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稀罕双生姐妹花,陈家姨妈的丈夫陈卓然进京做的是正四品的吏部侍郎,以后前途无量,只要走的好说不得就是二品大员,苏家往后仰仗陈卓然的时候只怕多的是,自然是可着劲的攀扯关系。

记忆中陈姨妈带着陈婉玉陈婉茹姐妹两确实住了下来,那姐妹两贤淑知礼可人很受众人的喜欢,其中温柔可人的妹妹陈婉茹更是在后来嫁给了康其泽,谱写了一曲一生一世一双人的新朝恋歌。

陈姨妈的女儿生的好,只可惜长子陈妙凡后来有些荒唐,不过现在还没人发现,只觉得这位大公子也同样温和体贴相貌英俊算得上良配。

能将这些事情记得清楚,是因为今日里她无意中撞见了陈姨妈家同茂哥同岁的小儿子陈怡凡欺负茂哥气愤之下想要阻止,却被后来的陈婉茹大肆嘲讽侮辱了一番,更被陈婉茹的丫头撞进了湖里,要不是玳瑁会水,她几乎丧命。

苏家人对苏梓萱落水根本没有做出任何反应,像是从来没有发生过这件事一样,茂哥更是被柳氏反过来训斥了一番,又闹到了苏文宇跟前,茂哥的境况便越发不好,大冬日里烧了一场,身子不好连学堂都去不成,两个多月后茂哥在去学堂跟不上进度,自己在也无心学习。

苏梓萱样貌丑陋,轻贱如泥,人人都能踩上一脚,没人觉得这样有什么不对,好似理所应当。大抵是觉得样貌丑陋不可改变,知道在这样的一个世界这样的她即便重来一次也没有机会过上一生安稳的日子,所以重生而来的苏梓萱还是选择了离开。

苏梓萱有些感伤的摸了摸脸上的印记,浅浅的呼出一口气。想到今天可能会发生的事,苏梓萱很快将一点负面情绪抛到脑后,吩咐玳瑁:“去跟大少爷说一声,叫他下了学就到我这里来,不要去别处。”

犯不着跟这些人硬碰硬,陈婉茹以后会嫁给康其泽陈卓然更是在新朝真正做到了二品的吏部尚书,以后茂哥要想在仕途上有所成就跟陈家关系恶虐,不会有什么好处。

等到玳瑁出去,苏梓萱又进了一次妙境,翡翠树叶落下了不少,满满的装了一首饰盒子,苏梓萱笑的眉眼舒展,这些可都是白花花的银子。

池水里倒映出的女子美得不似真人,苏梓萱站在池边看了好半响觉得自己都快要陶醉了,到好笑了起来,将从普陀寺的后山上捡到的不知名果核用池水泡了泡,想了想就丢在了硬的好似水泥地般的地面上,她是没能耐将这地面挖出来个坑的,只能试一试运气了。

睡了一会,起来又写了会字,练了会剑,将自己的心绪梳理了一遍,苏梓萱决定乘着年关将近,府上事多又繁忙的时候出一趟府,人多事杂注意她的人就少,这样她行事才能方便一些,别的好说,粮食必须先备下,只是玳瑁一个帮她做事,实在显得太单薄了些,要是能在多几个帮手就好些了。

“大小姐,陈姨妈家的二表少爷和大少爷打起来了!”

来传信的小丫头不知道谁跟前侍候的,但却没有必要为这事情说谎,苏梓萱打量了那小丫头好几眼,直看得小丫头往后退,她一面取了大氅披上,一面往外走,问这小丫头的话:“跟我说说是怎么回事?”

小丫头被苏梓萱的模样吓的战战兢兢,连说话都不利索:“奴婢,奴婢不太清楚,好像是谁拿雪球打了大少爷一下,后来,后来大少爷就跟二表少爷打起来了。”

苏梓萱到又多看了几眼这丫头。

陈怡凡顽劣调皮大抵是用雪球砸了茂哥一下,两个人起了争执,茂哥势单但也不愿意吃亏又有下人刻意纵容,打在一起到也是意料之中,只是大抵下人们偏帮陈怡凡,茂哥现在必定是吃亏了。

出了院子梅香愈发浓郁,苏梓萱走的飞快小丫头小跑着才能跟上。

“大小姐,在湖边琴心斋那边!”

虽然事情发生的地点有了小小的变化,但大同小异。

芭蕉早枯了露出层叠的落了雪的假山,梅花绽放松柏掩映,琴心斋是府上姑娘们抚琴的好去处,还没走到跟前就听着小男孩的哭叫声震天:“.....给我打!给我打!他凭什么打小爷!打!打断他的腿!”

苏梓萱是真没料到陈怡凡这样嚣张顽劣,一面哭一面站在下人的身后跳着喊打,茂哥的羊皮帽子掉在地上被人踩的不像样子,几个婆子装着拉架一面嘴里喊着不要打了一面对吉祥和茂哥下黑手。

茂哥气的脸颊通红,整个人都在颤抖。

苏梓萱一下子就想起上辈子丢掉的茂哥,他还那样小,为什么这些人这样恶毒不愿意放过他!

苏梓萱深吸了几口气才将胸口翻涌的怒气压下去,捏了个雪球朝着嚣张的陈怡凡的脸扔了过去。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妙境的存在,她的力气大了很多,连准头都极好,恰恰的打在陈怡凡的左眼上,陈怡凡一下子尖叫了起来:“疼死了!”

婆子们吓了一跳,慌里慌张的都围在了陈怡凡跟前献殷勤。

苏梓萱走到茂哥身边,沉默给茂哥整理衣裳,将他的羊皮帽子捡起来一丝不苟的将上头的雪清理干净。茂哥看见苏梓萱,也忘了愤怒,只剩下委屈,哑着嗓子叫了一声:“姐姐。”

苏梓萱摸了摸他的头发,转头看向了被婆子围在中间的陈怡凡,陈怡凡又冲着苏梓萱喊叫:“是不是你个丑八怪打的我!你老实交代,不然小心我叫人将你买进窑子!”

才这样小,不但心肠歹毒,言语都如此污秽,陈家原来也不过如此。

苏梓萱轻蔑的笑了笑:“你读不读书?”

陈怡凡一愣,嚣张的道:“我怎么不读书?范阳张先生就是我的老师!”

“张先生就是这样教导你说话的?还是孔圣人告诉你在别人家作客可以这样欺侮主人?你小小年纪就这样心肠歹毒言语污秽,我今日要是不教你做人的道理到亏了你要叫我一声姐姐!”

苏梓萱顺手捡起一截树枝,朝着陈怡凡走了过去,陈怡凡这才觉察出了害怕,朝着下人吩咐:“拦住她,别叫她过来!”

婆子们忙上前来拦,苏梓萱提起树枝就打,她练过剑,虽然没有对敌的经验但收拾几个婆子不在话下,婆子们不但不能近苏梓萱的身,还叫苏梓萱打的乱叫乱跳。

茂哥觉得姐姐好似从天而降的神人,连形象一下子都高大了起来,心里觉得汹涌澎湃,吉祥崇拜的看着苏梓萱,砸着嘴:“大小姐真厉害,过了今天看以后谁还敢随便欺负少爷!”

茂哥一下子觉得腰杆都硬了,刚刚被打的地方好似都不疼了。

陈怡凡吓的眼珠子乱转,一转头看见个红色的裙角立马哭了出来:“二姐姐,这个丑八怪欺负我!”

即便是闹到了大人面前,今天的事情也会轻轻揭过,老太太也不会愿意轻易得罪陈家,苏梓萱只有自己上阵亲自教训教训这些下人,她怜惜茂哥不愿意叫他白受气,但却也不想将事情闹的过了连累茂哥。

陈婉茹果然出现了,苏梓萱停下了手里的动作看了过去。

第14章

陈婉茹确实是个美貌的女子,眉目如画唇红齿白,梳着圆翻髻簪着红珊瑚番莲花钗,水蓝色裙衫外头罩着大红羽纱面白狐皮里的鹤氅,柔柔软软立在原地仿若一幅画。她眼神清澈,只是在看见苏梓萱的时候,还是不免闪过几丝厌恶,面上带着笑意说的话却和她柔顺的外表一点都不相符;“这位是大姐姐吧,怎的到亲自教训起下人了,到底是做主子的,这样做还是失了身份,在说怡哥年幼,大姐姐有什么话不能好好说,何必动手动脚,到叫人看笑话。”

苏梦萱是京城出名的容貌与才情并从的女子,自来了陈婉茹风头也被抢去了不少,能在世家之中混的风生水起,便肯定不是表面上看的这样柔弱。

看似客气,说出来的话却是绵里藏针,毫不客气。

苏梓萱笑了笑;“妹妹好口才,不过妹妹瞧瞧,你出来走动后头婆子丫鬟多少人,做事情自然是有人替妹妹代劳,我就不同了,就一个丫头还什么事都要做,我又出来没带她,不靠自己又靠谁?妹妹是生在福中,凤凰一般长大,自然不知道我这种人的无奈。”

苏梓萱将自己放在了弱者的位置上,出言为难的陈婉茹到成了恃强凌弱的人。

陈婉茹虽还带着笑意,眼神却渐渐冰冷了下来:“姐姐是说侯府虐待姐姐?”

陈婉茹到会抓重点,苏梓萱掩嘴轻笑:“瞧你说的,何必总把人想的这么坏,说谁不好也不能说自己的家不好,侯府对我恩重如山,我能好好活到现在已属幸事,若在抱怨不成了不知足?我就是没念过书,有些道理还是懂的。”

陈婉茹没想到这个深居简出的侯府大小姐竟然这样能言善辩,说了这么一会,她一点都没占得上风,苏梓萱到又开口讽刺,陈婉茹陈怡凡读书却不知礼。

苏梓萱牵了茂哥的手转身要走,陈婉茹淡淡的道:“姐姐打了人就要走?”

苏梓萱头也没回:“你不是说我是主子么,主子打下人有什么不行?若是下一次见着她们对主子动手动脚,我照样打。”

丑陋不堪的女子背影到是格外的婀娜,逶迤远去说不出的傲然。

陈婉茹淡淡的一笑,转头看了一眼身旁的跟着的高壮的大丫头喜鹊,喜鹊一点头,快步奔向了苏梓萱。纤细的身影就在眼前,只要稍微一使劲就能撞进一旁的冰冷刺骨的湖水里,喜鹊的笑意就越发阴冷,猛的向一旁撞去,眼见就要撞上,浅色的大氅好似凭空消失,地上湿滑,喜鹊身形不稳一下子向跌向了湖中。

哀叫声和噗通的落水声几乎同时响起,忽然往前快走了几步躲开了喜鹊的苏梓萱看起来一脸诧异,却并没有掩藏眼里戏谑的光,看着陈婉茹:“这是妹妹的丫头么,就是在想不通也用不着在亲戚家跳湖自尽呀,传出去好像妹妹待下人有多凶狠一般 。”

陈婉茹漂亮的脸上连一丝笑意都没有,清澈的眼里此刻只剩下满目阴霾,看着下人将喜鹊慌手慌脚的从湖里拉上来,渐渐的勾起个冰冷的笑意:“姐姐好手段。”

正午的阳光折射着冰雪的寒冷,将丝丝光亮投在苏梓萱半边脸颊上,竟然透着出尘的美意,陈婉茹眯着眼看着苏梓萱自然的转身离开,双手渐渐收紧,女人天生的敏锐让她觉得必须要对苏梓萱下狠手......

茂哥看着姐姐前所未有的觉得姐姐的背影让他安心,只是想起刚刚的事情,不免低垂着头,低声道:“我给姐姐惹了麻烦。”

苏梓萱叹了一口气,她是不想将事情闹的不愉快的,由她亲身经历同陈婉茹的争斗之后她更加不觉得同陈婉茹交恶是什么好事,陈婉茹下手果断又毒辣且看起来是个心胸狭窄的人,今天在她手上吃了亏,往后必定会找回来。

“我是你姐姐,我不护着你护着谁?”

茂哥抿着嘴一笑,看起来又羞涩又喜悦:“等我长大了,我也护着姐姐。”

苏梓萱笑着道:“好啊,姐姐等着你可以护着姐姐的那一天。”

回了苏梓萱的院子,玳瑁才刚刚洗了衣裳回来,心疼的侍候着茂哥喝了茶水吃了几口点心:“亲戚也这么嚣张,这是什么世道!”吉祥也频频点头:“我也没见过那么嚣张的小少爷,不知道陈家是怎么教导的。”

窗台的水仙花开的愈发繁茂,翠绿的枝叶嫩的喜人,苏梓萱看着茂哥清澈的眼,同他将事情好好分析了一遍,又同他讲了厉害关系:“......那姐弟两不是吃亏的人,更何况陈家姨夫做了吏部侍郎,家里从祖母往下必定都会向着他们,在有个太太从中作梗,你只要这次不吃亏已是万幸。”

说起柳氏,茂哥还是不自然的垂下了头,苏梓萱看的出他的挣扎和痛苦但还是接着说了下去:“.....以后见了陈怡凡你能躲就躲,躲不过就往祖母院子跑,不管怎么样不要让自己吃了亏,姐姐不能每次都救你,你到底靠的是自己。”

苏梓萱有些不忍心说下去,说到底茂哥才七岁,这样的话题对他而言太过沉重,可若茂哥不尽早的成熟自立起来,苏梓萱又能帮的了他几次?靠谁也不如靠自己。

茂哥沉默的坐在椅子上一言不发,他瘦小的脊背挺的笔直,却让他整个人的身形都显得僵硬了起来。

炭火渐渐小了下去,玳瑁细心的添了两块炭,分到手的炭不多,又要先紧着夜里用,白天的炭玳瑁几乎是在算着用,连一块都不能浪费。

茂哥的眼里印着微弱的光芒,好似引燃了心头一丝火星,渐渐的成了燎原的大火,烧的他脸颊都通红,收紧了放在腿上的拳头,半垂的头昂起,目光前所未有的坚定:“姐姐,我想明白了。”他的眼眸闪着格外明亮的光芒,声音都高昂起来:“我即便什么都不为,也想叫姐姐不在过这样的日子,天气这样冷,竟然,竟然连炭都克扣姐姐,太太是什么样的人我其实早明白了,只是过不了自己心里的一关,可我不能一直装作不明白....姐姐,我一定好好读书好好学本领,以后我自己另立门户,让姐姐过无忧无虑的日子!”

苏梓萱上辈子是独生子女,父母的掌上明珠,她其实并不太懂兄弟姐妹之间的感情,以及这些都意味着什么。她甚至一直对茂哥好似在完成任务一般,只是不想叫原来的苏梓萱伤心失望,但此刻茂哥一直闯进了她心里头柔软干净的圣地,那种血脉相连同气连枝的感觉让她眼眶发热止不住握住了茂哥的小手:“姐姐懂,姐姐很高兴。”

这才是兄妹吧,同父母一样,希望你过的好愿意为你而撑起一片蓝天。

“.....黄仁德到跟老五搅合到了一起,这一次的事情是我大意了,让你替我受了罪。”成王康绪同宁王康昱是一母的兄弟,眉眼相似却气质完全不同,成王身上自有一股大气沉稳的气势,不怒自威,对着坐在石凳上的薛凤君,语气里满是歉疚。

薛凤君身上的伤好了大半,披着件玄狐皮的大氅,衬得他越发面色白皙唇色鲜红,薄而有力的唇带着淡淡的笑却不辨喜怒:“这有什么,你不必介怀。黄仁德动了西北的军饷,我看不过去,不管怎样,魏朝的根本动不得,我即受了伤,正好大张旗鼓的查一查,断掉黄仁德的一两个臂膀也是好事。”

成王做主要查西北军饷亏空一事,黄仁德的手下拦截成王马车行刺,结果马车里坐着的却是薛凤君,黄仁德下手很绝,要不是薛凤君本身有些功夫,后来又被苏梓萱及时救起,这会情形会怎样还不一定。

康昱将个不大中意的酒杯一下子扔到了亭子外头的雪地里,侍候的小厮忙又将一旁小红泥炉子上煮好的茶水倒了一碗捧给康昱,康昱喝了一口似是满意,才笑着开口:“二哥你可不知道,他现在指不定心里怎么高兴着,受了一次伤可遇上了命定之人了!”

薛凤君转眸看向了亭外的红梅,握着白玉茶碗的手指微微弹动。

成王笑看了一眼薛凤君:“说的是苏侯府的大小姐?救了凤君的人自然要重谢,她样貌不好,为她谋上个好亲事以后老有所依便是最大的谢意。”

康昱来了兴致站起了身,狭长的狐狸眼闪着顽劣的光:“我瞧着二哥你那贴身护卫曹文吉就很好,身有残疾两人刚好配对!”又去看薛凤君:“你觉得怎么样?!”

康昱不自主露出了几分急切,期盼薛凤君也能乱了阵脚或者露出慌乱的神色。

“我听皇上说要给你相看王妃,问我哪一家的闺秀好一些,我想举荐自己的妹妹,不知道皇上会不会有意见。”薛凤君的目光从红梅转到了康昱身上,幽深的眼里淡淡的几点光芒,竟叫康昱觉得脊背发凉,忍不住拔高了声音:“你知道我见了薛明月不打在一起就是好事,还偏偏要给皇上举荐什么自己的妹妹,没见过你这么做兄弟的人!”

薛凤君便只笑了笑,康昱觉得自己在薛凤君面前又乱了分寸,愤愤的又将个茶碗扔了出去。

有小厮上前到了热茶,热气蒸腾而上成王一时到觉得有些看不清薛凤君的面容,只是觉得分外淡漠疏离,他叹了一口气,试探着道:“大年初六我叫王妃在王府里办赏花宴,给侯府的苏大小姐发了帖子叫一并去,到时候王妃特意关照几句,往后侯府的人也不敢太过轻慢苏大小姐,你觉得如何?”

薛凤君的生母同成王的生母德妃是一母的亲姐妹,他同薛凤君几乎是一起长大,情同兄弟,薛凤君生来就染有怪病,一旦发作六亲不认痴狂凶狠,因为这个病薛凤君自来看起来谦谦温和,却最是淡漠。

听说这个苏小姐不但救了薛凤君更能安抚住发狂的薛凤君,如果她真的背景简单对薛凤君没有坏心,薛凤君又还算喜欢她,成王很愿意为了薛凤君抬高苏梓萱,寻个合适的机会将苏梓萱放在薛凤君身边,以后薛凤君在发病就不用受太多苦楚了。

薛凤君的神情少有的认真,想了想才道:“还是早一些好,她在家里的日子不好过,这几日天气变冷,连炭都没有,早晚要生病的。”

康昱到底忍不住,又同薛凤君说话:“丑成那样你也要?”

薛凤君垂下眼看着茶碗里沉浮的茶叶:“丑?我怎觉得美得倾国倾城。”

康昱那双黑漆漆的眼珠子差点掉出来,朝着成王道:“二哥,你能瞧出他得的是什么病吗?!”

成王笑了笑:“只要凤君高兴就行。”

薛凤君计谋过人是成王身边不可多得的人才,不论是从感情还是从成王的野心而言,他都是希望薛凤君好的。

陈婉玉正陪着孔氏说话,她有着同陈婉茹几近相同的样貌,但性格却截然不同,转头瞧见进来的陈婉茹神情不大好,微微皱了皱眉头,又笑着同孔氏说了几句才同陈婉茹一起回了暂住的院子。

苏侯府的院子都有梅树,此刻落满了积雪,看起来别样的美艳,丫头说了刚刚发生的事情,陈婉玉转头看了一眼陈婉茹:“到了亲戚家你也这样嚣张,不怕别人识破你的本性?”

陈婉茹抿了抿嘴:“姐姐何必总是这样针对我?”

陈婉玉已经走到了房门口,听见陈婉茹说话,停住了脚步:“我是为你好,这个大小姐即便在丑陋你也不应该随意去轻贱她,人即活着便有她存在的道理,上天对每一个人都是公平的,种了因就会有果,要等到有一日后悔了,却是谁也帮不了你的。”

陈婉茹冷笑了一声,看着陈婉玉进了屋子:“那我倒要瞧瞧,这个丑陋无颜女有什么本事让我后悔!”

厚重的猩红棉帘子放了下来,遮住了陈婉玉纤细淡然的背影,陈婉茹深吸了一口气问一旁的丫头:“太太歇下了吗?一会等太太醒来你们叫我一声。”

丫头忙应了一声。

第15章

“......平王殿下英武不凡,文韬武略,是个难得的人才.....这套官窑青釉四季花卉茶碗是平王殿下珍藏的,又特意赏给我,说同我的气质相符。”苏文宇白皙的面上不免带着得意的神情,有几分炫耀的味道在,让他俊雅脱俗的气质有稍微的受损。

书房里的三足香炉燃着的是宫廷里的龙脑香,让屋子里透着奢靡的富贵气息,想来也是平王赏赐,苏文宇到底借着黄仁德搭上了成王的路子,皇帝渐老,臣子们也多了心思,开始自谋出路。

康其柯尝了一口茶碗里的清茶,是上等的龙井:“我同平王也有些来往,他是个谦和守礼的人又十分爱惜人才,最是感念旧恩。”

他说着抬眸扫过正在品茶的苏文祥和陈卓然:“我时常进宫陪伴祖母,到听得宫人们总说,皇上很看重平王,时常叫到身边,皇上上了年纪,最重的还是信任。”

苏文祥淡淡的点头微笑,陈卓然低头品茶。

康其泽有些烦躁的看向了窗外,朝廷大军节节败退,都到了朝不保夕的时候,还有心思做这些无聊的事情,他起了身告了罪:“我身体不舒服,舅舅同陈家姨夫先聊,我失陪一会。”

康其柯皱起了眉头看着康其泽笔挺的身影走了出去,转头瞧见陈卓然的眼里露着欣赏,他淡笑道:“他最是顽劣,还请舅舅和陈家姨夫看在我的面子上多多包涵。”

陈卓然笑着摇了摇头,只道:“这有什么。”

康其泽出了苏文宇的书房一路向后宅走去,雪融化了七七八八,天气阴冷的厉害,梅花的香气愈发浓郁,青年男女的笑声忽隐忽现,听着却格外刺耳。

梅林畔的佳雪亭华服的少男少女们坐在一处,笑看着个瘦弱的背影跌坐在污泥之中,陈妙凡笑着道:“丑成这样就该待在自己的屋子里,没事跑出来吓人做什么,瞧瞧跌倒了吧!”

众人便又笑了起来,张扬肆意。

薛明月笑的愈发得意,大红色羽缎的长裙让她看起来格外明媚:“这个表哥说的好!”

苏梦萱看了一眼掩着嘴角的陈婉茹,将手里的茶水轻轻晃动:“妹妹劝劝表哥吧,为难我姐姐做什么。”

陈婉茹扬起眼角,一旁的李景麒眼眸一亮凑了上来:“秒凡要做什么茹妹妹难道能挡住?”

往常总围着苏梦萱转的李景麒也改投了陈婉茹裙下,都不用陈婉茹开口自有人冲锋陷阵,苏梦萱面皮微僵,苏静萱却是眉眼带笑,好容易看见苏梦萱吃瘪,果真还是自家的表姐好,愈发亲近的挽着陈婉茹的胳膊:“婉茹姐姐最好!”

苏熙萱挑了挑嘴角,语气却是不悦:“二姐心善,跟你们不一样!”

苏静萱嘲讽的看了苏熙萱一眼:“走狗!”

苏熙萱嚯的站了起来,才要开口,亭子外的苏梓萱默默的站了起来:“刚刚是谁用石头扔我,站出来。”

众人一惊,都看了过去。

苏梓萱的裙子上满满的都是泥水,最是狼狈的人现在看起来却格外冷静,分明的就如同这白雪和污泥,看着亭子里的陈妙凡淡淡的道:“你要是想跟我动手我到愿意奉陪,若是你不敢就不要出来,若是你敢出来就不要输了恼羞成怒。”

陈妙凡收起了脸上的笑,眼里闪着阴狠的光:“是你自寻死路的,今日不叫你跪地求饶,我到罔为男子。”

他大步踏了出去,好似要去踩踏一只蚂蚁,陈卓然教导出的陈妙凡自幼不但读书也一直习武,还算身强力壮,在他看来收拾苏梓萱不过是片刻的事情。

他快步走到苏梓萱跟前抬脚就要踹,站在暗处的康其泽皱起眉头往前踏了一步,却见苏梓萱轻巧的躲了过去,一回身手里握着的树枝打在了陈妙凡的腿上,只听得陈妙凡哎呦惨叫了一声跌倒在地上。

亭子里的人都站了起来,面色各异。

陈妙凡面色狰狞看着站在原地淡漠的苏梓萱,迎着太阳根本看不清她的样子却并不妨碍他的语气里流出浓浓的怨毒:“你等着!”有小厮上来搀扶,苏梓萱笑着道:“真就恼羞成怒了?”

也只听得陈妙凡重重的哼声。

亭子里的陈婉茹走了出来,苏梓萱看见笑了笑:“撺掇着你哥哥来对付我很有意思?恃强凌弱很有成就感?你也就这样!”

陈婉茹面上的笑意好似这残雪上折射的光只有亮的刺眼的冰冷:“我到是小瞧你了,不过你必定会后悔的。”

苏静萱追了出来挽着陈婉茹冷冷的看着苏梓萱:“你打伤了妙表哥,我母亲和祖母都不会饶过你的,别在指望着祖母总护着你!”

苏梦萱和苏熙萱一起走了出来,路过苏梓萱的时候露着轻蔑的同情。

李景麒只顾着追逐美女,薛明月重重的哼了一声却在刚刚见识了苏梓萱的本事之后再不敢轻举妄动。

佳雪亭外只一会就只剩下了苏梓萱一个,她垂着眸站在原地不知道在思索什么,冬日的残阳将她的影子拉的格外长,落寞又寂寥。

直到感觉有人站在了面前苏梓萱才抬起了眼眸,无波无澜:“你是来嘲笑我还是来可怜我的?”

康其泽抿了抿嘴,他只是看着苏梓萱这倔强不服输的模样想起了他自己,幼年时候别人笑他骂他他也总是这样,不肯认输不肯低头,却只有自己明白自己心里的孤单和荒凉。

他蹲下身子用帕子擦拭着她裙子上的污渍,又慢慢的拧干,裙子褶皱脏的不像样子却至少在不像刚刚一般湿哒哒的粘腻。

苏梓萱觉得鼻子酸涩,好像有什么要喷涌而出,她扬起头看着天,直到康其泽站起来同她说话:“以后有什么难事也可以找我。”

她看着康其泽的背影渐渐远去,好一会才自嘲的笑了笑。

冬日的阳光从雕花隔扇一直照进了暖阁里,陈婉茹的面容刚好落在阴影里,孔氏笑着将个新做的花草簪子递给了陈婉茹:“这样新鲜的样式最适合你,姨妈老了,带上显得轻佻。”

陈婉茹垂着眸细长纤细的手接过了发簪:“....母亲往常总说姨妈最好,果然是如此,还总说以后等我父亲有了机会一定要好好提携姨夫.....谁知道今日就遇上了这样的事,梓萱姐姐不知道是不是仗着大太太,竟然背地里下毒手,要是不让大房知道姨妈的厉害,往后还不知道要做出什么事。”

孔氏已经站了起来,婉茹说的对,如今她有姐姐撑腰要是还不能给柳氏个下马威以后还怎么在侯府立足,在说怎么也要给姐姐一个交代,不能叫姐姐觉得她心不诚,不向着自家人,她抿了抿鬓发:“你先去找你静妹妹玩,姨妈去找老太太说说话。”

陈婉茹看着孔氏径直出了院子,嘴角渐渐勾出个淡漠的笑意,收拾一个苏梓萱,根本用不着她动手。

苏老太太才从佛堂出来,孔氏红着眼站在门口,忙上前扶住苏老太太:“母亲,你可不知道,苏梓萱把妙凡的腿都打肿了,大夫说要好些天下不来床,不管怎么说是亲戚,咱们留了人家住下,现在出了这样的事怎么也要给个说法才是!”

苏老太太扶着孔氏的手坐在榻上,丫头上了茶水她浅浅的尝了一口,皱着眉又放回了榻几上:“你怎么不说是为什么?”

孔氏一噎,半响才道:“母亲,咱们虽是侯府但家道中落,陈家可也得罪不起。”

苏老太太的脊背好似一下子弯了下来,佝偻的厉害,垂着眼好似老僧入定一般,好半响才淡淡的道:“去叫苏梓萱过来。”

孔氏忙道:“我这就去!”

玳瑁红肿着一双眼站在屋子外头,看见苏梓萱就落下了泪:“小姐,我刚刚出去了一回,等在回来,床上榻上不知道被谁倒满了雪,小姐,可怎么办呀!”

苏梓萱怔怔的站在原地。

自来了这个陌生的世界,她从来没有像现在这样觉得无助疲惫,她努力改变着周围的一切,即便在困难她也选择勇往直前。

有丫头远远的站在一旁说话:“大小姐,老太太叫您过去一趟。”

可是现实总是如此残酷,只因为容貌丑陋她就受尽屈辱,即便并不是她做错,可她知道她必定逃不定被罚的命运。

苏梓萱从来不知道冬天会这样冷,一直冷的人心尖打颤。

面前的苏梓萱微低着头,暖阁里的暖气让苏梓萱鞋子上沾的雪渐渐融化,湿了鞋子也湿了脚下的大红绒丝地毯,裙角上的污泥在这温暖祥和的屋子里显得有些触目惊心,苏老太太沉默着一口一口品着碗里的清茶,坐在下首的孔氏面色淡然的看着苏梓萱,语调平稳却偏偏透着一股盛气凌人:“....都是一家子兄弟姐妹,即便在有冒犯你的地方你也不该下毒手,妙凡腿肿的厉害,要好几天下不来床,在怎么说我也是你的婶娘,你们太太没有教你的地方我也是能教的,女孩子家还是要贞静贤淑,就算你将来嫁不出去可也要考虑侯府对你的养育之恩,你这样自己名声不好影响了其他妹妹们怎么办?”

苏老太太还从来不知道孔氏说话可以这样刻薄,她将手中的茶碗放下看着苏梓萱,打断了孔氏:“你有没有什么要说的?”

苏梓萱忽然笑了笑:“祖母觉得我需要说什么?”

这一双清亮的眼此刻竟然让苏老太太有种无所遁形的感觉,她苍老的面容看上去越发的严肃刻板。

孔氏将茶碗重重的磕在了桌子上,呵斥苏梓萱:“怎么跟你祖母说话的?!你们太太没有教你孝顺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