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教桃花才算应景,去见你母亲吧,只是要早去早回,她如今有了身子,不要累到她。”苏老夫人吩咐道,又同绮罗一起出了朝霞院,见苏睿轩向她跑来,苏老夫人又忙说道:“快别跑,小心喝了风要打嗝的。”
正说着果然苏睿轩打起了嗝,苏老夫人笑着给他拍背,又将苏睿轩领会自己院子里。
绮罗带着禄儿向大杨氏院子里走去,一颗心尚处在震惊之中。那颗药的药效,看杨晔并无其他子嗣就能知道了,为何大杨氏会有孕?大杨氏有孕,那苏睿轩怎么办?
路上遇到春芽,春芽正挟着一个匣子向朝霞院来,见了绮罗便笑着说道:“恭喜大小姐就快要有弟弟妹妹了。”
“春芽姐姐这话说的,大小姐本来就有。”禄儿叫道,又问春芽拿的是什么。
春芽打开匣子给她们看,绮罗看过去是八支珍珠做的珠花,看着不精致,但胜在新鲜,便笑道:“春芽姐姐发财了,恭喜恭喜!”
“这算什么发财,是我公爹去了南边,在那边买的,一支才十几文,如今拿来也是给你们看个新鲜。”春芽笑道。
绮罗捏了一支看,说道:“我也听说过那边有自己养珍珠的。”
禄儿扒着看了几回,啐道:“春芽姐姐这是拿给小姐们的,我们的呢?”
“就你小心眼,小姐们哪里看得上这个,自有柜上进了好的给她们戴,这个就是给你们的。”春芽笑道。
禄儿看了眼,细想一下也不知春芽这是打算怎么分的,只管拣了两支插在头上,说道:“我可不管她们,我先拿来两支再说。真好看。”
春芽也不拦着,任她挑了,又对绮罗说道:“小姐这是去大夫人那里?大夫人如今是有子万事足,万事不管了。大少爷也被老夫人领回去养着了。”
“这才是好的,若是能有个弟弟就好了。”绮罗笑道,苏睿轩在苏老夫人那里才是安全的,若是大杨氏能将锦绣生下来,这才叫做命中注定。
春芽一笑,绮罗又问:“初一、十五说你家那口子要去北边了?”
“是的啊,听说那边如今还下着雪呐。棉衣也怕不够厚,我做了两日才赶出来一件新的。大小姐可是看上了北边的什么?”春芽笑道。
“这倒不是,只是有件发财的事要告诉你,只望你发了财,以后帮衬我一些。”绮罗笑道。
春芽眼珠子一转,忙笑道:“若是这样,那我可就谢谢大小姐了,我先去朝霞院看看了,大小姐也快些去大夫人那里吧,迟了这穿堂里的风又大了。”
“好。”绮罗笑道,带着一直看珠花的禄儿向大杨氏那里走去。
“小姐这发财的法子是什么?”禄儿疑惑道。
绮罗拍手道:“我唬她的,你也信?”
禄儿一笑,又问绮罗珠钗好不好看。
到了大杨氏屋子里,绮罗便觉身上出了一层细汗。原来大杨氏竟燃了好几个火盆,将屋子里烤的热热的。
大杨氏问了几句,便又叫着没精神叫绮罗先回去。
绮罗应声是,便又出来了。心里不确定大杨氏是否有孩子,只是看那番做派是有了的。
回了朝霞院,见祉儿并莫散几个都得了珍珠发钗。
莫散又打趣禄儿脸皮厚,自己去抢,几人小声说了两句,莫散又进去照顾绫罗。
禄儿拍着胸口道:“万幸今儿个天冷,我跟莫散没出学堂逛,不然被捉到了,就惨了。”
绮罗笑道:“隔三差五还好,日日出去就不行了。”
进了自个屋子,里头何妈妈与春芽在说话。
见了绮罗两人止住话题,何妈妈说道:“看吧,我就说这个天学下跪不是折腾人嘛,二小姐果然病倒了,听说膝盖都肿了。老夫人吩咐下来了,今儿个到立夏,大小姐只学些轻巧的。”
“那就太好了。我饿了,先吃了饭再去葛先生那吧。”绮罗笑着说道。
祉儿去叫人送饭,一个小丫头送水进来,绮罗将手伸进水里,手上破开的一个水泡经热水一烫,又钻心的痛起来。
“小姐这是怎么了?”春芽见绮罗整个人一颤似是疼的闭了眼,又去看她的手。
绮罗笑道:“没事。”
春芽拿了禄儿手中的帕子,说道:“何妈妈,禄儿歇着去吧,今儿个我来伺候小姐。”说完给绮罗擦手,见她手心里有几个水泡也不敢声张。
“这样最好,我正想回家一趟呐。”何妈妈笑道。
“我也要回家一趟。”禄儿说道,便于何妈妈一同出去了。
春芽叫丫头端水出去,问道:“大小姐的手这是怎么了?”
“没事,练琴磨的。”绮罗道。
春芽一听便知这不是真话,也不多问。拿了针过来,将针在烛火上烤过,又一个个挑了绮罗手掌上的水泡,见绮罗疼的咬牙却不叫出来,心知她是怕别人知道。
挑完了又将里面的水挤出来,春芽在绮罗手上撒上一层药,又将针线等都收起来。
初一十五送饭菜进来,绮罗叫春芽留下一同吃。
春芽拨了半碗米饭侧坐在一边,记挂着绮罗说的发财之法,问道:“大小姐说的法子是什么?”
“夏天的时候就有个京里的老太监来襄城,他要建房子,急需红松木,北边那木头便宜,你叫你家那口子私下里多弄些回来,留着到夏天时自己卖给那老太监,岂不是要发一笔大财?”绮罗说道,因手掌十分疼痛,拿着筷子也不方便。
春芽见她如此,便端了绮罗的碗慢慢喂给她,说道:“话虽如此,只是没有接头的人,到时候若叫人知道我们私下里做买卖……”
“有钱能使鬼推磨,给了银子自有人替你们出头。再说又没偷没抢,谁还能管着你们想法子发财,等着你们发财了,爹爹娘亲只会对你们更好。”绮罗说道,又要喝汤。
春芽喂了她,心里却对老太监要来一事并无怀疑,她早知绮罗比旁人消息灵通些的。又在心里盘算一番,在绮罗身边多年,她也有些私房钱,若拿出来给她那口子做买卖,成了她以后就如同禄儿的爹娘一般,虽是下人,但大杨氏等人见了也不敢低看;若是不成,那几百两银子就打了水漂。
左思右想后,春芽咬牙道:“舍不得孩子套不住狼,我就听小姐的。”
绮罗一笑,她早知春芽是不缺胆量的,又道:“你发了财,我也不要你的银子,只是你也知道我处境,该帮我时你可不能见死不救。”
“那是当然。”春芽笑道,又附在绮罗耳边道:“那大夫是我婆婆的妹妹送出府的,听她说见那大夫的脸色似乎拿不准大夫人究竟有了没有。”
绮罗细细嚼着嘴中的饭菜,笑道:“万事随缘呗。”如今,且叫大杨氏空欢喜一场,而且苏清远又要有儿子了,就叫大杨氏看着那孩子出生吧。
第二日一早,绮罗刚起了床,就见禄儿将一副羊皮手套丢在桌上,说道:“这是今儿个一早春芽姐姐送来的,也不知道她上赶着送这个东西做什么。房里的手炉就有好几个,哪里用得着这个。”
绮罗拿起来套在手上,见那手套上针脚很大,是匆忙间做好的,且又没有绣上花纹等,笑道:“别管做什么,总是她一份心。”
又想,过两日,春芽是定会再送来一副精致的过来。
52、似有若无
绮罗带着手套进了冬逸馆,楼七娘见了也没说什么,依旧是像昨日一般教她挥鞭子。
课间何觅之走来问绫罗的病况。
绮罗说了绫罗要修养一些时日才能过来,何觅之犹豫之后说道:“苏绮罗,你帮我带口信给绫罗,告诉她桃花开了,我等着她来看。”
绮罗应声好,见何觅之忧心忡忡的走回自己位置,而且他也没有心情与旁人一起玩乐,一瞬间,绮罗忽想到这般小,何觅之就那么喜欢绫罗了。
“做什么呐,傻样。”楼八娘敲了绮罗的头笑道。
“就是,傻不愣登的。”何美人附和道。
绮罗摇头一笑。
何美人刚才也听到了何觅之的话,笑道:“那小子上次见了苏绫罗的诗,就将她引为知己。苏绫罗在我家那会子,那小子是每日都要跑去报道的。”
“小小年纪就知道什么是知己?”绮罗蹙眉道,看那何觅之生的娇弱,个头也不高,这么小竟也知道相思为知己?
楼八娘何美人扑哧一声笑了,楼八娘推着绮罗说道:“说你傻,你当真傻了。知己不过是个说法,谁没有个喜欢的玩伴,就如同咱们三人一样,也算是知己的。”
绮罗闻言一笑,两小无猜,凭日后何觅之与绫罗是什么关系,眼前也不过是小孩子的情谊。
放学后,绮罗刚要出春华馆便被杨致之拦住。
“绮罗。”杨致之叫道,一双温润的眼睛不时看向两边,似乎是在提防着不叫谁看见。
“有事?”绮罗扬眉问道,每次见了杨致之,她总没有多少耐心。
杨致之咬唇后问道:“表妹怎样了?她还好吗?”
绮罗笑道:“你若想知道她的情况为何不自己去苏府问问?奶奶也有些日子没见到你了,你去了,奶奶也高兴的。”
杨致之抿紧嘴唇,又巴巴的望向绮罗,说道:“绮罗,你不要难为我,就告诉我表妹到底怎样了……”
“我难为你?”绮罗扬眉说道。
“绮罗,我是真心着急要知道表妹的事,求求你就告诉我吧。”杨致之又哀求道。
绮罗收住脸上的笑,上下打量了杨致之一番,绕过他就要出春华馆。
杨致之张开手臂拦在绮罗面前,难过的说道:“绮罗,你不要再难为我了,管家一会就到,我没有时间再跟你耗了。”
“我就是不说,要知道你自己问去。”绮罗用力的推杨致之,但因小了两岁,又是女孩所以推不动他。
“绮罗,难道你真是像别人说的嫉妒绫罗?”杨致之凝眉道,抬高的声音里有些异样情绪。
绮罗一怔,放开了手,问:“谁说的?绫罗说的?”
杨致之不语,只是望向绮罗,眼神里有些失望。
见了杨致之眼中的失望之色,绮罗更加的郁闷,怒道:“你要是想知道便自己过去好了,自己外祖家也不敢过去。畏畏缩缩的,还有脸嫌我为难你!”
因声音太大,有几人扭头过来看,其中何觅之更是直接走过来,见绮罗怒容满面的盯着杨致之,杨致之则是满脸委屈无奈,便问道:“杨致之,苏绮罗这是怎么了?”
“我要知道绫罗的事,她难为我,不告诉我。”杨致之答道。
何觅之闻言,立刻义愤填膺道:“早听绫罗说你心机深,没事在你奶奶面前说她坏话。还嫌弃亲娘,不跟苏二夫人亲近,一心巴结苏大夫人。我看你果然不是好人。”
绮罗扑哧一声笑了出来,见了杨致之她脾气就很有些暴躁,此时再见了何觅之,听他这些话,她却忍不住觉得好笑,尤其是何觅之精致的面孔此时气愤的皱着眉头,一双粉嫩的小手握着拳头,声音又有几分奶声奶气,看着十分可爱有趣,她竟生不出厌恶的心,况且那些话她早听腻了,如今再听一遍也没什么。
仿佛又成了那个二十几岁的女人,绮罗伸手掐了下何觅之晶莹的小脸,笑道:“你等着,我回去就跟绫罗说,明儿个告诉你绫罗的话,不知道她能不能拿得起笔给你写回信。”
何觅之一愣,说声多谢,脸上的气愤也是一滞。
杨致之看着两人,想到绮罗以前都是掐他的,如今换了人,又想绮罗见了何觅之便不生气了,还替他给绫罗捎话,心里又气愤起来,冲何觅之说道:“表妹那般善良,哪里会在背后说人家?就你会污蔑造谣!”
何觅之一僵,反驳道:“原本就是事实,绫罗也没有造谣。”
“绫罗没有造谣,那就是你造谣了?你这样离间绮罗和表妹,你居心不良。”杨致之指着何觅之骂道。
何觅之握着拳头说道:“这不是造谣,我没有要离间她们。”
绮罗微微摇头,从何觅之旁边走过,一个老实的想不到其他辩解的话,一个各种污水都能往别人身上泼出去,何觅之哪里能吵得过杨致之。
出了春华馆,见周先生向这里走来,绮罗忙站住向周先生行礼。
“先生。”
“嗯。”周先生眯着眼看了一会,想到绫罗不在,那这个便是绮罗了,便问道:“苏绮罗,我听着杨致之跟何觅之吵起来了,你可知他们因何吵起来的?”
“先生,我也不清楚。”绮罗抬头道。
周先生听里面的声音更大了,便对绮罗说了声去吧,又大步向春华馆里走去,听着苏绫罗什么的,又想杨致之为了苏绫罗与楼翼然打架,如今又为了苏绫罗与何觅之吵起嘴来了。
绮罗回头一笑,又向大门走去,在二门外,远远见着楼翼然又被楼七娘拉上了马,两人一起离去。
“楼小姐对弟弟真好。”禄儿赞叹道。
绮罗一笑,说道:“姐姐当然对弟弟好。今日你一个人来,可孤单?”
“没呐,莫散没来,不是还有其他人嘛。还有好几家的丫头也在那间屋子里,我们今儿个一起烤了地瓜吃了。”
“你们倒是悠闲。”绮罗笑道。
上了马车,禄儿又拿出一个用纸包着的地瓜,说道:“给小姐留了一个,你最近老是喊饿,先吃了吧。”
“好。”绮罗应道,接过来,那地瓜还是烫的,揭了皮,便吃了起来。因练鞭子,动的多了,肚子也饿的快。
回到苏家,绮罗与禄儿走过穿堂的时候就见穿堂里贴着许多符,黄纸上用朱笔画着看不懂的图像。
抓了个老妈子来问,才知道这是大杨氏找了上次的那个尼姑给画的,是保佑肚子里的孩子用的。
先是见过苏老夫人,苏老夫人正看着苏睿轩练字,随后又去见大杨氏,大杨氏那里贴的符更多,大杨氏依旧懒懒的躺着,动也不动的问了几声,便叫绮罗回去。
绮罗刚出了门,便闻到一股鱼汤味,又见锦屏端着鱼汤过来。
“娘亲什么时候喜欢喝鱼汤了?”绮罗问道。
锦屏端着鱼汤,时时刻刻注意着脚下,唯恐又滑了,说道:“夫人听说喝鱼汤对孩子好,这才要喝的。”
“快端进去吧,别凉了。”绮罗说道。
锦屏应声是,便端了鱼汤进去。
大杨氏见了鱼汤又吐了起来,随后捏着鼻子将鱼汤灌下,喝几口吐出来,又接着再喝,之后又漱了口,吃下两颗梅子才好些。
虽然吐的辛苦,但大杨氏心里却是欢喜骄傲的,尤其想到昨日苏清远应承今晚也要过来,脸上更是容光焕发。
绮罗回了朝霞院,见自己屋子外,祉儿等站在那里聊天,莫散斜靠着绫罗屋子的门,与她们隔了十几步说话,另有绢罗屋子里的两个丫头也站在外面说话。
见绮罗回来了,祉儿等人围了上来。
祉儿笑道:“大小姐还饿不?今儿个奴婢早早的便催她们摆饭了,您一进屋就能吃。”
“多谢了,只是我吃了禄儿给的红薯,吃不下了。你跟禄儿几个先吃吧。”绮罗说道。
禄儿也拍着肚子道:“我也吃不下了,你们都去吃了吧,冷了再热就不好吃了。”
“唉,我有心要献殷勤,你也不给我个机会。”祉儿啐道,拧了下禄儿,又道:“给大小姐换了衣服,咱们再吃吧。”
说完众人拥着绮罗换衣服。
绮罗换了衣服,因身上出汗,又叫人拿热水进来擦了一下,随后催着祉儿等人吃饭,也不叫禄儿跟着便独自去了绫罗屋子里。
绫罗依旧躺着不动,烧退去,脸色就有些发白,嘴唇也干裂了皮。
绮罗坐在她床边的矮凳上,说道:“今日何觅之问了你的情况,叫我跟你说他等着你一起看桃花一起写诗。另有杨致之也问了你,只是他不敢过来看你。”
绫罗嘴唇动动,声音嘶哑道:“替我谢谢他们了。”
“还有其他话吗?”绮罗又问,示意莫散给绫罗喝水。
莫散抱着绫罗坐起来,给她抿了两口水。
绫罗说道:“跟他们说,我很快就能回去。”
“那就好,你……”绮罗望了眼绫罗,终是找不到其他话说,她与绫罗,这辈子也不会有话可说了。
莫散放下绫罗,又给绫罗掖了被子。
绮罗见绫罗没有其他话说,便转身走了出去。
绫罗病了一个多月,又休养了一个月。
这两个多月内,绮罗在学堂里依旧同楼七娘学鞭子。经了上次的事,杨致之与何觅之也疏远了。周先生更加严格的管教杨致之,时时刻刻注意着他的举动。
绮罗帮何觅之捎了几回话,对杨致之却敬而远之,比起以往的横眉冷对,如今是恨不得绕着他走。
杨府里,杨晔的丫头又生了一个小姐,虽是小姐,但因有阮姨娘教坏小杨氏的例子,杨老太爷还是要石氏将那小姐也接过来一起养着。因石氏要同时教养三个孩子,杨老太爷体谅石氏的辛苦,对她更是敬重。
苏府里,小杨氏终于能下床了,被苏清和搀扶着去看了绫罗,隔着纱帐见了绫罗消瘦的小脸,小杨氏内心忍不住辛酸起来,又叫苏清和扶着她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