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提及此事,卫恒也不由的慎重起来,赶紧正色道:“王爷您所料不错,太子的确是派了杨平南下,顺着线索去查找素岚小姐身世的线索了,不过到目前,还没什么进展。当年廖大小姐替她将所有的一起都做了妥当的善后,该断的麻烦都已经清理掉了,后来她自己接近太子之前,也都周密的布署准备过,现在除了她身边的那两个丫头,应该再没有人能够站出来指证她的身份了。”
廖容纱做事,向来都是滴水不漏的,她替自己妹妹做的打算,肯定会防着一切可能发生的万一,不会留下线索等人来查。并且廖素岚本身也很聪明,她既然是处心积虑的混进了太子府,也应该是经过详细周密的打算和安排的。虽然殷绍拍了杨平去做这件事,但是杨平想要找到什么线索也不容易。
这方面,殷湛也不是太担心,这时候他心里惦记的却是另外一件事。
“上回皇觉寺里出现的那个丫头,也还是没能撬开她的嘴巴吗?”想了一下,殷湛问道。
“没!”卫恒一筹莫展的摇头,“太子已经叫人核实了她的身份,她的身份没有造假,的的确确就是廖夫人身边那个侍婢的女儿,可是太子用了刑,她却只是喊冤,一口咬定了没有被任何人收买。不过重刑之下,她反而是改了口,说是自己认错了人,不再一口咬定见过素岚小姐了。”
哪怕只是这样,殷绍对颜玥也应该是倍加防范的。
“绝对还有一个人,是知道她的身份的。”最后,殷湛只是这样说,“那个丫头,不会那么巧凭空冒出来的,或许不用往远了走,当初设下那个局的人,十有*就在这天井之内。”
否则他就不可能精准的掌握住颜玥的行踪,并且把手伸到了殷绍的后院里去使手段。
“这段时间,太子一直有叫人继续追查的,可是吴氏那里的线索断了,她身边的那个婆子也失踪了,十有*是被人灭口了,恐怕——再要找到蛛丝马迹也不容易了。”卫恒说道。
因为颜玥是廖容纱的妹妹,殷湛会爱屋及乌,对她的事情也都一起抓过来了,这一点,卫恒7一点也不奇怪。甚至于当初也就是殷湛不知道颜玥的真实身份,否则也就不闻不问的放任她呆在殷绍身边了。
但凡是那个女人会做的事,他都会替她设想,替她去做。
所以现在卫恒就恨不能理解,为什么明知道那女人回来了,殷湛却反而没有积极去认回了她,并且当面跟她把一切的事情都说清楚。
“王爷——”心里纠结了许久,卫恒才终于是找了个迂回的方式开了口,“那天太后寿宴,在重华宫里她们已经见过了,以她的为人,年后是应该会想办法带着素岚小姐脱离虎口,一起返回南塘去的吧。”
宋楚兮现在的身份特殊,注定了她不能在天京滞留太久。
卫恒这话的暗示明显,并且已经做好了要被殷湛责罚的准备,不想殷湛闻言,却没有半分异样,甚至连脚下的步子都没有一丝一毫的紊乱,只就面色如常的从容前行。
*
前朝那边的朝贺仪式,因为繁琐,从大清早开始一直折腾到了傍晚时分才结束,不过好在一切顺利,倒是没起什么波折。
之后皇帝就回寝宫去重新更衣,准备在一个时辰的金殿赐宴。
白天的庆典上,殷绍中途离席,皇帝是知道的,只不过他一整天都在忙,自顾不暇,也就没有过问。
这时候坐在往后宫去的辇车上,突然想起来了,就随口问了句,“白天那会儿,太子匆匆离席,一走一个多时辰,是发生什么事了吗?”
高金立耳听八方,自是将各宫的状况都随时掌握在手,闻言就赶紧回道:“是出了点儿事情,太子殿下的那位妾室安氏,好像是被什么人下了毒,连累之下就小产了,太子殿下就赶着过去看了眼。”
若在平时,对殷绍不利的事,高金立多半会避重就轻的,可是这次事情明显闹大了,梁氏殒命,皇帝不可能不过问,所以他也就只能如实的说了。
提起安意茹,皇帝的眉头就不悦的使劲拧了起来。
不过殷绍后院的事,他也并不想插手,倒是没说什么。
高金立不敢隐瞒,拿眼角的余光透出辇车上低垂的幔帐观察他的脸色,见他没有动怒的迹象,这才又继续说道:“陛下,南塘宋氏的家主夫人牵涉其中,最后为了力证清白,据说当场撞了柱子了。”
“什么?”皇帝一惊,猛地坐直了身子,之前的那点倦意一扫而空,“你说什么?”
“具体怎么回事还没查清楚,只有人说是南塘宋氏的家主夫人有下毒的嫌疑,那为宋夫人也是个性子烈的,后来争执起来,就一头撞了柱子了。”高金立道。
宋亚青的夫人猝死,这件事肯定是要报给他知道的,高金立会拖到现在,也只是因为今天的日子特殊,没敢在朝贺的庆典上扫兴。
皇帝烦躁的揉了揉鬓角,“人怎么样了?”
“死了!”高金立道:“当时场面乱,下头的人没拉住,就——”
“这个混账东西!”皇帝闻言,突然怒不可遏的发出一声咆哮。
当着殷绍的眼皮子底下,他是为了安意茹那个贱人才逼死的梁氏吗?为了那个贱人,他都多少次忤逆自己了?
皇帝的怒气,只在一瞬间就上升到了顶点。
下面抬着步辇的小太监是头次经历一国之君这样的雷霆之怒,一个不慎就崴了脚。
那步辇略一倾斜。
“快接住了,护驾!”高金立惊慌失措的大声叫嚷。
好在是随性的御林军为数不少,马上就有人过来帮忙,将那倾斜的步辇稳住。
皇帝本来就正在气头上,直接就大步下了辇车。
“奴才该死!奴才该死!”见他一脸怒气冲冲的模样,之前崴了脚的小太监吓的魂儿都丢了,在那石子路上就开始砰砰砰的磕头。
皇帝有气没处撒,一副怒气冲冲的模样。
高金立等人也都大气不敢喘的跟着跪了下去。
本来皇帝的步辇过来的时候,迎面安寿公主正好带了几个婢女走过来,都推到了旁边的花圃里让路,见皇帝险些摔着了,安寿公主不能视而不见,就连忙过来问候,“父皇,您还好吗?”
安寿公主是皇帝的第二个女儿,资质平庸,不会特别的讨皇帝欢心,但从小到大也没什么大的过失,及笄之后就按部就班的嫁了人,迄今为止,没出什么风头,过的也还算如意。
皇帝对这个女儿的感觉大约也是可有可无,见到了她,脸色也不见缓和,只就大声叱道:“太子呢?马上叫他滚过来见朕!”
“是!”高金立赶紧应了,给自己的徒弟使了个眼色,那小太监爬起来就一溜烟的跑了。
“父皇您快消消气,太子哥哥就算是有什么做的不尽人意的地方,您也为了这个动怒,当心气坏了身子。”安寿公主有些恐慌的劝道。
“皇后呢?还有皇后也给朕一起找过来!”皇帝这个时候,是谁的劝也听不进去的,只就暴躁的大嚷大叫。
“是——”高金立硬着头皮赶紧答应了,安寿公主却是一脸茫然,想了想,就有所顿悟道:“父皇,您是因为白天凤鸣宫里宋家夫人的事情吗?”
皇帝的目光一冷,狐疑的朝她看过来一眼。
安寿公主被他盯着,心口猛地一缩,有些畏惧的垂下眼睛去,小声道:“当时事发的时候儿臣也在场,母后也被气的心悸之症险些发作,其实——也不是太子哥的错,当时——当时——”
安寿公主说着,却是欲言又止。
皇帝只狐疑的看着她,叱道:“你都知道什么?”
“儿臣也不是知道的很清楚,安氏被人下毒的事,太子哥已经移交大理寺追查了,当时宋夫人的事情,只是个意外的。”安寿公主道,她似乎并不很适应在皇帝面前说话,咬咬牙就跪了下去,这才又继续说道:“本来也就是有人提了宋夫人一句,太子哥碍着有外人在场,就说是移交大理寺去查了,后来是宋四小姐站出来说了几句话,又搬出来了太后娘娘压人,宋夫人也不知道是怎么了,突然就又起了脾气,才会出了那样的意外。”
梁氏的死,绝对是宋楚兮教唆的,这件事,安寿公主不算夸张,只要皇帝想问,随后叫人去查一查就一清二楚了。
可是宋楚兮那个小丫头,她怎么会?
皇帝的目光阴冷的盯着安寿公主,面有狐疑之色。
安寿公主只本分的使劲低垂着脑袋,犹豫了一下又道:“好像是他们宋家内部的冲突吧,后来从凤鸣宫出来,儿臣还看见良嫔娘娘和宋四小姐在花园里好像是起了争执的样子。父皇,他们宋家两房不是不睦已久的吗?据说那宋四小姐进京之后都没去拜见过宋家家主。”
如果说是宋家两房互别苗头,这才激发了凤鸣宫里的一场血案,那也是极有可能的,毕竟宋楚兮那丫头不是个善茬,这一点皇帝就知道。
安寿公主的为人一直安分,几乎没见她私底下挑拨过什么是非。
皇帝对她的话,就不由的又多信了三分。
“皇上,您消消气,龙体要紧。”高金立见状,就也硬着头皮劝道:“今天大好的日子,有什么事也等当面问过了太子殿下再说,殿下的为人稳重,当时不至于不顾大局,做出什么出格的事情的。”
说殷绍宝贝安意茹,皇帝相信,但如果说道他会为了自己的私事就一力逼死了梁氏,皇帝却是要怀疑的。
皇帝的面目阴冷,半晌的不置一词。
安寿公主就只状似惶恐的使劲低垂着脑袋跪在那里,一动也不敢动。
皇帝在原地停留许久,然后就一声不响的一撩袍角大步往前走去。
“快!跟上!快跟上!”高金立甩着拂尘,赶紧带着众人小跑着跟上去。
一直到皇帝的仪仗走的远了,安寿公主的婢女才敢凑过去,将她扶起来,“公主,陛下已经走了,您起来吧!”
安寿公主按着发疼的膝盖爬起来,唇角微扬,露出一点微凉的冷笑,继续若无其事的走了和皇帝相反的方向。
*
皇帝把殷绍宣到寝宫里,父子两个闭门说了半天的话,至于具体说了什么,外人无从得知,只殷绍出来的时候,脸色十分不好,这是显而易见的。
随后宴会的时辰就要到了,皇帝更衣妥当了,就去了前面主持宴会。
除夕之夜宫中的赐宴,是一年当中宫里排场最大的一场宴会,歌舞升平,酒菜飘香,热闹非常。
这样正式的场合,宋楚兮肯定是不能跟着端木岐一起做的,不过她也丝毫不掩饰和三房那些人之间的敌意,干脆就堂而皇之的跟在了宋太后的身边。
皇帝自从进殿之后就神色如常,如果不是他身边的人亲眼见到他大发雷霆的一幕,都只会当成是他根本就不知道白天宫里才闹了一场人命官司出来。总之是从宴会伊始,这殿中就是觥筹交错,十分的热闹喜气。
宋楚兮一边陪着宋太后小声的说话,一面拿眼角的余光去看主位上的皇帝——
她总觉得这人今天平静的反了常,而在这反常的举止之下,肯定是酝酿了什么阴谋的。只是这样宴会的场合,他应该不至于和自己的脸面过不去的。
一切都在有条不紊的进行,酒过三巡,就开始有人陆续上来给皇帝和太后等人敬酒。
南康公主带着女儿过来给太后请安的时候,皇帝大约是兴致正好,刚好看过来,目光就在淮南郡主的脸上顿了顿,突然道:“这个丫头,是不是过年就十六了?”
本来正温柔笑着和太后说话的南康公主,笑容一下子就僵硬在了脸上。
她恍然间意识到了什么,匆忙的就想要开口打岔,这边皇帝却明显是早有准备,已经看向了那边刚好也端着酒杯走过来要给他敬酒的端木岐,笑道:“端木家主的年岁也到了,淮南被皇姐教养的很好,朕瞧着你们两个倒也登对儿,今天大好的日子,朕就做主给你们保媒,定了这桩婚事吧!”
言之凿凿,这,不是个征询商量的语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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嗯,端木美人儿要娶媳妇了…
但是安寿公主哪根葱?为毛要给我兮女王穿小鞋啊?难道这就是所谓的女主天生招黑体质论?
ps:泪奔,今天又晚更了一小时,好像真的离午夜党越来越近了呜~
、第031章 我,要对她负责!
彼时这殿中歌舞正是热闹的时候,气氛很好。
下面的人觥筹交错,虽然皇帝的语调不低,但是被管弦之音混淆,下面离得远的座位上,客人们只顾着彼此寒暄,并没有注意。只是临近这边的二十几桌人,却都齐刷刷的止了声音,不约而同的扭头看过来。
皇帝的面上,带着一点浅淡的笑容。
南康公主的神色却在一瞬间就变得紧张不已。
“母亲——”站在她身边的淮南郡主更是始料未及,仓促的一把抓住了她的袖子,同时下意识的回眸,看向了端木岐。
虽然是在晚上,但是这殿中灯火通明,还是光线充足,如同白昼。
那紫袍雍容的男子,手持杯盏,从容而来,眉目之间一点不怎么庄重的笑意晕染,就如是在这金碧辉煌的大殿当中泼墨挥就的一幅画。
他的容貌极妖又极美,华服在身,也往往会叫人不自觉的忽略,只将所有的目光都聚焦于他的面容之上。
皇帝的话,他听到了,可是却丝毫不受影响,依旧是踽踽而行,款步走了过来。
“皇上,淮南的年岁虽是到了,不过这些年她陪伴我成了习惯,我还想再留她两年呢。”南康公主根本不等端木岐表态,就已经平和微笑着开口。
她是个端庄又温和的人,平时对谁都和颜悦色,但是这一刻,心里的火气却几乎是压抑不住的一拱一拱的往上冒。
当年皇帝对她的事情不理不睬,毕竟不是嫡亲的姐弟,她并不苛求什么,可以不予计较,但是明知道淮南是她相依为命的唯一的女儿,皇帝居然会把主意打到淮南的身上来了。这一点,恰是南康公主不能忍的死穴。
只是为了淮南郡主着想,她不能当场发作,但是可想而知,这一刻,她的面上笑的有多平顺温和,心里相对激起的就有多大的怒火。
成武帝,这简直就是欺人太甚。
皇帝的目光,只定格在端木岐的身上,等他表态。
而既然是他的意思,想要博得圣心,借机推波助澜的人就自是大有人在的。
南康公主开口打了圆场,坐在旁边的瑾妃就笑道:“南康公主舍不得淮南郡主是在情理之中的,可是淮南的年纪毕竟也是到了,虽说公主您是一片爱护女儿的拳拳之心,可是女大不中留,留来留去留成愁,这古话也是不假的。趁着如今的年纪正好,早点替淮南觅得一门佳婿才的正经道理呢。”
关于淮南郡主的婚事,这几年南康公主的确是一直在斟酌的。
只不过,以她这样尴尬的身份,又要处处顾虑皇帝的想法,挑的门第太高了,皇帝肯定要反感,但是如果只是选了人品不错的寒门子弟,保不准皇帝还要在淮南的婚事上打别的主意,毕竟自古以来,皇室中人的婚事多半都是用来联姻的。所以她要挑一门合适女儿,又不至于引起皇帝反感的婚事,并不容易,这样一来二去的耽搁,也就造成了淮南郡主已经及笄了还没有定亲的现状。
瑾妃开了口,元贵妃马上就也附和道:“瞧着端木家主和淮南这丫头彼此的年纪合适,看着也是郎才女貌的一对儿了。”
淮南郡主哪怕是起初根本没对端木岐有过任何的非分之想,但她毕竟是个情窦初开的少女年纪,端木岐的家世人品样貌,样样拔尖儿,都是明着摆在那里的。这样被几个女人三言两语的打趣,淮南郡主就蓦地红了脸,使劲的垂下眼睑,只拿眼角的余光去看端木岐。
旁边的宋楚兮,面上一直带着那种有几分明朗的笑容,仿佛就是没听到皇帝的话,一直事不关己的替宋太后布菜。
宋太后也是面色如常,只是细看的话,眼底却有几分隐藏的冷光划过。
就算她暂时没有说话,皇帝也知道她势必要阻止此事,于是就先发制人,阴沉了一声道:“朕记得母后您的母家,似乎是还欠着端木家主的一桩婚事吧?您的那位侄女儿,是唤作琪儿的吧?头两年说她得了重病,最近好像已经没听到她的消息了。”
宋楚琪只是个世家女,她的生死,根本就不需要大张旗鼓的报给皇帝知道。
皇帝此言一出,本来一直就精神不振坐在下面喝闷酒的宋亚青突然就是一阵的振奋——
是了,是时候该宣布宋楚琪的死讯,彻底了却后患的时候了。
皇帝给摆出来的台阶,这个机会来之不易。
“启禀陛下——”宋亚青立刻从座位上移步出来,冲上首的皇帝拜了一礼。
这边宋楚兮的眸子一转,也抢着站起来,笑道:“能得陛下记挂,是我姐姐的荣幸,臣女替我阿姐谢过陛下。陛下记得没错,家姊的闺名的确是唤作楚琪的,只是她这几年一直卧病在床,身子一直没有大好。年前臣女进京之前去庄子上探望的时候,阿姐还说十分想念姑母呢。承蒙陛下记挂,希望姐姐她得皇帝陛下的关怀记挂,能早些痊愈了才好。”
虽然是临时编排出的一套谎话,但是她的口齿伶俐,语速又快,一开口就没给宋亚青插嘴的机会,并且一顶一顶的高帽子直接就往皇帝的头上摞。
皇帝被她堵的脸色微微一变。
虽然他很清楚宋楚琪已经莫名其妙的失踪不见了,但是之前就只当这是个无足轻重的女子,也没有刻意的点破,现在被宋楚兮摆了一道,反而堵了他的后路。
皇帝自己不能出尔反尔,编就掩饰着垂眸喝了口茶,然后对宋亚青道:“是吗?那个丫头是病的很严重吗?”
“这——”宋亚青自然也想承认宋楚琪已经死了,这时候骑虎难下,只能是顺着宋楚兮的话茬道:“楚琪那丫头病了几年了,身子是一日不如一日,承蒙陛下天恩记挂,微臣感激不尽。只是那丫头的身子骨儿也着实是不争气,不知道还能不能挺的过去。”
他说这样的话,已经是明显的不还好意了。
若在平时,宋楚兮肯定不会和他善罢甘休,不过当着皇帝的面争吵的话,却只会把此时渲染的越发不可收拾。
宋楚兮的目光微微一凛,冷冷的看着宋亚青。
皇帝既然抛了诱饵出来,就干脆只摩挲着手中酒杯,不再言语,
宋亚青于是就转向了端木岐,拱手一揖道:“端木家主,你和楚琪那丫头是指腹为婚,这几年楚琪虽然身染恶疾,一直无法与你完婚,你端木家一直秉承承诺在等着她,此等恩义,我宋家感激不尽。只是大夫说了,楚琪的身子,复原的可能性不大了,我们实在是不好再厚着脸皮一直拖着你。你为了她,耽误了这么多年,已经是仁至义尽了。今天既然陛下开了金口,那我这个做叔父的也就替楚琪那丫头做主,替你们解除婚约,不再耽搁您的婚事前程了。”
他的态度诚恳,可谓深明大义。
“是啊,等了她整整四年,我也自认为是仁至义尽了。”端木岐微微一笑,唇角翘起一个十分不合时宜的弧度,不曾想他居然是毫不谦逊的将这份溢美之词给受了。
这个人的脸皮,还能再更厚一点吗?
在场众人,看着他言笑晏晏的模样,十个有九个都尴尬不已。
“既然是这样——”既然他松了口,宋亚青反而如释重负。
宋楚兮却是突然冷笑了一声,凉凉道:“叔父,虽然你是我和阿姐的长辈这没有错,我们的父母早逝,凡事有您做主也无可厚非,但是您似乎是忘了,今天姑母还在这里呢。阿姐她和端木家主之间的婚事要不要退婚,似乎——”
她说着,就意有所指的转头看向了身边的宋太后。
宋亚青循着她的视线看过去,就是心头骤然一紧。
“太后娘娘——”所谓的开弓没有回头箭,宋亚青只能是继续硬着头皮开口,“不是我不心疼楚琪那个丫头,只是她这样病着,已经是耽误了端木家主好几年了,我们实在是问心有愧的。”
端木岐这个年纪,的确是不能拖了,是该娶妻生子,替家族延续香烟了。就算是宋太后,也不能自恃身份,用自己一个病恹恹的侄女儿就这么耗着人家。
所以宋亚青说着话,其实就是在逼她。
“说起来,端木家的小子,在这件事上,的确是琪儿对你不起的。”宋太后终于开了口,“既然话都到了这个份上了,哀家也没有再继续耽误你的道理,既然是你和老三都这么说,那么之前你和琪儿的婚事便就此作罢了,从今以后,男女嫁娶,各不相干!”
只要端木岐没了之前定下的婚事在身,那么皇帝再要赐婚的话,他也就没了推诿的借口了。
能当众施压,迫得宋太后开口取缔了这门婚事,皇帝也总算是松了一口气。
“既然是这样的话——”皇帝再度不甚在意的开口,但同时听到的却是两道声音,他不由的愣了一愣,那边与他同时开口的,却是端木岐。
因为是要过来敬酒的,这时候端木岐就刚好是走到了皇帝的席位正前方。
他长身而立,手中端着个杯盏把玩,一面语气散漫又轻快的说道:“端木家和宋家是世交,本来我和宋大小姐的婚事就是我祖父和宋家的老家主定下的,她身染恶疾,我本来倒也是不急的,可是三老爷,现在你宋家主动解除婚约,我却是一点准备也没有的。你是知道的,如果宋大小姐没出现那次的意外,那么早在四年前我们就该完婚了,现在你们宋家拖了我四年有余,一招婚约解除,是要准备如何补偿于我?”
宋亚青被他逼问的一愣。
“这个好办!”皇帝就朗声一笑,打圆场道:“他宋家亏了你一个媳妇,现在朕就做个顺水人情,再指给你一个做抵偿就是了。淮南——”
他说着,就要招呼淮南郡主上前。
淮南郡主一直都还有点云里雾里的没反应过来,只因为现在皇帝讨论的是她的婚事,便就俏脸通红,一副娇羞腼腆的模样,拉着南康公主是衣袖,局促的不知道何去何从。
她是不谙世事,可是对皇帝的心思,南康公主却是一清二楚的,他这分明是拿自己的女儿当牺牲品要往外推的。
“陛下!”端木岐再度出言打断了皇帝的话,语气还是散漫揶揄的说道:“既然是宋家欠着我的媳妇儿,怎么好让您皇室的人来顶这个缺?要还——也是他宋家还给我一个才对。”
合着他方才那么痛快的答应解除婚约,是等在这里的!
皇帝的心里一怒,这一次连面上表情都空指不住的冷了几分下来。
端木岐看见了,却也只当没看见,仍是言笑晏晏的侧目冲宋亚青一挑眉道:“当初宋大小姐突然病重,三老爷你是怎么答应我的?不是说拍胸脯保证,这桩婚事,您一定会给我一个满意的交代吗?甚至为表诚意,还将楚儿送去了蘅芜苑,跟我保证,一定会将宋大小姐送过来,换她回去吗?当初您的这份诚心,我可是感激的很呢。”
就算是宋楚琪突然得了什么重病,但是当初宋家将宋楚兮送到了端木家的事情也是让人在背后没少揣度议论的。就算他们对外的解释,只是宋家为了表示对这桩联姻的诚意,送宋楚兮过去,就只是为了表示决心,可是这种做法也有点过激了。
更何况——
现在端木岐和宋楚兮之间更有各种流言蜚语散出来。
关于当年他和端木岐达成协议的始末,宋亚青根本就办法公诸于世,尴尬之余,额头上就开始冒汗,“端木家主,实在不是我们宋家出尔反尔,而是楚琪的病这么一直拖着,实在是不能再继续耽搁您了——至于楚兮,当时我也是没想到楚琪的病会这么严重,您便就当时没有这回事吧,这几年,这丫头没少给你添麻烦,回头我宋家一定备了厚礼登门道歉。”
“生老病死,全凭天意,谁曾想宋家大丫头就会一病不起呢。”瑾妃叹息一声,继续从旁帮腔,“既然都过去了,大家还是好聚好散的好,端木家主你也不要介怀了。”
“是啊,反正已经都是时过境迁了,不如就直接揭过了。”端木岐点点头,瑾妃的心里一喜,才要继续乘胜追击,却听他话锋一转,又含笑冲皇帝拜了一拜道:“难得皇帝陛下今天的兴致好,愿意替微臣保媒,那微臣就恭敬不如从命,这便厚着脸皮请旨,请陛下金口玉言,给微臣和宋家是四丫头赐个婚吧。”
他的语气,称不上怎样的庄重,看上去,更多的是调侃的意味。
皇帝秘密已经明确表示了要将淮南郡主许给他,他这是要当众拒婚?
旁边认了许久的辰王妃终于再也按耐不住,讽刺的冷笑道:“端木家主这是什么意思?皇上要将淮南郡主赐给你做妻子你不要?现在却要当众求娶宋家的丫头?这是什么意思?难道是我皇家的姑娘还比不得她宋家的丫头吗?”
淮南郡主虽然一直都没什么发言权,但是因为皇帝将她推出来了,所以这一晚上,至少有半数人的目光都集中在她身上。
听了这话,淮南郡主羞窘的无地自容。
“唐氏,你不说话,没人拿你当哑巴!”南康公主却不能任由事情继续发展下去了,就冷冷的斥责了辰王妃一句,然后就对皇帝说道:“皇上,淮南的婚事还是再缓一缓吧,刚才我就说了,我舍不得她这就嫁了,而且更不能让她远嫁,从小到大,我这个组哦皇姐的都没求你过你什么事,这一次,便就当是你体谅我这个为人母亲的用心,就将此事揭过吧。”
如果是端木岐单方面拒婚,这必将极大程度的损害到淮南郡主的名声,但是她也态度强硬的站出来反对,就又另当别论了。
皇帝心里大为不快。
就听端木岐已经转移了话题,对宋亚青道:“三老爷,你不是楚儿的长辈吗?现在就还请你当众做主点个头,咱们把这事情给定了?”
宋亚青哪里肯答应,冷冷的驳斥道:“端木家主,楚琪的事情上,的确是我送家人对你不起,可是一码归一码,你又当我宋家的女儿是什么人了?是由得你随便说娶哪个就娶那个的吗?”
“先开口说退婚的,好像是你宋家的人吧。”端木岐脱口驳斥。
“你——”宋亚青被他噎了一下,咬着牙,腮帮子上的肌肉抽搐了两下,最后还是态度强硬的往旁边一甩袖道:“这件事,绝对不行,楚兮的年纪还小,她的婚事,还要等回南塘以后再从长计议,绝不是你说怎样就能怎样的。”
“是吗?”端木岐笑笑,“回了南塘以后,你又准备如何的从长计议?”
“我宋家的事,不需要你来时时过问!”宋亚青怒道。
“可是楚儿的事,除了我,现在好像也没有其他人更有资格过问的了吧!”端木岐却是泰然处之,不愠不火。
“端木岐!我说过了,我宋家和你端木家的婚事就此作罢,现在当着陛下面前,你还这样不依不饶的逼迫,你到底是什么意思?”宋亚青道,连面色只见都带了浓厚的敌意了。
“你说没有别的意思,那么楚儿跟随我端木家的车队进京之后,你为什么不接了她过去?而是大半个月里,就将他留在我那里?”端木岐的语气突然就冷了下来,更是有些咄咄逼人的架势透出来。
宋亚青被他堵的哑口无言。
不是他要将宋楚兮丢下不管的,而是她和那死丫头有杀女之仇,他根本就从一开始也没打算和送出徐徐共处一个屋檐下。
端木岐见他不语,就又继续说道:“就是因为三老爷你将她丢在我那里不闻不问,你难道没听见,这些天里这天京之内广为流传的流言蜚语吗?这个时候,你却要她和划清了界线,我倒是不明白了,这难道就是你为人长辈的用心?”
“你——”在宋楚兮的事情上,宋亚青的确是理亏又不占优势的。
皇帝见他被端木岐逼的完全没有还击的余地,当即就是怒然拍案,“够了!”
这一声,已经带了几分怒不可遏的强硬气势。
端木岐看在眼里,也不过一笑置之,他当众一撩袍角跪下去,正色看着案后的皇帝道:“陛下,方才微臣所言,全数不过都是戏言,请您不必计较。不过这几年楚儿住在我端木家的别苑里,在南塘也是众所周知的事情了。就算我们之间一切清白,可纵使微臣我什么都觉得无所谓,她那一介女子,日后您又要叫她如何自处?当年宋家的人可能是没想的这么长远,只为了表明两家交好的决心就将她送去了我的别院里,可是时至今日,也别无选择了。不管是陛下的美意还是诸位娘娘的垂爱,只怕微臣都是无福消受的,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