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在商铺还属于启航地产,启航地产是夏晓兰百分百控股,在公司名下和在她名下没什么差别。但去了琼岛,这种情况就要被打破,在琼岛她可没有任何关系,公司要发展,创始人牢牢把持所有股份并不是好事,不缺本钱,都需要其他股东的加入。

越是庞大的商业帝国,越不是靠吃独食把企业做大做强,对此,夏晓兰早有心理准备。

去琼岛还有个好处,她舅舅刘勇再也不用压抑自己蠢蠢欲动想搞房地产的心思。

鹏城还是她和舅舅的大本营,但两人可以以此为根据地,先跑出去赚几年快钱嘛――夏晓兰越想越美滋滋,离开公司后,第一时间就找刘勇说了这事。

刘勇大惊:

“这么巧!”

“什么很巧?”

刘勇搓着手,“你还记得我在高尔夫俱乐部认识的朋友吧,我俩后来又见了两面,他说自己有几个朋友想去琼岛找找机会,问我愿不愿意也投点钱。”

刘勇一连说了几个名字,夏晓兰都毫无印象。

好了,不用说,多半是在琼岛地产泡沫被戳破后赔到跳楼的倒霉蛋们,夏晓兰还以为她舅随便交个朋友,都能遇到从琼岛地产泡沫顺利脱身的地产界未来大佬们…看来是想多了,真没有那种命。

那还是靠自己吧。

夏晓兰大笑,“不和他们一起玩,咱们甥舅两个自己上!”

1980:心甘情愿掉坑(2更)

抱大佬的大腿?

算了吧。

顶多有合适机会时,夏晓兰会投资一下未来会做大做强的企业,她也就当个股东,将来等着分红罢了。要让她去给大佬们当小弟,夏晓兰拉不下那脸。

虽然她并不是啥惊才绝艳的商业奇才,好歹有多年先知先觉打底,好多将来有大作为的大佬,此时都不如夏晓兰起点高。

没她生意做的顺畅,没她本钱厚,她还要去当舔狗,又不是脑子有病。

夏晓兰说要和刘勇一起去琼岛搞房地产,刘勇非常动心,几乎一口就答应下来。

琼岛对两人来说都是全新的地方,在那里想干点事业可能比鹏城起步难,但赚钱也更自由,想想都好畅快!

“啥时候去?”

“我让葛剑他们先去做市场考察了,您这边可以先筹资金。”

夏晓兰也是先和刘勇通个气,让刘勇有时间归拢资金。

至于她自己,当然要从美国回来后,一边做博物馆的项目,一边看琼岛那边的形势。

4月2号,埃里克终于给夏晓兰传来确定的消息,第一次开庭的日子定于美国纽约时间4月5日上

午10点!

夏晓兰自然是匆匆收拾行李出发。

直到此时,刘芬才知道夏晓兰要去美国和别人打官司。刘芬到鹏城来送行,当着茅康山和宋大娘的面啥也不能说,怕二老会多心。

等夏晓兰带着二老过了海关,再也看不见人了,刘芬才对汤宏恩抱怨:

“这孩子,也太有主意了,遇到啥大事儿都不和家里说一声!”

汤宏恩心想,你才有这样的感觉吗?为啥说要和周诚结婚时,你一点都不反对。

实话是不敢说的,还要哄老婆:

“没事,这件事我问过江源,晓兰自己能处理,请的律师也有名,站在她这边的人非常多,这场官司胜率非常大!难道你还不信她?她是万万不可能去侵占别人作品的。”

侵占作品多麻烦啊。

撒一个谎,就要有无数的谎去圆。

按夏晓兰性格,真的喜欢哪个建筑师的作品,必然是千方百计买下来,买作品行,买建筑师也行,能用钱解决的事,干嘛要浪费时间和精力?

刘芬眼神微妙:“你早就知道这件事了?”

“没有,我也是刚知道。”

汤宏恩断然否认。

刘芬半信半疑,可汤宏恩的表情一点破绽都没有,她也不可能真的逼问。

其实汤宏恩怎么可能不知道,周国斌都知道要找一找大使馆帮忙,汤宏恩第一次觉得和周国斌还算有共同语言,就是在这件事的处理上。

这是专业领域的官司,他们在国内是领导干部,也管不了这件事。

孩子不争气的话会让人很恼火,孩子太争气有时也挺无力的,雏鹰飞的太远,飞出了他们的能力范围!

夏晓兰在飞机上。

茅康山夫妇也在。

还有个别别扭扭,愿意去作证的蒂娜。

威尔逊夫人也是证人,却是丽萨那边的证人,蒂娜对此毫不知情,威尔逊夫人告诉她要回美国处理一点事,提前两天离开了鹏城,夏晓兰几人出发时,威尔逊夫人恐怕已经到达了纽约。

从港岛机场起飞,飞往日本时,宋大娘牢牢抓着座椅扶手,前倾着身体去看机窗外。

她不是第一次坐飞机,却是第一次出国。

“没想到我还能去一回美国,比年轻同志还时髦。”

老太太一向挺乐观,一辈子没有自己的大成就,却将茅康山的日常生活照顾的妥妥帖帖,又带大了几个儿女。

茅康山能心无旁鹫在建筑上钻研,缺不了宋大娘的照顾。

这次,夏晓兰两个理由甩出去,茅康山都还迟疑不决,最后夏晓兰加了个理由,问茅康山不想带师娘出国看看吗,这才让茅康山果断收拾了行李。

他这个老伴儿,嫁给他时大字不识一个,但勤劳持家,不管什么时候都处处以他为先,哪怕以前粮食不够的时候,那也是先把有限的饭菜给他吃,他吃完了让孩子们吃,最后才轮到她自己吃…他也没办法,只能假装吃饱了,只为让她多吃一点。

活到黄土都埋住了脚背的岁数,回顾这一生,亏欠最多的就是他老伴儿。

他是出过国的,老伴儿却没机会出去,茅康山再也不迟疑,就默许了夏晓兰给他俩订机票——原来夏晓兰早就偷偷在办手续,是很笃定他扛不过这个理由啊。

这是又掉到了小徒弟的坑里,不过掉坑的心甘情愿。

宋大娘在飞机上带着好奇四处张望,茅康山收起了日常摆着的臭脸,竟也罕见有些许柔情,小声给宋大娘讲一些他对美国的了解。

蒂娜没有嘲笑宋大娘少见多怪,她凑到夏晓兰身边,小声道:

“你老师很厉害吧?我听季江源说茅老先生是华国非常棒的建筑学家,所以你才比别人走的远。”

站在巨人的肩膀上,成功当然会更容易啊。

蒂娜有一丝丝羡慕。

她升职的事,到底没有得到她那维持面子情‘奶奶’的认可。

夏晓兰瞅她一眼,“你说对了一半,我老师是华国很厉害的建筑学家,这是我能比同龄人厉害的原

因,但反过来,像我老师这样厉害的建筑学家,你以为他会随便乱收弟子吗?”

蒂娜一噎,夏晓兰脸皮太厚了,拐着弯都要夸赞自己,早知道她就乖乖闭嘴的!

可是飞美国要那么长时间,难道让她和夏晓兰一句话都不说吗?

蒂娜用眼睛使劲瞪夏晓兰,混蛋,她到底是为了谁才要跑这一趟作证的啊!

夏晓兰乘坐飞机离开港岛机场。

另一边,流产后在医院休养了几天的夏子毓,也到了出院的时间。堵在医院门口的狗仔早被杜琤荣叫人驱散,夏子毓从头到脚包裹的严严实实,在新保镖的陪同下上了车。

杜琤荣说过,等她出院,会给她一个交待。

夏子毓内心里是迫不及待的,总不能她掉了一个孩子,害她的人一点后果都不用承担吧?

她也清楚,杜琤荣发火,十分里大概只有两分是心疼她,另有八分是丢了面子的恼怒。她去高尔夫俱乐部出席开业庆典,是杜琤荣允许的,杜琤荣给予她的破例待遇,也是杜琤荣自己乐意的…杜家人因此想弄死她,岂不是一点都不在乎杜琤荣的想法,杜琤荣在杜家的权威被挑衅了!

“杜太,到家了,您小心台阶。”

女佣孙嫂,已经被换掉了,现在给夏子毓换了两个新的女佣,为了讨好她这个受宠的五姨太殷勤万分。

夏子毓还发现,开车的也不是原来的司机,这都让她心中有了猜测。

1981:手心手背都是肉(3更)

夏子毓到了家,又睡了一觉,天已经傍晚了,杜琤荣才回来。

他不是一个人回来的。

身后跟着几个人。

有一个正是夏子毓原本的司机。

还有两个陌生男人,夏子毓不认识。

倒是一个年轻女人,让夏子毓情绪激动:“杜生,就是她!”

这就是给她加药的年轻护士,夏子毓出事后,就再也没见过这护士,在医院里凭空消失了一般,没想到杜琤荣居然能把人给找到。

杜琤荣坐在沙发上,“别激动,你听他们一个个说,你认识她,就叫她先说吧。”

这四人看起来没有伤,就是精神不振,进了房子就打不直腿,也不知道先前遭遇了什么。杜琤荣一发话,护士的腿抖的厉害,噗通一声跪在地上:

“杜太,我错了,您绕过我吧,我家里还有父母要养,杜太饶命…”

护士哭的眼泪和鼻涕混在一起,还不住磕头,夏子毓恨不得当场撕了她,怎会有半分饶恕对方的心思。

本来在医院保胎,腹中胎儿情况稳定,休养两天就能出院。

是这贱女人往输液瓶里加了药,害的她没了孩子,那孩子可是她后半生的依靠。

夏子毓红着眼看着杜琤荣,“我要她偿命!”

杜琤荣拍拍她,“冷静一下,偿命也要等她把话说清楚,你这次稀里糊涂着了道,不搞清楚事情是怎么发生的,下一次你还是避不开。”

护士听到“偿命”,吓得瘫在地,情绪彻底崩溃了,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杜琤荣提醒她,“一命抵一命反而是种解脱,有时候活着还比死了更苦痛百倍,那时你再想死,却也死不了,你说怎么办呢。”

护士抖的更厉害了。

但她知道,杜琤荣没有开玩笑。

杜琤荣有多么恐怖,她已经见识过!

悔不该,就是拿了钱做这件事,对方答应让她拿钱后远走高飞的,她的动作也不慢,加了药后趁人还没发现,拿上事先准备好的行李直奔机场,她的账户里有一笔钱,用这笔钱她能在加拿大过上舒坦的日子——她也不想害人的,如果不是在澳门赌输了钱,又欠下难以偿还的高利贷,她根本不会做这种事。

“…他们说,我欠的钱不用还了…还让我到加拿大开始新生活…我鬼迷心窍,杜太,我鬼迷心窍,原谅我!”

护士砰砰砰磕头。

她乘坐的飞机都在加拿大落地了。

却还是被杜琤荣让人带回港,护士怎能不崩溃?

她并不是真的懊悔,违背职业道德给夏子毓下药,这种人哪有什么良心,她只是害怕。

落在杜琤荣手里,比落在高利贷手里更糟糕!

杜琤荣好心提醒她,“把你带回港岛,你还能多活两天,你真以为自己能拿了钱在加拿大逍遥快活?”

太蠢了。

连夏子毓都敢除掉的人,怎么会允许一个护士活着,下一步就是灭口。

夏子毓想拿刀杀人,杜琤荣却要叫她冷静。

“是谁给你钱的?谁让你来害我的!”

护士指了指司机,司机的身体也抖了抖。

“稍安勿躁,你接着听下去。”

杜琤荣没有马上处理夏子毓的司机,反而让另外两个男人先说。原来他们就是那天躲在狗仔中捣鬼的人,也伪装成狗仔,想害夏子毓流产…他们也指证是司机出面收买他们。

这两人,杜琤荣是最先抓到的。

司机,又是司机!

这个司机沉默少言,看上去非常老实。

夏子毓还没进杜家大门前就是这个司机接送,不管她去哪里见谁,司机都守口如瓶,夏子毓一度非常信任对方!

“所以,你又是谁的人?我待你不薄,你要是有什么困难情况,大可对我讲!你——”

杜琤荣动了动手指,“你自己说一下,你是谁的人,你知道我不想听假话,你最好是想好再回答。”

司机嘴唇颤动,最终还是学护士噗通一声跪下。

“我是大少爷安排在五姨太身边的人,大少爷将五姨太送给您,从来没有信任过她,大少让我盯着她的一举一动…杜生,我一个人做事一人当,可否放过我家人。”

是杜兆辉的人!

就是杜兆辉。

一股热血在脑子里撞来撞去,夏子毓勉强还保留几分思考力。

这分明就是一招连环计,趁着狗仔围堵她时想弄掉她的孩子,她身体底子好,被撞了两下都只是胎不稳。

可当场撞掉了她的身孕,等待她的也是同样的安排,不管怎么样司机都会送她去医院,司机是杜兆辉的人,都会“就近选择”将她送到那家医院,医院里有一个欠了一屁股高利贷,已经被人收买的护士。

如果不是她对那种药物过敏,排斥反应特别明显,又很快,可能等医生发现不对劲时,已经耽误了

抢救时机,她也就会死在医院!

这样歹毒的招数并不算特别高明,夏子毓都能想出来。

但差一点就成功了,可见招数不需要多精妙,只要好用就行。

夏子毓都快被愤怒烧干身体里的每一滴血液,杜琤荣还能稳坐钓鱼台:

“你想要自己家人活下来,却不说实话,这就很难办了,你就是故意露出破绽,让我查到你是兆辉的人,不,应该说你最开始是兆辉的人,后来又收了别人的钱。放过你的家人?我知道你在澳门还有个女人,替你生了两个儿子…”

司机就像被割了喉,整个人再也没有一丝力气。

夏子毓看看司机,又看看杜琤荣。

杜琤荣显然没有解释的想法,在那里等着司机开口。要不怎么一个是大老板,另一个只能替大老板的姨太太开车呢,司机的心理素质还是不如杜琤荣,终将一切抖落个干净:

“…是四太。”

杜琤荣懒得再看四人的丑态,让人把他们带走。

这四人不会有什么好下场,就像杜琤荣说的,有的是手段让人活着比死了更痛苦,他们到时候会磕头求情,只为求一死!

夏子毓坐在沙发上一言不发。

居然真的不是杜兆辉。

她竟十分失望。

为什么会是刘可盈呢。

刘可盈是她的手下败将,对不对付刘可盈,夏子毓一点都不在乎。

杜琤荣还有点奇怪,“你不好奇吗?知道是可盈做的,你没有什么想说的?”

夏子毓冷冷一笑,“我是你的女人,刘可盈也是你的女人,手心手背都是肉,你会不会处理刘可盈,要怎么处理她,轮不到我做主。”

1982:还特么偷上瘾了?(4更)

夏子毓说的是气话,也是实话。

她很想叫刘可盈为她肚子里的孩子偿命,但可能吗?

刘可盈跟了杜琤荣十几年了,为杜琤荣生了不止一个孩子,虽然现在不受宠了,照样是杜家四姨太。一日夫妻百日恩,刘可盈也曾是杜琤荣的心头肉…

夏子毓想了想,反而笑了:

“杜家女人都不喜欢我,嫉妒我,我明白!因为我从她们手里抢走了你,刘可盈害我很正常,可她害了我,还要推到大少身上,这是生怕我和大少结不下仇?”

该说的话,夏子毓也说了,让杜琤荣自己想去吧。

裹紧着身上的睡袍,夏子毓起身回了房间。

杜琤荣点燃了一根雪茄,独自在沙发上抽茄。

事情是可盈做的。

为着什么,杜琤荣也知道。

他做事一向随心所欲,宠爱哪个女人都从不低调。刘可盈受宠十几年,受不了失宠的落差,早就想将老五除之后快。

这是女人的嫉妒心。

又不仅是嫉妒心。

还想着一箭双雕,让他和兆辉离心。

对付老五是顺带的,主要目标还是兆辉。

刘可盈害怕了,因为兆辉赢了那5%的股份,在公司表现的不错。刘可盈和刘天全都怕兆辉上位,对兄妹俩秋后算账,毕竟兄妹俩对兆辉几次出手——杜家人的争斗,他样样都清楚。谁老实、谁奸猾、谁心狠,杜琤荣非常了解。

他懒得管,是因为还没有闹出过人命。

当然,如果哪个儿子真被弄死了,杜琤荣肯定会大清算。

这却不是慈父心肠,而是有人过界了,出一条人命时不管,第一回死的是某个儿子,一点惩罚都不用受,下一次就敢将枪口对准他。

这种底线不能越过!

但真要是谁不小心死了,杜琤荣明面上处理凶手,实际上也会嫌死的那个没本事。

所以只要不闹出人命,他向来是睁只眼闭只眼。

就是因为他的放纵,刘可盈和刘天全的胆子越来越大。这次,他却不好不管了,一个是安抚夏子毓,另一个也是让兆辉消消怨恨。他没有给夏子毓说,这次的事情不是兆辉做的,兆辉却没少推波助澜。

兆辉,既想让夏子毓死,也想让刘可盈倒霉…

杜琤荣站了起来,熄灭了雪茄,往外面走去,一边吩咐菲佣,他晚上不在家吃饭了。

他要回杜家大宅一趟。

日本转机,肯尼迪国际机场降落。

离开美国才3个月,夏晓兰都感觉到有点陌生。

取了行李就看见了接机的温教授夫妻。

温教授和茅康山已经很多年没见面了,老朋友见面,相拥而泣的画面没出现,茅康山看了半天,迟疑道:

“你怎么这样老了?”

温教授的表情一言难尽。

几十年弹指一挥,大家都老了,茅康山说这话不亏心吗?温教授觉得茅康山脸上的褶子还要多些。

“胡阿姨,好久不见,我可想你们了!”

夏晓兰热情给拥抱,温教授也笑了。笑完又嫉妒,就茅康山那样的,也能收这么好的弟子,老天爷果然是不开眼。

胡瑛的热情,不仅给夏晓兰,还给了宋大娘。

她和宋大娘从来没见过。

一个生活在华国,另一个生活在美国,宋大娘能跟着茅康山学会认字就很不错了,要操持家务,哪有时间学外文啊,到了美国是两眼一抹黑。

幸好大家都非常照顾她,温教授夫妻也会说中文。

胡瑛也不忘招呼蒂娜,虽然她压根儿不认识蒂娜,但蒂娜一个人孤零零的,怎么能丢下蒂娜不管呢?

宋大娘一路上对蒂娜也温言细语。

真的,一出门儿遇到的老太太,哪个都很和蔼,这才是正常的。

只有她那个‘奶奶’,真的很不正常!

面对胡瑛的邀请,蒂娜委婉拒接:“我需要回学校去,有一点事。”

蒂娜要走了,夏晓兰叫住她:

“喂,你一个人能搞定吗?”

好歹是来给她当证人的。

这姑娘可能笨了点,也太娇气,但并不坏。

夏晓兰知道徐长乐会叫人看着蒂娜,但她给予一定关心,是另一回事,不能混为一谈。

蒂娜挥挥手,比了个“OK”的手势。

今天只有温教授夫妻来接机,温曼妮已经以律所合伙人身份重新投入了工作,克劳斯也有手术安排。夏晓兰几人到了酒店,《Domus》杂志社的记者就上门了。

对方希望能从夏晓兰和丽萨打官司开始采访,不知道是谁做的选题切入点。

在开庭以前,《Domus》记者希望先做一个简单访问,埃里克匆匆赶来,直接把《Domus》的记者拦下了:

“对不起,在开庭以前,我的当事人不会接受任何采访。”

埃里克才不管《Domus》在业界有什么地位,颇为强硬拒绝了这位记者。

现场只剩下自己人了,埃里克才解释原因:

“夏,你不能接受采访,不管是什么媒体,他们要的都是新闻轰动性,他们会诱导你说出一些含糊的答案,他们会把你的回答截头截尾报道,总之,等官司赢了,你想接受一百家媒体采访都行,开庭前绝对不行!”

夏晓兰当然知道这点。

但埃里克的态度这么严肃,还是不太对劲。

“埃里克,是不是发生了什么事,有我不知道的情况发生了吗?”

“作为你的朋友,我会告诉你所有事都在掌控中,你养好精神等待上庭就OK!但作为你的律师,我必须要告诉你事情的变化…你可以先看一下这盘录影带。”

埃里克从公文包里拿出一盘录影带。

是纽约一个谈话类节目,邀请嘉宾,丽萨和辛西娅·威尔逊。

“这两人,可真是别出心裁啊。”

难怪埃里克让她不要接受采访,因为这个访谈上,丽萨都把该说的话说完了。她以女性受到的职业歧视为切入点,讲了自己从业多年的曾失去的各种机会,这让她在GMP事务所试图将她的作品拿给别人冲击奖项时保持了沉默,这样的沉默害惨了她,让她成为被告。

“如果再给我一次机会,我一定大声说不,面对所有不公平的事,如果我们没有勇气反抗,就要承受不公平的侵害!”

听着听着,夏晓兰觉得有点耳熟。

她有几分疑虑扭头:

“…她是不是偷了我的台词?!”

1983:先发制人的同情牌!(1更)

越听越耳熟啊。

这就像在康奈尔大学,她抓住“种族歧视”的点,狠狠修理了道森夫人一顿…换汤不换药,丽萨这次选的“女性职业歧视”的切入点。

美国人喜欢听故事。

媒体需要这样的故事,名流需要故事,连科学家都要靠故事出道,苹果砸中牛顿才有了“万有引力”理论的诞生。只有贩卖‘故事’,在美国才会很容易受到关注,这和娱乐圈喜欢给明星搞“人设”是一样的道理。

夏晓兰也知道美国人是什么尿性,说真的,她也想过要不要利用这一点。

当然不是为了对付丽萨,因为夏晓兰自己对打赢官司充满信心,她是想对付蒙德。

如果以弱者的身份,面对媒体控诉蒙德的“专业霸凌”,等官司赢了后,会收到什么样的效果?夏晓兰只是有这个想法,却没这样干,因为让她演一个弱者,太丢脸!

靠博取别人的同情取胜?

这样风中摇曳的小白花手段,夏总非常不喜欢。

非要说她是花,那也是霸王花,和对手正面相逢,然后将对手一口吞下,多解气!

但没想到,她未做的事,丽萨倒是做的很娴熟。

不知是不是道森夫人给丽萨提供了灵感,访谈节目上丽萨说的话,让夏晓兰觉得很恶心――“女性职业歧视”当然在,不仅是1987年,哪怕到2017年都会存在,同样的履历会优先录取男性求职者,同岗不同酬,夏晓兰自己都很反感这些。

丽萨说的也是事实,女建筑师要出头非常难!

她若是站出来指责GMP的做法,揭露行业潜规则,为同行业女性呼喊公平,夏晓兰能把对方看成是斗士,尽管丽萨的抗议没啥卵用,行业规则不是靠一个人能掀翻的,女性要在工作中得到机会,就要让那些管理者看看,女人的能力有多牛逼。

可丽萨不是因为这个啊。

在GMP那么多年没出头,丽萨连屁都没放过一个,从前怎么不敢跳出来说这些?

因为从前丽萨可能觉得不公平,但她怂,没能力反抗这种不公平。

现在,是自己给自己催眠,真把剧院翻新方案看成了她自己的作品…

夏晓兰看完访谈,同时上节目的威尔逊夫人倒没有很坚定说‘剧院翻新方案’是丽萨作品,她只是给观众讲剧院翻新期间,和丽萨的种种的交集。还说自己给丽萨制造了多少麻烦,真不是一个和善的客户云云。

这比直接说点什么更有效。

主持人问到丽萨成为被告的事,威尔逊夫人还岔开话题:

“今天不提官司,那是法官需要判决的事,相信法律的公正。”

主持人配合笑起来。

啪――

夏晓兰关了电视。

“埃里克,这个访谈有些意思,不仅是针对我,对方还考虑过你擅长的领域呢!”

可不是么。

埃里克是非常出名的平权律师,为穷人、弱者打官司,是埃里克的标签。

丽萨玩这一手,多半是她的律师教的,先发制人,把埃里克在法庭上可能用来说服评审团的台词抢了。

埃里克要说夏晓兰一个华国学生有多么弱势,对方可以把节目播放,让评审团看看丽萨又是多么弱势…尽管埃里克认为现在手上的证据,根本不需要打同情牌,却也被丽萨的所作所为恶心坏了。

‘同情牌’是律师们最后的仰仗,有些人犯了法,但事出有因,律师会用‘同情牌’来为其做脱罪减刑辩护。

比如1984年美国有一个震惊全国的枪击案,一个十岁男孩被其教练持续性侵,教练被警察逮捕时还一脸无所谓的嚣张,男孩的父亲愤怒不已,自己等在路易斯安那州的机场,当着警察的面将性侵他儿子的教练一枪击毙。

警察反应过来将父亲扑倒,父亲毫无反抗,脸上只有报仇成功的解脱。

这位父亲本来被定性为二级谋杀罪,消息很快传开,机场的监控画面随之在电视台公开,美国人将

这为报仇的父亲视为英雄,民意滔滔,纷纷向法院请愿、施压。还有心理学博士主动替这位父亲诊断,最终在各方压力下,法官将父亲的罪名从二级谋杀改成误杀――五年缓刑+300小时的社区服务,这位英雄父亲虽然枪杀了强奸犯,实际上一天牢都没坐过!

这是法律和人性最终站在一起的故事。

也是民意对法律判决干预的例子。

在埃里克这样的律师眼里,这件案子能赢,就是很好打出了“同情牌”,电视台一遍遍播放父亲枪杀教练后毫不反抗被捕的画面,是一种煽动。

他将这个旧案讲给夏晓兰听:

“所以你看,这是一样的手段。那位父亲犯了罪,但有那么多支持他不被判处谋杀罪,他就真的没有被判处。丽萨就是在愚弄公众,她不提作品本身,只说自己在GMP事务所受了多少不公正的待遇,这个访谈节目的收视率不错,观众又以女性观众为主,她们会同情丽萨,会把自己代入丽萨的遭遇…毕竟,职场性别歧视,可不仅发生在丽萨身上。”

夏晓兰啧啧两声:

“丽萨巧妙的转移了大众的关注点,她明明是被告,却仿佛成了受害者。因为职场的歧视和打压,她不敢反抗GMP事务所的决定,哪怕事务所要拿走她的作品,为一个新人去冲击奖项,她也只能默许――我看基辛格先生,现在恐怕承受了很大的压力。”

基辛格已经被塑造成了歧视女性员工,欺负女下属的恶棍。

至于基辛格为什么要帮助夏晓兰?

肯定有见不得的人钱权或者权色关系呗!

一个忍气吞声、受尽委屈,再到愤然反击的职场女性形象,牢牢刻画在了观众心里,也会影响到陪审团的和法官的判断,甚至能扭转一些对丽萨不利的证据――

至于夏晓兰?

毫无疑问,她是利益获得者。

恬不知耻的反派,因为失去了原有的好处,还很嚣张反过来将受害者告上法庭,就是这么一个糟糕的形象。

在这种情况下,她说的每一句话,都可能被人曲解,埃里克才拒绝她接受任何采访。

1984:推迟开庭,吸引火力(2更)

基辛格何止是承受了很大的压力。

访谈节目播出后,就有记者守在GMP纽约事务所门口,等着要采访基辛格。

因为等不到基辛格,事务所的其他员工也被骚扰。

女员工被问对丽萨的遭遇有什么感受,如果丽萨将GMP纽约事务所告上法庭,她们是否愿意出来作证。

男的就被问,是否在工作中抢夺过丽萨的机会――谁能想到会有这样的情况发生呢?

“该死的蒙德!”

基辛格在办公室里砸了东西。

一定是蒙德?道森。

尽管蒙德没有亲自跳出来,却为丽萨安排了访谈节目,这样收视率不错的电视节目,也不是谁想上就上的!

“该死的威尔逊夫人!”

基辛格懊恼极了。

他现在无比后悔,自己为什么要勉强夏晓兰接受威尔逊夫人的委托,同样是赚钱,他强迫夏晓兰去接受HK客户的委托不好吗?

怎么会有威尔逊夫人这样的客户。

有钱人都是无耻的!

“基辛格先生――”

基辛格气势汹汹,吓坏了他的秘书。

“是夏,是夏的电话,她好像到了美国了。”

谎话说了一百遍,那就和真话差不多了。

有一百个人、一千个人先入为主相信了谎话,事实是什么样,真的会被模糊。说真的,现在就连GMP纽约事务所的一些人都在心中怀疑了,丽萨那么有底气,难道她所说都是真的?

真的是基辛格和夏有什么不能见光的交易吗?

所以这个实习生在GMP大放异彩!

这也是有可能的,毕竟基辛格先生,一向就是个以利益为先的合伙人啊!

如果是为了利益,基辛格先生要捧夏当‘超新星建筑师’,一时做了错误的决定…咳咳,这样的想法,对GMP纽约事务所非常不利。现在事务所应该团结起来共渡难关,基辛格被质疑,其他人的境遇也不太好。

基辛格哪里会管秘书的想法。

他抓起电话,控制住怒火:

“你找的律师,那个埃里克似乎很有名气,他的名气是假的吗?就这样看着丽萨上电视节目,被报

纸采访,官司还没打就输了一大半,你就算能拿出一百张底稿,陪审团也不会相信你,法官同样顶不住压力――埃里克到底行不行?不行的话,赶紧换个律师!”

酒店房间里,夏晓兰笑的尴尬。

男人嘛,怎么能被说不行呢,电话是免提,埃里克就在旁边听着呀。

埃里克表示无所谓,不想和暴躁的基辛格计较,夏晓兰只能按照和埃里克事先商量好的话说:

“基辛格先生,现在的情况对我们非常不利,第一次开庭又迫在眉睫,我们不能照着别人铺好的路走。”

那要怎么走?

基辛格现在恨不得把丽萨的头扭下来,哦,还不能忘了蒙德?道森的,他把这两颗脑袋都扭下来,就埋在GMP所在的办公大楼门口水泥地下,务必是他每天上下班都能踩一脚的地点!

“我们请求延期审理,推迟开庭时间,您认为怎么样?”

不怎么样好么!

被那些媒体知道了,一定会说他们害怕了,胆怯了,不敢上庭了。

“你最好给我一个合理的理由,不然我会以为你和丽萨已经选择庭外和解,此时是联手欺骗我。我警告你,如果现在你选择退缩,要和解撤诉,我会把你一起视作敌人!相信我,得罪蒙德?道森不好受,得罪我同样会难过!”

夏晓兰要先认怂,基辛格所做的一切,都变成了笑话。

反正现在被推到风头浪尖的,并不是夏晓兰,毕竟夏晓兰一个华国学生,之前也不在美国,哪有基辛格这个GMP事务所的合伙人有新闻价值呀,丽萨上完电视访谈后,大部分舆论压力都落在了基辛格身上,就连GMP事务所的人都在讨论,GMP事务所很可能会被丽萨起诉,成为被告!

可以说,基辛格的职业生涯,也遭遇了重要挑战,他必须得成功迈过去这道坎,夏晓兰的官司不仅要打下去,还必须要赢!

“您怎么会这么想?我是永远不会选择庭外和解的,我和您的目的一致,那就是赢的官司。为了赢的官司,埃里克建议推迟庭审,根据他的分析…”

好的律师,不是要等对方律师发招,再一一打回去。

仓促之间,哪里能拿出反驳对方质疑的证据?

好的律师,不仅要整理出替当事人取胜的证据,还要分析模拟对方可能的反应,找出来一条,就要找出相应的反制措施,能准备充足上庭,才是提高获胜率的关键!

随着夏晓兰的讲述,基辛格的怒意慢慢消失。

等夏晓兰说完了,基辛格沉思片刻:

“…那我就再帮你背几天压力,如果埃里克猜错了,不管你同不同意,都必须听我的,换掉这个蠢货!”

“您能理解最好了,很抱歉,我也非常感谢您。”

“哼,不要对我说这些好听的话,我只想看到官司获胜!”

基辛格挂了电话深吸一口气。

不就是吸引媒体的关注吗?

他,安德鲁?基辛格,就是这样能抵抗压力的男人!

该死的丽萨和蒙德,以为用这样的办法,能将他打倒?不要说他根本没有强迫丽萨把作品交给夏晓兰镀金,就算真的这样干了,也不会承认好么…他能当上GMP事务所的纽约合伙人,走过了多少大风大浪,像丽萨天赋不够突出的女建筑师,是随时能被牺牲替代的。

觉得不公平?

努力得不到认可的委屈?

这世上可不仅是丽萨一个人在努力,她以为自己的努力是独一无二的,基辛格却认为是应该的。因为许多比丽萨天赋好的人,甚至比丽萨更努力,这才是职场的真实状态!

觉得委屈不公,那就收拾东西滚蛋,说明她不适合世界一流事务所!

基辛格大步下楼,一点遮掩都没有。

守在楼下的几个记者很吃惊,然后把他围住。

“你们不是要采访我吗?还在等什么,不过我没有多少休息时间,不介意的话,跟着我上楼去喝一杯咖啡吧,我请客!”

上楼?

这是让他们去GMP纽约事务所采访?

明明之前的大楼保安,还拼命拦住他们呢!

1985:嗨,要红一起红吧!(3更)

基辛格真的好配合啊。

不仅接受采访,还换了个人般态度热情,把记者们邀上楼参观GMP的办公环境。

说真的,大多数人对建筑师事务所并不了解,出现在《Domus》等建筑杂志上的建筑师,都衣着光鲜,有高大上的办公背景――GMP纽约事务所也是这样,办公环境是一家事务所的门面,门面搞不好,这家事务所的实力也不怎么让人期待了!

所以GMP的办公场所,完全符合众记者想象。

但在里面工作的建筑师…西装笔挺?对不起,那是见客户时才会穿上的,画图搞设计师,西装袖子都挽不上去,根本不适合建筑师好不好。

忙,每个人都好忙。

基辛格把他们带上来,在办公室接受采访,半小时的采访被人打断好几次。

时不时有人敲门,不是请基辛格签字,就是说某个委托出了问题。

基辛格要和事务所里的建筑师沟通,要应付客户各种稀奇古怪的要求,这就是GMP合伙人的工作日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