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檀云听了这话就笑了,心想何征敢开这个玩笑,定是何老夫人这身子当真好转了,于是跟着何循走近一些看何老夫人。
何老尚书对何老夫人笑道:“若不是檀云当机立断给你灌了仙人掌汁水下去,你这条命就当真叫歹人害了。”
何老夫人素来跟柳檀云不亲近,于是这会子开口就客套地说道:“有劳你了。”
柳檀云笑道:“祖母太客气了,祖母可是不知如何报答我?”
何循听了这话,伸手拉了拉柳檀云的袖子。
何老夫人怔住,似是没听清柳檀云这话一般。
柳檀云笑道:“祖母也不用太客气,就随便赏赐我一箱子东西就成。”
何老夫人抿着嘴,纳闷地看了眼何老尚书。
何老夫人眯着眼点了点头,说道:“她要你就给她就是了,总归咱们在她这边叫她好吃好喝的供着,权当给她的赏钱了。”
何老夫人死里逃生,这会子许多事还糊涂着,也不细想就点了点头,声音嘶哑地说道:“等会子叫人给你送去。”说着,心想这孙媳妇脸皮也忒厚了一些。
柳檀云要了东西,心里便满意了,替何循撵了不相干的人出去,又叫何慕去外间看着,便听着何循将宫里的事又跟何老尚书说一遍。
何老尚书原本神情萎靡,听了这些话,眼里不禁露出光亮,似是也看出何老夫人不是何征说的那般回光返照,便笑道:“这下子好喽,京里这么着也就干净了。”
何循面有难色道:“也不是全然清净了,那卜御厨死了,据说是一家子老小全部畏罪自尽了。也不知这事是谁下的手。”
何老尚书的笑脸一滞,喃喃道:“难不成又要叫田贵妃跑了不成?”
柳檀云冷不丁听到这话,心里也是一跳,原当骆家布置好了就等骆老夫人干脆利落地将这事推到田贵妃头上呢,不想又出了这差错,说道:“卜御厨死了,只怕骆家人也当这事死无对证了,也要灭了骆老夫人口呢。虽说如此也好,但既然骆老夫人能叫人潜藏在咱们家、顾家,只怕其他人家也有。这就是隐患,该叫骆家将骆老夫人交出来,咱们一起审问。”
何循点了点头,说道:“就怕骆家不肯如此。”
何老尚书握着何老夫人的手说道:“他们家不肯也没法子,如今他们家可是被骆老夫人牵连的百口莫辩,若是陛下知道骆老夫人的事……”说着,又想他们都能查到跟骆老夫人有关,宫里未必查不出来,只怕是牵扯太多,宫里也想着将这事悄没声息地了结了,“只怕这事宣扬不出来,毕竟,宫里的饭菜都不干净,传扬出去,岂不是要搅得天下人心惶惶。”
柳檀云说道:“宣扬不出也好,只要陛下知道那人是田贵妃,陛下迟早能寻了合适的罪名安在田贵妃头上。看如今陛下叫人停建了八皇子府,可想而知,陛下已经知道田贵妃跟这事有关了。据我说,定是骆老夫人不甘心被田贵妃推出来做替死鬼,于是费了心思,将卜御厨被灭口的事推到了田贵妃身上。”说着,又催着何循道:“先审问了骆老夫人再说,问问她是如何知道我的事,顺便将她的爪牙拔了。”
何循点了头,说道:“既然是不宣扬出来的事,那用不着证据确凿了,但看如今陛下的行事,就知陛下已经将眼睛盯到田贵妃身上了。如此,骆家想彻底撇清也为时已晚了,如今骆家要想好端端的,只能将功补过,叫陛下明白留下他们骆家的好处。”
柳檀云心里挂心柳绯月,心里想着骆家这回是轻易脱不了身了,一时思绪万千,说道:“可不是么,就算这会子骆家将骆老夫人交出去,逼着骆老夫人认了自己的罪,骆家也定要被牵连上的。除非——骆家能寻到田家的不是来将功补过,毕竟倘若咱们猜测的对,田贵妃若是靠着田家当初对太后、陛下的扶持成贵妃的,这么些年来,太后、陛下也当是一直被田家钳制的。骆家替太后、陛下除去这根卡在喉咙里的鱼刺,也算是功劳一件。当然,骆家得先看清陛下是否迁怒到他们头上了——只是这事只怕比扳倒田家更难,陛下的心思可不是那般好揣测的。”
何老尚书对柳檀云笑道:“你年轻,不知道骆家那老东西的行事,那老东西是宁死也不肯得罪人的,要不然骆家怎么能在京里如鱼得水?若是你猜错了,陛下只是一时跟田贵妃置气,并不是要除了田家呢?且,你当田家是那般好除去的?田家可不是吃素的,不会由着人宰割。”
柳檀云笑道:“不入虎穴焉得虎子,这世上的事就没有不得罪人的,再者说,骆家也不一定就有田家的错处好拿捏;弄垮了田家,陛下也不一定就消了气。但凡事总要赌一把,不能赌陛下没怪到骆家头上,那不如笃定了陛下心里就怪罪骆家了,该要想法子讨好陛下。若我是骆侯爷,我定会这么办。若什么都不做,只能乖乖地等着陛下迁怒到他们身上,不知什么时候,眼前的富贵就成了梦幻泡影;若大着胆子试一试,便是最后依旧免不了被陛下迁怒,也能临死拉个垫背的。”
何老尚书笑道:“依着你的性子,你是会这么着,但终归骆侯爷不是你,他会想着小心地看着陛下的眼色,揣测陛下是否当真猜疑他了,揣测陛下的怒气是否息了,留心陛下的一举一动,却不会像你说的那般做出这样大的动作,主动跟田家为敌。”
柳檀云点了点头,心知田家在京里有个宽广的人脉,那些人脉盘枝错节,就连皇帝也不敢轻易动了田家,若叫骆家这会子发狠地跟田家较劲,委实强人所难了。虽说骆侯爷那样看着陛下的眼色再行事也并无错处,但未免太被动一些,单操心这个,只怕骆侯爷撑不了多久就要一命呜呼了。想着,又为柳绯月忧心。
何循见柳檀云蹙眉,便知她担心柳绯月了,于是笑道:“你放心,我去了骆家再跟骆侯爷说一说。兔子急了还咬人呢,骆侯爷指不定要一改往日行事呢。”
柳檀云笑了笑,因无论如何骆家都要担心被皇帝迁怒,于是想着这会子替柳绯月揪着心也无事无补,不如劝着柳绯月安心养胎。
作者有话要说:下一更二点哈,最近越来越粗心了,欢迎大家挑虫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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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了傍晚,何老尚书便叫人递了书信给骆侯爷,信里将何家被骆老夫人害得七零八落的事说了一通,最后又要求何征、何循随着骆家人一同审问骆老夫人。
这信过去了,隔了两日,骆家才回了信。
待骆家回信之后,何征、何循兄弟两个便去了骆家,到了骆家,见了骆侯爷、骆大爷,何征、何循便明白骆家人也知道骆家是撇不清宫里御膳房的事了。
骆侯爷并未领着何家兄弟去见骆老夫人,先领着两人去书房说话,犹豫着试探道:“不知太子可说了宫里的事没有?可有提到我们家?”
何循闻言,心知太子也知骆家势必是要被陛下猜忌了,因此觉得骆家无用就不似早先一般将一些事捎信给骆侯爷好叫骆侯爷能有个应对将自家撇清。这般想着,就开口道:“我这两日并未见到太子姐夫。”
骆侯爷心里一堵,叹息道:“原想着将那腐肉挖出去,不想已经晚了。可怜我一辈子小心翼翼,唯恐哪里不周全得罪了人,如今偏因那祸害,就将最上头的人得罪了。”
何征问道:“昨儿个陛下见了侯爷,不知陛下跟侯爷说了什么?又或者,陛下暗示了什么?比如田家?”
骆侯爷眼皮子一跳,看向何征,迟疑道:“你可是听到什么风声?”
何征点了点头,嬉皮笑脸地说道:“侯爷才跟陛下成了亲家,我们都以为侯爷要得了什么赏赐呢。”说完,又正色道:“虽说是各家自扫门前雪,哪管他人瓦上霜。但骆家跟柳家、何家一向要好,唇亡齿寒,此时也不能弃骆家于不顾。但若说我们两家有什么法子,一时又说不上来。总归,骆家这会子该显出自己的能耐来,叫陛下、太子瞧瞧,如此,陛下才能有了怜才之心。”
骆侯爷揉着自己的手腕,半日说道:“如今天下太平,我到哪里去显摆自己的能耐?”说着,又连连叹息,咬牙切齿地道:“一辈子不曾遇到这样冤枉的事,叫我如何能甘心?便是要携家带口地离京,骆家人祖祖辈辈都在京里,能去了哪里安身立命?这几日太子不再与我家来往,我便料到出事了,果然如此。”
何循想起柳檀云那话,说道:“那侯爷觉得陛下对田家如何?先将田家的事处置了,侯爷再去想想三王余孽的事?这么着一直有事做,且这些事非得骆家做不可,陛下自是不会对骆家如何。待太子继位……太子可是不疑心侯爷跟骆老夫人是一伙的。”
骆侯爷听了这话,也不言语,心想便是陛下恨田家入骨,田家也不是骆家说收拾就能收拾的,因又试探地说道:“不知太子可否替我在陛下面前美言几句?”
何循笑道:“侯爷,天下熙熙皆为利来,天下攘攘皆为利忘。利字当头,若没利可拿,谁肯替侯爷出头?”
骆侯爷闻言闭了闭眼,心知太子也是巴不得骆家跟田家翻脸的,如今这当口,若不收拾了田家,不独皇帝,就连太子的心也要失了,于是开口道:“先问问老夫人去吧,看她如何说。”说着,也不跟何征提起皇帝跟他说的话,便又领着儿孙并何征、何循向后院去。
一路过去,不知从哪间院子里传出悠扬的声乐,骆侯爷长叹一声,笑道:“家人还不知这些事。”
何循顺着那乐曲传来的方向看去,只瞧见骆家无数亭台楼阁似是绵延向天边一般,阳光下屋顶上的琉璃发出耀眼的光芒,暗道这样的富贵人家,不知能撑到什么时候。
待到了骆老夫人后院,就见这院子比起骆家其他地方冷清了许多,待进去了,何征、何循不由地打量起这位早先只闻其名的老夫人,只见这老夫人寻常的很,就跟何家那些老夫人一般。
何循扑哧笑了一声,见骆侯爷看他,就说道:“晚辈想起一位人来,柳家太夫人。府上老夫人跟柳太夫人不同之处,就在于柳太夫人将锋芒露出来,府上老夫人,且善于敛去锋芒。”
骆侯爷似是回想柳太夫人一般,笑道:“柳太夫人太易折断了。”说着,见骆老夫人从始至终慈眉善目地不言语,就说道:“母亲,还请母亲告诉儿子母亲还叫廖家人藏在哪里了。”
骆老夫人手上捻着佛珠,笑道:“我并不知你说的是什么意思,廖家早没了,廖家人也早没了。”
骆侯爷冷笑道:“母亲是敬酒不吃吃罚酒?”
骆大老爷接着说道:“祖母,五弟已经过世了,过两日消息才传出去。”
骆老夫人手指微微掐在念珠上,随即又不动了,眯着眼睛,半日说道:“成王败寇,总归我们这一系免不得一死。”说着,又看着骆侯爷微笑道:“但我们这一系就算死了,也不过是替你们开路罢了。黄泉之下,我们等着你们一家团聚。”说着,又合了眼睛念经。
骆侯爷不禁握紧拳头,半日说道:“母亲只要将跟田家的事说了,我便放过弟弟侄子,总归是一家人,哪有非要争个你死我活的。”
骆老夫人笑道:“威逼利诱?随你如何说,我是不信你的话的。”
骆侯爷冷笑道:“母亲不信,但弟弟侄子他们总有信的。”
骆老夫人镇定地说道:“他们信又如何?他们不过只知道一些鳞毛凤角罢了。”说着,瞄了眼骆侯爷气急败坏模样,悠悠地说道:“你们骆家人啊,早年我们廖家就是被你们骆家人撺掇着跟三王作对,结果呢?我们家向你们家求援的时候,你们家袖手旁观,眼睁睁地看着我们廖家一族人被人杀死。这就是报应不爽。”说着,又闭了眼睛念经。
骆侯爷见骆老夫人这副软硬不吃模样,有心要使出一些狠辣的手段,当着何家兄弟的面又不好使出来,于是袖着手,等着何家兄弟问话。
何循凑过去,又打量了骆老夫人一遍,心想不愧是叫个丫头藏在他们家十几年的人物,这般存得住气,于是笑道:“老夫人,敢问您是怎么知道我媳妇事的?”
骆老夫人不说话,等何循问了五六次,才说道:“她一生下来我就知道。”说着,瞟向骆侯爷,“骆家要跟柳家联姻的事,早在你媳妇没生下来的时候就有人盘算着呢。你不知道,你媳妇满月的时候,太夫人就想提亲了呢。”说着,脸上又带着祥和的笑住了嘴。
何循笑道:“那还得多谢了您手下留情没将她的事捅出来,就是不知您怎么想着成全我们的?早先侯爷还想着将红叶许给我呢,多少人想拦着我们成亲,您若早捅出来,我跟我媳妇只怕也没有今天了。”说着,见何老夫人不言语,就伸手拉着她的手臂晃了晃,心想其他的老夫人都是十分爱说话的,怎这老夫人动不动就抿着嘴。
骆老夫人禁不住何循聒噪,就又说道:“不叫你们成亲,我如何能拆散了你们?如何能叫柳家跟何家一拍两散?若那会子宣扬出来,不痛不痒的,算个什么事。”
虽骆老夫人脸上并未作出鄙夷的神色,但何循一听她这话,便知骆老夫人这人很有些“眼高手低”,似是看不上那些小打小闹,就笑嘻嘻地说道:“老夫人是干大事的人,这出手几次,哪一回不是大阵仗?”
骆老夫人微微一笑,随即对何循道:“你也别想从我嘴里套出什么话,从我察觉到有人动了我的人的时候,我就知道这一刻不远了。”
因骆老夫人说了这话,骆大爷的脸色便有些不自在,早先骆侯爷吩咐下来要按兵不动暗中查看骆老夫人都在府里有什么人。偏查出骆老夫人放了人在骆红叶、骆丹枫身边,虽这两人都不是什么厉害的人物,但一时抵不住慈父之心,便大着胆子将这两人收拾了。如今想来,骆老夫人说动了她的人,当就是说的这事。
何征听了这话,就问骆侯爷:“老夫人膝下的老爷们可有离京的?若是老夫人早知道了,怎会不叫人早逃走?”
骆侯爷无奈地点头,说道:“早先老五在,就没疑心母亲察觉到我们的事,也没疑心她是要安排人逃走,如今有个弟弟出京了。”
何征笑道:“老夫人是叫离京的老爷跟你一样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呢。就是不知这老爷可能跟老夫人一样一算计就是几十年。”
骆老夫人听了这话,只是笑,又耷拉着眼皮蠕动着嘴唇念经。
何循笑道:“老夫人果然是算无遗策,只是这会子束手无策坐着等死,不像是老夫人的行事风范。老夫人见骆侯爷防着你,又知道田贵妃要拉了你出来做替死鬼,于是就灭了卜御厨的口?想来老夫人为了将卜御厨握在手上,也没少算计着如何牵制他。不知老夫人其他的手段是什么?可否先告知一二,也叫晚辈提前瞻仰一下。”
骆老夫人抿着嘴笑道:“那你就等着吧,保管叫你这初出茅庐的小子大开眼界。”说着,又看向骆侯爷,说道:“母子一场,看你战战兢兢地琢磨着陛下心思也委实可怜,如今为娘就告诉你,陛下就是猜疑到你身上了。卜御厨一家子里头还有个没死的呢,这事你们都不知道吧,那人在陛下手上呢。”说到这,脸上难得地露出一丝得意。
骆侯爷心里一凉,如今再想皇帝跟他说的话,就觉那话不是无缘无故说的了,忙道:“母亲、廖氏!当年骆家救你于水火之中,你不感恩图报就罢了,还这般陷害骆家,你当真是忘恩负义,莫忘了,你的子孙也是骆家人,他们也是要随着骆家一起遭殃的。”
骆老夫人嘴角动了动,终于又成了慈祥的模样,开口道:“万般都是命,这是命里注定的。”
何征听骆老夫人说了这么多,试探地问道:“可是老夫人将廖家人又藏在谁家了?要叫那廖家人做事?”说完,见骆老夫人不言语,便也住了口。
何循冷不丁地开口道:“老夫人在虚张声势吧,若早知道骆侯爷要对付你,以你的手段,你焉能落到如今这地步?早拿着要将这事宣扬出去要挟着骆侯爷替你收拾残局,叫他巴结着田家人劝着田贵妃将唐家姑娘许给骆五爷了,这些哪一样老夫人办不来,不过是早先怕被骆侯爷从田贵妃那边分了肉羹,就不舍得拉他入伙。如今不过是老夫人想起早先的蛛丝马迹,于是有意说来要叫侯爷战战兢兢的吧?”
骆老夫人闻言猛地睁开眼睛。
骆大爷立时说道:“父亲,离京的小叔父想来还不知京里的事,儿子立时叫人将他抓回来。”
骆侯爷点了点头,看着骆老夫人握着念珠的手紧了紧,就抱着手臂,对何征说道:“可是太子提了什么?不然你怎地知道陛下跟我说了田家的事?”
何征见骆侯爷并不避讳骆老夫人,就知这会子骆老夫人插翅也难飞了,于是笑道:“太子并没提什么,只是说,如今陛下对田家失望的很,但不好拿了御厨房说事。太子的意思是,倘若侯爷能察觉到陛下的意思,那就能皆大欢喜了。毕竟,一个卜家垂死之人的话,陛下哪里会信。”
骆侯爷松了口气,笑道:“难怪陛下说起田家……也罢,如今我心里有主意了。你们要问什么只管问,不必顾忌骆家的颜面,我还有事还走了。”说着,便领着骆大爷向外头去。
何循瞧见骆侯爷走了,就对何征笑道:“大哥,早先咱们还替骆家发愁,为骆家一筹莫展,如今看来,陛下定是告诉了侯爷什么线索,就跟陛下跟岳父提起莫家在北边有煤矿铁矿一般,陛下是早给侯爷指明了路子了。”
何征笑道:“你说的是。方才老夫人说的时候我没留心,如今想想,你媳妇一生下来,老夫人就知道那事,可是老夫人也送了人在柳家?”
何循笑道:“我信云妮的手段,早年她在柳家管家的时候,就将人全淘换了一遍。”
骆老夫人嗤笑一声,随即又不言语。
何循笑道:“老夫人难不成又要虚张声势了?云妮说了,你这人,就爱挑跟她外头看着亲近内力又有嫌隙的人拉拢,”见骆老夫人眼睫颤动一下,“因此她跟谁都不亲不疏,就防着你呢。还有,云妮叫我打听来着,不知老夫人手上可有叫人难产的药没有?要外头人查不出一丝痕迹的。”
骆老夫人看向何循,说道:“不想你媳妇对我倒是了解的很,只是我跟她并不相熟,犯不着将廖家的事说给她听。”
何循听说是廖家的事,于是就点了点头,忽地对何征说道:“这老夫人这样平静,是不是笃定会有人来救她?”
何征抚摸着下巴说道:“自来就有狗咬狗的说法,老夫人弄死卜御厨将这事推到田贵妃身上,田家自然不会帮她。老夫人又叫卜家留下的一人说是骆侯爷下的手,将骆家牵扯进去,如此必然就得罪了陛下。陛下之上还有哪个能救得了骆老夫人?太后?”
何循瞧见骆老夫人听到“太后”两字鼻翼翕动,便说道:“定是太后了。”
何征笑道:“老夫人神色不动,你怎知道就是太后?”
何循笑道:“这察言观色的功夫是从云妮那学来的。”
何征笑道:“檀云的脸色也是很难分辨的。只是骆老夫人既然要求了太后相助,那早先老夫人为何要多此一举地陷害骆家?这岂不是叫她自己也跟着罪加一等了?”说着,瞧见骆老夫人勾着嘴角笑了,跟何循对视一眼,说道:“这老夫人嘴里的话三句就有两句是假的,据我说,她方才说叫卜家人说是骆家下的手也是假的,为得是叫侯爷心绪不宁,让骆侯爷不好受。”
骆老夫人笑道:“我就是骗他又如何?他还妄想对我动刑。若要动我,他还嫩了一些。便是他在陛下面前立了大功,若动了我,他就成了太后眼中的罪人,罪无可恕。”
何征点了点头,说道:“比起老夫人的手段,侯爷委实嫩了一些。”
骆老夫人忽地尖利地笑了一声,似是憋了许久,才将骆五爷离世的悲伤发泄出来,冷笑道:“你们可要知道我知道太后的什么事?我告诉你们……”
何循忙伸手捂着骆老夫人的嘴,笑道:“非礼勿视非礼勿听,我们不想知道。”随即又对何征说道:“大哥,看来这老夫人知道太后的什么事。但太后敢惩治了田贵妃,且事到如今也不许八皇子府再动土,可见田贵妃、田家不似老夫人这般有太后的把柄。”
何征笑道:“这么说来,除了田家,就是在陛下面前立功;干脆利落地除了老夫人,就是在太后面前立功。虽难办了一些,但总能救了一家子人。且骆侯爷该想法子叫太后知道骆家人并不知老夫人知道的那些阴私。”
何循笑道:“这些是骆侯爷该担心的事,至少如今陛下心里对骆侯爷只是迁怒,再者说,就跟咱们家一样,甭管多大的秘密,总是只有那上头的少数人知道,若不计手段地除去那几个人,说起来也不算难。若是不着痕迹地除了田家,对太后、陛下都是大功一件。”说着,因想着事不关己己不劳心,于是就不替骆家操心该如何处置这事,早先不见骆老夫人还当能从她嘴里套出什么话,如今见这骆老夫人软硬不吃,且满嘴谎话,只分辨着她嘴里的话就要花费很多心思,于是对何征说道:“大哥,咱们在,侯爷顾忌着咱们,从老夫人嘴里问不出什么话,不如咱们走了,就由着侯爷来问吧,咱们只管等着侯爷捎信给咱们。”
才刚说完,忽地外头柳思明就进来了,柳思明随着骆丹枫进来了,见着两人,先去请了骆老夫人安,随即笑道:“请何大少爷安,请姑爷安。”
何循见到柳思明,不禁喜出望外,说道:“岳父跟五哥回京了?”
柳思明笑道:“叫姑爷失望了,是小的有些事自己个先回来的。”说着,就看向身边的骆丹枫,问道:“骆少爷不是说侯爷在这边的吗,不知侯爷在哪里?”
何征、何循俱是一愣,骆丹枫也是一副摸不到头脑的样子。
柳思明话问完了,就瞧见骆侯爷从外头走了进来。
骆老夫人冷笑一声,心想果然骆侯爷早先说有事出去是诈她,是想躲着听她背后跟何家兄弟说什么。
骆侯爷因偷听何家兄弟两人说话,便有些讪讪的,问柳思明:“不知你家老太爷叫你来做什么?”
柳思明说道:“蒙将军知晓有人要暗杀我家大老爷,就派了一队家将沿途护送我们大老爷。听说我们大老爷叫小的护送暗杀大老爷的贼子先回来,蒙将军的儿子就顺便叫小的捎信回来,说是军中的两个小将十分可疑,这两人成日里喜欢绕着那些德高望重的老将军转,并说些稀奇古怪的话,嘴里总说先帝如何,询问一番,这两人却是跟早先的廖家有关系。蒙将军说宁枉勿纵,既然廖家人跟柳家不对付,就先将人绑起来。如今老太爷叫小的来问问那两人可是不是老夫人的人?”
骆老夫人听了这话,脸色白了白,咬牙道:“蒙将军太过无礼,吴老将军、李老将军没拦着他?”
骆侯爷见骆老夫人失态,心里安定了许多,心想那德高望重的老将军都是吴老将军、李老将军了,对柳思明笑道:“多谢你了。”随即抱着手臂对骆老夫人笑道:“原来,母亲最后藏着人远在边关呢,难怪我们找不到。”说着,又对何循、何循说道:“想来,若没了那两个人,母亲也要挟不了太后来救她了。还请两位告诉太后,请太后放心,骆家定会鞍前马后替她解忧。至于审问母亲的事,待我问明白了,自会一五一十地告诉你们。”说着,瞧出骆老夫人因最后藏着人被找出来就有些六神无主,心想这老毒妇再难在他面前做出从容不迫模样了。
何循、何征忙做了揖,何循笑道:“想来侯爷也知道这事闹的我们家人心惶惶,尤其是我媳妇,还要卖了东西散出去消灾。”
骆侯爷会意,笑道:“迟两日丹枫自会拿着檀云卖出去的东西上门赔不是。”说着,又叫骆大爷送了何家兄弟回去。
何循听着骆家里头依旧笙箫不断,心想等骆五爷、骆老夫人先后过世的消息传出去,这笙箫之声就没了,又在心里想这骆老夫人当真是能人,一边杀了卜御厨一家陷害田贵妃,一边要挟着太后护她周全。虽不知骆老夫人到底知道太后的什么事,但这些事最好还是不知道得好。
正想着,忽地就听一旁何征跟柳思明说话。
只听何征问道:“不知你护送回来的是什么人?不独莫家人,其他人也想着趁机对亲家老爷下黑手呢。”说着,心想谁叫柳孟炎得罪的人多呢。
柳思明笑道:“小的并未护送什么人回来。”
何征一愣,看向柳思明,问道:“那你回来做什么?”
柳思明笑道:“小的护送大老爷看上的石头回来的,方才那些话也是回到京城后,老太爷叫小的来说的,至于先帝还有小将这细微之处,又是进去之前骆侯爷教的。”说着,又对何循说道:“姑爷也有一块,是松鹤模样的,大老爷说在京里那石头只怕要值个几万两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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被柳孟炎送了一块价值几万两银子的石头,何循一时堵得说不出话来,心想柳孟炎什么时候又看得上他这女婿了,半日开口问柳思明:“岳父过去了就是要办奇石扰民案子的,怎地岳父还敢运了石头回京?”
柳思明笑道:“老爷在那边办了很多好事,这是山上的村民跪在地上磕头求着老爷收下的。老爷推辞不过,听人劝他说是留下那方水土的山石做个念想,就收下了。”
何征笑道:“你岳父是个人物。”
何循干笑两声,清了清嗓子,待出了骆家,因何征提议,兄弟两个便随着柳思明回柳家去看柳孟炎“勉为其难”收下的石头。
一路上,何循心里思来想去,只觉得姜还是老的辣,骆侯爷在骆老夫人面前做出个气急败坏模样,其实他心里还是很有主意的,早背着人跟柳老太爷商议出对策了。因觉得那些老人,比如柳太夫人、骆老夫人、骆侯爷等人哪一个都不好对付,于是何循不免看向打小就跟这些老人精打交道的何征,叹道:“大哥往日里只觉得自己过得苦,我心里还不以为然,如今我倒是感同身受了。”
何征笑道:“你知道就好,所以你大哥我若是再活一辈子,打死我,我也不考了状元,也不往那堆人精里头钻。”
何循摇了摇头,心想如今这些事也算是暂时安定的,只等着骆侯爷收拾了骆老夫人还有田家,何家、柳家倒是能袖手看他们闹腾了。
兄弟两人还为了骆老夫人头晕眼花,就被柳思明从后门领进柳家,进了柳家花园里,只瞧见柳家花园里,柳仲寒、宴知秋两个正随着柳老太爷在花园里赏鉴那奇石,奇石旁边,还摆着案几,案几之上满是美酒佳肴。
柳老太爷见何循、何征过来,就对两人招了招手,说道:“快来瞧瞧你岳父弄来的石头,这石头可是难得一见的呢。”
何循、何征忙一一见过柳老太爷、柳仲寒、宴知秋。
何循看向那奇石,只见一堆石头还没寻到地方安放暂时堆在一起,其中一块硕大的石头看起来很是笨重,一边嘀咕着柳孟炎捎带回来的“念想”也太沉重一些,一边纳闷地看着柳老太爷、柳仲寒很是欣赏地绕着那些石头转。
何征看何循这样,就开口笑道:“可是没瞧出这石头哪里值个几万两银子?”
何循点了点头,看见宴知秋也一头雾水,便释然了,对何征说道:“这石头慢说几万两,便是几百两,我不肯出了银子买。”
何征点了点头,忽地那边柳仲寒听到何循说话,忙笑着过来,说道:“循小郎,你可是不喜欢大哥捎给你的石头?”说着,指了指那块被摆在一旁的小巧石头,只见那石头比起其他的“庞然大物”委实小巧许多,那石头被山风水流天然雕琢出松鹤的模样。虽不是栩栩如生,但就因粗糙一些,反倒叫那石头更添韵味。
柳仲寒似是怕何循反悔一般,又笑道:“循小郎,既然你不喜欢——我看你也欣赏不了,不如就送给我吧,你二叔我要修个小花园,正缺石头呢。”
何循见柳仲寒要,忙堆笑道:“岳父送我的,若是我不要,岂不是会惹恼了岳父。”
柳仲寒忙道:“你不喜欢拿去了,岂不是暴殄天物?”说着,又要劝说何循。
柳老太爷在一旁听见了,就对柳仲寒说道:“你大哥送我的那块你拿去,那是你大哥给你侄女婿还有侄女的,你要他们的做什么?”
柳仲寒忙谢过柳老太爷,随即便欣喜若狂地向最大的那块石头奔去,似是迫不及待地要叫人写上自己的名字一般。
柳老太爷领了何循、何征向赏花楼去,一路上负着手,问道:“骆家的老夫人招了?”
何循笑道:“那可不是么,多亏了柳爷的妙计,就是不知柳爷怎知道蒙将军麾下有问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