“她就来了啊!师傅!师傅我有罪啊!”

“唉…”涤尘摇了摇头,“痴儿啊痴儿!你好糊涂啊!”

“我知道我做事糊涂,可是事以至此,还请师傅…”

“孩子被埋在哪儿了?”

“丧事是太太办的,我并不知情。”

“唉…想也是不难打听的,此事还得烦劳你的父母,那孩子虽小,怨气却是不小,非血亲不能沾身,你找你的父母去把她找出来,由你抱着连念七七四十九天《往生经》将她怨气消除,重新安葬,此事方能了结。”

“不!不行!不!我…”

“你道那人人都是武媚娘是富贵以极千年难遇的命数?做下那等事也不怕报应!此事若不如此,定不能善了!”涤尘厉声说道,“那孩儿本是几世的修行才投生到蒋家这样的人家,本是富贵荣华一生的命数,竟因你擅改,她怨气难平,不拖着你去阎罗殿里打官司,怕是…”

“师傅救我啊!”

“唉…”涤尘摇了摇头,“此事只能救你母亲了…她本是你母,若是念九九八十一天《往生经》也是有用的,只是你死后必定因此受烈焰焚身之苦…”

“唉,此世已然难过,哪里管得了来世!”司马静摇头道,她真的悔了,可却悔之晚矣!

闵四娘是到了晚饭时分才知道涤尘来了又走了的,平时有个风吹草动都会现身的涤尘竟然未与她照面就走了,实在是——她只在心里略想了想,就把眼光放到了出奇沉默的张月娘身上。

张月娘如今把薛静安的丧礼一心一意地揽在了自己一个人身上,小至贡果,大至待客的筵席无不安排的妥妥当当,做事雷厉风行,条理清楚,哪还是平日那个庸碌无为的样子?

按规矩,薛静安应是停灵等着蒋四爷回来再行下葬,可是蒋家做贼心虚,怕迟则生变,想要早早下葬,薛家不肯,定要等蒋四爷,蒋家说冰少,薛家就拉了几大车的冰来…想到这里闵四娘忍不住想要笑,蒋家啊蒋家,这京里能惹的不能惹的都惹了,离众叛亲离还有多远?

如今连蒋吕氏的鬓边都生了白发,背微微有些驼,这几次三番的惨事,蒋家却从不思己过…

蒋吕氏将手里的茶杯扔到蒋佑昌的头上,“这话也是你说的?也不想想我都是为了谁!”

“这都是涤尘的原话,儿子并未做假啊!”

“傻儿子!你上了那涤尘的当了!怕是早有人疑心你大哥一家的死因,想要背后捅蒋家的刀子,你道那些牛鼻子老道背后都没人吗?”

“可是太太!”

“当初陈雨霖大闹时又能如何?不过是吓病几个下人,打碎些东西罢了,我有通天观百年的灵符护身,她能奈我何?”

“太太…”蒋佑昌心想,您倒是没事了,可这府里接二连三的出事也是实情啊,“太太,不如咱们暗地里再找找别人…”

“你总算说出了句可我心意的话了。”蒋吕氏说道,“我就不信,这佑大的京城,竟没人比涤尘更有神通!”

作者有话要说:当然是明面上的三进

纸包火(一)

修姨娘抱着孩子坐在马车上,晃晃悠悠的出了蒋家的大门,她不知所谓的十日内定叫你离开蒋府,竟然是蒋佑临亲自派了车马,把她安置在外宅。

“最近这些日子府里不太平,孩子还小,你先带着孩子挪出去吧。”蒋佑临说完,摇头叹气。

“三爷,您这是什么意思?”修姨娘心中一喜,为怕被蒋佑临看出喜意来,强自镇定说道。

“自从家里出了一事,这满府的孩子没有活过百天的,早知道让咱们这个儿子生在外边好了。”蒋佑临摸摸儿子粉嫩的小脸。

“三爷…孩子的名字还没取呢?”

“就叫小宝吧,满了周岁再取大名也来得及。”蒋佑临继续说,他身边的女人不少,要说有点真感情的也就是修姨娘了,他跟秦玉珠之间说是夫妻不如说是甩不脱的仇人。

趁着秦玉珠在正院花厅理事,蒋佑临间修姨娘收拾了细软带了孩子悄悄的离了院子,从后院角门出去了,修姨娘见往来下仆似是没看见他们这么往外走似的,不由得有些疑惑,“此事太太知道吗?”

“太太自然是知道的。”蒋佑临说道,“你先去外边宅子住着,那边什么都有,过几天我再送些银子给你。”

“是。”修姨娘福了一福,眼睛忽然一红,说起来蒋佑临对她还是不错的,有什么事都不瞒着她,钱物上从不小气,她只是恨自己父母为了攀伏权贵,将她嫁给蒋佑临为妾…

“别婆婆妈妈的做小儿女态,再过三、五日咱们自然就能团聚了。”蒋佑临笑道,修姨娘出了角门,就看见门前停了辆清油马车,几个小厮和婆子把几个箱笼装上了车,奶娘抱着孩子先上了马车,修姨娘也跟着上去了,转过头却看见蒋佑临已经走了。

修姨娘如今坐在车里思前想后,竟觉蒋佑临比自己的表哥要强一些,一个是民一个是官,一个是百无一用文弱书生要靠她的私房养活,一个是世家子弟朝廷重臣前途无量…

她低头看看自己的儿子,出了蒋家那个乌烟瘴气的所在,她竟在想要不要真的脱离开蒋家,去跟表哥私奔…

不…不…表哥是宝宝的生父,万一宝宝的身世被蒋家知晓…可万一蒋家不知道呢?宝宝生在蒋家,必然是要飞黄腾达前途无量…

正在修姨娘左右为难之时,马车停了下来,一个黑脸的婆子掀开了车帘,“这位奶奶,请您下车。”

修姨娘一愣,她本是蒋家姨娘,要去的也是蒋家外宅,怎么会有人叫她奶奶呢?这个时候只听先一步下车的奶娘一声惊呼,转眼间就没了声音,修姨娘抱着孩子探出头去,外面哪里是什么宅子!乃是一座尼庵!

尼庵上标着清清楚楚的三个字——莲华庵!

“你们!”修姨娘看着驾车的人和将自己团团围住的几个婆子,一时语塞。

“请奶奶小心自己抱着的哥儿,不要为难我们。”那黑脸的婆子说道。

修姨娘一见这阵式,知道不管来人是敌是友是善是恶自己都躲不过了,只得下了车,被这一群婆子团团的围住进了尼庵。

一行人到了一处僻静的院落,院子里正在的年轻妇人站了起来,用帕子擦了擦手,“奶奶来了,奶奶快请进来吧。”

“你是何人?”修姨娘见这人虽是一身的布衣打扮,却是气质不俗的,不似是民间女子。

“我叫仲秋,今日起奶奶和哥儿就要随我住一阵子了。”

话说那蒋佑临到了晚间得了外宅那边下人的回报,说是修姨娘并未到外宅,脸色变了变,用力一捶桌子,“贱人!”

他骂完之后抬腿就要往外走,却正巧碰见秦玉珠被一群丫鬟婆子前护用拥的往回走,蒋佑临张嘴欲骂,最后却只得跺了跺脚,暗恨自己生来命苦,偏偏投生到了姨娘的肚子里,从小到大矮人一截,如今娶了个悍妇进门,竟连爱妾和儿子都保不住!

闵四娘将夹在点心里的纸条用蜡烛点燃,扔进铜盆里看它慢慢燃尽,修姨娘是蒋佑临的爱妾,知道蒋佑临的无数丑事,她岂能轻易让她逃了?

“奶奶,六爷的被褥都拆洗好了。”玫红进屋之后福了一福。

“嗯,从今日起每次熏三次书房,那屋子久未住人,潮气太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