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人是谁?”白承泽问道。

“蒋妃,”康春浅跟白承意说了这两个字。

蒋妃?白承泽一下子都想不起来,这个蒋妃是什么人。

康春浅说:“她是七殿下的生母,五殿下您想起来这个蒋娘娘是谁了吗?”

白承泽道:“原来是那个贱妇。”

康春浅神情不变,跟白承泽道:“爷,蒋娘娘当年做那事,也只是想自己过的更好,谁不是往高处走呢?就像爷心怀天下,如今这样费尽心机,不也是想有朝一日大展鸿图之志吗?”

“你把我跟一个贱妇相比?”白承泽说道:“康氏,你不要以为跟我说了这些话后,我会对你高看一眼。”

康春浅一笑,道:“爷,蒋娘娘的姐姐,是妾身的大嫂,所以妾身与蒋娘娘也算是亲戚。”

“所以呢?”白承泽问道。

“所以爷,蒋娘娘是真心想帮爷的,”康春浅道:“爷何必再骂她是贱人?在帝宫那样的地方,妾身不相信有谁可以高贵的起来。”

“她想要什么?”

“七殿下日后就全指望爷了。”

“那个剌客呢?”

“爷,”康春浅没有回答白承泽这句问,而是道:“妾身觉得安妃娘娘的心思很难猜,这样的人,爷不应该再留着她。她现在全部的指望都在九殿下的身上,爷不如设想一下,若是九殿下没有了,安妃娘娘如今得着的圣宠,还能剩下多少?”

白承泽停下了脚步,看向了康春浅。

康春浅说:“爷也许看不起女人,不过四殿下的确是在安妃娘娘的指点之下,走到了今天这一步,爷您现在可是处于下风啊。”

白承泽冷冷地看着康春浅。

康春浅望着白承泽一笑,道:“爷,如今与其说是四殿下强压了爷一头,不如说爷输在了安妃娘娘的手上。”

“是你,”白承泽道:“让蒋妃与太子妃联手,演了昨天那一出戏的人是你?”

“那不是戏,”康春浅道:“妾身在家中接到圣上指婚的圣旨之后,就在准备一份给爷的大礼了,只是妾身无福,如今无法做爷的正妻了。”

“你的这份礼就是白承意的死?”

“九殿下没了,安家还会一心做安妃娘娘的靠山吗?”康春浅道:“妾身那日进宫求见圣上,虽然妾身害了自己,但也让妾身见到了安妃娘娘。爷,安妃娘娘看起来温和无害,是再好不过的一个人,只是妾身觉得,她其实是个心狠手辣之人,当时坐在她身边的齐妃娘娘,虽然对妾身大声呵斥,万般地看不上,妾身反而觉得她才是无害的那一个。”

“你失了王妃之位,还要怪安妃吗?”白承泽说道:“看来她真是把你得罪狠了。”

康春浅摇头,道:“爷,现在都说是齐妃娘娘害了沈妃娘娘,妾身真是好奇,齐妃娘娘都没了儿子,她为何还要跟沈妃娘娘过不去?兴许还是安妃娘娘跟她说了什么吧?这事,爷最好也去查一查,她想除去沈妃娘娘这个大患,又不想自己动手,借刀杀人这一手,妾身想安妃娘娘一定做的出来。”

白承泽又看了康春浅半天,道:“安妃没你说的这么可怕,她若是真这么厉害,你那日进宫之时,她就应该杀了你。”

康春浅掩嘴一笑,道:“妾身入不了安妃娘娘的眼,她自己也是女人,却只觉得爷这样的皇子殿下才是她的对手,安妃娘娘跟爷一样,看不起妾身这样的女人。”

“你的确厉害,”白承泽道:“呆在五王府里,你还能支使得动蒋妃她们。”

“这是早就商量好的事,”康春浅说:“我的这个姐姐,一直不甘心在帝宫做一个隐形人,妾身只是教了她一些步步为营的方法。”

“帝宫之人不可与外人联系,”白承泽道:“你的疯话说完了?”

康春浅说:“爷可能不记得了,安妃娘娘进宫之时,妾身也随蒋娘娘的母亲进宫探亲,妾身跪在宫门旁,亲眼看着安妃娘娘从踏枝门进入帝宫,鹊踏枝头,没想到短短数年,安妃娘娘宠冠后宫,真的飞天成凤了。”

白承泽简直不可思议,道:“你在那时就已经想着对付她了?”

“妾身知道,妾身此生是要嫁与一位皇子的,”康春浅说道:“那时沈妃娘娘送了妾身一串珠琏,妾身想,爷应该就是妾身的良人了。”

“这与安锦绣何关?”白承泽突然就大声道。

“妾身没有让她对付安妃娘娘,”康春浅有些诧异地看了白承泽一眼,道:“妾身只是告诉蒋娘娘,要想七殿下日后出人头地,安心呆在芳草殿一定是不行的。”

“好,”白承泽道:“我再问你一遍,那个剌客是谁?”

“爷,”康春浅轻声笑道:“妾身如今住在爷的这个深宅大院里,如何能知道这个剌客是谁?”

“你想要我带你进宫去见蒋妃?”

“现在妾身若是去见了蒋娘娘,怕是凭着安妃娘娘的本事,蒋娘娘做的事,一件也逃不过她的眼睛了吧?”康春浅看着白承泽道:“爷,蒋娘娘活着才对您有用,不是吗?”

“滚回你的园子去,”白承泽跟康春浅道:“日后没有我的话,你不准离开桃枝园一步!”

康春浅也不难过,跟白承泽道:“爷,妾身是可以帮你的人。妾身此生的兴衰都在爷一人的身上,所以妾身绝不会像安妃娘娘那样,背叛爷的。”

“滚!”白承泽喝了一声。

康春浅又冲白承泽行了一礼,道:“爷若是觉得妾身不能留,那妾身等着爷赐给妾身的毒药,或者白绫,爷,妾身在桃枝园等着您,”康春浅说完这话,转身步伐很轻盈地就走了,没有回头再看白承泽一眼。

白承泽一个人坐在了花园里的一座凉亭里,一人独处之时,白承泽才发现,自己的手脚都在发抖。

与此同时,千秋殿的藏书阁里,安锦绣和袁义凑在灯下,看着一张祈顺的地邦地图。

宣和,曲水,再加上一个西江,三个地方在地图上联在一起,形状如同一只猫耳。

袁义小声道:“娘娘说的没错,这两个地方都在山阴府的地界里。”

安锦绣愣愣地看着地图上的“猫耳朵”,前世有些被她至死都忽略了的事,这会儿或许是无遮无挡地摆在自己的面前了。白承瑜哪里是因为第一个臣服的缘故,得到了一个亲王的爵位?这应该是白承泽给蒋妃的奖赏吧?前世里,这个蒋妃到底为白承泽做了多少事?还是,这只是她安锦绣草木皆兵的癔想?

“娘娘,”袁义不可能了解安锦绣此刻内心深处的翻江倒海,跟安锦绣道:“何炎是曲水人,蒋妃是宣和人,看来这两个人一定是认识了,可能还是亲戚。”

“这个太师明日应该就可以给我答案了。”安锦绣盯着地图上小小一点的西江,跟袁义道:“你去查一下,那个敬太妃是哪里人。”

“是,”袁义说:“主子,我去去就来。”

“嗯,”安锦绣冲袁义点了点头。

袁义一点脚步声都没有的,走出了藏书阁。

安锦绣手指一遍遍地点着地图上的西江,康春浅,这个名字再一次被安锦绣念出来,终于是带上了咬牙切齿的意味。

569杀人的理由

袁义果真如他自己说的那样,去去就来,去了约半刻钟之后,就又回到了藏书阁。走进藏书阁后,袁义就是一愣,他走时安锦绣是什么样子坐着的,这会儿安锦绣还是什么样坐着,就好像这个主子一动也没有动过。

安锦绣听不到袁义的脚步声,直到听到袁义喊了自己一句主子后,才扭头看向了袁义,说:“打听到了?”

袁义走到了安锦绣的跟前,说:“敬太妃原本姓叶,是曲水人。还有,她为先皇生了一个公主,封号为燕霖,十四岁时和亲南疆,死在了路上。”

曲水叶氏,安锦绣想了想,跟袁义道:“这也不是什么大族,看来应该跟何氏差不多,中上等的人家。”

“我打听过了,”袁义却道:“敬太妃与何炎应该没有亲戚关系。”

“我知道他们都是曲水人这就够了,”安锦绣道:“这些家族在同一地,多多少少都会有些联姻,何炎与敬太妃没有关系,不代表他们家族的人之间没有关系。”

“那,”袁义刻意把声音又放低了一些,说:“这个剌客是何炎的手下?”

“现在说这话还太早,”安锦绣道:“袁义,我现在在担心另外一个人。”

袁义说:“什么人?”

“康春浅,”安锦绣说道:“这个女人是西江人,”安锦绣的手指在地图上一划。

袁义看着地图,看见西江与宣和、曲水都相连之后,道:“这个康春浅是那个五殿下的侧妃?”

“是,”安锦绣说:“我在想,这个人是不是也跟这次的事有关。”

袁义看看安锦绣,又看看地图,道:“不能吧?这个女人呆在五王府里,宫里的事她怎么插手?”

“这也是我还想不明白的地方,”安锦绣说:“但这个女人…”

袁义等了安锦绣半天,也不见安锦绣的下文,就说:“主子你想这个女人什么?”

“现在杀她,是不是晚了?”安锦绣问袁义。

袁义就是一惊,说:“主子,这个康春浅做了什么事?”

安锦绣不知道,自己上辈子在这个女人的手里一败涂地,这个理由是否足够。

“主子?”袁义看安锦绣发愣的样子,有些着急了,说:“是不是五殿下那里又做了什么事?”

袁义说到五殿下,安锦绣的心思就又是一转。蒋妃若是跟康春浅已经联手,那自己做的这些事,一直默不作声在一旁呆着的蒋妃知道了多少,康春浅又知道了多少?如果康春浅已经知道了一些自己算计白承泽的那些事,自己这个时候去杀这个女人,不是正好验证了这个女人的话?这个时候,自己能跟白承泽彻底的翻脸吗?

袁义在安锦绣的面前来回踱起了步,心里发急,却还是耐着性子等安锦绣说话。

安锦绣看着面前平铺开来的地图思虑了再三,最后跟袁义道:“我们得给将军送一个消息,何炎应该重伤一回才行。”

袁义站下来说:“既然何炎有问题,那不如杀了他。”

“现在还不是他死的时候,”安锦绣道:“我们得把宫里的这个剌客先逼出来。”

“那为何不干脆封了芳草殿?”袁义说道:“这样那个剌客一定会再出现的。”

“我们还不确定这里面牵扯了多少人,”安锦绣小声道:“芳草殿一封,宫外的人知道了,谁知道他们会不会弃车保帅?何炎只要一伤,蒋妃应该就会坐不住了,我倒在看看,她会怎么做。”

“那那个康春浅呢?”袁义问道。

“那个女人,”安锦绣笑一下,“若是今生死在白承泽的手里,想来也不错。”

“今生?”袁义问了一句。

“没什么,”安锦绣道:“她不过是五王府的侧妃,我还不至于死在她的手上。”

袁义点了一下头,说:“我去找韩约。”

“小心一点,”安锦绣叮嘱袁义道:“那个剌客轻功很高,我怕你着了他的道。”

袁义看看身在的这间书阁,说:“主子不回去?”

安锦绣伸手把地图仔细地叠了起来。

袁义伸手拿过地图,把地图又收回到了箱中。

等安锦绣由袁义护着回到了自己的寝室,还没来及去内室看白承意,吉和就又跑了来。

“怎么了?”安锦绣受了吉和的礼后,就问道:“圣上休息了?”

吉和摇头,跟安锦绣道:“娘娘,圣上还在看奏折呢。奴才奉圣上的旨,方才把死在慎刑司的那些奴才们运出宫去了。”

“他们中的是什么毒?”安锦绣问道。

“就是一般的鼠药,”吉和说:“这种药太常见,所以想通过药查来历,太难了。”

“圣上怎么说?”安锦绣又问。

吉和就叹气,说:“圣上命人把全福打了一顿,让苏大人去查这事,只是奴才想着,苏大人应该查不出什么来。”

袁义这时道:“东宫那里呢?”

吉和说:“太子殿下还在御书房,东宫那里被御林军封了,娘娘,”吉和说到这里,声音一低,跟安锦绣道:“圣上不许人再去伺候太子妃了。”

“太子妃的院子里有水井,有池塘,所以她渴不死,”安锦绣冷声道:“人饿上几天也饿不死,甚至不要去管她。”

“是,”吉和说:“奴才明白了。”

安锦绣说:“御林军们有搜到什么吗?”

吉和摇头,说:“没搜到那个剌客。”

“从明天开始,宫里一切如常吧,”安锦绣道:“好好办敬太妃娘娘的丧事,虽然现在宫里事多,但这毕竟是位太妃娘娘。”

“奴才遵命,”吉和说:“吉和明日就去天岁殿与齐妃娘娘说,敬太妃娘娘的丧事,务必办得隆重体面。”

“你去吧,”安锦绣道:“替我代话给圣上,请他早些休息,九殿下已经没事了。”

“是,”吉和应着声就退了出去。

吉和退出去之后,安锦绣才小声跟袁义道:“你也不要忍不住去芳草殿,现在我们要稳住那一殿的人。”

袁义点了一下头,说:“主子,我去找韩约。”

安锦绣说了一声好。

韩约这会儿还站在宫门前,平日里那些喜欢跟韩约说笑的兄弟们,这时都不敢跟韩约搭话了,一帮大内侍卫跟宫门前的御林宫们站在一起,个个都沉着脸,心事重重的样子。

袁义走到了宫门这里,喊了韩约一声:“韩大人。”

韩约回头一看来人是袁义,脸色就更是差了,走到了袁义的跟前后,就冷声问道:“有事?”

袁义说:“借一步说话,”说着话,袁义冲韩约打了一个眼色。

韩约就说:“现在我跟紫鸳的事,还有谁不知道的?有什么话你就直说。”

袁义看着是苦笑了一声,转身往左手边的无人处走去。

“矫情!”韩约呸了袁义一声,才跟在袁义的身后,走到了这个无人处。

袁义看了看四下来,确定无人之后,才跟韩约说:“紫鸳还有些发热,只是已经不厉害了。向大人说她到底年轻,这一回一定能熬过来。”

韩约说:“那她的脸呢?”

袁义摇了摇头。

韩约说:“算了,反正不管她的脸毁成什么样了,我也娶她。”

袁义说:“你是真心的?”

韩约望着袁义冷笑道:“难不成你能娶她?”

袁义低头道:“这一次是我害了她。”

韩约憋了半天的气,最后还是说:“这种事谁能想的到?”

“我以为你会跟我拼命的,”袁义道。

“我跟你拼什么命?”韩约说:“现在都说那个剌客厉害,我跟他拼命,我把他的同党弄死了,我等着这个混蛋来找我呢!”

袁义说:“只怕他不肯出来。”

“孬种!”韩约骂了一声,然后道:“你来找我也不会光为紫鸳,说吧,什么事?”

“娘娘让你去找卫国侯爷,将何炎重伤即可,”袁义小声说道。

“何炎?”韩约凑到了袁义的跟前,说:“他跟剌客有关?”

袁义点了点头,说:“你不要去找何炎的麻烦,这事让卫国侯爷去做。”

“知道了,”韩约道:“我马上就去办这事。”

“小心,”袁义叮嘱了韩约一声后,转身快步回了宫里。

韩约踱到了宫门前,刚站下来,许林就凑到了他的跟前,说:“紫鸳姑娘没事了?”

韩约说:“你忙活了一天,不去睡觉,又跑到这里来做什么?”

许林说:“轮到我当班了,我当然得过来。”

韩约斜了许林一眼。

许林说:“紫鸳姑娘的伤还是不见好?”

韩约故意大声道:“还在发热,不过命是保住了。”

许林真心为韩约高兴到,“这下好了,你可以放心了。”

“我放心什么啊?”韩约冲许林摇头,随即回身点了一个自己的兄弟,道:“你跟我过来,我有些东西要给紫鸳送去。”

许林看了看周围,跟韩约说:“你也用不着这样吧?”

韩约说:“我现在还怕什么?我跟圣上,跟安妃娘娘说过了,我日后一定娶紫鸳,有人爱说我的闲话就让他说去!老子横竖已经这样了!”

许林说:“行,行,知道你是情种,你别喊了。”

韩约看着怒气难消地往地上唾了一口,跟自己的兄弟道:“你小子跟我来。”

许林和宫门这里的人看着韩约两个人走远,现在说韩约闲话的人是多,不过许林心里倒是佩服韩约,敢作敢当才是男儿丈夫该做的事。

韩约一直带着自己的这个兄弟到了他们大内侍卫休息的地方,把门一关,把才安锦绣的话,跟这个兄弟说了一遍,然后道:“你直接去朱雀大营找庆楠,若是感觉那里有人盯着你,你就不要办这个差,我们再做打算。”

这个大内侍卫忙就应了一声是。

韩约又说:“有人问你,你就说我让你去给紫鸳买些她爱吃的东西,去我家里取,我家里的下人知道该给你拿什么。一定要小心。”

570终老之所

得韩约信任的大内侍卫领了命后,找了许林帮忙,偷偷摸摸,做贼一样地出了宫。

第二天天亮之后,安锦绣留下袁义跟暗卫们看护白承意,自己带着袁章一行人去天岁殿。

安锦绣的步辇刚到了千岁殿的大门前,还没有落地,齐妃就带着人迎了出来,离着老远就道:“安妹妹,我还想着一会儿去千秋殿看你呢!”

安锦绣被袁章搀扶着下了步辇,望着齐妃一笑,说:“齐姐姐昨天没有回去休息?”

齐妃说:“我倒是想,可是想想还是算了,反正第二天一大早我还是得来,还不如就在天岁殿里歇一晚上。”

安锦绣跟着齐妃往天岁殿里走,小声道:“这事本该我来做的,只是姐姐也知道,我那里走不开,所以辛苦齐姐姐了。”

齐妃冲安锦绣摆了摆手,说:“你说这种见外话做什么?我帮你做这事有什么可谢的?我听到千秋殿出了剌客,险些没被吓死,当时我就想去千秋殿看看你和九殿下,只是圣上给我们下了旨,不让我们这些人去打扰你们,所以我才没去。”

世宗还下了这道圣旨?安锦绣心里叹口了气,她一点也不知道这事。

齐妃细心地打量了安锦绣几眼,说:“看着你的样子,好像还好,不像受弓之鸟。”

安锦绣笑了一下,道:“这个时候害怕有什么用?有圣上在,我不会害怕的。”

齐妃也笑了一下,只是这笑容里带着苦涩,勉强还是安慰安锦绣道:“你这话说的对,有圣上在,他一定会护着你和九殿下,你不用害怕。”

安锦绣看着齐妃,突然伸手握住了齐妃的手,道:“到了今日你还要伤心?八殿下走了那么久,你老是这样,让他在九泉之下如何能安心?”

齐妃自嘲地摇了摇头,说:“我昨天晚上把天岁殿走了一遍,这里的房子还不错,老死在这里,也不错。”

“齐姐姐!”

“我知道你要说什么,”齐妃跟安锦绣小声道:“我现在名下有两个儿子呢,轮到谁也轮不到我住进这里来。可是,妹妹啊,那两个是沈如宁那个女人的儿子,我靠着谁也不能靠着她的儿子!一个人终老也没什么不好的,至少最后我能堂堂正正地去见承赋,告诉他他母妃,这辈子没活的苟延残喘,没跟仇人之子摇尾乞怜,没丢他的人。”

安锦绣扭头看看自己身在这座天岁殿,隆冬里,天岁殿到处都弥漫着烧炭后生成的白烟,宫屋的门窗都是紧闭,偶尔能听到人声从这些宫室里传出来,小心翼翼地,怕被人偷听了去。整座天岁殿都透着一股死气沉沉的暮气,不知道历朝历代,有多少女子在这里默默无名地死去,安锦绣想到这里,叹息了一声,跟齐妃道:“你放心吧,我不会让你在这里老死的,大不了日后我让九殿下接你出宫。”

齐妃噗得一笑,一阵伤感过后,她又是那个爽利的贵妃娘娘了,跟安锦绣说:“你就不要操心我了,我跟你说,这个剌客一天不抓到,你就不能让圣上身边的暗卫们撤走,这些人在你那里让你过日子不方便,可是现在还有什么比九殿下的性命重要的?”

“知道了,”安锦绣说:“齐姐姐…”

齐妃冲安锦绣摇手,不让安锦绣再说下去,道:“我们不说这些让人愁的事了。你说,你的千秋殿进了剌客,这个敬太妃怎么会惊死了呢?”

安锦绣呛咳了一声,这事就是不让人犯愁的事了?

齐妃说:“你还当宫里的人都不知道呢?都说太子殿下这一次被圣上关在了御书房,封了东宫,千秋殿的事跟东宫一定有干系。这个敬太妃给了太子妃一尊观音像,我就想,她会不会是为着这尊观音像死的?”

安锦绣说:“她送出观音像,是内廷司的意思,跟她能有什么关系?”

“你傻啊?”齐妃说:“她若是不肯,内廷司的那帮太监敢从她这里抢吗?”

安锦绣说:“那是她大方割爱啊。”

“亏你也在佛堂呆过,”齐妃说:“天下间有哪个求神拜佛的人,肯把自己供奉的佛像送出去的?送佛是这么好送的?弄不好就犯忌讳了。”

安锦绣心中冷笑一声,嘴上却还是跟齐妃道:“敬太妃最多就是不想跟内廷司对着干罢了,她一个无儿无女的人,得罪慎刑司日子不是要难过?人都死了,你就不要再说她了,好好送她上路,我们这些做小辈的,也算是尽到心了。”

安锦绣都这样说了,齐妃却还是不肯罢休,跟安锦绣说:“扯,天岁殿里别的不多,就是佛像多,那帮太监怎么谁都不找,就找到了她的头上?我跟你说妹妹,这事你最好跟圣上说说,这事得查,内廷司的那帮太监,我看着也没多少好人!”

安锦绣笑着冲齐妃摇了摇头,说:“好了,你都快赶上大理寺的刑官了,她一个无儿无女,在这里终老的人,参和这些事做什么?”

齐妃这才道:“这倒也是,嫌活着太烦,她往井里一跳不就行了,参和这种事做什么?”

安锦绣轻轻拍了一下齐妃的手。

齐妃说:“你也别怨我对死人不敬,我这也是为你和九殿下着急,这都让人杀到头上来了,这还得了?”

“齐姐姐,谢谢你,”安锦绣真心实意地跟齐妃道谢道:“这宫里,除了圣上,也就是你会为我着想了。”

齐妃反过来又在安锦绣的手背上轻拍了一下,说:“别瞎说,小心让人听了去,你当这宫里就我们两个女人吗?”

两个人最后默不作声地走进了敬太妃的灵堂里。

灵堂在吉和向齐妃传了安锦绣的话后,重新布置过,比一开始的那个看起来庄重肃穆了不少。

灵堂里坐着的几位太妃,见到安锦绣进来后,虽然按礼还是端坐着没有动,但都冲安锦绣点头致意。

“安氏见过诸位太妃娘娘,”安锦绣冲这几位太妃团团地行了礼。

在座的太妃里,年纪最大的一个开口道:“安妃娘娘免礼吧。”

安锦绣直起了腰身,跟几位太妃道:“几位昨天都守夜了?”

一个太妃抹泪道:“这个老妹妹走了,总要有给她守灵的人啊。”

安锦绣说:“安氏只是怕累着了诸位太妃娘娘。”

另一个太妃忙道:“我们累不着,横竖天天就是坐着,坐在哪里都是一样的。”

齐妃这时道:“安妹妹,你给敬太妃娘娘上柱香吧。”

安锦绣走到了敬太妃的灵位前,有一个小宫人点好了香,恭恭敬敬地送到了安锦绣的手上。安锦绣给敬太妃磕了三个头,看着也是恭敬地把香插进了灵案上的香炉里。

齐妃走到了安锦绣的身旁,小声道:“还满意吗?”

安锦绣道:“齐姐姐办的事,我有什么不满意的?”

齐妃说:“你满意就行,按理这灵堂在宫里设三天就得移出宫去了。”

安锦绣看着敬太妃的牌位,上面的字还是用了金粉和墨写成的,平添了几分贵气。“宣和叶氏,”安锦绣念着牌位上的字,跟齐妃道:“没想到敬太妃娘娘是宣和人。”

齐妃说:“宣和是什么地方?”

安锦绣摇摇头,声音说的在场的太妃们都能听到,说:“我也不知道,祈顺这么大,好多地方我都不知道呢。”

齐妃说:“你还别说,我也才知道敬太妃母族是姓叶的。”

安锦绣回头看了太妃们一眼,太妃们个个端坐在那里,表现得就像完全没有听到齐妃的话一样。

齐妃看安锦绣看太妃们,也意识到自己说错了话,脸红了一下,天岁殿里的太妃不少,她哪能个个都认识?

年岁最长的那个太妃这时跟安锦绣道:“安妃娘娘,我这个老妹妹平生最信佛,能否在她的灵位移出宫后,多请些僧尼为她做几场法事?”

“好,”安锦绣一口就答应了,说:“这是我们这些做小辈的,应该为敬太妃娘娘做的事。”

这太妃满意了,点头道:“安妃娘娘的心,我这个老妹妹会感激的。”

安锦绣又回头看了敬太妃的灵位一眼,跟守在灵堂上的太监宫人们道:“你们都好好在这里伺候,要是伺候不周,我一定不会饶过你们。”

灵堂上的太监宫人们忙都异口同声地跟安锦绣说道。

安锦绣这才跟齐妃说:“带我去看看敬太妃娘娘住的宫室。”

齐妃跟安锦绣耳语道:“死了人的屋子,你去做什么?”

安锦绣也跟齐妃耳语道:“做样子。”

齐妃这才无奈地冲安锦绣一撇嘴,说:“跟我来吧。”

“诸位太妃娘娘,”安锦绣又给太妃们行了一礼,道:“安氏还有事,就先行告退了。安氏改日再来看望太妃娘娘们。”

太妃娘娘们都冲安锦绣点头。

安锦绣这才跟着齐妃走出了灵堂。

安锦绣走了后,灵堂里的太妃们互看了一眼。千秋殿刚刚进了剌客,这才过了一天,安锦绣就能神情自若地来给敬太妃上香,看着完全就像无事人一样,这个女人的心性可一点也不弱啊。

齐妃带着安锦绣走到了敬太妃生前住着的宫室门前,说:“要我陪你进去吗?”

“害怕,你就在外面等着吧,”安锦绣说着就进了这间宫室。

齐妃念了一句:“我怕过什么啊?”也跟着安锦绣进了宫室。

宫室已经被人收拾过了,敬太妃用过的东西都被归置到了三个大木箱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