楼夫人闻言哭得更凶。

楼翼然冷眼看着楼夫人哭闹,心想楼夫人虽然护着他,但也是不信那东西不是他的,如此一想,又委屈的流下眼泪。

“男子汉大丈夫,哭什么哭!”楼老爷斥道,随后叹息一声坐到椅子上。

“他都这样了,你还凶他做什么'”楼夫人饮泣道,半响,又对楼老爷说道:“你去一下何家吧,何老夫人生日,不去不好。”

“出了这样的事,我哪还有脸过去'”楼老爷说完,又怒其不争的看了眼楼翼然。

“不是……”楼翼然又要否认,楼夫人忙掩住他的嘴,低声在他耳边劝道:“乖,别倔了。”

楼翼然伸手推开楼夫人,一瘸一拐的就要向外面走。

“你还要去呢?”楼老爷怒道。

“去问那玩意到底是谁的。”楼翼然说道。

“快拦住他!”楼老爷叫道,楼夫人忙上前抱住楼翼然,劝道:“今日那边欢欢喜喜的,你就不要再去滋事了。”

“娘亲,我……”

“乖,别去啊。”楼夫人又拉着楼翼然,伸手摸了下他的后背,眼泪又落了下来,开口道:“乖,娘亲去给你上药去。”

“我没用力。”楼老爷见楼夫人伤心忙开口道。

楼夫人哼了一声,拉着楼翼然便向外边走,见着有几个丫头看着,斥道:“你们都没有旁的事做了?”说完,抬头挺胸的拉着楼翼然向楼翼然的院子走。

等着给楼翼然上了药,楼夫人生怕楼翼然再跑出去,便叫人锁了他的门,转身见着楼老爷负手在一边站着,叹息一声,走过去说道:“你说如今该怎样才好?往日打了人还好去赔不是,如今……”话未说完,又叹了口气。

“送他去京城吧。”楼老爷说道。

楼夫人闻言,忙道:“老爷,我是一时糊涂才说的那话,你怎就当真了?”

楼老爷叹道:“如今叫他去京城,等着过几年,这事过去了再叫他回来吧。”

楼夫人咬牙道:“谁敢看不上翼然?今日的事,我便是一家家去给她们道歉,也要将这事掩过去。”

楼老爷顿脚道:“你怎就不听我的话?这两年你我都不敢宠着他,眼看着他好些了,你怎么又犯了老毛病?”

楼夫人一愕,低声道:“不如,我去京城陪着他吧,他没离开过我,若是孤身一人在外……”

“明珠一个女子都能在外边,他不过是去外祖家,有何不可?”楼老爷斥道。

楼夫人闻言,心知楼老爷心意己决,再多说什么他也不会理会,便又说道:“过两年便将他接回来。”

“嗯。”楼老爷应了一声,拉着楼夫人去了书房。

那边厢楼翼然在肖己房中越想越气,最气的是他连谁将荷包放在他身上的都不知道。

走到门边踹了一脚,见那门锁的结实,只能又回床上躺着。

另一边,绮罗也在何家听肖点翠闪闪烁烁的说了那荷包的事。

“楼老九还是不长进,我当他改好了呢。”肖点翠叹息一声说道。

绮罗一愕,伸手将头上的牡丹摘下,放在手中揉着,说道:“或许那荷包真不是楼翼然的呢?他这几日想必是和以前一样到处与人生是非的,既然是这样,再多一个罪名,他也是不怕的,何必又叫着不认?”

“或许吧。”肖点翠叹道,心想楼八娘何美人在时她怎么看她们两人都觉不顺眼,如今她们不在了,反倒有些想她们了,因想到楼翼然今日生气的事,问道:“你最近可是有楼老九吵架了?我看他今日提到你就生气。”

绮罗迟疑一番,低芦道:“不算是吵架,只是我看着我和他都大了,想要避嫌来着。”

肖点翠闻言一愕,说道:“我原先以为你……”说完,顿住,又言:“你说的对,即便是君子之交,也该要疏远一些才好。”

绮罗闻言点头,见着苏睿轩过来了,忙招手叫他见过肖点翠。

肖点翠看了眼苏睿轩,问道:“老爷们此时可是在行酒令?”

苏睿轩摇头。

绮罗见他的神色,心想定是又发生了什么不好的事,问道:“可是爹爹他先走了?”

“还没走,只是姐姐,爹爹叫我以后不要跟楼翼然一起玩了。”苏睿轩说道。

绮罗心想果然是那荷包的事传到苏清远耳中了,忙笑道:

“你就听爹爹的吧,若是跟爹爹拗着,那以后学堂你也去不成了。”

苏睿轩闻言皱起眉头,嘟嚷道:“什么荷包能叫爹爹这样生气?”

“这不是你该管的。”绮罗斥道,随后想此时苏清远只是点到为止地说苏睿轩两句,回去之后应当会大动肝火吧。

因出了这事,一心要热热闹闹给老夫人做生日的何家,也有些不悦。

之后的生日宴便有些草草结束的意思,夫人们先领着自家女儿回去了,只留下老爷们继续吃酒。

苏清远回到苏家,果不其然的将绮罗与苏睿轩叫过去狠狠训斥一通。

“往日我只说你是懂事的,也放心将睿轩交给你,你竟放任他与楼翼然一起胡闹。”苏清远呵斥道。

苏睿轩忙回护绮罗,说道:“爹爹,我与师父在一起不过是学武练剑,并没有胡闹。”

绮罗看了眼苏清远的神色,低声道:“爹爹放心,睿轩只是与楼翼然一同学武,此事周先生也知道的。”

“哼,便是如此,你也不该叫你弟弟跟着一个……”苏清远看了眼绮罗,将嘴中的话咽下,随后道:“虽说是睿轩与楼翼然学武,你在一旁看着,但若是不知道的还当你与楼翼然时常在一起。只是凡事都要有始有终,你如今直接从学堂里回来也不好,在学堂里剩下的半年,你可要老老实实的,不要再与他们胡闹在一起。”

“是。”绮罗应道。

“都回去吧。”苏清远叹道。

绮罗应了一声,便与苏睿轩同路回去。

第二日去了学堂,绮罗欲要问楼翼然那事,却不见他来,便连楼燕然也不在。

仿佛养了多年的孩子不见了,绮罗心里空落落的,人也没有多少精神。

何羡之瞄了一眼绮罗,轻笑一声说道:“怎么,一日不见就如隔三秋了?”

绮罗瞪了他一眼,随后问道:“你可知楼翼然怎样了?”

何羡之哼了一声,随后道:“你们姐妹果然都是多情的。”说完,拿出一条丝帕放在绮罗面前。

“这是……”绮罗蹙起眉头,看这丝帕有几分眼熟,却记不起是谁的了。隐约闻到那帕子上的香气,想起是绫罗的,又疑惑的看向何羡之。

“苏绫罗掉在楼燕然面前昀,只是楼燕然恰好知晓楼翼然的事赶着回家,于是这帕子就被我捡到了。”何羡之说道,见绮罗要拿回那帕子,又用手指压住,低声道:“觅之现在可忙着给苏绫罗作画呢,你叫苏绫罗小心些,若是刺激到了觅之,叫他有个三长两短,何家有的是法子处置她!”

绮罗听到何羡之的威胁,用力的将那帕子收回来,说道:“何觅之若是一厢情愿,那也怪不了旁人。”

“我可不管这些,我只知觅之喜欢苏绫罗。”何羡之懒懒地说道。

绮罗将绫罗的帕子收在袖子里,心想绫罗是真喜欢楼燕然了,只是不知今生的她是否如上一世一般走运,不管怎样山重水复,最后都能柳暗花明。

回家之后,绮罗不想面对绫罗,便叫初一将帕子还给绫罗。

想着何美人当初痛苦流涕的模样,又觉绫罗此时应当也是伤心无比的。

对着镜子,看着镜子中的那张脸,绮罗苦笑一声,或许今生,她都不能体会到何美人绫罗的那种少女情怀。

她的心已经老了。

过了两日,绮罗在去学堂的路上,忽然听到一声呼唤,掀开车窗,就见楼翼然喘着气骑着马在一旁,显然是匆匆赶来的。

“楼翼然,你……”绮罗开口叫道,想问他这几日的事却不知怎样开口。

楼翼然看了绮罗一眼,忽然将自己的宝剑掷了进来。

听着宝剑撞到车壁,然后咣当一声落下,绮罗与禄儿都吓了一跣。

“师父!”苏睿轩叫道。

“我走了。”楼翼然急促的说完,一甩鞭子,快速的向前跑去。

绮罗见他行色匆匆,将头探出马车去看,只见早晨安静的街道上,只有他的一匹马在奔驰。

“走吧。”禄儿说道,叫车夫继续赶着马车。

“姐姐。”苏睿轩叫道,将手中的宝剑递给绮罗看。

绮罗抽出那宝剑,只见泛着冷光的剑身上刻着八个字。

“玉树临风,文武双全。”苏睿轩念道,随后嘀咕道:“还当师父会写武林至尊什么呢。”

绮罗看了这几个字,心中也不解其意,又想应当是楼翼然刻上去自我馓励的。

正想着前面又传来马蹄声,掀了车帘看过去,就见楼老爷一阵风一般带着人向街道那边跑去。

“这是追师父的?”苏睿轩疑惑道。

“也许是吧。”绮罗说道,将剑放回鞘中,心中猜不出楼翼然这是又玩了哪一出。

到了学堂,楼燕然也依旧不在。

何羡之见了绮罗,笑道:“楼翼然要去京城了,怕是你们再见,又是要‘隔年期’了。”

绮罗闻言,忽想到楼翼然定然不会乖乖的去京城,那他今日这是要偷跑去哪里?

“楼伯父他,他怎么会叫楼翼然去京城?楼伯母定然舍不得。”绮罗说道。

“舍不得也没办法,过几年楼家的世子就要定下来了。楼翼然如今与楼燕然一个是天上,一个是地下,若叫他袭了爵位,实在是难以服众。”何羡之摇头说道。

绮罗愣愣的坐下,看了眼楼翼然的位置,心想过几年,等着楼翼然成了世子成了候爷,等着她嫁了人,再回想以前楼翼然听她话的日子,那时应当是连自己也不信曾经有一段那样的岁月吧。

93 看朱成碧

本当楼翼然是随楼老爷一同去的京城,过了两日,楼夫人叫人来问她是否见过楼翼然的时候,绮罗才知道楼翼然那日是私自跑出府的,且楼老爷追了一路也没有找到他。

绮罗一边暗骂楼翼然鲁莽,一边又为他担心。

直到两个月后,才从楼燕然那里知道楼翼然的下落。

那时,夏花管中的花朵,都已经有了盛极将衰的征兆,繁花之下,是枯萎泛黄的花瓣。

教室里,绮罗站在楼翼然空着的位置前听楼燕然说话。

“他能一个人跑这么远?”绮罗目瞪口呆道,原来在她不知道的时候楼翼然已经有这么大的能耐了。

楼燕然浅笑道:“爹爹娘亲他们也不信,只是五叔来了信,说大哥去了他那里。”

“鹿鸣关在哪里?”绮罗又问,她知道的地方也不过是襄城京城等大家常提起的地方,又问:“那里可是风沙很大?连饭都吃不上的?”

何羡之嗤笑一声,斜睨向绮罗,讽刺道:“先前一口一句长大了,不能再管他了,如今又问的这样细致。”

绮罗闻言一怔,闭上了嘴,听着外面的蝉鸣。

那蝉叫的越欢,越像是悲鸣。

想到快秋天了,关外应当更冷,绮罗又蹙起眉头,心想怕是过不了几日,楼翼然受不了外面的苦,就会自己回来。

“那里都是草原,风沙倒是没有。”楼燕然浅笑道,见绮罗忧心,又道:“五叔在那边,定不会叫大哥受苦。至于吃饭,应当与咱们这差不了多少。年前五叔送了一对大雕过来,听说大哥那时就说要去鹿鸣关的。”

绮罗心知楼燕然在安慰她,感激的向楼燕然一笑。又想倘若那时能劝说他一句,叫他不要这样莽撞的出走就好了。

何羡之正要再讽刺绮罗两句,就听一声鸟鸣声后,两只白头翁飞了进来,直接落在了楼燕然的桌面上,落下后,又扑棱着翅膀去啄楼燕然的手。

楼燕然拿出一个布袋,倒出一点栗米放在桌上,叫那两只小鸟啄着吃。

“燕然,你到了学堂里也不忘给这两只鸟喂食。”何羡之伸手摸向一只白头翁。

那只白头翁回头啄了他一下,扭头跳到楼燕然肩上盯着何羡之看。

绮罗心想果然这小鸟都是有灵性,知道谁是好人,谁是坏人的。

“楼燕然,借我玩玩吧。”教室里一学童见了那小鸟也凑过来。

“它们不喜生人。”楼燕然笑着回绝,一挥手,让那两只白头翁又飞出教室。

绮罗看着那小鸟飞走,笑道:“楼翼然当初还怕你把小鸟丢了,如今看来你也很喜欢它们。”

“总是两条生命,送不回去了,自然要好好养着。”楼燕然垂下眼睛说道。

绮罗看着楼燕然又似乎在伤感一样,心想楼燕然此时是否与她一样有些后悔。若是再多想想,也不至于叫楼翼然孤身一人去了那么远的地方。

听到上课的钟声,绮罗与何羡之回到自己的座位。

何羡之瞄了一眼绮罗,说道:“不难受?”

“什么?”绮罗边拿书便疑惑的看他。

何羡之笑道:“楼翼然都不在了,你还绑着?”

绮罗一怔,随后脸上一红,侧过身去,看了眼楼燕然身边的位置,心想若是坐到那边倒也不错。

“你到那边坐,苏绫罗听说了,定会疑心你觊觎她的心上人。”何羡之一手支脸的低声说道。

绮罗收回视线,问道:“你该不会是妖精吧?怎么这么会猜别人的心思?”

何羡之一笑,说道:“多智近妖,我就当你是在夸奖我。”

绮罗看了他一眼,心中想的却是一句“慧极必伤”。

下午放学后,绮罗回到苏家,见过苏老夫人后,却不想立刻吃饭。

在院子里转了一圈,看着已经长大了许多的紫藤花,又叫祉儿拿了鱼食过来喂院子里的两缸鱼。

恰在此时,听着禄儿叫了声“三小姐”,一抬头,就看到绢罗过来了。

士别三日当刮目相看,绮罗此时看绢罗正有此感,只觉得两个多月不见,绢罗与以往有些不用,却又说不出哪里不一样,打眼看过去,仿佛绢罗还是那个沉默寡言的小妹妹。

“大姐。”绢罗叫了一声。

“今天刚回来的吗?也没有人跟我说一声,早知道我就过去看你了。”绮罗说道,将鱼食递给青青,另接过祉儿手中的帕子擦了手。

绢罗微微一笑,说道:“只有我来看姐姐的,哪有姐姐去看我的道理。”说完,又抬头看了眼绮罗,示意她叫祉儿等人回避。

绮罗看了眼祉儿,祉儿便带了青青等人出去了。

“大姐,我有事要请教你。”绢罗低声说道。

“什么事?”

绢罗颔首想了一下,须臾说道:“姑姑到底是怎么去的?听着石外祖母她说话,只觉得很别扭,每次她只说一半,就不说了。将我吊在那边,心里怕怕的。”

绮罗一怔,心想石氏这是要给绢罗下马威,叫她知难而退了。

“姨娘她先前是怎样跟你说的?具体的我也不知道,只是既然奶奶她们说是病死的,那就是了。”绮罗说道,低头看着缸里的鱼,游来游去,看似自在,游的也不过是那方寸之地。

绢罗见绮罗如此回答,又说:“姨娘也不知道,只说姑姑是病了许多年才去的。还有石姐姐她叫我给你问好,说她如今陪着表哥守孝,是不能再来与你一同吟诗作对了。”

“哦,这是应该的,她不需再与我说此事。”绮罗应道,心想石妍初的意思是用不着她了,问道:“外祖见了你怎么说?他还喜欢你?”

“我见了外祖几次,多是跟外祖母一同给祖父煎药喂药。”绢罗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