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燕隼是大爷的爱宠,羽毛是暗蓝灰色,嘴巴是蓝灰色,脚爪是黄色,一双眼儿黑豆大小泛着水灵灵的光,只要不发脾气的时候就显得极为精灵可爱,而大奶奶的一双眼儿也是水灵灵的泛光,珍珠瞅瞅燕隼再瞅瞅洛瑾瑶,一时觉得这个大奶奶和这只燕隼挺像的,不是说长相,而是在那时那刻她们的眼睛里所反应出来的可爱娇憨味儿。
自然,那得是这小东西不发脾气的时候,它若见着生人可凶悍着呢,追着人的脑袋啄。珍珠生怕那小畜生伤了洛瑾瑶,忙要走出来提醒,就见洛瑾瑶伸手戳了戳燕隼的脑袋,遂趿拉上鞋走了。
珍珠微张了小嘴儿,见洛瑾瑶走远这才出来,笑望着燕隼,一边给它添水一边道:“你这小东西今儿怎么由着她摸了,感情你和咱们大爷是一样的,真不亏大爷给你吃了那么些精肉。”
洛瑾瑶回到瑶池仙苑,一夜没合眼的碧云等三个丫头忙起身来迎,纷纷道:“小姐,你可受了什么委屈没有?”
洛瑾瑶摇摇头,左右看看道:“明月呢?”
寒烟回道:“在她自己屋里呢。”想着明月回来时那一瘸一拐的狼狈样子她便笑了,“真活该她走破了脚,丢了大脸,依着我,小姐给她的惩罚还是轻的。我只见过劝小姐主子们好的,就没见过像她那样挑唆着小姐主子们干坏事的。”
“去把她叫来,我要问她一件事。”洛瑾瑶稍微一想又拒绝了,她不能把功夫耽误在她身上,便道:“叫她来,就说我要带她去凤翔客栈。”
碧云不敢说什么,只是神情萎靡起来,而寒烟却冷笑道:“原本知道小姐与姑爷圆了房,奴婢高兴的了不得,想着小姐终是想明白了,没成想,小姐你还是…哼!没得让人瞧不起。”
她把脸色往侧面一扭,气的了不得。
洛瑾瑶被骂了却反而觉得心里窝暖,遂望着她道:“知道你不喜我与赵筠见面,但我自有苦衷。寒烟,在那个胡同里,你那么拼命的护着我,我才知道你是真的为我好的,你是个暖心的好丫头,也不枉了那些年我把你,还有碧云秋梦你们两个都当做是姐妹一样看待。”
寒烟眼眶一红,往洛瑾瑶脚下一跪,哀哀劝求道:“小姐,那个赵筠您见不得啊。与他私通信件已是大错,您再背着姑爷与他相会,您成什么样儿人了,脸面还要不要了。”
碧云也跪下道:“寒烟说的极是,小姐您莫要去。”
秋梦叹息了一声,将身子侧转道:“情字害人,小姐若不能经历一番大波折,吃了苦处,她如何能回心转意呢。她心里自觉那个人是好的,情意浓时哪里看得见他的不好,只怕对那些说他不好的我们之辈还要嫉恨呢。碧云、寒烟,你们劝降不住的。死了心吧。她既如此坚决,我们倒不如做好了准备,他日被国公爷叫回去只怕得不着好死。”
碧云接下秋梦的话哭道:“小姐既把咱们这些卑贱的丫头们当做过姐妹,难道小姐就能眼睁睁的看着我们死吗?国公爷饶恕不了,只怕一旦姑爷发现您不见了,更是饶恕不了我们。小姐,求您三思。”
洛瑾瑶心忖,这些人说的话怎那么真实呢,想来是日有所思,她因时刻愧对碧云这三个丫头,故此在梦境里借着她们的口说了出来。
便道:“是我对不住你们,但好容易有了这个机会,我一腔怨恨若不能化解,我死后必是要化作厉鬼永世不得超生的,我已被他毁了一世,来世还想重整头面做个干干净净的女儿家。你们放心,待我和他的恩怨解决了,你们都是要消失的,连我也是要转世投胎去的。”
至今,她还是宁愿相信这一切都只是一个梦境,在梦境里她分不清现实与虚幻,一切都只因她执恨太深,执怨太屈的缘故。
跪在地上的三个丫头听的一愣一愣的,全然迷糊了,寒烟口无遮拦,与碧云对视道:“小姐莫不成中了邪了?”
碧云忙推她一把,心里也在犯嘀咕。
只秋梦抬眼瞧着洛瑾瑶,若有所思。
洛瑾瑶生怕钱金银醒了,又是一番吵闹,忙把明月叫出来,又在车棚里找着一个家下人,命他赶车。
这厢洛瑾瑶出门,着急的令家下人快快赶往凤翔客栈,那边厢秋梦便和碧云寒烟道:“你们可听明白了方才小姐说的话?”
碧云面无人色的做在羊绒地毯上无力摇摇头。
寒烟跳将起来,指着秋梦的鼻子骂道:“糊涂东西,你方才为何拦着我,原当你是个好的,却不想也是黑了心烂了肺的。”
秋梦忙将她的手指攥住,按下,道:“你先别急,先听我说完,我总觉得小姐哪里不对头。我且问你们,依小姐的脾气,她可会答应与姑爷圆方?”
“小姐一门心思把自己当做是那个赵筠的妻子,哪里屑得看一眼咱们姑爷呢,不骂他是一身铜臭味儿的奸商就不错了。”寒烟气道。
“我亦知小姐清傲洁净,但昨夜又发生了什么呢?”
碧云从地上爬了起来,一霎儿恢复了生机,“是呢,我昨日焦急亲自去看的,两个人锁在屋里,整整一夜,说句不要脸的话,不圆房难不成姑爷还有本事和小姐谈诗论词?”
她们哪里晓得,她们家小姐和姑爷还真是谈诗论词来着,只不过别个文人雅士谈诗论词都选一个风景优美的所在,她们小姐和姑爷所选的地儿却是暖纱帐,意境香艳的了不得。
寒烟疑惑的“嗳”了一声,转瞬更气了,“了不得了,小姐是打定主意要走了。如不是这般,小姐为何和姑爷圆房呢,想来是心里愧疚了。”
秋梦摇头道:“你说的不对,你仔细想想小姐素日的为人,若她一门心思想要跟着表少爷走,更不会让姑爷玷污了身子的。”
寒烟啐了秋梦一口,“呸,什么玷污,姑爷才是正经的夫郎呢,那个什么没良心的赵筠才是玷污了小姐。”
碧云冷静下来,在另一边握住秋梦的手道:“经你这么一说,我心里也奇怪起了,瞧小姐昨夜的举动,是有那么一丝和姑爷好生过日子的打算的,那今日她又去见表少爷却又是为何?”
寒烟道:“就是呢,小姐还把赵筠送她的,她要送赵筠的东西都烧了个干净,瞧来是要断情的,却又为何去见?莫不成是为了了结?”
一忽儿三个丫头就想起洛瑾瑶说的投胎转世的话儿,顿时大有所悟,吃惊的一起喊道:“小姐要寻死?!”
碧云面色一白,眼前一黑就踉跄要倒,秋梦亦惊慌的一把扶住,寒烟哭着就一路追了上去,边哭边喊:“小姐,你莫要想不开啊,你等等奴婢呀。”
秋梦跺了跺脚,掐碧云的人中将她掐醒,急道:“寒烟这个心里没成算的,只顾哭去了,这事儿只她去有什么用,还得让姑爷知道,你别慌,你快去告诉姑爷去。”
碧云觉得自己的腿软的走不动路,推搡秋梦道:“我现在不中用,你快去。”
秋梦一咬唇,跺脚道:“你莫忘了我是什么身份,我是小姐硬塞给姑爷的屋里人,可我不愿见他,我清清白白一个姑娘家,死也不想给人做妾的,只不过先前咱们家夫人买了我来,就是打的将我做屋里人的,之前我是听天由命,身不由己,嫁了来庆幸姑爷瞧不上我,这才罢休,我挣脱出命来,好容易吗?现下只恨不得躲着姑爷走,哪能上赶着去找姑爷,没得让人瞧见坏了名声。”
“都什么时候了,你还顾忌着自己的名声,好妹妹,我慌的两脚打颤,走是不能了,你快去。若是为了避嫌,就把跟着我的鹦哥、画眉都带上。”碧云眼泪忽的落下来,催命般的催道:“好妹妹,你脚程快着些,我怕晚了,咱们小姐就命丧黄泉了。她这是要殉情啊!”说罢,遂即趴在桌子上就大哭起来。
秋梦恨的跺脚,也顾不得什么了,扬声叫上伺候在屋子外头的二等丫头鹦哥和画眉,直奔二门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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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该死的白眼狼
若是在外头睡,无论哪些时候钱金银都是警醒着的,可在自己家里,哪有睡不安稳的理,睡熟之前,身边又躺着个捕捉了他魂魄去的洛瑾瑶,那时那刻他已恨不得永世不醒了,可他岂会想到洛瑾瑶心里藏着个大秘密,早早醒来就跑了呢。
秋梦一来,就见庭院里伺候的不管是小子还是丫头婆子个个噤若寒蝉,而外书房的门是紧闭的,环顾四周,在回廊上瞧着了珍珠,她正在给一只大鸟喂食,秋梦便道:“珍珠姑娘,大爷何在?”
珍珠忙“嘘”了一声,不想忽的就从屋里传来一声呼喝,“谁来的,让她给我滚进来。”
显见的,钱金银是记着洛瑾瑶身边的丫头的声音的。
更何况还是秋梦的声儿,这两个还曾独处一室过呢。
“大爷正发火呢,我不管你有什么事儿,都给我省心些,别累着我们。”珍珠警告道。
秋梦正急的犹如热锅上的蚂蚁,哪里会去顾忌珍珠她们,当下一把将珍珠推开,提着裙子迈入门槛,方要跪下求救,秋梦就觉一块黑影将自己紧锣密鼓的罩住了,遂即便是一阵天旋地转,秋梦吓的惨叫一声。
钱金银扛起秋梦把她往床榻上一扔,遂即覆上来就是一阵不由分说的乱亲,秋梦慌白了脸,毕竟还是个不足十五的小丫头,顿时就胡乱喊道:“救命,救命啊。”双手双脚一阵乱踢。
对着洛瑾瑶他尚能耐着性子怜香惜玉,对着她的丫头可就没那么温柔了,相反的,被洛瑾瑶气成这个熊样儿,他都要在秋梦身上找回来,便一把掐住秋梦的脖子,摆着阎罗王样儿的脸色,冷如夜煞般道:“你是她给我的房里人,怎么,大爷宠幸你还不乐意了?我纵着她骑在我脖子上撒野,你一个贱丫头也想骑我脖子上?真当你钱大爷是割肉喂鹰的弥勒佛了。我还告诉你们,别门缝里看人,把人看扁了,惹急了你钱大爷,不管你们主子丫头都给卖到窑子里去!”
可怜秋梦眼泪珠子骨碌碌往下掉,死死扒开钱金银掐她脖子里的手,粗梗着脖子,涨红着俏脸儿道:“大爷,小姐要、要殉情啊!”憋着口气说完这话,秋梦就是一阵猛烈的咳嗽,眼泪鼻涕全流出来了。
钱金银嫌恶的从她身上下来,木着脸道:“殉情?”稍微一顿,猛的瞪开了眼儿,一把将秋梦悬空揪起来,“殉情?!”
秋梦真觉得自己在这位姑爷手里得不到好死,踢蹬着腿儿,半死不活的猛点头。
“哈,哈哈…”
将秋梦往地上一摔,钱金银大笑起来,转身一把将桌上的杯盏茶壶扫落在地。
“哗啦啦——”碎瓷成片。
秋梦摸着自己摔成八瓣的屁股,眼泪珠子“唰”的一下子都给吓了回去。
“来人,备马!”钱金银蓦地转过身来,抬起脚就往外跑。
半躺在地上的秋梦想起什么,忙喊道:“小姐在凤翔客栈。”
可庭院里哪儿还能见着他的人呢。
秋梦挣扎爬起来,气道:“怎么一个两个的都没个成算,大爷,你知道小姐去哪儿了吗?”忙追将出去。
不想“吧唧”一下摔了个狗啃泥,珊瑚收回脚,笑道:“哎呦呦,这不是秋梦姑娘吗,怎得趴咱们门口了,快起来,仔细摔疼了。”
秋梦迅速爬起来,扫了扫衣裙上的灰,睨了珊瑚一眼:“这一脚我记着了。”
珊瑚往地上呸了一口,“你记着又如何,你难道还想拿我怎么样吗?做梦去吧。你主子做出这等不要脸的事体来,你们主仆若是在咱们钱府还能作威作福,我秦珊瑚就当着众人的面儿给你磕三个响头!”
“好,你要记着自己说过的话。”秋梦不怒不恼的说了一句,转身便又急忙追了上去。
珍珠把这些都瞧在眼里,微微挑了挑嘴道:“知道你是个拔尖要强的,平日我让着你倒是没什么,但你得罪了她,呵呵…”
“快收起你的阴阳怪气吧,别巴结不成把自己填进去。”珊瑚靠着柱子冷笑。
珍珠将燕隼饮水的薄胎青花瓷盅拿了出来,用自己的帕子一边擦拭一边笑道:“我巴结谁了?我又不巴结谁了?谁最后能把我填进去?莫不成是你?但你和我是一样的,每月领的都是一两一钱的月例,你又如何把我填进去撒土埋了,我且等着你。”
珊瑚咬咬牙,跺跺脚,葱白的手指一抹栏杆上的灰,转身把气撒在一个小丫头子身上,“翠杏,你是怎么做事的,瞧这上头脏的,回头大爷往这里一坐,你莫不是想让大爷惹一身的脏!再若偷奸耍滑,你信不信我拿针戳烂你的手,有手不干活,有话烂嚼舌,要了做什么,剁掉缝烂吧。”
翠杏回嘴道:“神仙打架,拿我做什么筏子。有本事你掐别人去。哼。”
“烂了心的贱蹄子,吃了老虎胆儿了吧,还敢和我顶嘴。”珊瑚跺跺脚撵上去欲打,这翠杏早一溜烟儿跑了。
满院子的你追我赶。
站在回廊上的珍珠笑的打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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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掌打回老婆来
洛瑾瑶出来时找的这个驾车的,虽说也是在车棚里伺候的,却只是个负责养缮修护的,驾车的技艺虽有,却不常跟着主子出门,故此见识上便浅薄了些,而这凤翔客栈,别听名字又是“凤”又是“翔”的,可确确实实是个没名气的,这家下人不知究竟在哪条街上,遂赶一会儿车问一下人,大早上的,若那懒散的人家都还在蒙头盖窝的睡觉呢,街道上哪有多少人呢。
坐在车厢里的明月急得了不得,又是怕洛瑾瑶忽然改了主意又是怕赵筠等不急走了,便推开车门来催促道:“你到底问着人没有?”
“姑娘别急啊,这就得了。”说着这男仆将马车拐了个弯,便入了一条巷子,洛瑾瑶透过纱帘往外瞧,就见着了几家卖熟食的,这男仆把车子停靠在街道边上,跳下马车去问一个正在卖热腾腾的馒头的小哥。
瞧着那白胖的馒头,洛瑾瑶摸摸自己瘪瘪的肚子,突然来了食欲,可她又一瞧那小哥身上穿的衣裳脏兮兮的,就暗自把食欲压了下去。
少顷男仆回来,禀报道:“大奶奶放心,这一回问着了,这凤翔客栈在城南码头那边呢,不在城里繁华的地段,咱走的正好相反。”说罢重新跳上车来调转车头,径自寻了条路赶去。
没见着馒头前倒还不觉得饿,这会儿见着了,又没吃上,远离了,心里惦记着,肚腹就越发饿了,饿肚子呀,这对于洛瑾瑶来说还是头一遭呢。
咦?梦境里饿肚子这么真实吗?
她试着抬起手,在自己手背上咬了一口,牙印还没见着呢,她就疼的眼泪汪汪的,明月跪在一旁一直小心翼翼的观察着洛瑾瑶,见她突然咬了自己一口就是一阵错愕,开口道:“小姐您在做什么”
洛瑾瑶对自己狠不下心,就拿一双眼儿狠巴巴的瞅明月,直把明月瞅的心惊胆颤,她正心虚便听洛瑾瑶道:“你咬我一口。”
“…啊?”
这凤翔客栈,做城内营生的人不知,做海运营生的钱金银又岂会不知呢。
而通往城南码头的大路只有一条,故此当洛瑾瑶所乘的马车将将到达城南郊外时,正被差点赶到她们头里去的钱金银撞上。
这厮正心急如焚,甫一瞧见自家的马车他就赶了过来,此时与他共骑坐在他背后的正是秋梦,他自己突然利落的飞身下马,把秋梦几乎不曾晃摔下来,亏得秋梦自己机灵,一把抱住马脖子这才免于伤亡。
秋梦心里是如何的九死一生且先不说,但说钱金银,挡在马车前头就是一声大喝,“那厮,停车!”
男仆一见是自家大爷挡在头里,几乎不曾吓死,生怕撞着了他,忙死活拽住马缰绳,跳下车就噗通一声跪倒在地哭喊道:“大爷,您可吓死小的了。”
钱金银哪有功夫搭理他,一手将他扒拉到一边去,猛的跳上马车,洛瑾瑶抬头吃惊地与他对个正脸,她惊惶,他则满面冷笑,一把抓住她的前襟将她扯下来,遂即响亮的一个巴掌扇到了洛瑾瑶的脸上。
这一巴掌他是用上了力道的,登时洛瑾瑶就踉跄摔倒在地,那水嫩的脸蛋上就浮现了五个指印子,洛瑾瑶就觉火辣辣的疼,她呆呆转过脸来望着钱金银。
钱金银又是愧又是恨道:“洛瑾瑶!洛瑾瑶!”连喊两声,长吸一口气才道:“洛瑾瑶你可真会打我的脸!可见是我宠的你太过,自作自受了。原本我还想着,强扭的瓜不甜,难得好心放了你,可你竟敢殉情?他娘的,你既不给我留一丁点的面儿了,我也就不给你留路。你钱大爷亲自扭下来的瓜,即便是苦的是臭的是骚的,我也不给旁人。待我将你逮回来,你看你还有好日子过不曾。洛瑾瑶啊洛瑾瑶,我看你白长了一身好皮子,就他娘的犯贱找打!当家奶奶的好日子你既没福气消受,我就日日囚着你,夜夜折磨,你既要死,我所幸也大慈大悲成全了你,你也别想和这男人死同穴了,你死也得死我的棺材里!”
洛瑾瑶先是不哭也不闹,待听完钱金银骂她的话,却忽的捂脸大哭起来,那哭声悲切、宣泄、放肆,仿佛终于卸下了身上的负担,一下子解脱了一般。
明月被发怒的钱金银吓的躲在车门后头瑟瑟发抖,那赶车的男仆直接跪在地上以头贴面,全当自己是个瞎子是个聋子。
钱金银忽的转过身去“呸”了一口,倒不是呸洛瑾瑶,而是呸他自己,他暗恨自己窝囊,明知这白眼狼心里无他,待他绝情,他也发了誓要好生折磨她的,临到头上却又心疼了。
洛瑾瑶,他打从第一眼见她,他就觉得她像是那锦绣绮丛里的玉人,他想要珍藏了她,捧在手心里疼宠着,不让她受一丁点儿的苦痛。
这是他想的,但他忘记了洛瑾瑶终究不是一块玉,洛瑾瑶是活生生一个人,她有自己的想法,自己的所爱…
不巧的是,她所爱之人并非是他。
此时此刻他便问自己,真要将她锁死在身边吗?你钱金银想要的难道只是洛瑾瑶的这具身子吗?
如若是,那你与嫖客又有和区别?
脑海里忽的浮现洛瑾瑶坐在黄土路上大哭的情形,他嘲弄的撇唇,难道娶了她就是让她日日夜夜以泪洗面给你看的吗?
想到此处,他便道:“赶紧滚吧,别让我再看见你。莫不成你还想我把你亲自送你奸夫怀里去?我还没王八到这地步。”
而这会儿洛瑾瑶已是不哭了,脸上尤有泪痕,却眉梢眼角俱是欢喜的笑意,她蓦地爬起来从后面一把抱住钱金银,“夫君!夫君!我回来了!呜呜,我回来了,我再也不敢离开你了。”
又是喜又是哭,眼泪鼻涕一把直往钱金银的青色行衣上抹。
钱金银倏忽满面愕然,昂藏的身躯僵的直挺挺的。
“夫君,我错了,我悔不该和那负心人私通信件,悔不该被他骗了身子去,悔不该…”她正兀自嘟哝。
钱金银可算听着关键的了,蓦地回转身来双手扣住洛瑾瑶的两臂将她举起来,让她和自己面对着面,阴测测的问:“你何时被他骗去了身子,不过才从我身|下起来,不过才打从我眼皮子底下逃出来,何时何地被他骗去了身子,你给我老实交待!”昨夜是他破了她的身,一桶红涌,清清白白一个妞儿,那个奸夫什么时候得手的?!
登时怒目圆瞪,活活是要吃人的模样。
洛瑾瑶赶忙笑着摇头,踢蹬一下腿儿道:“你快放我下来,我说错了还不成吗?”
“这还差不多。”他就说嘛,那奸夫的动作哪儿那么快。
“夫君,嘿嘿。”洛瑾瑶一落地便给了钱金银一个甜笑,钱金银何曾受到过她这等待遇,恍忽忽就愣了神,正在此时洛瑾瑶蓦地拿起钱金银的手来,啊呜一口就咬住了他的手背。
顿时他疼的浓黑长眉簇成山峰,轻拍打一下她后脑勺道:“臭狗肉,你给我松口!”
足足咬了他有十个数的功夫,洛瑾瑶这才咂咂嘴抬起头来,面上越发喜滋滋的,“真是肉呢。”
“…”钱金银瞧着她肿胀起来的半边脸,不知怎的就觉心虚的紧,甩甩涨疼的手,紧皱着眉,推推她道:“快去寻你的奸夫去吧,哼!”说罢,就走向自己骑来的马儿,秋梦此时已自己跳了下来,正藏在马脖子下头,见钱金银走过来忙蹲身行礼,之后就怪异的瞅着洛瑾瑶,极为小声的问道:“小姐,您不是要殉情啊?”
“谁要殉情,他也配!”洛瑾瑶轻哼了一声,见钱金银真要走,忙拽住他的袖子,撅着嘴道:“打了人就想走吗,哪儿那么容易,不许走,我的脸儿都疼死了,你还真舍得打呢,我阿娘阿爹都不敢动我一个指头。”
钱金银心里兀自诧异,难不成这个洛瑾瑶就是个受虐的,瞧瞧,他不过打了她一巴掌,这态度就给他来了一个大反转,他还真有点消受不了这样的洛瑾瑶。
“你也不吃亏,瞧你把我咬的,都破皮了。”钱金银没好气的把血丝丝的手背放在她眼下给她瞧。
“你打我这一巴掌是正好叫醒了我,我感激你还来不及,可你以后还打我吗,夫君,你常常打女人吗?”
钱金银心想,瞧她这口气像是要和他好的意思,这真是让他受宠若惊,就不知她这会儿是真心还是假意,不管她是个什么意思,先吓吓她,免得以后真爬到他头上来撒尿,便肃正了脸,冷声道:“爷何止打女人,还有个癖好呢,若我的女人不听话,我就拿那烧红了的烙铁去烫她,犯一次错烙一下,犯两次烙两下,直到把她全身上下烙的没一块好地方的时候,我就把她剁碎了喂鸡。”
洛瑾瑶先是咬着指头畏惧的瞧他,后头她一想自己已犯了那样的大错,浸猪笼都够了,他至今也才打了她一巴掌,他现在又说这话,肯定不真,便歪头笑了,把着他的手臂贴着他身娇俏道:“我知你逗我玩呢,我不信,你才舍不得碰我一个手指头呢。”
钱金银却倒抽一口凉气,猛的抽|出自己的手臂来,虚空点着洛瑾瑶道:“你果然是个没良心的白眼狼,却原来你都知道我待你的好,只是装作不见,你、你、你!”钱金银被她气的左右瞅瞅,瞅不见趁手的家伙,忽的将穿的绿绦缘云头鞋脱了下来作势要打。
洛瑾瑶慌忙举起袖子挡在头顶,嬉笑求道:“夫君轻点打。”她此时已坚信自己回到了从前,虽不知是何神明瞧她可怜予她一次重生,但她着实兴奋又激动,性子便放开了来。真真恍如蓦然回首那人却在灯火阑珊处的惊喜感动。
此时,说句粗俗的话,即便瞧见一块臭狗屎,她也觉得是香的。
“啊呸!”果然是身子沾了他的气味儿,也被他影响着粗俗了吗。从一颗粉珍珠变成鱼眼珠了不成?
洛瑾瑶可不喜自己变成这样,忙扶鬓敛容,埋怨久久也不见打下来的钱金银道:“都怨你,和你在一起我都学坏了。”低头又偶见他的白袜沾了泥土,脏的极为难看,便道:“还有规矩没有,快些把鞋穿上。”
钱金银气结,娶了这尊佛爷回来顿时有种上当受骗了的错觉。
他二人突兀的和好,秋梦是不知洛瑾瑶心里究竟怎么想的,但此时的境况却是她喜见的,忙拔下头上插的鎏金嵌珠篦子来给洛瑾瑶抿头发。
不止秋梦嘀咕,钱金银更是嘀咕,总觉得这洛瑾瑶对他的好,像是沙漠里遇见的海市蜃楼,说不得哪一时哪一刻她又变卦了。
便道:“洛瑾瑶,你是真心想和我好?”
洛瑾瑶微抿唇,半捂脸,跺脚道:“不许说,羞死人了。”
钱金银吐血,只觉这洛瑾瑶是个、是个,得了,莫不成她前世是守宫变得?
秋梦实在忍不住,噗嗤一声笑了,她怎不知这个小姐原来是这般可爱的人呢。
钱金银禁不住也笑开了,扒开她的手,瞧着她因哭过而彷如洗了一遍的眼儿,“你是认真的?”
洛瑾瑶点头,“既嫁给了你,这一辈子就只跟着你了。”
钱金银敏感的听出来了,她对他并无多少爱意,不过是因为嫁给了他,就打算和他过日子罢了。
而他也不甚在意,对他一个商人来说,那情爱是虚无缥缈的,能和他睡一个被窝,给他生娃,这就是做妻子的本分了。
也是他想要的。
“如此,我们回家。”他心里此时也是翻江倒海的欢喜。一把将洛瑾瑶抱起就要往马背上送,洛瑾瑶忙捧着他的脖子道:“等等,我还是要去见他,这个人我是一定要见的,夫君,要么你陪我一起去,给我撑腰去。”
既然真的时光倒流,重来一回,她傻了才去和那负心汉同归于尽。之前有那偏激的想法,不过是觉得梦境随时会醒,要快刀斩乱麻,能杀一个是一个,了结此生罢了。而现在,她有的是功夫与那些害死她的人斗!
“明月,你给我过来,该我问问你给我喝了什么茶了。”洛瑾瑶咬牙道。
作者有话要说:守宫:即变色龙是也。古称。
(*^__^*) 嘻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