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听余氏说道,“她不想住在京城,莫非是想让静卓外放为官?做武将的外放出去,也是好事。只是她能跟着去吗?”
“她是郡主,进宫求求太后陛下,应该是没问题的。”沈静秋小声的说道。
余氏点头笑笑,“原来如此。这么说来,这门婚事是板上钉钉,我们沈家无从拒绝?”
沈静秋深感无力,“娘,或许四哥同郡主有注定的缘分。娘何不试着接受,何必一味的找茬。你心里头不痛快,女儿看着也难受。”
余氏苦笑,又叹气,“我就是操心命啊。你四哥自小到大都不省心,盼着给他娶一个知书达理的媳妇,好生管管他,结果却要…哎,一想起你四哥这人,娘就忍不住叹气。”
沈静秋见人越来越多,此处不是说话的地方,便让余氏打住话题。等明儿回沈家后,再说不迟。
大年初一的朝拜,是一件极为枯燥无味的事情。好在周皇后体贴大家,并没有耽误多少时间。过后,又招呼命妇们吃茶点。
有宫女上前请沈静秋,“世子夫人,太后娘娘有请,请世子夫人随奴婢来。”
杜太后要见她?沈静秋狐疑的看着面生的宫女,担心这一次又是光启帝弄出来的把戏。却见到太子妃罗敏冲她点头,示意她跟上。很显然,这面生的宫女的确是杜太后身边的人。
沈静秋站起来,笑道,“就那劳烦这位姐姐在前面带路。”
“不麻烦。世子夫人请这边走。”
沈静秋一路上都很警惕,瞧着的确是朝寿宁宫而去,沈静秋这才放下心来。
到了寿宁宫大殿,宫女进去禀报,沈静秋则留在殿门外候着。一阵北风吹过,刮过面颊,只觉生痛。
沈静秋正在猜测杜太后见她的用意,很快大殿内走出一位内侍,“世子夫人,太后娘娘宣你觐见。”
“多谢这位公公。”沈静秋送上一个分量十足的荷包。
内侍随手收下,笑道,“世子夫人这边请。”
沈静秋悄声问道,“不知太后娘娘宣我,所为何事?”
内侍客气的说道,“世子夫人进去便知,这边请。”一句口风都不露。
沈静秋干脆放弃了打探杜太后的心意,沉下心来,平静的走进大殿。大殿内烧着地暖,屋里温暖如三月暖阳。沈静秋偷瞥了眼杜太后,然后恭敬的行了个大礼。
杜太后没有叫起,沈静秋就一直跪着。杜太后放下手中的茶杯,轻飘飘的说道:“抬起头来,让哀家看看,究竟是何等的绝色倾城。”
沈静秋微微抬起头,眼睑下垂,并不与杜太后的眼神对视。
杜太后瞧着沈静秋的一张脸,面无表情的说道,“果然是个齐整的孩子。难怪连陛下都要惦记着你。”
沈静秋心头一颤,果然是因为光启帝的缘故吗?沈静秋微微低头,沉默不语。
杜太后有些不满,“沈氏,你为何不说话。”
“臣妇无话可说。”沈静秋的语气中带着小小的委屈,稍不留意,就会被忽略过去。
但是杜太后注意到了这一点,杜太后笑了笑,“怎么,你觉着很委屈?”
“臣妇不敢。”沈静秋深深的埋下头,一副柔弱无助又无辜的样子。
杜太后暗自冷哼一声,果然是个狐媚子,专门魅惑人心。杜太后说道:“行了,起来坐着说话吧。”
“臣妇叩谢太后娘娘。”沈静秋做小媳妇状,安全没有平日里的自信嚣张大气。总归她就是要给杜太后一种她很弱,她很没主见的印象。
不得不说,沈静秋的策略是成功了。虽然不能改变杜太后对她的一贯印象,至少也没有让杜太后加深对她的恶感。还开恩让她起身坐下说话,就说明这第一步是成功的。
杜太后瞥了眼沈静秋,“哀家得知,当初陛下问你可愿意进宫伺候左右的时候,你拒绝了。”
“是。臣妇才疏学浅,人小力微,万万不敢有任何非分的想法。”沈静秋恭敬的说道。
杜太后暗自点点头,“算你有点自知之明。可是你知不知道,就是因为你这张脸,陛下对你念念不忘。你说哀家该如何做,才能打消陛下的糊涂念头。要是传出陛下淫人妻女的谣言,不说皇家没脸,就是国公府,只怕也要被架在火上烤。到时候会是什么后果,你该知道吧。”
沈静秋四下看了眼,不知什么时候,大殿中伺候的人已经消失得干干净净。难怪杜太后敢这么直白的说出这样的话。
沈静秋低头,垂眸,“臣妇无法可想,还请太后救我。”
杜太后冷笑一声,“哀家听闻你在国公府,说一不二,杀伐决断,就连国公夫人都要避其锋芒。为何到了哀家面前,就做出这副小媳妇的模样。不知道的人,还以为哀家将你怎么了。沈氏,你若是在哀家面前耍花样,哀家定不饶你。”
沈静秋缓缓的抬起头,面上有未消的惊恐之色,“臣妇不明白太后的意思。还请太后娘娘明示。”
杜太后冷冷一笑,“你上不敬长辈,下不体恤下人,为人嚣张跋扈,公然忤逆不孝。国公夫人被你气的数次昏倒过去。你仗着有世子有国公爷的支持,不仅不反省,还变本加厉。国公夫人心肠软,收拾不了你。莫非哀家也收拾不了你吗?”
见沈静秋沉默不语,杜太后冷哼一声,“怎么,无话可说吗?”
“太后娘娘明鉴。太后指控臣妇的那些话,臣妇不敢认,也不能认。只是没有太后的许可,臣妇也不敢替自己辩解。”沈静秋一脸被冤枉,却无处喊冤的可怜模样。态度却给外坚决,对外透露出一个信息,那就是她绝对没有做过那些事情。
杜太后轻蔑的看了眼沈静秋,“哀家就准许你替自己辩解。若是说的有理,那也罢了。若是一味狡辩,那就别怪哀家手下无情。”
“臣妇叩谢太后大恩。”沈静秋起身,恭敬行礼,“太后明鉴,世人皆知我家世子在府中处境。我家老夫人也不只一次在外面提起过,说我家世子是天煞孤星,克父克母克兄克所有亲人。世子年幼的时候,还因为这个原因,被老夫人送到庄子上住着。后来要不是有太子妃照看,世子能不能长大,也未可知。后来世子渐渐长大成人,也越来越有出息,凡是陛下交代的差事,都圆满的完成,也因此,我家世子年纪轻轻,就已经是三品武将。可就算如此,老夫人也始终不改初衷,对世子依旧抱着很深的成见和误会。加上有人故意挑拨,离间老夫人同世子感情,偏偏世子不善言辞,不肯替自己辩解,以至于祖孙两的误会越来越大。”
说到这里,沈静秋叹了一口气。“不瞒太后娘娘,臣妇在嫁给世子之前,对这个情况已经有所了解。可是远远不及亲眼所见来的震撼。臣妇亲眼见到,老夫人是如何的…总之让人很伤心。而且老夫人也不只一次当着臣妇的面提起过,要让我家世子将世子之位让出来,说我家世子不配做国公府的世子。都说家家有本难念的经,只是国公府这本经也太难念了。当初世子外出打仗,臣妇躲在府中,闭门不出。可就算如此,也难挡有心人挑拨离间,要让臣妇…臣妇不想早早的丢失性命,更不想背上无辜的罪名,也不想成为罗家的下堂妇,所以遇到事情的时候,臣妇就难免会替自己辩解,想要将所有事情都说个清楚明白。臣妇太过年轻气盛,还不懂圆滑处理这些家事,以至于让人误会臣妇是仗势欺人。臣妇不敢隐瞒太后,臣妇听闻此话,是有些难受,更多的是觉着冤屈。国公爷身为国公府当家人,行事自然是从整个国公府的和睦和利益考虑。如果说国公爷在替臣妇撑腰,那只能说明臣妇的所言所行是对的,是有利于国公府的上下和睦和利益。至于说到世子撑腰的事情,世子他只是愧疚,不安,害怕臣妇承受不住,才会主动站出来承担一切。时至今日,臣妇也数次反省自己。遇到事情后,不该那么着急,也不该非要争一个清楚明白。臣妇深深的后悔,后悔过去做错了那么多事情。请太后娘娘责罚,臣妇甘愿领罚。”
都说沈静秋牙尖嘴利,今儿果然见识到了。杜太后冷冷一笑,“说了这么多,哀家就听到一个意思,你是无辜的,别人都是故意找你的麻烦,对吗?沈氏,如果说一个人说你不好,哀家肯定不会相信。可是连着数人都说你的不好,你是不是该反省反省。”
“太后娘娘教训的是,臣妇有错,请太后责罚。”沈静秋倒也干脆。知道求情没有,不如干脆点,直接认罚。
杜太后面无表情的说道,“哀家自然要罚你。哀家听闻你迟迟不曾有孕,是因为身体原因。既然如此,哀家就替你们分忧解难,为世子赐下一门婚事。正好哀家听闻国公府内有一姑娘姓苏名玉儿,贤良淑德,品貌出众。哀家就将这位苏玉儿赐给世子做二房。沈氏,你还不赶紧接旨。”
沈静秋面无表情的说道,“请太后娘恕罪,臣妇无法接旨。”
“怎么,胆子大到连哀家的旨意都敢驳斥。既然如此,那哀家就治你一个抗旨不尊的罪名。今儿就禀明陛下,夺了你的世子夫人的诰命,将你休弃出国公府。”杜太后神色冷漠的说道。
原来这才是杜太后真正的目的。知道了杜太后的目的后,沈静秋反而冷静了下来。“太后娘娘要夺臣妇的诰命,还要做主将臣妇休弃出国公府,对此,臣妇无话可说。”
杜太后冷漠一笑,“世人都说你同世子的感情好,如今看来也不过如此。情愿离开国公府,也不肯接旨留在世子身边,不过是个凉薄之人。来人,拟旨,罗门沈氏,跋扈不孝,性恶毒,言不恭,行不检,不堪为世子夫人。着夺其诰命,休弃出府,永世不得入京。”
沈静秋脸色苍白,杜太后好狠毒的手段。简直没给她片刻的思考时间,就直接下旨。也只有这等手段,才能打败先帝的宠妃,助光启帝荣登大宝。上辈子,她当杜太后是救命稻草,一直认为杜太后坚强外表下有一颗慈爱之心。而如今,沈静秋只为上辈子的片面看法感到可笑,更为自己被上辈子的见识所左右感到可悲。沈静秋啊沈静秋,这已经不是上辈子,怎么能一直用上辈子的眼光来看待这辈子的世人。犯下这等错误,也是她咎由自取。不过就算沈静秋提前意识到杜太后的不同寻常,其实也没办法可想。杜太后根本就不给她任何回旋的余地,可以说在她来之前,杜太后就已经决定了她今后的命运。
至于是谁在杜太后耳边吹了风,不用想也知道是罗老夫人。也只有罗老夫人才有这等本事,能将杜太后请出来。加上杜太后早有除掉沈静秋的心思,免得沈静秋魅惑了光启帝行那糊涂之事,两边一拍即合,便有了这份旨意。
沈静秋跪在地上,面上无悲无喜,不卑不亢,没有大声求饶,也没有嘶声力竭的哭嚎,仿佛早就预料到这一切,此刻不过是认命罢了。
杜太后暗赞一声,不得不说沈静秋这份气度就超越了不少人。加上那绝世容貌,也就难怪光启帝念念不忘,一直想要将沈静秋弄进宫里。
内侍已经写好了旨意,就等杜太后用印。一旦用了印章,沈静秋也就成了名副其实的下堂妇。
就在此刻,沈静秋突然出声问道:“太后娘娘确定要下发这份旨意吗?”
杜太后笑了起来,她还当沈静秋真不在意世子夫人的名头,原来不过是故弄玄虚。杜太后嘲讽一笑,“你如今说什么也没用,哀家心意已决,岂能容你翻云覆雨。”
沈静秋淡漠一笑,一扫之前的柔弱,露出本性。“臣妇自知人微言轻,无法说服太后娘娘改变心意。当然,太后娘娘自然也不会在意臣妇的感受。只是臣妇想提醒太后娘娘的是,太后可以不考虑臣妇的感受,难道也不考虑我家世子的感受吗?东宫那边,太后也不考虑吗?”
杜太后微微眯起眼睛,“你在威胁哀家?”
“臣妇不敢。世人都说世子跋扈,他的性格也的确是跋扈的很。若是得知这份旨意,臣妇不确定世子会做出什么事情来,又会对东宫对皇后娘娘造成何种影响。”顿了顿,沈静秋又继续说道:“杜家同周家两代联姻,关系亲密无间,可谓是一荣俱荣,一损俱损。若是太子被牵连,以至于坐失大位,届时不知太后娘娘会不会后悔今日的举动。”
杜太后哈哈一笑,“好大的胆子。沈氏,你当自己是谁,还能影响大势,简直是不自量力。区区一介妇人,哀家要你三更死,就不会留你到五更。”
沈静秋神色恭敬的说道,“对于后面一点,臣妇没有丝毫怀疑,太后要让臣妇死,臣妇自然不能活。只是就是臣妇这样区区一介妇人,却让我家老夫人到太后您面前告状,让陛下一直惦记着,还让太后娘娘对臣妇生出杀心。区区一介妇人,何至于让太后如此在意。可见这区区一介妇人,也自有她的分量和影响力。”
“大胆放肆,不知廉耻。”杜太后语气极冷,带着冷酷和杀意。“如此一来,哀家更不能留着你。今日不杀你,他日哀家定会后悔。要怪就只怪你自己的那张嘴,哀家本想留你一条命,可是你却偏偏往刀口上撞。你要求死,哀家自然不能再心慈手软。这就成全了你。来人,拟旨,罗门沈氏,对哀家大不敬,赏三尺白绫。”
“太后娘娘不能杀我。”沈静秋掷地有声的说道,“太后若是杀了我,世子定会为我报仇。”
杜太后轻蔑一笑,“报仇?你也太看得起你自己。哀家杀了就杀了,莫非那罗定邦还敢冲到宫里来,让哀家给你偿命吗?”
“世子自然不能冲动宫里来,可是他却可以以一己之力,撼动周家和杜家。届时周杜二家会是什么后果,相信太后娘娘并不想知道,更不愿意见到那一幕。”顿了顿,沈静秋又说道,“以罗隐个人在军中的影响力,任何人都不能小觑,就是太后娘娘您也不能。而以罗隐的性子,若是得知我今日死在寿宁宫,他会做出什么疯狂的事情来,没人能够预估到。总归,就算是两败俱伤,他终有一天会替我报仇。我坚信这一点。”
沈静秋自‘我’,可见她已经放下了所有的包袱。
至于杜太后的心情,可想而知。自从做了太后以后,向来都是她为难别人,威胁别人。可是今日,却被沈静秋这个贱人给威胁。这让杜太后心中莫名的生出一股愤恨和恐惧。她该杀了她的,沈静秋这个女人不能再留下。这根本就是一个祸水,活生生的祸水。
沈静秋直视杜太后,没有丝毫的退缩和犹豫。
杜太后怒极反笑,“你很厉害,这么多年来,你是第一个敢在哀家面前如此说话的人。你说哀家要如何收拾你,才能消除哀家的心头怒火。”
“就请太后罚我家世子,为太子殿下鞠躬尽瘁死而后已。”沈静秋语气坚定的说道。
杜太后哈哈大笑,“果然是个聪明女子。不仅容貌出众,还有一颗聪明的头脑,你这样的人,哀家实不能留你在世上。至于罗隐那里,无论他做出何种反应,那都是以后的事情。再说了,哀家也不相信,罗隐会为了一个女人,做出自掘坟墓的事情。来人,赏沈氏毒酒一杯。今日哀家要亲自看到她命丧此地。”
“太后确定?”沈静秋反问。
杜太后冷笑一声,“妄想花言巧语,动摇哀家的决心,那你就打错了算盘。”
“是吗?”沈静秋面露嘲讽之色。
数个宫人朝沈静秋涌去,只要沈静秋稍有动静,势必会扑上去制住沈静秋。
沈静秋就站在那里,一直没有动。内侍端着一个托盘,托盘上面放着一个酒杯,来到沈静秋一步远的距离,恭敬的说道:“太后有赏,请世子夫人速速领赏。”
沈静秋嘲讽一笑,端起酒杯,直视杜太后,“太后娘娘一定会后悔的。”仰起头,干脆利落的将杯中酒灌入口中。
“不要!”
殿门外传来一声凄厉的吼声。
沈静秋拿着酒杯,回头看去,那个男人正朝着她冲过来。沈静秋如释重负,昏然倒地。昏过去之前,只感觉自己落入了一个温暖的怀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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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9章 罗隐反击
罗隐抱着沈静秋,不顾一切的将一颗解毒丹放进沈静秋的嘴里。他的心在颤抖,可是他的手却无比的稳。伸手擦掉沈静秋嘴角的一抹血迹。罗隐直面杜太后,眼神冰冷,难掩心中的滔天怒火和愤恨。
罗隐没有表现出对皇权的丝毫敬畏,就那么直接的问道:“内子何错之有,以至于太后娘娘要用如此极端手段对付她。”
“大胆罗隐,私自冲进哀家寝宫,该当何罪。”杜太后怒斥。
罗隐嘲讽一笑,微微垂眸,掩饰住眼中的不屑和轻蔑。“微臣就想知道内子何错之有,使得太后娘娘要置她于死地?她到底哪里碍着太后娘娘?她嫁给微臣这一年来,恪守本分,不敢行差踏错半步,一心为我着想,从不主动招惹是非。这样的人,何至于非死不可。”
杜太后冷冷一笑,“罗定邦,你是在问哀家讨要公道吗?”
罗隐呵呵一笑,“太后娘娘会给她公道吗?是不是在太后心目中,太后想让谁死谁就必须去死,死之前还得叩谢皇恩?”
“定邦,不可胡言乱语。”先后赶过来的太子妃和周皇后,表情都十分急切。
太子妃罗敏生怕罗隐还会说出大不敬的话,急忙出声阻止。
罗隐冷漠的朝太子妃罗敏看去,“太子妃是不是也认为静秋该死。是不是只要太后娘娘看不顺眼的人,就该死也必须死?是不是在太子妃心里,静秋今日所遭遇的一切,是她活该?”
“定邦,你怎么能这样说。你该知道本宫从来不会这样想。今日的事情,定有误会。”太子妃急切的说道。
“误会?哈哈…我的妻子无缘无故的被人毒杀,这叫做误会。”罗隐抱起沈静秋,眼神冷漠的扫视大殿中所有人,“你们这群虚伪自私冷酷的人,我会亲眼看着你们,看着你们能嚣张到什么时候。”
“你放肆。”杜太后板着脸,“罗定邦,你知不知道你在同谁说话。”
罗隐微微低着头,表情冷漠的说道,“太后娘娘有何吩咐?莫非毒杀了内子还不够,还要毒杀微臣吗?”
杜太后心头一惊,想起沈静秋说的话,要是她死了,罗隐肯定会为她报仇的。杜太后捏紧了拳头,皇室尊严不容挑衅,“来人,将罗定邦抓起来。”
“太后息怒。”太子妃罗敏站出来,“臣妾不知具体发生了什么事情,可是臣妾却知道,定邦夫妻二人,向来恪守律法,不曾有过不敬之处。太子对定邦也是多有倚重。臣妾恳请太后开恩。”
周皇后连连点头,“母后,不如请太医来给世子夫人诊治吧。要是真的出了意外,那怎么得了。”
杜太后冷漠一笑,“怎么,你们都觉着哀家做错了?”
“臣妾不敢。”
杜太后厉声说道,“沈氏对哀家大不敬,哀家难道不该赐死她。你们两人简直就是…”
“谁要赐死沈氏?”随着殿门打开,光启帝从外面走了进来。
众人上前请安行礼,杜太后大皱眉头,“陛下怎么来了。”
光启帝进门第一眼,就看到罗隐怀中的沈静秋,昏迷不醒,嘴角还有一抹血迹。极其罕见的,表情惊慌的问道:“这是怎么回事?沈氏怎么了?”
没有人开口解释,光启帝却看到了落在地上的酒杯,此刻他还有什么不明白的。光启帝龇目欲裂,低声怒吼:“母后,你对沈氏做了什么?”
杜太后怒斥,“陛下也是来质问哀家的吗?沈氏对哀家大不敬,哀家赐死她,莫非有错。”
光启帝压抑着怒火,耐心说道:“沈氏是一品诰命夫人,母后就算要治她的罪,是不是也该先同皇后还有朕打声招呼。就连朝中那些贪腐蛀虫,朕恨不得将他们千刀万剐,可也要忍着杀人的冲动,经过三司会审,明正典刑。这正体现了朝廷法度。正所谓没有规矩不成方圆,母后连一声招呼都不打,就将廷一品夫人赐死,只怕以后人人自危,谁还敢一心为朝廷卖命。”
“陛下替沈氏说话,究竟是出于私心还是公心?”杜太后直接问道。
光启帝大皱眉头。却在此时,罗隐突然开口说道,“今日之事,微臣会一直记在心头,时时提醒自己。内子情况凶险,请陛下恕微臣无礼,微臣要先带内子回去。”
“赶紧带下去,来人,快去请御医。”光启帝急切的说道。
罗隐随意的瞥了眼杜太后,然后转身离去。杜太后却大皱眉头,她从罗隐的眼神中,分明感受到了不怀好意。这让杜太后很是不安。
罗隐带着沈静秋离去,太子妃罗敏告罪一声,急忙跟上。见杜太后同光启帝有话要说,周皇后也趁机告退。
太子妃罗敏追上罗隐,“定邦,带静秋去东宫吧。御医很快就会赶过来。”
“不用。”罗隐冷漠的说道。
太子妃罗敏很伤心,“定邦,你是不是在怪我?事先我也不知道太后娘娘会对静秋…等知道后赶过来,一切都来不及了。”
罗隐回头看着太子妃罗敏,说道:“你顾好你自己就行,至于其他的事情你不用操心。”
罗隐带着沈静秋,头也不回的朝宫门走去。无论太子妃罗敏如何叫喊,罗隐都没有理会。太子妃罗敏很伤心,她很确定,罗隐被伤着了。她不嫉妒沈静秋在罗隐心目中的分量,因为她知道,如果是她出了事情,罗隐也会如此,不惜同全世界为敌也会为她讨回一个公道。她只是替罗隐感到心疼,他活的太辛苦,活的太自我。
太子妃罗敏带着一双红肿的眼睛回到东宫,周皇后那边召见,太子妃罗敏直接以身体不适为由,拒绝去见周皇后。杜太后想要杀沈静秋的心思,别人不知道,周皇后不可能不知道。可是事先,周皇后却没有对她透露过只言片语。眼睁睁的看着杜太后将沈静秋叫走,也不肯提醒她一句。直到有宫人偷偷来报信,她才得知杜太后想要杀了沈静秋。急急忙忙的赶过去,可还是迟了一步。沈静秋最好没事,最好是虚惊一场。要是沈静秋真的不在了,她不敢想象,罗隐会做出什么疯狂的事情。
周皇后得知太子妃罗敏以身体不适为由,拒绝来见她,感到很愤怒很生气。她知道,在沈静秋这件事情上,她没有及时告知罗敏,肯定让罗敏生出心结。可是罗敏为何不体谅她,被夹在中间的难处。
心腹宫女问周皇后,“皇后娘娘可要下旨申斥太子妃。”
“出什么馊主意。以后再让本宫听到你胡说八道,就不用在本宫身边伺候。”周皇后怒斥。
心腹宫女惊恐不安,跪下请罪,“请皇后娘娘责罚。奴婢以后再也不敢了。”
周皇后板着脸说道,“起来吧。太子妃这会心情不好,你去一趟东宫,替本宫看看她。记得带上温补的药材,替本宫嘱咐她好好调养身子,不要为今日之事置气。那些事情再重要,也比不上自己的身子骨重要。”
“奴婢遵命。”
心腹宫女替周皇后走了一趟东宫,准确的传达了周皇后的意思。罗敏叹气一声,对周皇后的怨气少了几分。周皇后这人,性子很好,从不为难她这个儿媳妇。唯独不好的一点,就是缺乏做大事的杀伐决断,也是因为性格原因,才会致使宁贵妃叶惠妃等人慢慢坐大,成了太子之位的最大威胁。
罗敏叹息一声,“母后如此挂念我,本宫真是又感动又惶恐。还请转告母后,等我身子好了,就去给她请安。还请母后放心,过去如何,将来依旧会如何。定邦那里,我会尽力周旋。”
心腹宫女带着罗敏的话回复了周皇后。周皇后听完后,松了一口气,暗道罗敏果然是个懂事的,知道体谅她的难处。
在寿宁宫内,光启帝气势全开,同杜太后对峙。
杜太后忍着想要冲光启帝发飙的冲动,冷面问道,“陛下何意?也是在责怪哀家不该赐死沈氏吗?”
光启帝深吸一口气,压抑住内心的愤怒和惊恐,“母后何意?为何非得置她于死地。她并没有冒犯母后,不是吗?”
“她引诱陛下,差点让陛下铸下大错,难道她不该死吗?”杜太后反问光启帝。
光启帝在大殿内烦躁的走了两圈,“引诱?何来引诱?母后这分明就是欲加之罪。”
“陛下对她念念不忘,这不是引诱是什么。”杜太后不满的说道。
光启帝再次深吸一口气,“母后,朕一日一日的老了,朕自己都感觉精力大不如前。很多时候,朕都想撂挑子不干了。可是下面的儿孙们,没有一个让朕省心的,朕还不能闲下来啊。朕就想着能不能找回年轻时候的感。想朕刚登基的那几年,每日里有七八个时辰都扑在朝政上,还能夜夜宠幸宫妃,也不觉着精力不济。可是如今,朕却有心无力。直到见到沈氏,朕就好像找回了年轻时候的状态。母后不觉着,这一年来,朕看上去都年轻了一些吗?”
杜太后蹙眉,打量光启帝。不忍心说没见年轻,反倒是看着显老了。分明就是一副纵欲过度不知保养的模样。
光启帝呵呵一笑,“朕当初顺从了母后的意思,没有召沈氏入宫,并且将她赐婚给罗定邦。朕可以对母后说,朕并不后悔这个决定。唯独遗憾的是,朕不能时常看着沈氏。其实很多时候,朕只需要远远的看一眼就很满足了。母后,你可明白朕的心意。”
杜太后皱眉说道,“陛下,你这是在玩火。小心自焚。”
光启帝哈哈一笑,“朕怎么会玩火自焚。母后,朕做事很有分寸的,不会踏破界限,不会让母后一大把年纪了,还要替朕操心。朕郑重请求母后,多多体谅一番朕的心意。朕不希望看到再一次发生这样的事情。朕希望沈氏能够长长久久的活着,母后能做到吗?”
“你这是在逼迫哀家啊。”杜太后叹气,“那个沈氏真有那么好。一张狐媚脸,怎么就让你像是失了魂魄一样。陛下,你可不能犯糊涂啊。还是让哀家替你解决了这个祸水吧。”
光启帝大皱眉头,“母后,朕希望你不要动沈氏,朕不希望任何人动沈氏。”
杜太后冷漠一笑,“陛下这是在命令哀家。”
“朕希望母后能够体谅朕的难处,多为朕考虑考虑。”光启帝再次重申自己的要求。
“陛下是要一意孤行,非得护着那个沈静秋,是吗?”杜太后很失望,“陛下还口口声声说,只想远远看一眼就好。在哀家看来,只怕不止如此吧。难保陛下有一天就会铸下大错,被朝臣们的唾沫淹死,被史书大加鞭笞。”
“够了!母后这是不相信朕,那就没什么好谈的。”
杜太后忍着心疼,不满,“陛下要一意孤行,哀家也没什么好说的。只希望陛下能够说到做到,不要做出糊涂事情。”杜太后一脸心灰意懒,不愿意再多谈。
光启帝深吸一口气,“多谢母后体谅,朕自有分寸。母后歇息吧,朕还有事情要忙。”
光启帝离去,杜太后一个人落寞的坐在大殿上。心腹嬷嬷担心的看着杜太后,“太后,要不奴婢叫人来给太后解闷。”
杜太后眼神有些浑浊的看着心腹嬷嬷,“你说,哀家今日真的做错了吗?”
“太后自然没有做错。”心腹嬷嬷说道,“怪只怪那个沈静秋,狐媚子,勾得陛下都失了魂魄。那样的祸水,迟早是要遭报应的。”
杜太后笑了起来,“说的不错。一个狐媚子,还敢翻了天不成。就算今日让她逃了一命,下一次就不见得还有这么好的运气。陛下那里,让人多看着点。千万别让陛下做下糊涂事情,落得被世人唾骂的地步。”
“太后多虑了。就算真的出了事情,那沈氏也不敢声张。不仅不敢声张,还得尽力隐瞒。”顿了顿,心腹嬷嬷又说道,“奴婢有时候就在想,这男人啊,都是妻不如妾,妾不如偷,偷不如偷不着。要是让陛下偷着了,说不定也就不惦记了。要知道这女人能吸引男人,可不只靠着一张脸。那床上功夫也是不能少的。瞧那沈氏,一副孤高清冷的模样,只怕是仗着一张脸,在床上肯定放不开。这样的女人,男人尝过一次滋味后,谁还有兴趣尝试第二次。也就只有罗世子那个练童子功的才会将沈氏当做宝贝一样对待。”
杜太后皱眉深思,“你说陛下要是真的尝了沈氏的味道,就真不会再惦记?”
心腹嬷嬷斟酌的说道,“五五之数吧。如今陛下是光看不能吃,心里头自然会一直惦记着。等吃过后,那心思肯定会淡下去。唯独要担心的就是罗世子要是知道了,只怕不会善了。”
杜太后轻蔑一笑,“那罗定邦还敢翻了天不成。这朝堂上下,离了他罗定邦,也一样转动。别将罗定邦说的好像天上有地上无似得。”
心腹嬷嬷笑道,“太后说的极是。那罗定邦要不是背靠东宫,也不会有今日的成就。”
杜太后笑了笑,“你说的事情,哀家还要考虑考虑。此事不要声张出去,以免闹出是非来。”
“奴婢遵旨。”
罗隐抱着沈静秋,打马回国公府。下了马,直接抱着沈静秋回东院。下人们纷纷侧目,不明所以。
将沈静秋放在床上,摸着沈静秋的脉搏,还好,心跳还是正常的。罗隐自己开药方,命人抓药煎药。若说对医术,罗隐一窍不通。但是对毒药方面,罗隐也算是个专家。宫中常用的几种毒药,罗隐一清二楚。这会不用御医,他自己就能对症下药。
一碗解毒药,强行灌入沈静秋的嘴中。沈静秋喝了一半吐了一半。喝下解毒药,不到半个时辰,沈静秋就喷出一口黑血。
悠悠睁开双眼,脸色发白,眼神飘忽,整个人显得虚弱不堪。安静的躺在罗隐的怀里,无声的流着眼泪。
罗隐心疼坏了,突然紧紧的抱着沈静秋,“静秋不要怕,有我在一定不会有事的。所有伤害你的人,我都会让他们付出代价。总之,你要相信我,我一定会替你报仇。你今日所受的苦,绝对不会是白受。”
沈静秋神情愣愣的望着罗隐,双眼依旧在无声的落泪,一切都显得那么的无助无辜,让人心疼。
罗隐担心坏了,生怕沈静秋留下什么后遗症,“静秋,你说说话,让我放心好不好?”
“五郎…”沈静秋虚弱的喊道。
罗隐喜极而泣,“你还好好的活着,真好,我真的太庆幸了。”
沈静秋的头靠在罗隐的肩膀上,眼泪一直控制不住的往下落。罗隐拍着沈静秋的背,轻柔的安抚,“不要哭,不要怕,一切有我。只要有我在,你就一定不会有事的。”
沈静秋闭上眼睛他,她累了。
“睡吧,睡吧,醒来后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等沈静秋睡着后,罗隐才悄声离去。
江瑶坐在床边,守着沈静秋。小声嘀咕了一句,夫人为什么要喝下那杯毒酒呢?夫人五感那么敏锐,怎么会没听到大殿外的动静。夫人真是糊涂啊。
面朝里面的沈静秋,悄悄的睁开的眼睛,嘴角微微上扬。她永远不会告诉罗隐,那杯毒酒她是故意喝下去的。当然,她很好的控制了量,会让她难受一阵,却绝对不会要了她的性命。唯有让罗隐亲眼看到她喝下那杯毒药,才能给人最强烈的震撼。如此,方不枉费她受的那番苦。
沈静秋轻蔑一笑,杜太后仗着身份想要弄死她,而她却要用女人的武器,让杜太后尝尽苦果,知道什么是后悔,什么人不能沾染。至于算计罗隐之事,沈静秋有愧疚,却绝不后悔。
沈静秋闭目养神,如今她只要做一个虚弱的受了十足惊吓的柔弱女子就足够了。至于别的事情,自有罗隐代劳。相信以罗隐的手段,该死的不该死的那些人,迟早都会被弄死的。
只不过沈静秋很明显的漏算了余氏。余氏听说沈静秋出了事情,顾不得任何事情,出了宫就急匆匆的赶来国公府。趴在沈静秋身上哭的死去活来的。又指着罗隐大骂,“我好好的闺女嫁给你,没过上一天舒心日子就算了,如今还差点丢掉性命。罗定邦,你当初是怎么答应我们的。你亲口答应,会好好待静秋,不会让她受到一点苦。这就是不受一点苦吗?罗定邦,你言而无信,我要将静秋带回去,再也不让她在你们罗家受苦。反正我们沈家养得起自己的闺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