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瑾瑶好不生气,推搡着呜咽,“连你也欺负我了。”
她眼圈红红,泪眼汪汪,真好不惹人怜爱,他把持不住,一把将她挤在车壁上,手掌往下就摸去她两股之间,洛瑾瑶顿时吓的落泪,一个正正经经公府里养出来的小姐哪里经过钱金银这样一个无赖流氓男人,就抽抽噎噎啼哭起来,真好不痛心,不知道的还以为被登徒子轻薄了呢。
钱金银叹一口气,心想娶了这样一个老婆就是这点不好,被教导的没一丝情|趣,“我逗你玩呢,真生气了?”
“你把我当成什么人了。”被哄了一句,她小性子倒是被哄上来了,“我知道连你也瞧不上我了,你也和那些人一样糟践我。亏我还把你当个好人,当成我的哥哥一般敬爱着,你、你枉费了我的心了。我要下车去,再不和你坐一起了,你坏透了,再也没人比你更坏。”说着就真要走。
钱金银不必用多少力气,双臂环住她的腰肢她就跑不了,洛瑾瑶气的跺脚,越发哭的伤心,“你欺负人,连你也欺负我了,没了你帮我,我还怎么回京师去和那些人斗,我连被她们哄的坏了闺誉都还以为她们是好人呢。俗语说的好,知人知面不知心,她们的肚肠子是黑的,你的肚肠子也不是白的,都是一样的坏。我要阿娘,我要阿爹,呜呜,我要回我家去。”
不过就是亲了几口,摸了几下就惹来这臭丫头这么一番哭闹,钱金银顿觉额上青筋剧烈一阵跳动,低喝一声,“你给我闭嘴。”
此时洛瑾瑶的背正贴着钱金银的胸膛,故此并没对着眼儿,洛瑾瑶她是干打雷不下雨,被凶了一句,顿了顿,少顷哭声更大,钱金银只觉头皮一阵发麻,一手捂住洛瑾瑶的嘴将她转过来面对面,凶恶的瞪她道:“再哭一声试试,信不信爷立即扒了你的衣裙就在这弄了你,让你更没脸。”
这回洛瑾瑶是真怕了,小脸雪白雪白的,眼泪珠子不要钱似的往下掉,又惊又惶,钱金银又急了,心疼的恨不能把她的眼泪一个个拾起来穿成串藏在盒子里当珍珠使,忙放开手哄道:“你就是我祖宗,再不敢轻侮你这还不行?”
洛瑾瑶摇头,打个哭咯道:“那你答应我一件事。”
钱金银眯了眯眼,一边擦着她的泪痕一边道:“弄了半天在这儿等着我呢?”
洛瑾瑶细细瞧他神情,见他似怒非怒,紧张的也不哭了,咬咬唇,直起身子跪在他腿上,谄媚的帮着捏肩捶打,娇媚媚的喊了一声,“夫君。”调调拐了十八个弯,甜的腻死个人。
钱金银还就喜她这么着,心里舒坦了就问道:“想回京师?是想岳父岳母了?还是只为了回去探亲?”
洛瑾瑶犹豫一会儿,试探着道:“夫君,咱们能常住京师吗?我、我想和爹娘住在一起行吗?”要她如何跟他说呢,谁会相信那些没发生过的事呢,她又不是算命先生,她想过了就只有她回京师去,时刻跟在爹娘身边才能以防万一。
钱金银见她脸上泪痕犹在,现在又可怜巴巴的求他,想了会儿道:“倒也不是没商量的。”
洛瑾瑶顿喜,扑在他怀里,搂着他脖子激动道:“夫君,你怎就不是我的亲哥哥呢,有你在,我总觉得自己心里就没那么害怕了,我真庆幸一醒来看见的就是你。哥哥,哥哥,你就做我哥哥吧,我打小就羡慕别人有兄弟姐妹。”
钱金银却气的了不得,知她心里现在是一丁点他的影儿都没有,便将人压在榻上,捏开她的下颌,粗粝的舌头长驱直入一阵长吻,直吻得洛瑾瑶晕头转向才作罢,冷笑道:“你哥哥能这么对你?能吗?”手指往她双股间猛的一戳,洛瑾瑶顿时啊叫一声,双腿绞缠起来,羞的无地自容。知道自己说错话了,咬着指头,眼儿不敢乱瞄,过了好大一会儿才支支吾吾道:“那人家就是想要一个哥哥吗。”
钱金银忽的笑了,附在洛瑾瑶耳边恶意调弄道:“好,就做你哥哥,床榻上的好哥哥情哥哥如何?”
洛瑾瑶把脸儿一捂,哼唧哼唧没声了。
作者有话要说:↖(^ω^)↗
洁净小姐糙汉子
红墙黛瓦,雨打芭蕉,天外薄雾锁长空;春风入了窗,湿润的气息扑面,洛瑾瑶微微闭着目,仰着小脸感受着,心里是别样的清透鲜妍。
叶儿是翠绿的充满生机,花儿是姹紫嫣红斗芳菲,停留在雕花栏杆上的叽叽喳喳的鸟雀是活泼泼的毛绒可爱。
她跪在贵妃榻上,身上只穿了一件白纱睡裙,晃悠着小脚,眉眼含笑,吸一口清晨的鲜气,通体舒泰安乐。
重生再活一回,目中所见的从一只蚂蚁到一个人都是鲜灵浓艳的,都是充满勃勃生机的,让她记忆深刻。
“小姐,莫着了凉。”碧云不知何时走了过来将一件绣着绿萼梅花的白绫披风披在了洛瑾瑶身上。
“碧云,你别管我了,你自去收拾东西吧,明儿后儿个大抵咱们就要启程回京师去了。”
“小姐放心就是。您的衣裙首饰奴婢已打点妥当了,除却您今日要戴的,都已锁在匣子里了。另,寒烟让奴婢问您,这一次回京师是打算长住还是短住,您的那些字画、金石、玉器、古董是都要带着呢,还是只带素日时常把玩的,若是将大部分的留下,咱就得都归入库房,留下一房家人照看了。”
洛瑾瑶也没回头,兀自拄着下巴瞧雨,想了想道:“自然是长住的。那幅无名氏的《秋江烟雨图》要带着,我极爱这画的意境,赵孟頫的那幅《鹊华秋色图》《红衣罗汉图》,管道升
的《墨竹》,赵佶的《听琴图》…”
洛瑾瑶面色微变,蓦地改了主意,“我有几幅赵佶的画,都、都锁起来吧。”怕碧云问缘故,她便道:“我今日不大喜欢他的画了。”
碧云一一记住,又问道:“小姐,还有什么要带的?”
“我喜欢的那几枚寿山石印章都带着,大件的玉石盆景都留下来,古董花瓶胎薄易碎也都不带了,其余的你看着办,捡了我平时喜欢的带着吧。”
碧云应是,轻抬眼细瞧了洛瑾瑶一眼,见她心情不错便道:“小姐,明月您打算如何处置?她现在被关在她自己的屋子里,哭了一夜了。奴婢听她的意思,也是被逼无奈。”
洛瑾瑶现在最烦明月,所幸甩手道:“给你家好姑爷送去。”
“什么好的又推给我了。”顶着一头雾气钱金银笑着进来。
洛瑾瑶回头便是情不自禁的嫣然一笑,这一笑清艳之极,她的容颜本就带着一股子出尘的仙气,这一回眸那真可谓是令人一扫阴霾,畅然忘忧了。
“你来了。”她方要下地迎他,但见他占了泥土星子湿漉漉的皂皮靴顿时笑意一收,黛眉一拧,“你别踩脏了我的白绒地毯。”她话才落,他那脏兮兮的靴子就落了下来。
洛瑾瑶气呼呼瞪碧云,“怎么伺候的呢,我给他置备下的那双樱草色兽头拖鞋哪里去了。”
碧云便笑着安抚道:“姑爷就那么进来了,想是寒烟秋梦都在忙着打包行李一时没瞧见。”
钱金银佯怒道:“爷不换拖鞋你还不让爷进你的屋了还是怎的,能的你。”
洛瑾瑶就瞧不惯屋里有一丁点的脏,遑论一块雪白的地毯上明晃晃的那几个黄泥鞋印子,这就是扎她的眼,“这块毯子不能要了,碧云你快让人拿出去扔了。”
碧云笑着应下,把寝房让给这两人呆着。
钱金银往洛瑾瑶身边一坐,便将盒子打开给她瞧,“今儿个是花朝节,外头下雨也不能带你去逛庙会,我想着库房里还收着这五彩十二花神杯就给你拿了来,留着玩儿吧。”
洛瑾瑶顿时又笑了,挨个拿出来把玩。
钱金银也笑了,一戳她粉嘟嘟的脸蛋儿道:“气也是你,笑也是你,你这脸啊就是六月的天,一会儿一个样儿。”
洛瑾瑶有了新宝贝玩儿,哪里还想着生气,便娇嗔道:“你不许再戳我的脸儿。”
钱金银就爱她这爱娇的小样儿,搂在怀里一顿揉搓,洛瑾瑶一面护着十二花神杯一面嗔怪道:“你别闹我,仔细摔了我的杯子。你这人,我算是看明白了,就没个正行,哼,是流氓是无赖,是外头的那些混账东西。”
钱金银不恼反笑,又揉搓一阵便松开了她,靠在凤穿牡丹的大靠枕上道:“雨停了后咱们便启程,在此之前你随我去同父母兄弟辞行吧。你自从嫁了我也没与他们敬茶,我不说你自己也不提,哪有你这样做人儿媳妇的。怨不得老二媳妇见天的在我娘跟前给你上眼药。”
“这就要见啊?”洛瑾瑶最怕见婆婆了,做姑娘时就听自家阿娘说,婆婆媳妇就是天生的不对头,婆婆们都最爱找媳妇们的麻烦了。忙扒拉扒拉自己被钱金银揉乱了的头发,将十二花神杯往钱金银怀里一扔,一出溜下了地,扬声道:“碧云快给我梳头,寒烟去找我今儿要穿的衣裙,秋梦呀,你快吩咐小丫头子去打水,快呀快呀,要出大事了。”
见她这般如临大敌的模样,钱金银扑哧一声笑了,谁知洛瑾瑶又转过身来,扒着帐幔露出一颗脑袋来,反应慢了一拍才问道:“你那二弟妹我见过吗?”
钱金银忍笑摇头,“你这忘事精,拜堂那夜,我掀了你的盖头去前头敬酒,陪着你的那几个妇人里头就有她,不是她给你引见的那些七大姑八大姨又是谁?”
洛瑾瑶皱着黛眉仔细回想了一下,那二弟妹的脸长什么样儿她不记得了,她印象深刻的是那妇人身上浓郁呛鼻的脂粉味儿,顿时就打了个喷嚏,洛瑾瑶皱皱鼻子道:“原是那个花仙儿啊。”
“那我又和她没嫌隙,她为何要给我上眼药,我瞧着一定是你哄我呢,哼!”
钱金银笑道:“你仔细想想你真没得罪她?拜堂那夜的事儿我虽没亲见,但也传到我耳朵里来了。”
洛瑾瑶使劲想了一下,还是摇头,“我真没得罪她啊。”
此时碧云等人听着吩咐进来,端盆的端盆,搭配衣裳的搭配衣裳,挑选首饰的挑选首饰,已都到了跟前了,钱金银便自坐到旁边的罗汉床上,从小几上拿起紫金壶给自己倒了一杯茶喝了一口笑道:“你难道不是嫌恶她才打了好几个喷嚏的?”
洛瑾瑶恍悟,由着寒烟给她脖子下掩了一块大手巾,卷了袖子,哭笑不得道:“那夜她涂抹的倒比我这个新娘子还要浓艳,亦不知她在身上撒了几近的香粉,她又挨着我坐着,我不打喷嚏可能吗?搁在你身上你也打喷嚏。我难道是故意的吗。”
碧云拧了温热的帕子要来给她抹连,她伸手微挡了一下又斜睨钱金银一眼笑道:“她呀,真不愧是你家的人,生怕人不知你家有钱,用得起脂粉似的。”
碧云寒烟秋梦三个丫头禁不住也笑了,碧云道:“我的小姐,快快的把脸洗了好装扮,您方才不是说出大事了吗。”
洛瑾瑶忙道:“可不是出大事了,丑媳妇要见公婆了。”
三个丫头顿时都笑出声儿来,钱金银也笑道:“你个怪小油嘴,我家就不是你家,你就不是我家的人了?”
作者有话要说:
娇千金做商人妇
一时雨停了,落红满径,一颗缀满金铃的绣球叮叮当当滚了过来,后面跟来一个踉跄小跑的孩童,但见他穿了一身织金大红袍子,两手腕上带着银镯子,颈上戴着璎珞金项圈,口里流着透明的哈喇子,见绣球一停他一下扑上去抱住,绣球足有他半个人大,他这么扑上去就像猫儿滚绣球,左摇右摆就要倒,后面一个妇人连忙上来一把抢着抱住,面上一笑道:“我的宝哥儿,可仔细摔着。”
这妇人长了一对招风耳,眼长唇薄,目有凶光,一看便是不慈的刻薄人,却是钱金银的弟妹,钱元宝的发妻唐氏无疑。
她一面抱着孩子一面便凑着头往钱金银家的门里头瞧。
孩童不过两三岁大,也听不懂母亲说什么,只凭着天性觉得母亲在和他玩就裂开嘴傻乐呵。
此时一个脸庞冗长的男人走了过来,道:“你要进就进,要走就走,堵在人家门口做什么鬼鬼祟祟的小家子样儿,没得给我丢人。”
这人就是钱元宝了。
唐氏把眼从人家的门里收回来,一见了自家男人就是一阵烦闷,“明明是一个肚肠子爬出来的,怎的一个是驴脸丑货,另一个就长的那样雄武俊朗。”
钱元宝想是听惯了女人的抱怨,也不怎么生气,而是阴阳怪气道:“什么样儿的鞍配什么样儿的马儿,若嫌我丑,你且先拿着镜子照照自己吧。”
唐氏气的脸抽钗摇,抱着孩子冲上来就踢了男人小腿肚子一脚,瞪眼道:“是啊我长得丑,我长得丑也不知是谁半夜翻我家的墙,跪在我爹娘跟前哭求。若不是看在你诚心实意的份上,谁会嫁你这样又怂又懒又没人样儿的货,你连大伯子的一根手指头都比不过。我是造了什么孽呦,竟摊上你这么个糊涂虫汉子。想我也是出身书香世家的名门小姐…”
钱元宝一听鼻子里一“嗤”忽的笑将起来,剔着牙抖着脚斜睨唐氏道:“名门小姐在你大伯子的被窝里躺着呢,你,破落户都算不上,书香世家的门你家还没摸着呢,说什么哭求,你是我用真金白银买来的还差不多,你那爹还自称是个举人呢,我就没见过谁像你爹似的那么卖女儿,他还真觉得你是国色天香的贵妃呢。”
夫妻二人在此拌嘴,嚷嚷的钱金银这边守门的小厮都听到了,纷纷挤在门里看热闹,一时太太屋里的大丫头嫣然走了过来,一手拉住唐氏,另一边对钱元宝笑道:“二爷二奶奶又是吵什么呢,还特特堵在大爷的门口吵闹,真惹恼了大爷,先不说大爷会不会拿鞭子抽您,二爷您仔细着老爷动家法。”
唐氏暂且搁下与自家夫君的恩怨不提,闻言就埋怨道:“俗语说的好,小儿子大孙子,老太太的命根子,可在咱家呢,小儿子就是块臭狗屎,见天被嫌弃的帽儿戴不上。她大儿子孝顺,怎不搬去和他大儿子住,反倒和我们挤,我天天的学着官家的样儿给她晨昏定省,她还倒嫌我多嘴嚼舌,给我脸色瞧。”
“谁给你的脸色瞧,老二媳妇儿,你倒是和我说说。”嫣然忙忙的过去搀扶来人,叫了一声:“太太。”又给旁边的老男人蹲身行礼,叫了一声:“老爷。”
唐氏登时吓的脸白,颤巍巍就跪了下去,巴巴的叫了一声,“爹,娘。”
“你就在这里跪着好好反省反省吧。老爷,咱们进去吧。老二,你跟着来。”
钱元宝在自己爹娘跟前不敢给媳妇说情,低着头应下。
钱通背手打从钱元宝跟前经过,顿足少许,打量一眼这个和自己长的十分相像的儿子,摇了摇头道:“人都说龙生龙,凤生凤,老鼠的儿子天生会打洞,我以前是不信,现在是信了。你真是我的儿子。”
钱元宝嘿嘿一笑,舔着脸叫道:“爹啊。”
钱通登时便不知该笑还是该哭了。
一家三口边说着话边进了门,瞅着自己的蠢儿子笑了,转脸和自己的妻子董氏道:“亏得你会生,生了老大出来。我想着老二这辈子也没什么大出息了,但求老大能看在你的面儿上多看顾些他,我纵是死了也心安。”
董氏是有些魂不守舍的,闻言就忙呸了一口,“好好的,又说什么不吉利的话。都是我身上掉下来的肉,我还能偏疼哪个。”
钱金银听下人说老爷太太过来了,便整了整帽子出来迎,先叫了爹娘,之后便搀扶着董氏往堂屋里请。
洛瑾瑶打扮停当,原是想亲自过那边去敬茶的,没成想这二老却先过来了,慌的她手足无措,忙忙的立在回廊上迎接。
一行人进了屋,入座,奴婢们看茶,在这个空当洛瑾瑶便悄悄打量了一番婆婆董氏,但见她穿了一件缠枝葡萄纹深青色的罗衫,下身穿了一件百子婴戏襕边的马面裙,打扮的沉稳端庄,脸面依稀可见年轻时的秀丽,眉眼神色温和,心里便先送了口气,人都说相由心生,想这个婆婆该不是那等刻薄儿媳妇的人。
她在打量董氏,董氏也在打量她,撇去穿戴上这些华而不实的东西,董氏只看洛瑾瑶的身形面容,但见她长的瘦条条的仿佛风一吹便能跑,臀儿虽翘挺却不丰满,这不是能生儿子的长势,眉头禁不住就是一皱,又去看她通身的气派,配上她那张脸儿,怎么看怎么不沾地气,心想这可真是个画里的人儿,这般的人怎么主持中馈,帮着夫君操持家业,又怎么会教养儿女。
老少两个女人在打眉眼间的官司,钱金银便从中和稀泥,捧了茶递到洛瑾瑶手里,又命人拿来锦垫,笑对董氏道:“自从她嫁来咱家还不曾给爹娘敬茶,选日不如撞日,我看就是现在了吧。阿瑶,还站着做什么,快给娘敬茶。”
洛瑾瑶是见过堂嫂进门时敬茶的场面的,知道怎么做,忙要下跪,这董氏却避开了去,洛瑾瑶猜疑是自己不被婆婆所喜,故此才被刁难,她哪儿经过这样,眼眶微红看向钱金银。
董氏便笑着托住洛瑾瑶的手,细细观摩了一会儿满意的点头,随后道:“并非是我有意为难你,只我实在不敢受你的敬,我是什么样的人,什么样的性情,金银心里都是清楚的,你以后便会知道缘故。知道你们要去京师,我是拦不住的,在你们临行前我便嘱咐你几件事,这一呢,我瞧你模样性情都是乖巧伶俐的,我心里也欢喜,但我瞧你身子弱好似生来不足,唯恐你不好生养,便多嘴劝你一句,平时多养身子,金银已是二十有二的年纪,谁个像他这么大的时候膝下没个一儿半女的呢,我这是做母亲的为儿子的子嗣考量,你莫怨我管的宽。
这二呢,我这大儿子少年时吃了太多的苦,泥粪窝窝里滚出来才活的命,而你呢,自小养的娇,吞金食玉不说,相伴的是琴棋书画诗酒茶,许是有些高洁清傲的脾气,我就怕你两个拌嘴时相互伤了情面不好收场,我这儿子我知道他好犯浑,犯起浑来六亲不认,他是破了口子的粗陶碗,你是摆在金玉堂里的美瓷瓶,他怎么摔打都没事,我就怕一时折了你,故此我劝你莫要与他轻易争嘴,吃亏的是你。
这三呢,京师里一块匾砸下来,十个人里头九个半是皇亲贵戚,你嫁的是个士农工商里最贱的商,别人若要以此奚落你,你也莫要与人计较,就现下的情形看,他也只能是贱商,你也只能是商人妇。遇事能退一步就退一步,吃亏是福,若老天有眼,也有得你凤冠霞帔穿戴在身的一日。
如你认我是半个婆婆就听下我的劝吧。”
想着儿子即将远离,董氏掩面而泣。
儿行千里,一个母亲的惴惴教诲,洛瑾瑶听得出来,别人与她推心置腹,她便恨不能呕了心出来给人看,便淌着泪珠儿道:“您放心,我都记下了。”
钱金银又是感动又觉哭笑不得,一头给母亲擦泪一头将洛瑾瑶揽在怀里道:“您二位当京杭运河是个摆设吗,坐船北上南下一个来回也不过是一个半月的功夫罢了,哪里就能够这般哭呢,活像是自此后再不相见的模样。”
董氏便泪眼望着钱金银,哀伤道:“你要去京师我拦不住,难不成我就是个傻子,不知道你这一去便是、便是…”
董氏哭的不能自已。
钱金银沉默片刻,少顷撩衣一跪,洛瑾瑶也连忙跟着跪在一侧,钱金银便道:“娘放心就是,纵是天地调转,也更改不了您十月怀胎生下儿子的事实,儿子的身躯里永远流着您一半的血。”
董氏动容,一把抱住钱金银哭道:“我的儿,我的心肝啊。”
母子俩抱头痛哭了一回,各自擦抹,钱通这才站出来,他亦长了一张马脸,是个身宽体胖的人,“儿啊。”
“爹。”钱金银喊了一声,钱通响亮的答应着,从袖子里掏出一张银票来道:“爹是个无用的,昨儿想了一夜,我能帮你的也就是银钱了,知道你也不缺,但这是做爹的心意,你拿着。”
钱金银恭敬接了,便笑道:“被您二老这一番折腾,倒好像是生离死别了。”
董氏破涕为笑,呸他一口道:“满嘴胡吣,罢了,我们这便走吧,省得耽搁他们夫妻收拾东西。”
“走吧。”钱通应和,一手拉着自己三棍子打不出个屁来的小儿子。
钱金银自去送不提,路上还是他先和钱元宝说了句话,嘱咐他在家安分,好生孝敬爹娘。
作者有话要说:
姑嫂交恶
京师,鲁国公府,瑞华堂。
一个头上戴着红宝昭君套的妇人正拄头靠在贵妃榻上,她微微闭着目,双眉紧锁,似有隐疾。
这便是洛瑾瑶的母亲,鲁国公夫人周氏了。
屋子里静悄悄的,一个大丫头装扮的女孩正拿着美人锤给她捶腿,不一会儿从外面走进来又一个大丫头,她悄悄的来到周氏跟前半坐在脚踏上,轻推了周氏一下,轻声道:“夫人,该吃药了。”
周氏缓缓睁开了眼,正了正身子,眼瞧着黑乎乎的药汤就出了神,半响儿仿若呓语一般的道:“也不知我那孽障过的怎么样了,她夫君待她好还是不好,可受了委屈不曾。”
“咱们家小姐是个什么身份,姑爷又是个什么出身,姑爷但凡是个有成算的就不会待小姐不好,夫人莫要心忧。”
周氏回过神来立即又变了脸色,气冲冲道:“她是死是活与我有何相干,左右就当不曾生下过她,不曾费尽了心血养育过她,不曾满心满眼里疼过她,芍药、牡丹。”周氏看了眼端药的丫头又看了眼正给她捶腿的丫头道:“你二人给我记住了,以后谁再敢在我耳朵边上提她的名儿,我一准儿的将她撵出去!”
二个大丫头纷纷应是,芍药摸了摸药碗,便道:“夫人,再不用药就凉了,您消消气。”
周氏闻着那药的苦味就是一阵皱眉,端起来沾了沾唇就放在了左手边的高几上,芍药正要劝说,周氏就捶打着自己的腿道:“她就是来讨债的,打从她生下来我就是日日提心吊胆的生怕夭折了她,好容易我把她含在嘴里养这么大,她就是这么报答我的,好个小讨债鬼,都是我上辈子欠她的,今生要这么折磨我。按说我平素也没少了各庙宇的香油钱,怎得我大把大把花出去的银钱一点用处也无,那漫天的神佛享了我的供奉,到了我用着它们的时候,一个也无用。”
周氏气的胡言乱语,两个丫头却都忽的跪到地上来,双手合十,神态虔诚,芍药念道:“漫天神佛啊,我们夫人是气糊涂了,您海量汪涵千万莫怪。”
牡丹便念道:“方才那话都是奴婢说的,和我们夫人无干,若有得罪您只管降罪奴婢便是。”
周氏见这两个丫头如此忠心,便是一阵感动,一手一个攥住手道:“合该你们两个才是我肚子里出来的,这孝顺的心,那孽障十个捆在一起也比不得你们一个。”
芍药忙道:“奴婢卑贱,怎敢和小姐相提并论。小姐不过是一时被油迷了心窍,哪里就是故意给夫人脸上抹黑的呢。”
牡丹受宠若惊的点头附和,道:“芍药姐姐说的都是。不过大小姐也确实是失了清白女儿家的本分,但人非圣贤孰能无过,夫人便宽容一二吧。”
芍药长的甜美,嘴角边上有一颗黑痣,是个杨柳袅娜的美人,而牡丹,人如其名,长的脸艳臀圆,周氏一一看在眼里,心里便是一声冷哼,面上却笑道:“你们待我的心我都知道,且先回自己的屋里去吧,伺候我也不是你们的本职,待国公爷回来,我再叫你们过来伺候。”
芍药便道:“夫人说的什么话,伺候您就是奴婢的本分,奴婢打从被老祖宗拨给您的那一日起就是您的丫头,您就是奴婢的主子。”
牡丹忙也挤过来,满脸堆笑的表忠诚,“芍药姐姐说的就是奴婢想要说的心里话。”
芍药一听微撇了撇嘴。
周氏便笑道:“只你们两个的长相啊,一看就不是做丫头的命,你们的命是要做奶奶的。罢了,罢了,我是用惯了老人的,你们伺候我我还觉得不受用呢,快都回去吧,仔细使糙了手,回头国公爷瞧见不喜。”
二女这才告罪退下。
她二人一走,从外头就走进来另外两个女孩儿,打头一个手上端了药,长相圆润讨喜,另一个手里端着一碟子蜜饯,模样清秀。
“夫人何必费工夫和那两个周旋,要奴婢说就晾着她们在那儿,咱们谁也不理会,我看她们是臊是不臊。”
周氏从这丫头手里端起药碗一口饮尽,另一个丫头赶忙喂一颗蜜饯上来,开口道:“正是呢,那两个算什么东西,不过是伺候老夫人的洗脚婢也敢来咱们瑞华堂冲个人。”
周氏亦冷笑道:“你们在外头也都听见了吧,那两个贱婢还敢在我跟前给阿瑶上眼药,也不照照镜子看看自己是个什么德行,凭她们的骚样儿也敢污蔑我的阿瑶,什么东西,我呸!红薇,你找两个信得过的小丫头子去伺候她们,但凡她们有个风吹草动就报给我知道。”
长相圆润的丫头点头应下。
周氏缓了缓,又深深叹了口气,“说句不好听的,苍蝇不叮无缝的蛋,也是那孽障自己不争气才有此劫,她命里只能做个商人妇,又怨得了谁呢。”双眼蓦地落泪,周氏哭道:“她真是伤透了我的心了。”
两个丫头也都陪着哭了一会儿。
屋里正悲伤,就听院子里乍然一声喊。
“周蕙娘,你给我滚出来!”
周氏一个激灵止住了哭,听声辨人立马知道来人是谁了,凤目一睁勃然大怒,“洛琬宁!”
金丝藤红漆竹帘子蓦地被人从外面掀开,“嚯”的一下子进来了一群人,打头的一个气势汹汹,凶神恶煞,见面就指着周氏鼻子责骂道:“你养的好女儿!嫁了人也来勾坏我的儿子!”
“周蕙娘,今日你若不给我个说法,你信不信我砸了你的瑞华堂!”
周氏早已“噌”的一下子站了起来,仇人见面分外眼红,她登时便唾了一口,“谁让你登我鲁国公府的门,你们都是死人呐,还不给我打出去!”
作者有话要说:
笑里藏刀
周氏这一声令下,使得瑞华堂的气氛登时剑拔弩张起来,洛琬宁带来的媳妇婆子们纷纷将洛琬宁围簇在中央,生怕周氏真命人来打,而周氏这边,这本就是周氏的院子,自是令行禁止,外头原本粗使上的丫头婆子也都一窝蜂的涌了进来,有的手里拿着扫帚,有的拿着抹布,还有的扛着花锄就进来了,鞋帮子上沾着黄泥就踩在了周氏最喜爱的五福捧寿团花红毡毯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