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晓兰发现宁雪把她带到了一处园子,或者说正在修建中的工地——大观园三个字,夏晓兰瞧的清清楚楚,绝对不可能出错!
她最近和“大观园”真有缘!
753:我的晴雯来了(4更)
她说耳熟呢。
大观园可不仅是修来拍《红楼梦》的,和恭王府、颐和园这些地方一样,好多来京的游客都会刷一刷大观园这个景点。
夏晓兰只知道有这么个地方,在附近吃过饭,却没有进去逛一逛。
以前她对这些人造景点不屑一顾,又没有文学细胞,不会因为名著和电视剧的影响来参观大观园。电视倒是看过,注意力都在演员角色身上,没去留意充当拍摄背景的大观园。
“今天我俩的任务就是给我爷爷当助手,现场还来了红学家,古建筑学领域的专家,南边来的园林学者,清史研究学者…这里以前是皇家菜园。”
宁雪飞快的给夏晓兰介绍着情况。
如果宁雪早点和她讲是来大观园,夏晓兰还能临时抱佛脚,在家里翻一翻《红楼梦》原著。
连红学家都来了,大观园肯定要按照书里描写的来修,夏晓兰对照着原著,应该能感受的更仔细,现在她几乎是被赶鸭子上架,搞了个措手不及。
宁学神也有小情绪,夏晓兰怀疑是自己先拒绝又掉转头抱大腿的无耻行径让宁雪不舒服,又觉得宁雪不会这样无聊。
或者,宁雪不会想到,她是个没有名著情节的钢铁直女。
皇家菜园,顾名思义就是给皇室种菜的地方,明代在这里建了嘉疏署,这次大观园就是在嘉疏署的原址上改建的。
如何利用嘉疏署原本的景致,花最少的经费,将《红楼梦》里的大观园还原出来,是所有人都要考虑的问题。
至于专家们的时间值不值钱?
红学家只怕不要工资都想往这里冲,红学分为好几派,每一派都觉得自己才是正统。
在报纸杂志上打嘴炮有啥意思,谁也不服谁的。
若是被邀请来修大观园,就像有了官方认证,打嘴炮时都有底气:你厉害,你厉害咋不请你去修大观园?
这就是资历。
至于其他清史学者,园林艺术家,包括宁彦凡这样的建筑大师,请来就请来了,85年的人力是最不值钱的,宁彦凡自己开工作室还好,以前在单位上班时,每月的工资也不会太多。
把所有专家和大师们凑一起,都没有修园子的材料值钱。
大观园其实已经修了一部分了,夏晓兰记得最清楚的两个地方,一个是“潇湘馆”,另一个是“怡红院”,书里男女主角住的地方嘛,她印象比较深刻。
一路小跑着,跟在宁雪身后,和大部队汇合。
两个年轻女孩儿,出现在一堆老头儿和中年男同志中间,着实显眼。
夏晓兰就想默默当个小助手,感受下跟在大师身边做事的氛围,哪知宁老一侧头,其他人就跟着宁彦凡的视线看过来。
“夏同学?!”
人群中,还有张眼熟的脸,赫然是之前在崔主编家里见过的王林树导游。
王导挤开了挡在面前的人,“夏同学,你改变主意了?不想演晴雯,还有其他角色嘛,我们再好好研究一番,总能挑到合适你的…”
王导很任性。
别人很不满。
乱七八糟都是些什么玩意儿呀,现在的年轻姑娘这么豁的出去,想要演戏,还摸到大观园来了?难得今天这么多学者专家齐聚一堂,怎能被一个女演员打乱了节奏!
王导是真的热情,夏晓兰的尴尬也不假:
“王导,您误会了,我不知道您在这里,我今天是来当助手的。”
宁彦凡呵呵笑,“夏同学是我叫来的当助手的,王导你是不是误会了什么?”
学建筑的,拍什么戏,能拍戏的人全国到处都有,脑子能考上华清的有多少?
宁彦凡再不张嘴,被王林树一忽悠,年轻姑娘定力不好,真的放弃建筑专业转投荧幕,宁彦凡觉得自己对于奶奶很不好交待。
王林树一拍脑袋:
“我又给忘记了,你是建筑系的学生,后生可畏啊,这么年轻能给宁老当助手。”
也不能怪王林树,众人刚好站在怡红院里,王林树乍然一见夏晓兰,就觉得他的‘晴雯’来了,故而失态。
别说王林树,在场的两个红学家,一见夏晓兰也觉得她形象上佳,王导要找‘晴雯’,这不是活脱脱个‘晴雯’么,唯一尴尬的就是,让夏晓兰当‘晴雯’,可能比演‘黛玉’的女演员漂亮。
然而红学家的纠结是杞人忧天,人家夏晓兰是宁彦凡叫来帮忙的助手,他们有什么心思都只能按下不提。
夏晓兰乖乖跟到宁彦凡身边去,宁雪脸上有好奇,夏晓兰压低声音:
“一会儿和你讲。”
这个小插曲没影响到刚才的讨论,王导瞅了一眼夏晓兰,指着光秃秃的庭院:“这里要种几株芭蕉,另一边种西府海棠,绿肥红瘦,是曹公自己写的…”
王导说的是景子,他是导演,想的是怎么取景好看。
宁彦凡又不是园林艺术家,他一个修房子的,和一群研究《红楼梦》的说什么,他让夏晓兰和宁雪来当助手,不是来听红学讲座的。
“走,我带你们去看看。”
夏晓兰跟着宁彦凡走,老爷子将她和宁雪带到旁边一处空地,上面是防水布搭的棚子,地上堆了一些乱七八糟的东西,有缺口的石墩子,有发黑的窗棂子,还有整根运来的梁柱,有几个师傅在用刨刀清理木材,还有拿凿子清理破石墩的。
“像大观园这种项目,我们叫仿古建筑,材料一半真一半假,用现代的技术,还原古代的建筑…”
夏晓兰抓紧自己的笔记本。
这哪里是来当助手,分明是来听大师开小课的,还是现场教学!
古建筑赏析,这门课上学期建筑系也开设,课堂上讲的唾沫横飞,哪有结合现场的教学生动有趣。宁彦凡借着大观园的修建,给孙女宁雪开小灶,居然把夏晓兰给揣上——这样的机会,无怪苏静要掐她。
宁彦凡讲了一会儿,让夏晓兰和宁雪拿着两把小刷子,亲自去清理窗棂木刻的灰尘,夏晓兰蹲在地上一下下刷,什么晴雯,什么拍电视,她通通顾不上,能听宁彦凡多讲几句,才是真的啊!
754:学神布置的作业(1更)
一点点扫去尘土,窗棂的原貌就露出来了。
夏晓兰也不知道这是哪里运来的材料,宁彦凡说古建筑改建不是推翻了重新来,而是尽可能利用原来的一些老物件,改建不是凭空修建,要因地制宜的改。
“建筑是人修建的,它就加进去了人的主观意识。”
曹公究竟是不是写的清朝,到现在都在争论不休,可要建大观园,只能把争论放下,大观园就是典型的明清四合院风格。
大观园是去年开始修的,快一年的时间,园子的整体轮廓已经出来了,宁彦凡在工棚里给夏晓兰和宁雪来了段现场教学,就让宁雪带夏晓兰去转一转。
“如果对古代建筑这一块儿感兴趣,可以多看看。”
“谢谢您!”
夏晓兰明白了,这不是来当助手的,当助手她还排不上用场,要说给宁雪讲课她来蹭课也不像,宁雪需要这么简单的教学?学神都能**文的水平,这些课程宁雪早该学完了。
就是这大观园,从去年到今年,宁雪只怕没少往这边跑。
所以这场“教学”,应该是针对夏晓兰一个人的。
总不会是宁老看她骨骼清奇是个学建筑的奇才,非要把一身本事倾囊相授,只能是因为于奶奶的缘故…夏晓兰准备带于奶奶一块儿到京城住的时候,并不知道于奶奶认识宁老,这事儿还真是因缘巧合。
学神不愧是学神,宁彦凡说转一转大观园,宁学神自己给夏晓兰派了任务。
她丢给夏晓兰卷尺和绳子,“你绘一张大观园的建筑平面图。”
夏晓兰能说不吗?
她还得感谢学神的关怀。
建筑平面图…大一上学期根本没学,夏晓兰还是自己查资料知道些,她画过简单的平面图,是给龚洋照着修乡下房子的。专业的平面图,夏晓兰还真没经验。
而且还是大观园这么大的建筑群。
夏晓兰有点牙酸,她不能当着宁雪的面说自己不会,说自己办不到。
往好处想,学神没让她画施工图,还是给她留了一条活路的。
宁雪也不是为难人,没有宁雪帮忙拿卷尺,夏晓兰连尺寸都量不对,这个工程量绝对不是周末两天能干完的,周末两天,她可能就画个简图出来,完整的大观园平面图还有的画!
一边比划记录,夏晓兰想起刚才的插曲:
“我和王导就是见过一面,他想叫我去拍戏,我没同意,没想到你叫我来大观园,王导也在。”
可能在宁雪的世界里,除了建筑学,其他都是不务正业,夏晓兰也不想宁雪对她的印象更坏,夏晓兰知道什么是正事,对拍戏没兴趣。
宁雪点点头,“继续量。”
嘴上不说啥,学神的表情可柔和多了。
夏晓兰发现宁学神还是挺好相处的,可能是宁老的吩咐,可能别的原因,宁雪耐心的陪着夏晓兰一点点把尺寸量了。时不时给夏晓兰讲点专业知识,量尺寸这个活儿不轻松,要重复下蹲,搞了一上午夏晓兰就腰酸背痛。
宁雪好像一点感觉都没有。
她俩不知不觉,已经远离了那群专家,直到中午了,有人喊开饭,夏晓兰才能暂时休息下。
“走,吃了饭再量。”
中午饭就在大观园里吃的,这里有不少师傅在干活儿,还有夏晓兰见过的一群专家,包括宁彦凡在内,大家的伙食都没差别,全是一样的。
空地上放了几张大桌子,饭菜都用大盆装着,洗干净的碗筷在箩筐里,自己拿碗添饭舀菜,桌椅是不可能有的,随便找一个地方坐着吃。
“宁老师,您有什么忌口的吗?”
宁彦凡摇头,“不挑食。”
夏晓兰就屁颠颠跑去给宁彦凡端饭菜了。
旁边的一个专家挺羡慕,“有助手就是好。”
宁雪不想和一群人挤了,在爷爷身边守了会儿。宁彦凡问她:“上午怎么样?”
问的是夏晓兰上午表现的咋样,宁雪的评价很中肯:“不怕吃苦,也好学…就是油滑,浪费天赋。”
宁雪不仅一次说夏晓兰油滑了,宁彦凡不置可否:
“你还是太年轻。”
不是人人都能一心钻研的,每个人家庭不一样,生活中要面对的东西不一样,精力肯定会分散。
要求别人心无旁鹫,安于清贫,醉心于学术的…往往是站着说话不腰疼。宁彦凡和于奶奶谈过,知道夏晓兰的家庭背景,能一步步走到今天,仅靠认真学习怎么可能!
夏晓兰如果像宁雪一样,不用考虑其他事,也不可能在京城安家落户。
生活的担子,就会全部压在她离婚的母亲身上,那是地地道道的农村妇女,中年离异,没有夏晓兰那样聪明的头脑,不是夏晓兰带着母亲出来闯荡,靠她母亲在乡下农务来供夏晓兰追求学业,肯定是十分辛苦的。
有人能忍受这种清贫和辛苦,认为忍几年就过去了,当然是自己的学习更重要。
有人不能忍,既不想自己吃苦,也不愿意亲人勒紧裤带牺牲,干脆就自己亲自找改善生活的门路。
哪一种选择都不算错,宁彦凡是过来人,宁雪从小就一帆风顺,没有经受过波折,自然无法对夏晓兰的选择感同身受。
爷孙俩都没说话,夏晓兰端着饭菜回来了。
宁彦凡说没有忌口的,夏晓兰考虑到他的年纪,还是选了比较软烂的菜,米饭和菜是分开装的,还给宁彦凡端了一碗米汤。
宁雪赶紧帮她接过碗,夏晓兰笑眯眯的:“宁雪同学,你想吃什么,我替你打回来。”
宁雪看了她一眼,夏晓兰很理直气壮:“你这一上午都在教我画图,替你打个饭菜还不应该么?”
果然是油滑!
宁雪摇头,“我自己去。”
孙女一走,宁彦凡笑了笑:“阿雪的脾气一直让我头疼,晓兰,谢谢你包容她。”
“您说笑了,宁雪同学这样的真性情很好相处的。”
有本事的人,从来不怕有脾气。
宁雪这算什么,连国营饭店手艺好的厨师都傲气,宁雪有本事,就有资格特立独行,不被人际交往的规矩束缚。规矩是给普通人守的,不是给天才准备的——夏晓兰一直觉得自己是个普通人,运气有点好的普通人,也别把自己当天才,乖乖做好学神给布置的作业呗。
755:热情的室友们(2更)
夏晓兰没觉得丢面子,能学到东西,给学神当小跟班也没关系。
面子没有里子重要,不说“三人行必有我师”这么文绉绉的话,夏晓兰知道每个人都有擅长的东西。她要不学建筑学还算了,打定主意好好学,有开小灶的机会,夏晓兰怎么会放弃?
吃完饭她收拾碗筷,王导又凑上来。
王导凑上来给了她一个联系方式:“万一你以后对拍戏感兴趣,一定要联系我!”
王导觉得夏晓兰适合晴雯,倒没想过让夏晓兰去演《红楼梦》的两个女主角,不管是黛玉还是宝钗,都有了适合的女演员。漂亮的脸蛋是一回事,气质是另一回事,王导很满意现在的黛玉和宝钗,气质太契合了。
夏晓兰心想自己怎么会对拍戏感兴趣,不过她也没拒绝王林树的热情。
“王导,我们说不定还真有机会合作。”
luna品牌做大了,拍拍广告是可行的,夏晓兰把王导的联系方式留了下来,还交换了自己的联系方式。
宁雪刚好瞧见了这一幕,夏晓兰顿时有种出轨被抓的心虚:
“我想请王导以后替我拍广告,宁雪同学,我家是开服装店的,主营女装,过几天京城的新店开张,欢迎你来逛逛!”
宁雪点头,“继续量尺寸吧,早点量完,你也能早点回去。”
两人走到一边,夏晓兰才说道,“其实我那天拒绝你,是因为和室友们说好了周末请她们到家里做客…宁雪同学,你愿不愿意去我家做客?”
周六上午,307寝室的作息时间没变化,该起来背英语的,照常起来。
去图书馆自习的,洗衣服的,做作业的,周末生活井然有序。
等吃了中午饭,307寝室的就凑在一起开了个小会。
“晓兰请我们去吃晚饭,我们不能真的晚上才到吧?”
“那哪儿成!”
“要不,我们提前去晓兰家,帮阿姨做饭?”
这个是可以有的。
周丽敏又补充一点,“我们总不能空手上门吧!”
谁家也不会这样教孩子,第一次上门做客,多少要拎点东西去。
只是307寝室的几人,家庭条件都不同,东西买贵的还是便宜的,是个问题。平时话不说的陈依一主动发言,她声音特别温柔,是个很通透的姑娘:
“让谁买都不合适,大家凑一凑份子钱,我们买几斤苹果去,或者再买点鸡蛋,晓兰家也能用上。”
顶好吃的国光苹果也不贵呀。
鸡蛋比较贵,一块多钱一斤呢。
但307寝室除了夏晓兰也还剩7个人,一个人出一块钱,买苹果和鸡蛋也差不多呢。
陈依一的提议,让杨永红都心情轻快,“我同意依一的提议,你们有意见吗?”
杨永红家是最困难的,一块钱她都能承担,其他人更不可能有意见。
大伙儿把钱凑到一块,陈依一和周丽敏去买东西。苹果买了点,剩下两块钱,要买两斤鸡蛋都不够,陈依一拿出自己的钱包:“剩下的钱我给了吧,我生活费有空余的。”
周丽敏拉住她手腕,“咱俩一块儿给,我就知道你不带老大来买东西,就怕老大多出钱。”
杨永红基本上是不从家里拿生活费的,全靠学校发的生活补助过日子,就这钱杨永红都要靠攒,陈依一不想杨永红为难,才出了主意。
陈依一也没和周丽敏争,两人一块儿把剩下的差价补了,提着东西往回走。
307寝室不是人人都买了自行车,没买车的就搭其他人的车,现在的自行车后座都有架子,随便搭一个女生没问题。苏静是京城人,什刹海她还是知道的,到了那地方再找夏晓兰家呗,反正也给了地址。
一群年轻姑娘,嘻嘻哈哈的骑车往什刹海去,很快就到了地方。
“这地方真好看!”
“当然好看,以前就给达官贵人们游玩的地方。”
反正都来了,正好顺着什刹海骑了一圈,才找去夏晓兰家。
“是这家吧?”
“应该是,走,去敲门问问。”
年轻的女孩儿,身形不臃肿,朝气蓬勃,就没有丑的。一群这样的年轻女孩儿凑在一起,叽叽喳喳说话,吵的隔壁赵大爷家鸟儿也很躁动。
刘芬早就在家等着,于奶奶跑去给店员们上培训课了。
听见有人敲门,她开门就认出了杨永红。
“阿姨,刘阿姨是吧,这就是晓兰她家,没找错!”
刘芬听见杨永红的冀北口音就亲切:“没找错,是晓兰家,你们都快进来。”
七嘴八舌的叫着阿姨好,跟着进了屋。
苏静还以为夏晓兰家买房,是买了四合院里某个单间,哪知道小六家阔气成这样,整个院子只有刘芬一个人,没有违章搭建,没有吵闹的邻居,这院子都是晓兰家的?
苏静偷偷咂舌。
这居住条件,可比绝大部分京城人强好多。
现在个体户这么赚钱了?
苏静觉得,夏晓兰家绝对不是简单的个体户。
她们来之前,刘芬在择菜,为晚上的饭菜做准备。这七个人一来,刘芬就被按到了椅子上坐着,“阿姨,您看电视,我们来做饭。”
也没谁是上不得台面,夏晓兰不在,也不耽误她们和刘芬聊天,个个都有自信,把东西从厨房搬到了客厅,大餐桌充当了案板,一边看电视,一边揉面干活儿,分工还挺明确呢。
基本上是轮流介绍自己,刘芬发现自己一会儿就把七个人谁是谁,都给记清楚了。
刘芬当然高兴,这些女孩儿们性情好,人聪明,晓兰能和她们交朋友,证明晓兰本身也很好。
等夏晓兰回家时,发现她妈已经快成了大家共同的妈…原本只是腰酸背痛,现在连心都有点酸,她有点小醋,苏静那个厚脸皮哄得她妈眉开眼笑,夏晓兰自己还被宁学神冷冷拒绝。
这世道,真没天理。
“晓兰回来了!”
“可回来了,快坐快坐。”
刘芬满口夸夏晓兰室友们,这群姑娘真热情。
夏晓兰量了一天的尺寸,明天还要再去,累的脑袋一片浆糊,她总觉得自己忘了一件事,应该是挺重要的大事,一直没想起来。
756:预言成真?(3更)
“我听见夏晓兰邀请你去她家玩,你为什么不去?”
宁彦凡不解。
宁雪顿了顿,“没什么好玩的,我和她又不是特别熟。”
夏晓兰邀请了307寝室的室友去家里,宁雪和她们都不太熟,跟着夏晓兰去,307寝室的人说不定会尴尬。宁雪也知道自己不太好相处,不习惯和人打交道,她不愿意去破坏气氛。
经营友情同样要花精力,如果不是爷爷的要求,宁雪不可能和夏晓兰有这么多接触。
至于和夏晓兰当朋友么,宁雪也不是抗拒,但想要她更主动也不可能,她和夏晓兰还没好到要上门做客的地步——事实上宁雪也不懂,同学和朋友是两种状态,当同学是因为考到了同一所学校,报考了同一专业,分到了同一班,这些又能证明,同学感情就能很轻率的转变成友情了?
宁雪把自己的疑惑向爷爷讲了,宁彦凡有点吃惊:
“阿雪,你怎么能这样想?同学之情质朴珍贵,学校的环境很单纯,你们虽然家庭背景不同,性别不同,性情也不同,但你们出于各种原因选择了学建筑…这是一种难能可贵的志同道合,志趣相同,就能成为朋友,你以后再也遇不到这样的机会。”
同学之间争什么?
争谁的专业成绩好,争竞赛,争奖学金。
这些竞争都是良性的。
等宁雪出了校园,不管是分配到哪个单位工作,和同事之间的竞争就意味深长了。为了一次评优、一次晋升,相互扯后腿的事永远不会断绝,同事之间的竞争是成年人的世界,同事之间要转变成真朋友,才很艰难。
宁雪若有所思。
宁彦凡说她需要朋友,宁雪看一下身边的人,好像也只有季江源和夏晓兰顺眼点。
季雅拉低了宁雪对季江源的印象,她认为季江源太软弱,竟然无法制止季雅蛮横无理的行为,这让宁雪很失望。
至于夏晓兰,给宁雪的观感很复杂。
一会儿干点让宁雪欣赏的事,宁雪想把她划入聪明人的阵营,夏晓兰又要干点让宁雪不认可的事。
宁雪对夏晓兰有种恨铁不成钢的观感…她觉得自己这个想法很危险,夏晓兰怎么样,她为何要这么关注?!
夏晓兰的室友们在她家渡过的半天总体来说很愉快。
刘芬觉得她们热情,她们还觉得刘芬通情达理好说话。加上没有其他人打搅,院子很清静,说什么话都不用顾虑,饭菜还是大家共同劳动协作的成果。
手艺好不好是其次,热闹有趣最重要。
所以第一次到夏晓兰家,所有人都挺开心。
等夏晓兰送走她们,刘芬还在笑,她听出来女儿在寝室很受欢迎,能有这么多朋友,刘芬很高兴!
要知道以前在乡下,夏晓兰是没有朋友的。
一个是夏晓兰掐尖要强,本身就不好相处,再一个村里的环境气氛不对,就说和夏晓兰年纪相仿的夏红霞,还是亲堂妹,与夏晓兰向来都是针锋相对,夏晓兰可没带过同学回家。
“你今天去给宁老师当助手,咋样?”
夏晓兰把自己的本子拿出来,“量了一天尺寸,宁老让他孙女带我,他孙女也是我们专业的,专业成绩特别好!”
宁彦凡是谁,夏晓兰给她妈讲过,刘芬知道是华国特别厉害的建筑大师,大一的学生给宁彦凡当助手?宁彦凡连研究生都要挑,通常博士是及格条件!
这都亏得于奶奶的关系。
刘芬心里很感激,于奶奶其实没当回事儿。
夏晓兰要是太笨,宁彦凡也瞧不上啊,是夏晓兰自己够争气,考上了华清建筑系。这就相当于一个门槛,能让于奶奶在宁彦凡面前提起来,毕竟宁彦凡的亲孙女,也是念的华清建筑系。
“阿芬,你明天还要去羊城,行李收拾好没?”
这次去羊城,不能再带现金,西单和秀水街两个门店,要把春装的货铺满,怎么也要七八万。
以现在华币的面值,就相当于后世带着七八十万现金出门…刘芬一个女同志,夏晓兰不放心。学校那边不好请假,要不然夏晓兰都想陪着她妈一起去。
刘芬已经跑过几次羊城,对于出远门并不怕。
选好货,给了钱,货都是靠火车运回来的,也不需要刘芬自己扛。
难就难在选货上,一下子开了两个服装店,要是她选回来的货卖不动怎么办?
夏晓兰叫她不要犯愁:
“没有卖不动的衣服,只有不够努力的销售员。”
别人是摆摊,夏晓兰开店。
别人随便招个人,夏晓兰从礼仪到销售技巧都教,就是为了让刘芬省力。
唯一不能放开让店员去搞的,就是货源,这个必须刘芬亲自去挑。
第二天早上,夏晓兰亲自把她妈送上火车,自己又跑到大观园借着测量和画图,周末两天的辛苦,让夏晓兰累的倒床就睡。
同样的时间,杜兆辉也结束了忙碌。
过年那几天,杜家的走私船再次被扫,这个年也只有杜兆辉过得太平,香港那边据说是鸡飞狗跳。杜兆辉是真的忙,夏子毓那个神叨叨的预测,早被他抛在脑后,夏子毓本人也早就离开鹏城返京。
失踪的夏家人也没消息,杜兆辉也没用心找。
夏大军就是个保镖,保镖的家人还能抵得上集团在特区上亿的投资?
可是3月11号这天,杜兆辉睡到中午才从宿醉中清醒,一个助理敲门进来。
“大少,苏联真的有大事发生…原领导人在昨天因病逝世,今天早上,新的领导人上任。”
助理说话也磕磕巴巴。
苏联那个大个国家,选领导人就像开玩笑。一夜之间就变了朝代,现在新闻都还没出来,是杜兆辉让人特意留意苏联的动静,助理此时才有消息汇报。
“你说什么?!”
杜兆辉都忘了这件事,现在是几个意思,夏子毓一个女大学生,是具有预言能力,还是有什么了不起的情报渠道?
助理把得到的消息又讲了一遍,杜兆辉仍然觉得难以置信。
直到晚上的新闻联播,邻国的领导人更换这种新闻,不可能被无视。
新闻联播不仅要通报这则新闻,还要介绍苏联新上任的领导人,一个原本掌管农业的官员,在各方势力的妥协商议下,出乎意料成为红色大国的领导人。
晚报几乎是和新闻播出时间一块儿发行的,在京城,夏晓兰瞧见报纸,终于想起来自己遗忘了什么大事——换届,把苏联葬送的领导人,就是在这天登上了历史舞台!
757:主动权(4更)
居然忘了这样的大事。
夏晓兰看着晚报,也就嘀咕两声。
她记得更清楚的是苏联解体的时间,因为那和她切身的利益有关,夏晓兰想不记住都难。
至于这事儿,她只有模模糊糊的记忆,还是上辈子看人物传记给记住。废话,上一辈子的1985年,夏晓兰还是个8岁的小丫头,被表姨妈收养了,整天琢磨着如何讨表姨妈全家的喜欢,又不是妖孽,咋会关注这种事。
夏晓兰捏着报纸抖了抖,有时候当先知很寂寞。
也就只剩下6年多的时间,苏联就要解体,说出去谁信!
苏联解体的时间可是清清楚楚记在了她的小本子上,拉着一火车皮的小商品,能把苏联的飞机换回国的段子,只有苏联解体,陷入一片混乱的时间,才有可能发生。
一本万利的买卖,没有一个商人会拒绝。
这样的盛况,夏晓兰不可能不记下来。
但也仅限于此。
夏晓兰也只是对新闻感慨一番,这事儿对国内的大环境影响不大,对她的个人生活影响更小。
她就是社会主义的小螺丝钉,操心这种国际大事,没意义嘛!
“子毓,你怎么有点心不在焉的?”
开学好些天了,夏子毓也从鹏城回学校,王建华觉得她人回来了,魂儿却没回来。
在特区到底发生了什么,王建华感觉到自己和子毓有了隔阂。
“没什么,建华,我想去学校外面走一走,你陪我去吧。”
学校里看不成电视,夏子毓今天一整天都心神不宁。杜兆辉真是高看她了,她根本没有资源去接触到什么情报,华国的情报部门,也不可能预测到苏联上一任领导人会在3月10号去世,而新的领导人连夜就会上任。
夏子毓需要新闻报道的确认,来让自己心安。
王建华只能陪她出去。
“二叔也算苦尽甘来了,现在跟着香港老板工作。”
一路上,王建华没话找话,夏子毓心不在焉,当保镖算什么苦尽甘来。香港的小开,还能真的看重保镖不成?她二叔要是还能站起来继续在杜兆辉身边工作还好说,要是从此只能坐轮椅了,很快会被杜兆辉忘记。
但二叔存在的使命完成了,要不是夏大军,她也不可能接触到香港的小开。
她还知道香港首富有钱呢,但无亲无故的,首富为啥要见她?
夏大军在杜兆辉身边当保镖,夏子毓才有了和杜兆辉对话的机会。
她本来是信心满满想要和杜兆辉合作,哪知香港的小开自视甚高,仗着有钱根本没把她放在眼里,逼的她不得不搞一个“预言”。
这是夏子毓不想走的一步,预言成功一次,杜兆辉可能就要期待第二次。
然而她也不是次次都能预言成功!
夏子毓哪有心情去理会王建华,见识过香港人的有钱程度,夏子毓现在特别躁动。
如果王建华注定了要成功,而王广平现在又帮不了他,是不是意味着王建华的成功,还得靠她出一部分力?靠摆小吃摊赚钱来出力吗,还是大学毕业后,被学校随意分配到一个地方,拿着死工资…这样的她,都和其他同龄人一样,从不凡沦为平庸,连自己的顾不上,谈何帮助王建华上进?
夏子毓焦躁,她以前觉得有很多时间,现在夏晓兰那边发展的好,她不愿意输给夏晓兰,也怕被夏晓兰保护,就想赶紧给自己找个新靠山。
夏子毓走到学校外面,直奔报亭而去:
“大爷,今天的晚报有没有?”
报亭大爷没见过买报纸这么急的,“你来得巧,晚报才刚送到!”
抽出一张晚报给夏子毓,夏子毓不用翻了,头版就瞧见了新闻,她手指抓紧报纸,嘴唇紧紧抿着,脸颊上的肉都在颤动。夏子毓这不是紧张,而是激动,她终于对了这么一回,感觉之前的郁气都吐了出来。
王建华看夏子毓抓着报纸不动,只得自己把钱给了。
报停大爷一看夏子毓这样,忍不住也多看了报纸两眼。苏联换领导人,这姑娘咋激动成这样?报亭的大爷很是感慨:
“我看这位女同学精神状态不对,你呀,劝劝她。”
报亭的大爷见多识广,王建华和夏子毓这样的,一看就是搞对象的,普通的男女同学,谁会吃了晚饭出校门遛弯儿呢!
夏子毓恍如踩在云端上,王建华见她这样,也只能把她送回宿舍楼下。
“子毓,你回去早点休息。”
王建华也纳闷儿,夏子毓去了一趟鹏城回来人就不对劲,从前是围绕着他转,整个人一心扑在他身上,现在人明明在身边,心在哪里,王建华第一次不确定起来。
是什么让子毓变了?
是在鹏城发生了什么事,还是他爸职务调动的事,让子毓有了意见?
王建华不能确定。
夏子毓这时候哪里顾得上王建华的情绪,拿着报纸游魂般上了楼,寝室里几个室友原本在讨论着什么,瞧着夏子毓回来,马上收了声。
一个室友从前和夏子毓最要好,后来虽然疏远了,看她失魂落魄的样,到底有两分不忍心。
“子毓,你上学期挂了两科,打起精神来,重新补考就行了!”
大一时,夏子毓成绩还中等偏上,在学校也很讨同学和老师的喜欢。
大二上学期,因为补习班的事,夏子毓先是挨了一个大处分,人际关系跌落谷底,期末考试还连挂两科…简直各种倒霉。
室友是好心安慰,夏子毓本人却不太在意:
“挂就挂吧,我重考就行了。”
她好像没把挂科放在眼里,那是为什么心不在焉?等等,这心不在焉里,好像并没有难过啊,而是激动。
室友也看不懂了,挂了两科还激动,干脆也闭嘴不谈了。
剩下的几个室友挤眉弄眼的,现在谁也看不懂夏子毓。
夏子毓把报纸又看了一遍,折叠的整整齐齐放在枕头下。她现在才不关心室友关系如何,她落难的时候,也没有谁站出来帮她,夏子毓根本不在意这些人了。
她需要在意吗?
大家的人生以后会是两条线,她和这些井底之蛙并没有什么好说的。
现在,只要静静的等待杜兆辉来找她,主动权已经掌握在了她的手里!
这一晚,夏子毓于睡梦中都带着笑意。
758:烈士归乡(1更)
西南某偏远山村。
石凯的老家就在这里。
穷是真穷,要不石凯也不会十几岁去参军。
石凯没有周诚的运气和实力,参军没两年就火速提干,石凯是慢慢熬起来的。
但方圆几十里,提起石凯,那也是真优秀。
石凯比周诚大好些岁,他前几年被领导逼着回家相亲,已经是回乡娶了媳妇儿,石凯媳妇肚皮也争气,夫妻来三年见了没几次面,她为石凯生了两个孩子。
大女儿两岁,小的才几个月。
除了下有小,石凯还上有老。
石凯早年丧父,由半瞎的老娘抚养长大,他还有个弟弟,智力有些问题,就留在家务农了。
这么个家庭情况,就算石凯提了干部,工资全部往家里寄,也改善不了根本环境。
周诚看见的石家,特别穷。
看石凯的性格,阳光积极的,哪里会想象他老家穷成这样?
周诚带着石凯的骨灰回来,到了石家,就给石凯他娘跪下了。
半瞎的石母看不见,影影绰绰能瞧见个人影儿:
“娟红,是不是小凯回来了?”
石凯媳妇儿魏娟红捂着嘴,哭的不成人样,石凯回来了,不是走着回来的,是被人装在小坛子里捧着回来的。
石母瞧不见远处,魏娟红瞧的清清楚楚,一个年轻的军官捧着骨灰坛跪在婆婆面前,更多穿军装的人站在院子外面。
篱笆墙将院子里外隔离成两个世界,那么多穿军装的,一点动静都没闹出来。
家里的狗狂吠不止,闻到了陌生人的气息。
石母终于觉得不对劲,她看不清眼前的人,全靠用手摸。
她的手搭在周诚脸上,“小凯的脸比这圆,鼻子没啷个高…你不是小凯啊!”
石母的手抖啊抖啊,石凯弟弟在旁边流着鼻涕,“不是哥,不是哥——”
“妈,石凯他…”
魏娟红嚎啕大哭,泣不成声。
家里那个几个月没断奶小娃子也哭。
周诚把骨灰坛抱的牢牢的,给石母磕头:“大娘,我把石凯给带回家了,您节哀!”
石母眼前是雾茫茫的一片。
她觉得自己不仅是眼睛瞎,耳朵也不好使了,每个字她都听的见,就是不懂那意思。
魏娟红哭的她心慌。
小孙子也在哭。
本来计划生育,石凯不能生两个孩子的,因为石凯弟弟智力残疾,石凯和魏娟红才多了一个生育的名额。
农村人的想法不同,贫穷不会促使大家少生,只会想方设法多生孩子来分摊养老的压力。
石家的情况又额外不同,石凯肯定得管智力缺陷的弟弟一辈子,现在第二个孩子倒是生了,石凯却走了,魏娟红觉得天塌了!
守在院子外面的人走进来,有石凯部队的领导,也有学院的人。
语气沉痛交待了石凯牺牲的事实。
“…授予石凯同志烈士称号,他将被葬入烈士陵园,愿英魂安息。”
还没有说到烈士抚恤金和亲属的工作安排,石凯家人已经哭成一团,让部队的领导也说不下去。听见这样的哭声,谁能不动容?部队的领导也最怕干这样的工作,烈士当然光荣,可对烈士的家属来说,实在太沉痛!
周诚后来是被人扶起来了,他跪的膝盖都快没有知觉了。
通知石家人后,要把石凯葬入当地的烈士陵园,石母是被人扶着去的。石凯弟弟知道大哥装在了小坛子里要被埋到土里,又哭又闹。
魏娟红抱着两个孩子默默流泪,谁看了都辛酸。
“石凯走了,这一家子可啷个过哟!”
周诚听见村里的人这样议论。
他也在想这个问题,国家会发放一笔抚恤金,以现在农民的收入来说,这笔钱不算少。
但坐吃山空,石凯家情况特殊,现在基本上只剩下魏娟红一个劳动力,她要养石母,养智力残疾的小叔子,养两个孩子,钱总是会花完的。
“部队会协调地方上给亲属安排工作,这是符合国家政策的,你别担心。”
都知道周诚心里有个疙瘩。
遇到这种情况,也能理解周诚。
石凯不仅是在周诚面前被炸死,他还是推开周诚自己死了。石凯推开周诚的时候知不知道自己要死?现在谁也不知道石凯当时的想法,也就那一瞬间的决定,现在活的人是周诚,死的是石凯——石凯家里又是这样的条件,让周诚怎么能放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