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妃所言极是!这本便是妾身责任所在,今儿又得太妃如此提点,真乃三生有幸,妾身感激不尽!”计夫人微笑着回答,心里的火气却是一股一股的拱上来。

寿阳太妃抬了抬手,含笑示意她坐下,又笑道:“前些时候我一直为郡王的婚事忙着,倒是忘了你们府上这事了! 萱娘,”寿阳太妃说着扬头叫萱娘,笑着吩咐道:“等会儿备上几匹上好的料子、两套头面首饰,派人送往忠勇侯府邵姨娘。”

“是,母妃!”萱娘温柔的微微屈膝,笑着答应。

计夫人脸上一阵白一阵红,半响勉强笑道:“这……妾身代邵姨娘谢过太妃!”

“这不值什么,该当的!”寿阳太妃摆摆手,又向计夫人笑道:“论理这话不该我来说,你若是觉得没道理,且当我老婆子信口开河罢了!”

“这是哪里话,得太妃教导那是妾身求之不来的福分,”计夫人忙陪笑请教,寿阳太妃方笑道:“那邵姨娘不懂规矩,你还真该多教教!听说那次在东宫赴宴,可是发生了些不愉快的事,你多教教她,往后也就好了!”

寿阳太妃说着望向萱娘,萱娘会意,笑道:“别的倒也罢了,就是钰儿受了委屈,计姑娘今儿那几句话,倒是冤枉钰儿了!”

计子茜胸中一梗,忍住了不吭声,甄钰忙起身微笑道:“其实也没什么的,想必,也是她一时心急罢了!”

计夫人忙叹道:“她本来就是那么个脾气。不懂得好歹,辜负了太妃一番心意,又误会了甄姑娘,怨不得旁人再不敢亲近她!她既然进了我们计家的门。自然会好好调教她回转过来。”计夫人心头十分气闷,不过一个耍了花枪赖上来的妾,竟还逼得她在寿阳太妃跟前如此做小伏低。不得不咬牙表下这一番态。从此之后,想要拿捏处置她,就更加难了!计夫人想及此,心里把计子茜恨得气不打一处来,偏生此时还半点也不敢表露出来,连眼角也不敢斜一斜计子茜——知道在座的各位夫人都是个眼睛毒辣的。

寿阳太妃一笑点头,此事方就此揭过。

至此。众人见寿阳太妃神情淡了下去再无兴致,也不敢随意说笑,渐渐的也无了兴致,不多会儿,便陆续告辞离去。计夫人的心中越发不安。

“甄妹妹。钰儿!”甄钰和甄夫人出了寿阳王府,上了马车正欲离去,计夫人的马车突然靠近了过来,计夫人掀起车帘一角,向甄夫人点了点头,眸光轻转望过甄钰,十分不好意思陪笑道:“今日之事,是茜儿不懂事,请甄妹妹和钰儿莫怪!”

甄夫人心中岂能不无不快?在邵琬清还是计子清的时候她便不喜欢她。无奈甄钰硬是要同她来往,她心疼女儿惯了的,也不忍苛责。后来邵琬清的真正身份被抖了出来,再后来又莫名其妙成了计世澜的小妾,甄夫人除非是脑子进水了才会任由女儿同她继续来往!所幸,在那之前女儿与她也渐渐疏离了。甄夫人心里才算安定。

谁知今日众目睽睽之下,计子茜好不好的竟然说出了这种话,这不是存心让甄钰下不来台吗?身为母亲,她心里怎么能没有丝毫芥蒂?甄夫人心下且有不平不忿:那邵琬清如今还是你计家的小媳妇呢,张口说别人,怎么不说说你自家?

计夫人等了片刻仍不见甄夫人回应,心里诧异,扭头瞪着计子茜喝道:“子茜,还不快给钰妹妹道歉!越发口没遮拦,别仗着祖母疼你,我就拿你没法子了么!”

计子茜不情不愿动了动唇,甄钰倒不稀罕听这言不由衷的话,便笑着拦道:“计姐姐不必如此,我都明白的!”甄钰说着,意味深长的瞧了计子茜一眼。计子茜被她这一望,差一点又勾起火来。

甄夫人见甄钰这么说了,便也淡淡笑道:“钰儿说的是,不过是小孩子之间的口角,你也不必放在心上!时候不早,我们娘俩也该回去了!”

“妹妹慢走,改日容我再登门拜访吧!”计夫人含笑点了点头,看着甄夫人的马车缓缓去了,深深的瞥了一眼,若有所思,目光闪烁,嘴角勾起一抹似有若无的冷笑,足有两三句话的功夫,方轻轻放下了车帘,扬声吩咐道:“走罢,回府!”

“那计子茜,实在无礼之极,难怪计家接二连三发生这么些事!偏是她家不是旁人家,果然是有些道理的!”甄府的马车里,甄夫人犹自忿忿。谁要惹她的女儿,那是绝对的不行!

甄钰抬眼望望母亲,无辜的眨眨眼睛,微微的笑了。

甄夫人瞧了瞧一日不同一日,眉眼越发出众的女儿,见了她这有些不以为然的态度,愈是气不打一处来,埋怨道:“你也是的!娘常常夸你是个明白知理的,怎么这一次这么没有成见,偏喜欢同那邵琬清在一处?亏得后来离她远了,不然后来这事闹出来,连你的名誉都要受损,将来怎么好——”

说到“说亲”两个字,甄夫人又咽了下去,却是不满的嗔了女儿一眼。

“娘!”甄钰何曾将甄夫人的脸色放在眼里过,顺势挽着她的胳膊,半真半假的笑道:“娘多虑了,理这些做什么呢!若是说不着好人家,女儿留在家中陪着娘一辈子不也好么!”

“胡说!”甄夫人瞪她一眼,自己却笑了,责怪道:“姑娘家家的,这些话怎么好说出来?”顿了顿又低哼道:“谁要是嫌我女儿不好,我还不依呢!”

甄钰心中一暖,依偎着甄夫人咯咯笑道:“我就知道娘最疼钰儿了!”

甄夫人轻叹一声,顺势揽着她轻轻抚了抚她的头,低垂的眼眸中,满是疼惜怜爱。

甄钰不经意抬头,对上她温情柔和的目光,心蓦地也变得柔软了起来。脑海中不经意闪过方才计夫人眸底那一闪而过的凌厉,不知怎地,她心里竟有些隐隐不安起来。

母女两个回府不提。

离春闱的时间越来越近了,上京中的气氛不知不觉也平添了几分紧张,无论是头一回还是不知第几次参考,众士子们的心中随着这一天的到来也越来越紧张。原先为了放松而举行的各种诗会也销声匿迹了,这等时候,无人再有这份闲心。

甄府中,甄克礼也不再出门,在南熏馆看书,休息,每日里甄老爷无论怎样都会抽出时间过去坐坐,指点一番,或者将甄克善兄弟两个也叫了过来,一起探讨。甄钰偶尔也过去坐坐,想起丁睿,心颇难安。

转眼便到了春闱,看着一袭青布衫的甄克礼登上前往贡院的马车,甄夫人等心上脸上都显出几分期盼和紧张,一颗心放下的同时又紧紧的提了起来。

就在上京中春闱考试紧张有序的进行之前,谁也不知,远在千里之外的西北,大将军梁褚早已悄悄的下了令,西北军兵分三路,各率领铁骑五千,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悄无声息的向胡人的部落进发,而关于此事的奏折递到上京时,正是春闱会试的最后一天。

消息传来,朝堂哗然。

大夏素来重视人才,每一届的科举考试都是国家重中之重的大事,只要不是性命交关关于国之存亡的紧急大事,所有一切都理应为科举让道,让举子们不受外界干扰顺顺当当的考完试,以示国家对人才选拔的尊重与重视。而西北军偏偏选在这个时机自作主张、悄无声息的出兵,惹怒了朝堂一大票重臣,尤以简阁老一派为主。御史们也摩拳擦掌,引经据典、挖空心思写折子弹劾梁褚,内阁会同兵部、户部堂官亦汇聚一堂,议处此事。

不料,简阁老领头的折子递上去,皇帝见了半点声色不动,反而不冷不热的质问简阁老:“这些年来,旁人不知,莫非爱卿也不知?朕一直在为西北安定未雨绸缪,难得梁大将军将此事放在心上,此次有此魄力主动出击,难不成朕还要治他的罪?如此一来,将来还有谁愿意为朕出力肃清边境大患?”

简阁老听罢心中凉了大半截,这么大的事皇帝不可能这般漫不经心的态度,如此只能够说明一件事,那就是此事虽然朝堂无人知晓,但是必定亦得到皇帝暗中许可,朝廷与西北往来的旨意无论密不密都极难瞒得过他的耳目,算起来最有可能的,怕就是前年谦扬来京时就已与皇帝定下大略方针了。

简阁老心里一阵发闷,但却不敢再同皇帝辩解,唯唯退下。紧接着,皇帝索性正大光明的下旨户部,为西北筹措粮草药品等一切后勤供给。整个上京,一时间又沸腾了起来。

秋心、秋朗姐妹也颇为兴奋,求着甄钰从甄老爷那里弄来朝廷的邸报,甚是关切西北势态的进展。

“梁大将军可真有魄力,去年边镇大关不是才被胡人铁骑重创么?转眼之间便主动出击,真正是——人所不及!”秋朗情不自禁感叹,微微抬头望着前方,明眸中露出无限敬仰。

第248章 偶遇前生父

“梁大将军可真有魄力,去年边镇大关不是才被胡人铁骑重创么?转眼之间便主动出击,真正是——人所不及!”秋朗情不自禁感叹,微微抬头望着前方,明眸中露出无限敬仰。

到底是血脉相连根之所在的故土,说起这些熟悉的人和事,秋朗总觉得有一种热血沸腾的感觉。

甄钰闻言笑了笑,这两日秋心和秋朗可没少就西北战事探讨议论,一来二去之间,她亦知晓了不少。

“也不尽然!”秋朗话音刚落,甄克善指节轻轻扣了扣红木的几面,接口道:“要我说,去年所谓的重创根本就是言过其实,或者根本就是个假象!打仗可不是光靠魄力就成,还要讲计谋,更重要的是,要拼实力!好比一块铁,要想打造成上等的神兵利器,工匠的手艺要紧,但这块铁本身的质量才是根本,不然,再好的手艺也白搭!去年胡人想趁着大夏兵力被南疆牵制的机会大举进攻占便宜,梁大将军他们又为何不能将计就计呢?西北军养精蓄锐这么多年,哪儿是胡人铁骑说重创就重创的?如今正值国家选拔人才之时,春耕亦刚刚开始,乃是青黄不接之际,谁也不会想到此时出兵,连咱们自己人尚且如此惊诧,更别说胡人了!这一次若是没有意外,胡人的主力怕是该完蛋了!”

“听二公子这么一说,好像还蛮有道理的!”秋朗听罢眼睛亮亮的,不由得点点头,说道:“梁大将军素来深沉,有勇有谋,若果真如此,亦非不能!”

甄钰怔了怔,忍不住轻轻打了个冷颤,心有余悸道:“可是去年听人说,西北那边被胡人重创那么惨。若果真是诱敌之计的假象,这个代价也太——”

秋心、秋朗闻言相视色变,作为过来人,没有人比他们更清楚胡人抢掠过后的城镇乡村是一副什么惨样。伏尸流血,家毁人亡,举目所及,一片焦土赤红,触目所见,不是流着血的尸身就是倒塌的房屋,一切。都毁于灰烬!

甄克善瞥了妹妹一眼,轻轻叹道:“这也是没有法子的事,若是一下子将人都转移了去,胡人岂有不起疑的?不过我想,也不至于像传说中那么惨就是了,梁大将军他们,总会有些办法尽量减少损失的。再说了,这也不能怪梁大将军他们心狠。若是换上不中用的将领戍守边境,每年这种事还不是都会发生!”

一时大家无言,这个道理人人都懂。可是听起来心里总有那么点不自在。

甄钰不由得嗔了哥哥一眼,说道:“真是不懂你,你就不能像三哥哥那样斯斯文文的读书,说起这些眼睛发亮滔滔不绝的!”甄钰白了他一眼,他心里憋着的这些话,也就只敢在她和三哥面前说说了,爹的面前,是断断不敢的。

甄克善浑不以为意,笑道:“我一个爷们,难不成你让我拿绣花针绣花吗?”说的秋心等忍不住都笑了起来。

秋朗忍不住又叹道:“不知道谦夫人她们怎么样了。这么说起来,心里还真有点儿担心呢!”

甄克善顺口也道:“世宜兄也在军中,也不知道这一次出击有没有他的份。”

秋心笑道:“谦夫人他们都是西北军中老牌了,经验丰富,定然不会有事的,凭计公子的本事。这次出击他若在列,这一场仗下来,可是功成名就了!”

甄克善听了秋心这话,一颗心忍不住又蠢蠢欲动起来,毫不遮掩目中的羡慕。

甄钰看的又好气又好笑,说道:“你们说的倒是轻巧,胡天北地,黄沙千里,瀚海阑干,风沙砥砺,要越过茫茫大漠,与胡人铁骑在其中周旋将之歼灭,哪儿有那么容易!但愿,但愿他们都能平安,这就好了!”

秋心便忙说道:“姑娘说的不错。姑娘,奴婢姐妹明儿想要去一趟广恩寺上柱香祈福,请姑娘准了吧!”

甄钰望了她一眼,点头道:“是该去一趟,等回明了娘,我也同你们一起去。”甄钰说着询问的望向甄克善。

甄克善笑道:“你们去吧,我就不去了。会试的成绩还没下来,爹吩咐了,让我和三弟这些天多陪陪大哥哥。”

秋心笑道:“大公子学问那么好,一个贡士是稳稳当当的,老爷还放心不下不成!”

甄钰笑道:“尚未尘埃落定的事,谁又敢保证没有万一呢?对了,我倒好两天不曾见着大哥哥了,这些天他都在做什么呢?”

甄克善笑道:“访友啊!今日带了三弟和几个同年约了去踏青,我嫌太气闷,就没去。”

甄钰心里动了动,顺口笑道:“哦,又是与那个丁睿一起?”

“不是。”听甄钰提起丁睿,甄克善的眉头微微的蹙了蹙,面上露出两三分不屑的神情来,说道:“丁睿很久没来找大哥哥了,大哥哥去找他也不太见着他的人影。你可知道他都上哪儿去了?说出来恐怕你都不信!原本还以为他清高孤傲有骨气呢,不肯让爹指导文章,原来人家是嫌咱们甄府的庙太小,住不下他这尊菩萨,人家如今往太子东宫跑得甚勤呢!据说啊,太子对他十分赏识,等名次一下来,殿试过后,太子必要重用的!”

甄克善面上微微的笑着,语气说不出的嘲讽。

甄钰听得心一凉,生生的愣住了,一时之间,也猜不透丁睿这究竟是要做什么!

过了两日,甄钰禀了甄夫人,与秋心、秋朗姐妹二人一起上广恩寺烧香祈福。

想到邵心萍和郑宝儿的灵位亦供奉在此,上香之后,甄钰留下秋心姐妹在香房中抄念经文,自己独自一人,往供奉她二人灵位的殿阁走去。

甄钰一路想着心事,脚下就不太留神,近至跟前猛然抬头,赫然发现邵心萍和郑宝儿灵位前站着一名深蓝素缎圆领长袍的中年男子,定神一看正是计侯爷,甄钰猝不及防慌忙闪避。

“谁?谁在那里!”计侯爷突然沉声喝道,锐利的目光往甄钰躲避的方向射了过来。他虽然身体大损,但多年来养成的军人习惯还在,周围稍有风吹草动,极少瞒得过他的眼睛。

甄钰心一沉,抬手理了理鬓发,从容而出,屈膝福身笑道:“计侯爷。”

眼前的女子穿着天青色长衫,领口、袖口及裙裾衣襟边角镶着两寸来宽的绣折枝菊花滚边,梳着朝云鬓,身姿婷婷如含苞待放的花骨朵,俏生生的立在他的面前。

“你是——甄姑娘?”计侯爷十分诧异,不由得多打量了甄钰两眼。

甄钰笑道:“今儿侄女来寺中上香,时间宽裕便在寺中随意走走,不想打扰了侯爷了!”

计侯爷目光温和了下来,客气的露出两分淡淡的笑容,温言道:“无妨的,倒是刚才,有没有吓着你?”

甄钰摇了摇头笑着说了句“没有”。大半年不见,计侯爷眼神依然那么锐利,人却消瘦了许多,那扬起的眉非但不如往昔威仪赫赫令人情不自禁肃然起敬,反而带着一种末日强撑的哀凉。许是肺功能受损,可以看得出来,他呼吸得很用力,胸膛一颤一颤的,像是赶了长路疲累不堪的老人。

甄钰眼眶微微的湿润起来,怔怔的望着他,面上不由自主的表现出了几分难过心伤。

瞧见她的神情,计侯爷长眉一挑,甚是诧异,心底却生出一股温暖的情愫,踏实,安定,还有一点近似欣慰。明明这是别人家的女儿,可为什么却令他感到没来由的亲近。

“呵呵,你这样瞧着我,是觉得我很可怜吗?”计侯爷玩笑似的向甄钰笑问道。

“不是,”甄钰面上一热,忙别开目光,有些讪讪的笑道:“只是,只是有几分替侯爷惋惜。”

计侯爷眼中一黯,反而温言安慰她道:“身为军人,职责所在,如今这般,已是甚好的结果了!比起那些马革裹尸、埋骨沙场的袍泽来,呵呵,我倒是捡回了一条命。”

他虽是这么说,故作轻松的语气中却带着一股说不出的落寞和无奈,叫人听得心酸。就像秋风中打着旋的黄叶,不管愿意不愿意,它终究脱离了枝头,始终将归于尘土,化为尘埃。

计侯爷说着一叹,又调侃着笑道:“你这孩子,倒是个心善的。”却又叫人猜不透。计侯爷心底不是没有狐疑和纳罕,可是面对她时,他却不愿意深思,甚至有一种隐隐的期盼,期盼她能够一直与他这么亲近。

甄钰微微笑了笑,转头望着邵心萍和郑宝儿的灵位,灵前香炉中有缭缭轻烟升腾而起,凌乱了她的视线,也扰乱了她的心。

“侯爷,我能为邵阿姨和宝儿姑娘上一炷香吗?”甄钰望着计侯爷轻轻问道。

计侯爷心头没来由震了震,不由自主点点头脱口道:“当然可以。”

甄钰咬咬唇点了一下头,随即上前,从旁边拿起三炷香,就着一旁的油灯点燃,执香拜了三拜,随后将之插在香炉中。

第249章 疑心再起

她的动作从容缓慢而娴熟,眉宇眼角带着一抹凝重和虔诚,计侯爷在一旁静静的看着,目光闪动,心潮起伏,脑子里突然乱起来,仿佛有什么东西被从记忆深处翻腾了出来,若隐若现,似有若无,他急切的想要抓住看个清楚明白,却始终隔着一层迷雾,怎么样也绕不过去,看不清楚。

“邵阿姨真傻,”上了香,甄钰像是自言自语又像是对计侯爷说:“她若是主动来找侯爷,想必一切便会不同,侯爷也不会——”甄钰说毕,低垂的眼眸悄悄注意起计侯爷的神色来。

只见计侯爷眼中一黯,转过视线望着邵心萍的牌位,黯然的眸光中情不自禁的又展露出两分眷恋和柔情,不觉顺口就轻叹道:“当年我出征之前,曾派了家人前往接她们母女,没想到中间出了差错,家人带回了她们母女死于意外的消息——”

计侯爷心头一震,眸中光芒大盛。找回了那假冒的女儿之后,他满心欢喜自然不会过多再去追究旧事,后来假冒的女儿身份被拆穿,忠勇侯府一度陷入丑闻的漩涡中心,后来又发生了南疆叛乱之事,他被家中和朝中诸事缠身焦头烂额,没有来得及静下心来好好想一想,邵心萍母女既然被传死于意外,又是如何逃过一劫?而这个“意外”到底是个什么意外,是自然的意外,还是人为的意外?不早不晚,为何偏偏是他派人去接她们母女的时候却又出了意外?难道是夏管家——

计侯爷在心中摇摇头,夏管家不见得赞同他将邵心萍接回侯府,但是也不会因此而害她的性命,别的不说,宝儿也是他的骨肉,夏管家怎么敢害他的子嗣!

甄钰心头亦是大震,她从来不知,计侯爷也曾经派人去寻过她们母女。如此说来。当初去的,该是前后两拨人,计侯爷的人应该是后到的那一拨。

甄钰瞥见计侯爷的神情,手心不由得紧握了握。面上却是一派平淡自然,仿佛在说的是与自己混不相干之事。听了这话她露出恰恰适当的惊讶,说道:“竟有这等事!人命关天的事,若不是亲眼所言,家下人哪儿敢用假消息糊弄主子!这么说来,当年的事还颇有几分复杂呢!”

虽然事情已经过去十几年,但是人命关天的事。官府亦有裆可查。火中丧生的那八条人命,至今仍是未被破解的悬案,计侯爷只要起了这份疑心,就一定会插手, 顺藤摸瓜,亦未可知。

那无辜丧身的借宿妇人母子,她也很想知道他们的身份。说到底,是她们连累了人家。

计侯爷面色又沉了两分。回想起当初夏管家向他回话时那笃定的语气和神情,甚至还主动在他面前发誓,绝不是撒谎。反而还有一种“幸亏天意如此”的侥幸。他当时深信不疑,听到这个消息心神俱碎,后来俗事缠身,也就没有再派人前往查探。如今想来,夏管家那么笃定的语气,显然是认定邵心萍已死,可是实际上,她却没有死,那么他到底为何会如此笃定?

计侯爷默不作声,只听得甄钰又有些疑惑不解的轻笑道:“倒是奇怪。邵阿姨怎么让宝儿姑娘姓‘郑’呢?”

计侯爷听甄钰这话仿佛有怀疑邵心萍改嫁、宝儿不是他女儿的意思,忙回神解释道:“心萍的娘姓郑,唉,她也许是怨我吧!”邵琬清可是说的清清楚楚的,心萍不曾改嫁,她的心里至始至终只惦记着他。他不容人哪怕只有半分玷了她的名声。

甄钰双目尽显同情,十分认同的点头叹道:“是啊,隐姓埋名必有苦衷的,不然,邵阿姨何必如此委屈宝儿姑娘!”甄钰说完这话,向计侯爷陪着笑了一笑,屈膝微微福身道:“侯爷您请便,侄女出来的久了,该回去了!”

计侯爷一时也未多想,苍白的脸上勉强挣出两分笑容,抬抬手点头道:“去吧!”

甄钰微微躬身点头致意,转头缓缓去了。

该说的她都已经说了,他是个聪明人,许多事情要查起来,也比她方便得多。

望着她离去的背影,计侯爷一时有些怔忪,心头猛然划过一道亮光,顿时脸色大变,脚下重重一顿,几欲站立不稳。

邵心萍对他的心始终不变,宝儿又是他的女儿,她却不让她从他的姓,难道真的是有苦衷?隐姓埋名?为何要隐?为何要埋?与其说是对他怨恨,细细想来,倒更像是在逃避躲藏什么……

计侯爷越想越觉得事情不对,脑子里揉成一团乱麻。许多原本清晰的思绪反而又变得绰绰约约起来,且有些线索,下意识的,他不愿意深入细究,因为那般的结果,是他所不愿意,不忍亦不敢相信的。

计侯爷一直在广恩寺待到暮色降临,方下山回府,一路上仍是这般若有所思。

刚刚回到侯府,更衣净面毕,西宇便上前陪笑禀道:“侯爷,夫人那边打发人来瞧了几次了,今儿请侯爷过去正院用晚饭。”

这是计夫人有事要同他商量惯例的语气。只不过,因为邵琬清这件事,加上一些前头旧怨心病,两人之间的关系早已貌合神离,这么久以来,计夫人还是第一次这么急着要找他。

计侯爷神情滞了滞,点头道:“叫人过去说一声,等会就去。”

西宇屈膝应了,退下自去找人传话不提。

计夫人那边,听得计侯爷又去了广恩寺心中便气不打一处来,不想今日他逗留的时间还那么长,直到天黑了才听见人说回府,偏偏又有要事相商,这等待的心情更加不耐。

好不容易等到计侯爷姗姗迟来,脸上表情不冷不热的,且看向自己的时候眸底深处似闪过探究,饶是计夫人涵养再好,脸色也是一绷。如果不是为了儿子,她非要同他好好的理论理论不可。

计夫人上前招呼,笑着让紫苏、薄荷帮着摆饭,又不明不暗笑着道:“若是知道侯爷今儿回的晚,便叫人迟些再备饭了,这会子放得久了,怕是不那么新鲜了!”

计侯爷听了瞅了她一眼说道:“往后你不必等我便是,我倒没有那么多讲究!”

倒显得自己多事了!计夫人顿时一梗,垂了眼眸一言不发的坐下。

夫妻两个各怀心事,闷声不响的用过晚饭,当两人相继放下筷子的同时,一旁伺候的紫苏等也情不自禁的松了口气。这种压抑的气氛,在一旁伺候着真不是个好受的差事。

“你找我何事,说吧!”花厅中,计侯爷手里端着蕉叶梅花的青花盖碗茶,用盖子轻轻拨弄着手中的茶水,眼也不抬的问道。白日在广恩寺中,甄钰的话一句接一句在脑海中回放,迫得他几欲发狂,苦苦的忍着方能沉下气来。

计夫人见他一回来便是这样,理所当然认为他是去追缅旧相好、沉溺其中尚不能自拔然后把气撒在自己头上,心头也是气得差点厥过去,心尖上一滴一滴的滴着酸水汁。

“侯爷过两日便要上朝了,不知为世澜请封世子一事,侯爷准备的如何了?”计夫人深深吸了口气,和颜悦色的问道。

计侯爷端着茶碗的手一顿,说道:“如今西北正打着仗,殿试又近在眼前,这都是大事,这个当口怎么好提微末小事?过一阵子再说吧!”

计夫人笑道:“话也不是这么说!这两件是大事自然要紧,可也没个为了这两件事便将其他所有的事都暂停的道理!分明是毫不相干的事,又不会影响什么,且不过举手之劳,侯爷何必如此顾虑!”计夫人心头暗暗气愤,一听到“西北”两个字,尤为刺耳。

计侯爷抬起头来,目光沉静,深不见底:“你今日找我,就是为了这件事?”

计夫人见他仍是一副不以为意毫不上心的模样顿时火了,没好气挑眉道:“不错,世澜是我的亲生儿子,我总要替他打算!看在咱们夫妻这么多年的情分上,侯爷就当可怜可怜我吧!”

计侯爷瞧了她半响,方冷笑道:“怎么?到了如今,连你也认定我是个已经被圣上遗弃的废人了是吗?这么急着找依靠,也要看你那宝贝儿子靠不靠得住!”

“你什么意思!”计夫人脸色大变,惨然笑道:“我能为了什么?世澜是我的儿子,也是你的儿子,更是计家的血脉,我为他打算还不是为你、为计家!如今你再不提,倘若西北那边打了胜仗,万一皇上趁机赏赐分封,命西北的有功将领接替了你的位置,到时候世澜该置于何地!”

计侯爷听她这么说也有些烦躁。他正当壮年,经过这么多年的沉淀积累、打磨历练,比之当年领兵平叛更有建功立业、挥斥方遒的本钱,却不料如此憋屈的出征,又如此黯然的收场!当时尽了全部的心力来平复压抑自己内心的情绪,如今随着时间的流逝,那被压抑下去的情绪反弹上来,心情反而更加的抑郁与失落。

第250章 夫妻交锋(和氏璧加更)

“世宜也在西北军中,我今日去广恩寺,便是替他上香祈福去了。这个时候提出册封世子一事,多少有些不近人情,还是等西北战事结束再说吧!”计侯爷轻叹着,语气很平静。

两个都是儿子,一个在军中打仗生死未卜,他却要为另一个请封世子,这话传了出去,怎么传怎么不好听!况且,他心里也不安。

计夫人听了这话心里越发不快,计世宜不过区区一个庶子,且是发配去了西北,早已相当计家一颗弃子,不想如今请封世子却还要忌着他!

“无论如何,世宜也是计家的血脉。”计侯爷又加了一句。

计夫人不肯死心,说道:“既然侯爷不方便出面,此事我去找皇后说说,侯爷以为如何?”

“你就这么等不及!”计侯爷脸色蓦地一变,厉声道:“我不是说了吗?等西北的战事结束了再提这事!”

“一个犯了罪发配西北的庶子,何至于顾忌到此地步!”计夫人憋了半日的火呼的一下蹿起老高,霍然喝道:“侯爷三番两次的推脱,究竟打的什么主意?莫非,这爵位侯爷还想传给计世宜不成!”

江妈妈、紫苏等从未见过侯爷和夫人撕开脸吵架的场面,更没见过夫人气成这样,紫苏等唬得面白无色,敛声屏息僵立在旁一动也不敢动;江妈妈急得干瞪眼,几次三番想要出言劝慰夫人,话到了嗓子头硬是出不来,她只得拼命的给紫苏等使眼色,紫苏等好半响才醒过神来,悄悄的缩肩弓背垂首倒退了出去。江妈妈自己也无声退了出去,守着门口不许人靠近。

计侯爷也火了,望着计夫人反问道:“有何不可?你既这么说倒是提醒了我!世宜也是我的儿子,如果他在西北立了军功,封他为世子。将来接掌西南军权,再合适不过!”

“我绝不同意!”计夫人厉声道:“侯爷别忘了他是为的什么去的西北,若是让计世宜承了爵,计家颜面何在!妾身和世澜又颜面何在!”

计侯爷不为所动。一句话冷笑道:“屠狗辈中多英雄,何况世宜出身侯府,便先前有过,那又如何?人非圣贤,孰能无过!夫人敢说这一辈子从未做过有悖良心的事么!”

计夫人听他这话仿佛另有所指,心里“咯噔”一下,抬头质问道:“你什么意思?”

“哼!”计侯爷轻轻嗤笑。说道:“没什么,我的意思是,人都是会变的。世霖自打出娘胎体弱,就不说了,世宜从小的学业、生活起居,夫人可没少费心,跟世澜都是同样的待遇,但凡世澜有的。他都有,西席先生、骑射教习教世澜的,也都教他。谁人不赞夫人一句贤惠?便是娘和我,也都觉这天底下再没有哪个嫡母对庶子能够做的比夫人更好!可是如今,夫人怎么会说出这种话来?倒叫我,不能不感慨了!”

计夫人气血上涌,恼羞成怒,喘着气颤声道:“我对他好,那是因为他识本分,知进退,我也是希望将来他们兄弟能够互相扶持,希望世澜将来有个膀臂。若是他不安本分。我断断不会饶他!咱们这样的人家,嫡庶绝不能乱!这么简单的道理,侯爷难道不知道么!”计夫人说着伤心,不由得滴下泪来,泣道:“如果世澜不成材,是个恶霸纨绔。我自己便先羞死,也没脸再要求侯爷什么!可是,世澜他有什么错?他哪点儿不好?便是太子殿下,也常常称赞他,娘也那么疼他,侯爷若真要将他舍弃,他还有什么脸面活着!”

计夫人说到伤心处,断断续续的低泣也变成了呜咽。如今,儿子是她翻身的唯一王牌与保障,如果儿子没了前程,她还能争来什么?她贾丽君绝对不能输得这么憋屈,不能就此沦为别人或嘲弄或同情或幸灾乐祸的对象!

女人嘛,年轻的时候比谁嫁得好,到老来自然是比谁的儿子更有出息。年轻时她赢了,如今她同样要扬眉吐气。

计侯爷被她哭得心烦意乱,想起计世澜,他情不自禁便想起战国时候赵国的名将赵奢和他的儿子赵括的故事,心头一阵烦躁。

计世澜不是不聪明,而是太喜欢卖弄聪明,偏偏还觉得旁人看不出来他卖弄聪明。

这样的人,流于轻浮,注定成不了大事。如果是在翰林院里咬文嚼字,沾沾自喜、偶尔自我陶醉一下倒也罢了,如果想要成为统领一军的核心人物,他不够格。

“我就这么一个嫡子,自会替他打算,他是你的儿子难道就不是我的?我做父亲的,难道不希望他好?”计侯爷低沉的叹了口气,语气也松弛了下来。

也许这就是宿命,纵然计世澜真的是赵括那样的料,他也只能够认了!谁叫他们是父子呢?在他彻底变成赵括之前,他只有尽自己的一切去挽救,去改变,剩下的,便交给天意吧!

计夫人听罢心头一宽,这才慢慢停止了抽泣。拭干眼角的泪痕,柔声说道:“说到世宜,我哪里又忘记了他?他如今在西北,我岂有不担心的!前儿我便派人去莲花庵添了香油钱,替他求了平安符回来!只是这两日忙着,忘了同侯爷说了!”计夫人说罢,抬头吩咐一旁的江妈妈去将那求来的平安符取过来。

江妈妈还有些回不过神来,计夫人面色微沉,又低喝了声:“江妈妈!”江妈妈这才身子一震,忙答应着去了。

计夫人悄悄打量计侯爷的神色,见他压根没有阻止江妈妈的意思,心头微微冷笑。

不一会江妈妈取来了平安符,双手奉与计夫人,计夫人接了过来,又转递计侯爷:“侯爷你看!”

计侯爷亦未推辞,接过来略略拆开,见果真写着计世宜的名字,这才抬头看向计夫人,缓了缓脸色,低声道:“你有心了!”

计夫人拢在袖中的手抠得手心生疼,面上却微微一笑,有些无奈自嘲道:“侯爷这话言重了,这本是妾身该当的!世宜这孩子从小没了娘,我这个嫡母若还不为他想到,谁为他想呢!侯爷毕竟有朝廷公务在身,家庭之事,哪里又有精力顾得周全!”

他分明,已经再不信任她!非亲眼见过不相信!从前,断断不会如此。

计夫人一腔怨怒无处撒,不由得暗骂计世宜。平安?她巴不得他早点儿死!死了一了百了,谁也没法再找他的麻烦,可不就是从此平安了!

计侯爷点点头,面上也露出几丝欣慰,说道:“夫人这些年来的付出,我都看在眼里,也记在心上。夫人的所作所为,我自是清楚。放心便是,世澜的事我会留心的!时候不早了,我先回书房去了!”计侯爷说着站了起来。

听他这一番似有所指、仿佛有迹可循的话,计夫人心头一阵憋屈,待要问又无从问起,只得起身陪笑道:“侯爷慢走,如今不比从前,侯爷也要早些歇着。”

到底心中憋不住刺了他一下。

计侯爷闻言脸色微变,轻哼一声“夫人有心了!”遂转头出去。

盯着他离去的背影,计夫人的脸色“霍”的沉了下来,咬了咬唇,冷声道:“江妈妈,叫人仔细的查一查,今儿侯爷在广恩寺,究竟遇上什么人了!”

江妈妈吓了一跳,变色为难道:“夫人,这——”

“叫你去便去!”计夫人手中一紧,声音愈加的低沉了两分:“侯爷今儿的态度不对,十来年的夫妻,也不是白做的,他的性子,我再清楚不过……”

春闱会试的榜单很快公布张贴了出来,甄克礼毫无悬念的中了贡士,第四十五名。甄钰拿着那家下人抄写回来的榜单一个个搜寻,从中找到了丁睿的名字,第二十八名,混在众人中,并不显眼。甄钰微微一笑,这个成绩,对丁睿来说,倒是有些委屈他了。

“克礼,好好的准备一下,该参加九日后的殿试了!”甄老爷对侄儿这个成绩颇为满意,用他的话来说,那是“比你老子强些!”

大夏朝的科举考试,与前朝一样分为乡试、会试、殿试,三年一期,新皇登基或者因什么大事大赦天下,也有可能会加开恩科,那是天家的恩典,不算在这三年一期的规矩之内。通过会试的举人称为贡士,贡士再参加殿试,贡士在殿试中均不落榜,只不过由皇帝按殿试成绩重新安排名次而已。一甲三名,赐进士及第,也就是状元、榜眼、探花;二甲三十名,赐进士出身,三甲则人数不等,一般而言在一百三十至一百六十名之间,赐同进士出身。

这些人,都是大夏国未来官僚机构的主力力量,有道是“非进士不入翰林,非翰林不入内阁”,大夏朝历代皇帝的内阁中,除了开国皇帝那一代情况特殊,非翰林而入内阁的,仅仅只有当朝的简阁老一人。而简阁老也不能免俗,在入了内阁之后,还到翰林院挂了个闲差一段时日遮人耳目。

第251章 丁睿的心思

转眼又到了殿试这日,为表国家重视人才之意,皇帝亲自坐镇,在乾清宫大殿举行,题目亦是由皇帝当场写出,杜绝了一切作弊的可能性。

因此,只要皇帝不是个宠幸奸佞的昏君,极少有人敢在会试中作弊,因为贡士们参加殿试所有的卷子都由皇帝亲自拆阅,题目又是现场而出,若非有真才实学万一露陷被皇帝问出来,那是谁也担不起的大罪!

殿试的时候,除了有的人因为天子在座而感到紧张忐忑之外,气氛还算轻松。毕竟走到这一步,已经不存在落榜的问题了。再不济也是个同进士出身,而混得比进士好的同进士,历代比比皆是。

只有丁睿的心情格外的紧张,一字一字费尽思量,写得近乎虔诚的认真。他要争的是状元。之前暂避锋芒,就是为了今日大放光彩!

甄克礼却最是坦然,他爹当初也是个同进士出身而已,还是排在倒数的,他也就没什么压力,照常答完卷子,太阳还没偏西,就交了卷子回甄府了。

甄克善兄弟和甄钰都在南熏馆等着他回来,见到满身轻松笑吟吟回来的甄克礼,甄克善羡慕得恨不得以身代之。大哥哥算是解放了,他的苦日子才刚刚起头呢!

“大哥哥,考得如何?”甄克善等笑着上前问道。

甄克礼呵呵一笑,惬意的伸了伸胳膊,笑道:“再不济也是同进士,不想这个了!且看天意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