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芬拧不过夏晓兰。
买就买吧,这都是夏晓兰对她孝顺。
夏晓兰撞了一次墙醒来变得孝顺又懂事,刘芬觉得自己这日子过得也像做梦。她扯着身上还没脱下了的新衣服想,要是做梦,老天爷千万别叫醒她。
夏晓兰带刘芬来干嘛?
难道真指望她妈帮着搬货啊,就是特意带刘芬来见见世面,出远门长见识,买点新衣服,再带她吃点羊城美食。83年末,这是夏晓兰能给她妈最高规格的旅游待遇,啥头等舱飞机、豪华游轮,她现在没有那条件,国内也没开始流行。
飞机票买得起,县级单位的证明哪里去开?
真要带刘芬坐飞机,能把这个老实的农村妇女吓趴,一步步来吧。
因为棉衣的进货还没确定,夏晓兰在羊城多滞留一天,第二天上午,她带着刘芬吃早茶去了。
100:孝顺就得用钱堆(8更)
羊城人爱吃早茶。
早年是上了年纪的人提着鸟笼子,喝茶吃点心炫耀自己带来的爱鸟,现在养鸟的人不多了,吃早茶的习惯却还保留着。不过工作日吃早茶的年轻人不多,夏晓兰比较惹眼,她点了几个有名的茶点给刘芬尝鲜。
刘芬活了这么多年,还没到饭店里吃过饭。
哪怕她当年嫁给夏大军,也是没摆过酒的。她记得那是63年,家里日子实在过不下去,她哥刘勇犯愁家里俩个妹妹怎样养,托媒人给刘芬找对象。媒人说夏家有三个儿子,个个都是壮劳力,刘芬嫁过去肯定能吃饱肚子。
那时候田是集体的,每天都要上工挣工分,夏家老大已经结婚,家里有五个壮劳力,可不是比别人家日子要好过?不过刘芬记得清楚,所谓吃饱肚子,不过也是结婚前两天吃的是面条,第三天就换成了面片汤和红薯稀饭。
结婚就是从七井村搬到了大河村。
夏晓兰生下来是个丫头片子,夏奶奶不满意,夏大军也失望,更没人要给办满月。
月子里刘勇不知道哪里搞来一只鸡送来,刘芬分到两只鸡翅膀,其他部分到了谁肚皮,刘芬到现在都还不知道。在夏家她就没吃过啥齐齐整整的饭菜,夏老太当家,有点好东西也不会给她这个不会生儿子的儿媳妇吃。
说来讽刺,刘芬吃的最齐整丰盛的一餐,就是她和夏大军离婚,刘勇大喜,请了几桌村民吃饭…李凤梅做了哪几个菜,刘芬依然记得清楚。那也是农村人自己搞的酒席,像今天这样吃早茶的酒楼,让刘芬坐立难安。
在安庆县吃的汤面,在商都吃过的驴肉汤,都是小摊小店。
夏晓兰带她来的酒楼太气派了,刘芬怕被人笑话…她又庆幸自己早上出门前穿着夏晓兰昨晚给买的新衣服,不然今天就给晓兰丢人了。
精致的茶点很快摆满了一桌。
“妈,尝尝这个蟹黄包子。”
“豉汁排骨。”
夏晓兰慢慢给介绍,生滚牛肉粥、水晶虾饺、炸春卷、叉烧包、酥皮蛋挞、金钱肚…再配一壶铁观音,83年两个人能点上这么多,真是豪客。
旁边两老头儿就在嘀咕说有钱,他们用羊城话说,刘芬听不懂,夏晓兰很坦然回答:
“带我母亲来尝尝鲜。”
羊城人不爱说普通话,说普通话的都是外地人,外地人都穷。
夏晓兰这外地人堂堂正正的摆阔,让两个老头儿也无话可说。人家不是炫富,是有孝心。他们家里的儿孙不见得能为了长辈花这么多钱。
“太多了,太多了…”
刘芬说的最多的就是这三个字,翻来覆去的。
夏晓兰对付她十分有经验,只说已经送来了,不吃也不会退钱。满满一桌呢,刘芬不说话了,现在大家食量都大,其实哪有吃不完的,只是经济承受不起,大多数人都是一壶茶配两个点心,能闲聊两三个小时。
夏晓兰就是带她妈来吃东西的,哪有那么多闲聊。
好吃吗?
自然是好吃的。
用料多么实在,她选的又是老字号,每一样茶点都在水准之上。后世一些老字号搞成了连锁店,每天的客流量太大,夏晓兰吃着茶点就感觉挺一般。
现在么,还没被时代的浪潮改变,能多享受几次,自然要抓紧时间。
刘芬听不懂羊城话,左右的茶客们在嘀咕些啥,但那些人的羡慕她能感受到。羡慕啥呢,羡慕她有个好女儿,刘芬意识到这一点,嘴里的东西好像更好吃了。
她把排骨往夏晓兰面前推:
“晓兰,你也吃。”
她不知道蟹黄包子、酥皮蛋挞做起来有多费事,认为肉才是好东西,就把排骨留给夏晓兰吃。
夏晓兰也不解释,欣然接受了刘芬的好意。
母女俩这边吃着正欢,酒楼还有一些用雕花门窗隔起来的雅座。
两个中年男人坐在哪里,桌上摆了茶点两三盘,却能坐上等的雅座。见同伴多看了两眼大堂里吃早茶的母女,另一人就感叹:
“这两年羊城的外地人在增加。”
戴眼镜的中年男人点头,“羊城的富庶是内地城市不能比的,再有鹏城特区引导,羊城和内陆城市的差距会越来越大,不出几年,内地的居民会蜂拥而至。”
“你很看好鹏城特区?”
现在的鹏城特区还在建设中,和底蕴深厚的羊城差得远呢。哪里本来是个自发形成的集市,就算被化成特区,会超过羊城吗?
羊城遍布高楼,和京城、沪市比也不差啥。
鹏城特区能超过羊城?
眼镜男也不与同伴争辩,像外面吃茶点那丫头,他上次在火车上遇到过,豫南省下面哪个村的他倒是忘了。那时候她可没有如此阔气,不过是短短一月,看起来她已经在羊城淘到了第一桶金。
像她那样来淘金的内地人只会越来越多。
特区要建设,也需要大量的劳力参与,外来人口怎么管理,东起大鹏湾畔的“背仔角”,西至珠江口边的“安乐村”,全长86公里的“二线”工程,能不能真正防止资本主义的东西像内地渗透?
去年4月份,高28米的铁丝网,就开始动工兴建了,至今仍在修建中。
一个铁丝网,能防止资本主义的渗透?
人们对好生活的天然向往,又岂是一道铁丝网能阻隔的。把鹏城特区圈起来,可能并不起任何作用。
中年男人没有和夏晓兰叙旧的心思。
忙里偷闲能喝一回早茶,他和夏晓兰那样的乡下姑娘的人生基本上不可能再有交集,尽管两人十分有缘坐过同一列火车,呆过同一个卧铺厢,此时又能在羊城的酒楼里重逢…那也并不代表,他就要和夏晓兰有啥来往。
哦,他记得夏晓兰挺机灵。
不仅是机灵,看起来还挺孝顺。
对于刘芬他倒是一眼扫过,那就是眼下最普通不过的农村妇女。
夏晓兰不知道自己和火车上偶遇的中年人擦肩而过。
她带着刘芬在羊城玩了一天,不仅限于火车站附近。羊城比商都经济发达,包括今年刚刚建成的羊城白天鹅宾馆,它又叫“32层”,坐落在沙面岛,毗邻三江汇聚的白鹅潭…刘芬从来没有见过32层高的楼房。
夏晓兰说过两年再来羊城,争取有条件带刘芬去住白天鹅宾馆,俯瞰三江,风光旖旎。
刘芬在心里念阿弥陀佛,她咋能享受这种东西?不敢想,不敢想。
下午时,夏晓兰依言来到批发摊位,那老板真的拿到了棉衣——和他从蛇皮袋里拽其他衣服的动作相比,他拿棉衣可谓是轻柔。
这些棉衣出乎夏晓兰的意料:“防寒服?!”
101:防寒服和鸭绒服(9更)
老板比夏晓兰还吃惊:
“你连防寒服都知道?”
后世的人谁不知道防寒服。但它真正流行起来,是在80年代末期,厚尼龙面料当衣服的外层,能防止水珠和风渗透,先谈防寒再说保暖,隔热和薄膜材料和保暖的涤纶…它和棉衣根本不一样。
轻便保暖,尼龙面料还能染出各种鲜亮的颜色。
夏晓兰摸着轻便蓬松的防寒服,有点迟疑。
刘芬偷偷捏了一下,觉得里面装的不太像棉花,外面的料子滑溜溜的,也不是棉布。这是啥袄子啊,人家会不会骗晓兰?
“晓兰——”
刘芬提高了声音,她是胆小,害怕夏晓兰被骗的担忧战胜了胆小懦弱,这就是为母则强。
“妈,我再看看。”
防寒服都有了,羽绒服会不会也出现了?
“羽绒服呢,你能搞到不?”
老板想了一会儿,“你说的是鸭绒服吧,你要的话也有。”
鸭绒服是刚兴起的,原本也有这衣服,不过是给登山运动员穿的,都管它叫“登山服”,普通老百姓既买不起,也不晓得哪里有卖。还是这两年经济稍微宽裕点,有老百姓能承受着价格了,自然就有制衣厂生产——名字叫鸭绒服,其实技术不成熟,并不能把鸭绒部分单独提出来当填充物,衣服里填充的是鸭毛。
这人根本不怕夏晓兰嫌贵,鸭绒服是个新鲜事物,但它的批发价还不如毛呢大衣!
毛呢大衣夏晓兰都能卖出去,一次就敢拿10件以上。
毛呢大衣才是最贵的,夏晓兰拿的货,质量和百货商店一样,却又卖的比商店里稍微便宜,再加上她挑出来的款式新颖,连商都市的裁缝都要偷偷扒版。
老板守着摊位走不开,叫了个朋友帮忙,过了一小时就给夏晓兰拿来了鸭绒服的样品。
这和防寒服又是不同的手感,夏晓兰摸到了衣服一根根的毛梗子,放在鼻子下能闻到淡淡的鸭毛味儿,的确是83年的羽绒服无疑。
再一问批发价,防寒服批发价男款是22元,女款20元,颜色不限款式不限。
鸭绒服要贵6块钱,男款28元,女款26元。
一件鸭绒服的批发价仅仅是毛呢大衣的一半…夏晓兰有种把剩下的钱全进防寒服和鸭绒服的冲动。不行,这些衣服都是短款,远不如棉衣或者军大衣便宜。
拿回商都,真的有人买吗?
比起保暖效果好的鸭绒服,商都女人们或许更愿意穿毛呢大衣。贵的气派,贵的人尽皆知,穿上身也不如防寒服和鸭绒服臃肿。
小姑娘里面穿一件薄薄的打底衫,外面过膝盖甚至到脚踝的羽绒服,这种穿衣风格还不流行。
夏晓兰猛然抬头,“你拿货的服装厂,生产过膝的鸭绒服和棉衣吗?”
老板很警惕的看着她,这是要越过自己直接从厂子里拿货?
转而那股气又散了,没有几百件的订单,厂子连机器都不会给你开。
“你是零售,能拿多少货,只能挑这些款式。”
拿几十件货,的确不可能制定款式定制,服装厂要出稿,要打版,要进布料…这一通折腾下来,别说几十件,一个款1000件产量以下,厂里对这样的订单连看都不会看一眼。
算了,她这本钱折腾不起来。
尽管夏晓兰有信心谈个先付定金再支付余款的订货方式,哪怕跳过批发商环节,直接以出厂价拿货,500件要上万元,1000件就要2万。
把她和刘勇的家底搜刮干净,估计也凑不出1万。
她舅舅这次生意没亏本还差不多…不要急不要急,夏晓兰叫自己冷静。急就容易犯错,赚钱的机会有很多,动不动就把全部身家压进去,完全不值当。
她是要长远发展的,又不是在玩梭哈!
“防寒服和鸭绒服还要不要?”
“要,防寒服拿20件,鸭绒服拿20件…”
夏晓兰这次不仅拿了女款,还拿了男款。这摊主瞬间又卖出去上千的货,心情不错,从装鸭绒服的袋子里拿出压箱底的货:“还有羊剪毛的背心——你拿不拿点?”
这人搞批发整的像讲相声,包袱还得一个个抖出来。
夏晓兰连批发价都懒得问:“拿5件!”
卖不掉就留着自己人穿,她家里不正好是五个大人…咦,好像哪里不对。
五个人得加上周诚。
夏晓兰已经在同一个摊位上拿过三次货,她把这老板家的地址和电话都问到了,老板叫陈锡良。这名字好像在哪里听过。
夏晓兰没多想,陈锡良搞服装批发应该是赚到钱了,家里有座机电话。夏晓兰是琢磨着有时仅仅是补货,就不需要她特意跑一趟羊城,83年没有快递,却能办火车托运。
夏晓兰这次拿了近4000元的货,剩下的本钱堪堪一千,这钱不知道能不能顺利盘下店铺和简单装修。希望这批衣服回去后也能快点卖出去,尽快回款。
她和刘芬风尘仆仆从回到商都,刘勇办事没让夏晓兰失望。
刘勇在商都溜达了两天,已经初步选好了两处铺子。
刘芬和李凤梅抓紧时间把这次拿的货熨烫整理,李凤梅也没见过这样新式的“棉衣”,不过她对夏晓兰挺信任:“晓兰说能卖掉,你就是瞎担心。对了,我从村里带来的肉和排骨用盐腌过,还有两个猪脚,那玩意儿不晓得有啥好吃的,晓兰那丫头喜欢,都给她留着呢!”
猪脚收拾起来挺麻烦,要用火把表皮的毛烧干净,拿水泡着,用小刀把黑乎乎的焦皮一点点刮干净,斩大块和泡过的豆子一起小火慢炖…冬天吃上一碗,整个人都好幸福。
夏晓兰厨艺平平,这道菜她倒是挺拿手,上辈子工作后条件稍微好点有单人间住,开火炒菜吧没厨房,有个小炉子可以烧烧热水,夏晓兰买了个砂锅炖菜吃,黄豆猪脚炖得最多,自然练出了手艺。
刘芬是女儿奴,夏晓兰说啥是啥,尽管她也觉得猪脚没有大肘子好吃。
李凤梅和刘芬干活闲聊,夏晓兰却和刘勇跑去看铺子。
一个在“二七广场”上,离商都的地标性建筑二七塔只有几十米远。
另一个铺子在西一街,西一、西二街是商都市最早的服装街,现在已经有服装店开业,不过卖的衣服很便宜,走得是低价路线。
现在的店铺都是公家的。不管夏晓兰想在哪里开店,她得找到店铺的所有单位,才能把房子租下来——私人手里就不可能握着铺子,除非是临街的民房违规改建的。
刘勇看得两处铺子,都不属于民房违改,都是国营大厂的。
102:国棉厂的资产(10更)
夏晓兰看中了二七广场那个店铺,商都市的市中心,未来很长一段时间还是最大的商圈。
那是个三间门面的小楼,属于商都国棉三厂的资产…夏晓兰觉得牙疼,国棉三厂就是朱放他妈的单位!
商都有六个国绵厂,纺织业在83年的商都是支柱性产业,,“一条棉纺路,半部商都史”,六家国棉厂有数万工人!纺织业发达,伴生的就是服装业发达,商都的大小服装厂不计其数,夏晓兰跑去羊城批发衣服,舍近求远,也是因为商都本地服装行业竞争激烈,必须靠新颖的款式取胜。
六个国棉厂效益最好的就是国棉三厂。
刘勇和夏晓兰都最满意的可以当门面的三间小楼,就是商都国棉三厂的资产。
国棉三厂眼下效益好,一栋市中心的小楼就空在那里,真是财大气粗。
“这好搞定不?”
刘勇还不知道夏晓兰和丁爱珍的“恩怨”,但想要拿到这店铺,本也不容易。这时候还没房改,除了像于奶奶家那种极特殊的情况,所有住房都属于公家,临街的店铺就更不用说,全捏在各单位和部门手里。能钻空子从私人手里租到住房,想开店的话,你根本别想从私人手里租到临街的店铺。
那种住一楼的,把自家房子临街那面凿个门窗改成小铺子也有,顶多开个早餐店…要卖服装?便宜的地摊货还差不多。
便宜的衣服,在商都遍地都是,夏晓兰要去西一街开店,才是真的没有竞争力。
二七广场的店面太好了。
除了它属于国棉三厂这点不好,不管是地理位置还是一楼的店铺高度,都是最好的选择。
夏晓兰苦笑着把她和丁爱珍同志的恩怨讲给刘勇听:
“这房子我要出面的话,拿到手的可能性基本为零。”
丁爱珍在国棉三厂里只是个小领导,把厂里的房子租出去这种事她不一定能做主,搞破坏么肯定有能力。
刘勇很生气,“上赶着不是买卖,朱放那小伙子我也见过,说话挺客气的,他家里面咋这样?”
一边又瞧不上晓兰,一边又觉得晓兰不该和她儿子以外的人处对象,合着啥便宜都要被朱家占着,丁爱珍要不发话,夏晓兰就像旧社会等待指婚的秀女一样不能擅自嫁人?
夏晓兰赶紧说自己当场就报复回去,也没给朱放他妈留脸:
“哪知道还能看上国棉三厂的房子…”
“知道就不抽她了?”
那咋能呢,照抽不误。
不过现在有点麻烦,夏晓兰相信是能解决的。就算不和丁爱珍翻脸,她也不可能走丁主任的门路去拿店面。为了防止丁爱珍搞破坏,夏晓兰觉得自己不能出面,剩下的还有谁能去?刘芬根本不可能搞定这种事,李凤梅嘴皮子比刘芬利索,让她和大单位打交道也不行。
“我去。”
刘勇个子小小的,之前受伤让他看起来更瘦,刘家杀得两只猪,李凤梅留下不少肉,见天炖着吃给刘勇补身体。刘家的餐桌上最近吃的太好,炖肉和炒猪肝轮着来,刚搬到租的房子里,家里天天飘出肉香,伙食规格就把左邻右舍震住了,倒没人欺负他们是农村人——单位的宿舍,私人拿出去租是不对,住一块儿的同事肯定要举报,对外不能说租,只有咬死了和房主是亲戚,一家人暂时借住。
至于房主住哪儿?
房主是年轻人,搬回家和自己父母挤着住呗。
为亲戚腾屋子是应该的嘛,这年头人情味儿还是很浓的。
刘勇不会去找朱放,看起来挺好的小伙子,谁知在家里瞎说了啥。夏晓兰又匀了20条“彩蝶”给刘勇,大领导肯定不稀罕“彩蝶”,人家抽的是同属商都卷烟厂生产的“散花”。但刘勇又不认识大领导,得弯弯绕绕的才能和领导拉上关系,彩蝶就要在这弯弯绕绕的过程中被消耗掉。
在商都市,六大国棉厂有几万工人,俗话说“棉纺厂的闺女,铁路局的女婿”,棉纺厂女工多,铁路局男的福利待遇好,这两个职业的男女青年在婚嫁市场上最有竞争力…刘勇家现在就住在铁路局的宿舍啊!刘勇多年游手好闲,积累了丰富的人际经验,你让他干活会觉得苦,让他和人聊天打屁,那就太简单了。
搬过去才两天,一层楼的邻居刘勇都能叫得出名字,整栋家属楼的他都脸熟。
他接受了夏晓兰请托的任务,就往这个方向奔,“彩蝶”送出去十几条,真的让他辗转找到了国棉三厂的一个副厂长——好吧,副厂长不好见,刘勇是见到了副厂长家的老太太。
老太太和儿媳妇不太对付,就和老伴儿两个人单独住。
副厂长是个孝子,偏偏工作忙的要命,没有太多照顾老人家的时间。比如最近,老爷子腿摔了,副厂长只能找了个乡下亲戚来照顾亲爹。这时候刘勇出场了,他主动上门帮忙,一起照顾老爷子不嫌累不嫌累,把老两口家里那些不太灵光的家具修修补补。
老爷子想吃百花路的“梅记咖喱烩面”,这家店所在的百花路是国棉五厂上万职工上班的必经之路。棉纺厂职工家里面是没有热水器的,要洗澡都要去工厂的澡堂,去的时候端个锅或者盆儿,把东西放在梅记,去洗完澡回来可能都还没排到…生意就好到这程度,国棉厂的工人要上班,刘勇又没工作,梅记每天刚开门,他就守在人家门口了。
咖喱烩面买回去时还热腾腾的,副厂长家的二位老人能不喜欢他?
副厂长家帮忙的亲戚的都快哭了,刘勇再搞下去,非得把她的活儿给抢了!
刘勇在忙着献殷勤,夏晓兰在积极推销自己的防寒服和鸭绒服。
这次没那么顺利,她把衣服拿出去卖的时候,刚好遇见天气回暖,天天都是大太阳,没冷到要穿棉衣的程度。能把毛呢大衣卖出去,喇叭裤也卖得掉,甚至连她取回来搭摊子的皮鞋都卖光了,防寒服和鸭绒服还没人问津。
“颜色是挺漂亮的,就是贵!”
一个女客人这样评价,一百的毛呢大衣你们不嫌贵,几十块的防寒服和鸭绒服嫌贵?
瞧着天上明晃晃的太阳公公,夏晓兰也很愁。
京城那边冷不冷?
不管了,她把羊剪毛的背心和另买的一件男款鸭绒服,一块儿打包给周诚寄了去。
103:销售遇挫(1更)
商都的天气在和夏晓兰开玩笑,明明之前已经开始降温,要不毛呢大衣咋能热销。
转眼又是几天大晴天,防寒服和鸭绒服这两种衣服,不到大降温根本显示不出特别。颜色倒是挺鲜亮,一问价,防寒服要45元,鸭绒服55元,纷纷又丢开手。
“这袄太贵!”
袄?
夏晓兰不得不给客人们仔细解释,可她们看热闹居多,真正下手的一个都没有。
幸好夏晓兰还进了其他衣服,也陆续出手,连本带利的翻成5300多,加上之前拿货剩的,整个还有6500出头。她跑了一趟羊城,拿了快4000的货,居然连一倍的利益都没有…防寒服和鸭绒服压了1000多点货款呢,如果能顺利出手,应该能再凑2500元左右。
整个本钱也不够1万,能不能顺利支撑起一个店面?
要填满三间门面,一举在商都打响名气,起码得两三百件衣服。
她拿的货都不便宜,不管是均价50元以上的毛呢大衣,还是25元左右的防寒服和鸭绒服,200件货估计要七八千块。再加上毛衣和裤子,让三间门面的墙不至于空着,毛衣几十件,裤子几十条,又是2000元左右!
拢共要近万元,像她这样外省个体户,不是大的国家单位,要拿多少货就得给多少钱——防寒服和鸭绒服能顺利卖出去,并且获得预期利润,手里的钱凑一凑倒是够拿货的。但三间门面不可能是装修好的,这时候也没啥装修风格可言,国棉三厂的这栋小楼既闲置着,开张前肯定要重新装修。
简单刷刷墙,平整地面,牵个大灯泡就完事?
那她还不如仍旧摆地摊呢。
得在尽可能节约成本的前提下,装修出高档感,要让商都人以在店里买衣服为荣,要把20块批发价的衣服翻到50以上…夏晓兰不是心黑,在商言商,她卖的不是粮油等生存必需品,能买这么贵的衣服肯定能承受这价钱。
定位就是中高档,难道20元拿货,卖25元?
除掉来回的车票和运费,她这简直就是搞慈善!
她心里已经有了大概的装修雏形,只不知店铺的具体情况,基本装修要钱,重新购买衣架,打货架也要钱。店铺能搞到手,年前能顺利开张就烧高香了。
更有可能是,年前这铺子也搞不到手,夏晓兰知道他舅舅正冲着国棉三厂的领导使水磨工夫。
那位副厂长管着国棉三厂的职工分房一块儿,国棉厂家大业大,为啥有一栋小楼会闲置夏晓兰也搞不懂。按理说早该住满了职工才对,国棉三厂虽然有家属楼,谁会嫌弃房子太宽敞?
夏晓兰只能地摊照摆着,一边等着刘勇那边传来好消息。
幸好朱家那边也没找她麻烦,她摆摊就如游击队打一枪换一炮,第三次拿的货过了几天,除了防寒服和鸭绒服一售而空。
刘芬晚上把那些衣服翻来覆去的看,总担心卖不出去。
夏晓兰知道急也没用,她现在只能等降温。
李凤梅从乡下带来的猪脚炖着吃完,夏晓兰还挺怀念那滋味儿。刘芬照旧卖油渣,夏晓兰自己剁了点排骨焖在锅里,刘芬瘦是瘦,营养上有保证,也过了紫外线强的季节,好像变白了一些。
骑着自行车,风刮在脸上很不舒服,夏晓兰心疼她妈,给买了暖和的围巾、手套、帽子三件套,骑车时把脸包着只露出眼睛部分。她还给刘芬和李凤梅买了雪花膏,小小一盒,涂在脸上和手上,香香的让两人都挺不适应。
“蛤蜊油多便宜啊。”
蛤蜊油装在小小的贝壳型盒子里,小盒只要几分钱,大盒超不过1毛,就算经济压力比较大的城镇职工也能买来擦手涂脸,李凤梅在乡下也用,只有刘芬是见都没见过。在夏家时,她手里没有一分能自己支配的钱,蛤蜊油擦手,那大概是张翠和王金桂才有的待遇。
夏晓兰刚“醒来”时,对刘芬的印象除了黑瘦干瘪,就是那双满是裂口的手。离开七井村不用干农活了,夏晓兰开始好好给刘芬保养。反复用热水和肥皂洗手,指甲都剪到最短,涂上厚厚一层蛤蜊油,再用热毛巾把一双手包裹起来。
热气能打开毛孔,蛤蜊油锁住水分,每次洗完手都要涂蛤蜊油,晚上睡觉前也的涂上,再戴着干净的棉线手套睡觉…只是短短半个月不到,刘芬的一双手已经恢复了很多。
她还不让刘芬碰冷水,洗衣做饭尽量掺着热水用。
蜂窝煤又要不了几个钱,放个铝水壶在上面从早到晚都有热水用。当然更多时候夏晓兰会自己抢着把活儿做了,尽管做饭的手艺不咋样,手擀面不会,她还不会煮挂面?
买一点上好的猪板油,切小块儿熬成猪油,连油带油渣一块儿放在搪瓷缸里,吃面时用筷子挑一小块在碗里,放点酱油和小葱,热汤一兑香气就满屋子飘,这样煮出来的挂面总不会太难吃。还有用半肥半肉的肉切丁,熬成肉臊子,那就是猪油挂面的进阶版了。
厨艺不够食材来凑,反正刘芬对猪肉是咋都吃不够,根本不需要夏晓兰有多好的手艺。
夏晓兰的防寒服和鸭绒服卖不出去,她今天干脆没出摊,在家里安心复习。等把排骨焖好了,刘芬骑着自行车到家。箩筐里带着浓重的油渣味儿。
“你做饭了?”
刘芬闻到了排骨的味道,把自行车架在院子里和夏晓兰随口说道:
“你于奶奶回来了不?”
于奶奶对母女俩不亲近,刘芬想到她一个孤老太太,平时总要看顾两下。别管做啥好吃的都问问于奶奶,虽然于奶奶一次都没领情。
于奶奶扫大街,这时候应该回来了才对,今天确实没见到。再仔细一看,于奶奶的扫帚就放在墙角。房间门是从里面关上而非外面上锁,人是啥时候回来的?夏晓兰除了中午去买过菜,整个下午都在看书,并没有听到动静…于奶奶也上了年纪,这时候不能计较是不是热恋贴冷屁股,夏晓兰喊了两声“于奶奶”,房子里没有动静。
她使劲敲门,房间里还是没动静。
刘芬从窗户缝里往里看,“…床上有人!”
房间门被从里面反锁了,于奶奶的警惕心很高,大白天睡个午觉都要锁门,夏晓兰又喊了几声还是不答应,直接上脚把门给踹开。
就这动静都没把人弄醒,夏晓兰就估计着情况不太好。把手放在鼻子下,还有呼吸…夏晓兰松了口气:
“妈,我们赶紧把人送医院去!”
104:酮症酸中毒(2更)
红焖排骨自然来不及吃。
自行车后面坐不住意识的人,还是夏晓兰让刘芬骑车,自己找了根绳子把于奶奶和刘芬拴在一起,夏晓兰又用手在后面撑着,刘芬骑车,她则跟在后面小跑了快二十分钟才到商都市人民医院…也幸好是在商都市里,要住在偏远乡下,这种情况下送到医院可能连黄花菜都凉了!
母女俩上次陪刘勇来过,对商都市人民医院的情况挺熟悉,这边把于奶奶放下来就大喊着救命,有穿白大褂的值班医生带着护士跑出来。
“病人啥情况?”
夏晓兰和刘芬一问三不知,她俩对于奶奶的身体状况不了解。夏晓兰只能把自己知道的说了,医生骂两人糊涂,赶紧开始抢救。
过了半小时,一个护士跑出来骂了夏晓兰母女一通:
“你们是咋当家属的,大娘是酮症酸中毒导致的休克,她有糖尿病你们平时也不注意点?”
酮症酸中毒?
刘芬一点都不懂,还以为于奶奶吃坏了肚子。
夏晓兰是真的吃惊,于奶奶居然有糖尿病?她平时也没见于奶奶吃药打针,好像邻居们也没谁说过。于奶奶除了人特别瘦,也看不出来有啥异样。这年代上了年纪的人,白白胖胖的本来就少,瘦才是主流现状。
“对不起对不起,我们以后一定多注意,千万要尽力抢救,不管花多少钱都行。”
夏晓兰态度诚恳,护士的表情才稍微缓解。
“我们肯定会尽力抢救的。”
夏晓兰问在哪里缴费,护士却好像根本不急。83年还和后世不同,对病人是先抢救后收费,不过拖欠医药费成了常态,并且出现很多逃费的,逼得医院也慢慢改了规矩…改革开放把经济搞好了,却把人心搞坏了,医患关系变得紧张,医院和病人相互不信任。
夏晓兰还是预存了200元的医药费。
虽然于奶奶不是个性格热情的,这年头租房本来就困难,到哪儿去找这么合适的房子?
对于孤老太太,夏晓兰也挺宽容,她希望于奶奶能快点好起来,大家继续当互不干涉的房东和租客也行啊!
刘芬吓得够呛。
几次在门口张望,坐立难安。
于奶奶没有家属,邻居也基本上得罪完了,夏晓兰完全不知道该通知谁。只能由她们母女俩守着,晚上就在医院的走廊上打了个盹儿,早上醒了就觉得鼻塞。
7点过后,终于有医生通知她们:
“情况好点了,她体内炎症很厉害,要住几天院,你们去办理手续吧。”
于奶奶真正清醒,是中午11点的时候,夏晓兰守在病床前,刘芬回去做点饭。于奶奶动了动,夏晓兰就警醒:
“您醒了?我去叫医生!”
于奶奶还没回过神来,夏晓兰像一阵风般跑出病房。
隔壁床的病人和于奶奶搭话,“大娘,你孙女吧?小姑娘漂亮又孝顺,守了你一晚上。”
于奶奶精神虚弱,仍然木着脸硬邦邦摇头:
“不是。”
不是啥?于奶奶再不肯多吐两个字。
隔壁床的自讨个没趣,和于奶奶这样的人就是没办法聊天,容易把天聊死!
于奶奶住院的第三天,别人才知道。
扫大街的工作归街道办管,于奶奶负责的路段都三天没人打扫了,街道办的人当然要找上门。这才知道住院了…于家的房子很多人打主意,就算于奶奶把房子租给夏晓兰母女,对外的说法也是远亲借住。
街道办的人一脸感慨,“幸好还有你们这些远亲啊,不然谁照顾这老太太?”
自然是要街道办安排人照顾。
不过现在好了,名义上这就是夏晓兰母女的活儿。
胡永才家才知道实际情况,胡永才老婆觉得夏晓兰是摊上了这运气:房子才住多久啊,于奶奶就生病,要不是夏晓兰把人送医院及时,于奶奶这次绝对是凶多吉少。
老太太和谁都没来往,干着扫大街的工作,街道办的人只负责每月给她发工资。
哪能及时发现她有没有上班,孤老太太独居的话是挺危险的。
于奶奶这人有多硬气呢,她知道自己有糖尿病,每次到医院看病都是偷偷去的。在家里吃药也是背着夏晓兰母女,其他人和她来往不深,竟也一无所知。
胡永才老婆想,这下子于奶奶总要改变态度了吧?
得,人家该板着脸还板着脸,好像夏晓兰和刘芬那晚上救得不是她,这几天母女俩在医院跑前跑后照顾,也没得她半点感激——胡家知道实情,夏晓兰她们不是借住的远亲,一个月20块的房租没少给,并不欠于奶奶人情。
可这老太太就这态度,你能拿她咋办?
幸好夏晓兰不是施恩图报别有所求,不然真是要呕死。
于奶奶出院那天,自己把医药费掏了。
医生以为夏晓兰和刘芬是家属,出院前逮着刘芬叮嘱,糖尿病人的饮食有禁忌,平时也要按时按量的吃药控制血糖。刘芬让医生反复说了好几遍才记牢,等于奶奶出院后,刘芬不管老太太脸色难看不难看,每天像看贼一样盯着于奶奶的饮食,见面打招呼都是“您今天吃药了吗”,像于奶奶这样旧社会大小姐出身的讲究人,对着刘芬完全无语。
您今天吃药了吗?
有这样打招呼的么!
夏晓兰才不去贴于奶奶的冷屁股,大概是好人有好报,于奶奶出院的第二天,商都市大降温。
雨夹雪的天气,让路人的行人都缩着脖子。
越是冷的天气,夏晓兰越是开心。
她卖了一大块防水的油布,帮了四根木棒,扎了个小棚。
冷风呼啦啦吹,三面围着油布,风也会从临街的那一面往里面灌进来。李凤梅跟着夏晓兰学卖货,两人都穿了件鸭绒服,蓬松又暖和,要是能把膝盖也遮住,李凤梅发誓她整个冬天都舍不得脱下这件衣服。
“太暖和了!”
是啊,太暖和了。
商都的冬天真的来了,忽然的降温搞得大家措手不及。和土气棉衣以及军大衣比起来,夏晓兰摊子上的防寒服和鸭绒服颜色鲜亮,在一片军大衣里和深色棉袄中,亮眼的红、黄色牢牢吸引着行人的眼球。
雨夹雪的天气一直没停,夏晓兰她们上午摆好摊位,中午就开张了。
48块钱一件,卖出了一件红蓝相间的男款防寒服。
卖衣服的男人两小时内跑了三趟才最终付款,他可能跑去百货大楼问过价,夏晓兰也问过价,差不多的衣服要58元,显然她的售价更有竞争力。
这一开张,就像打开了某个宝盒。
不管谁来问价,夏晓兰就让对方试穿一下衣服,在夹着雨点和雪粒的寒风里,穿上这样的衣服真是舍不得脱啊…是挺贵的,不过比起商店要便宜十来块,谁家钱也不是大风刮来的,能省10块,都够一个月生活费了。
105:夏同学品德高尚(3更)
夏晓兰的防寒服和鸭绒服在急剧降温的商都艰难打开了市场。
她和李凤梅把剩下的衣服销售一空,口碑都是一传十、十传百的,等着要买鸭绒服的人就要动手抢夏晓兰两人身上穿着的样衣,开玩笑,这天气把身上的衣服卖了能冻死人。夏晓兰这钱串子都不肯卖,李凤梅够狠,从家里面把棉袄抱来,让买衣服的人等着,真的把穿在身上热乎乎的鸭绒服卖了出去。
得,舅妈都卖了,当外甥女的敢不卖?
连打版的样衣都卖掉,再来的人拿着钱都买不到货。
“最快也要三天,你说先给订金?”
这些人啥胆子啊,敢给路边摊的个体户交订金?虽然只给5块、10块的,夏晓兰连个固定店面都没有,这些人真是心大。
她居然陆陆续续收了有十几个人的订金,夏晓兰只能每个人写个订金收据,又把于奶奶家地址留下。
她的摊位本来就不固定,怕货进回来这些人满城找,干脆让她们上门取货。
男款的防寒服卖得好,女款的鸭绒服卖得好…女顾客不是很喜欢防寒服的厚尼龙外层面料。男人们觉得防寒服的款式更大气,它本来就是登山服,穿上身方便活动,很契合男顾客的要求。
夏晓兰匆匆到安庆县一中露了一面,就再次南下。
她这次去学校是领卷子回家做的,老师为啥喜欢她呢,除了成绩好,夏晓兰还特别会办事儿。她无事时就跑去商都一中门口蹲守,这是省城升学率最好的高中。蹲守啥呢?花钱向省重点的应届生买试卷集,可能是她长得漂亮,再者给钱也大方,帮忙多印两份试卷集的要求得到了满足。
商都一中整理出来的系理科密卷都被她拿到,夏晓兰自己做了一套,还有一套送给了年级组的老汪。
老汪几乎感动的眼泪汪汪:
“你自己花钱印的?”
商都一中才不会资源共享。豫南省的每个学校在高考中都是竞争关系,省重点的特级教师,安庆一中也比不了。同样是押题,同样是对高考的分析,商都一中起码甩小小的安庆一中好几个等级。
商都一中的这些密卷就真的是“密卷”,反正老汪他们这些其他学校的老师是搞不到。
学生把卷子印给夏晓兰,还是对她警惕心太低,也没想到她自己花钱买的试卷,居然会大公无私交给学校。再大方的学生,在高考上绝对会藏私,高考的录取线不是一成不变,每年都同样的分数?不,是看每年全国所有大学会在豫南省招多少人,根据这个来划线。一套省重点的习题密卷,对县重点的学生来说只要认真做了,高考中提高的分值难以估计,平均10分是跑不掉的吧!
安庆县一中的应届考生和复读生有几百个,每个都提高10分,不就是自己给自己找竞争对手吗?
在改变命运的机会面前,人都会展现出自私的一面。
夏晓兰不是大公无私,她就是觉得安庆县一中的考生是否提高成绩,并不影响她的高考结果。她现在已经进年级前十了,安全县一中能和她竞争的考生就那么几个…她的计划是考到550分以上,能更从容的挑选心仪学府。
550分可能不会上华清和京大,但录取的学校肯定比“京城师范学院”好。
她哪怕念不成华清和京大,念个京师大,夏子毓估计都要怄死——夏晓兰的人生当然不仅是要和夏子毓死磕斗气,但她发誓要替原主讨公道,起码不能让夏家的金凤凰日子过得太惬意吧!
夏晓兰既要抓住这重生的机会,过得比上辈子好,又能顺手把原主的仇报了,一举两得的事她为啥不干?
目标是550分,县一中的这些人基本上都不是她的竞争对手,他们提高一二十分,并不影响大局。
看老汪感动的那样,夏晓兰觉得自己把商都一中搞来的密卷拿出来真是太对了。
获得学校的好感,她能少很多麻烦,安安生生参加明年的高考才是夏晓兰的需求!
老汪坚决要让学校把夏晓兰卖密卷的钱报销了,钱没多少,经费还是需要申请的。结果夏晓兰就见到了学校的大领导,孙校长跑来表扬了她一通,让她只管放心学习,学校会尽量替她解决生活困难。
孙校长不是说着玩玩,他让财务处把夏晓兰之前交的学费退给了她:
“有困难就要说出来,好好学习,你是个品德高尚的好学生,你堂姐夏子毓也很优秀,你们要相互学习,共同进步…”
好吧,前面的话听着挺舒服,学夏子毓这点她并不感兴趣。
老汪和孙校长都认为她很贫穷,殊不知年仅18岁的农村女学生已经快成万元户,尽管她赚的钱里有40属于舅舅家,她个人总资产突破10000元也是必然趋势。
夏晓兰是真不好意思要退回来的学费,她为了不在学校里惹麻烦,时髦的格子毛呢短外套她没穿,嫩黄色的鸭绒服更是穿在身上都被人给买走,她现在身上穿着得棉袄虽然没有补丁,手肘、领口的地方却也洗的褪色。就这样还自讨腰包买来省重点的密卷,难怪老汪要感动,孙校长也觉得她家庭条件不好品德却上佳。
“这学费我不能要,您把它给更需要的学生吧。”
夏晓兰丢下这句话,几乎是落荒而逃。
半晌后,孙校长重重叹了一口气:
“和她堂姐一样,自尊心很强啊!”
县一中把密卷油印好了。
虽然是理科生的习题集,语、数、英这三科是文理科通考的,文科生也能用到。老师们把卷子发下去时就说这是商都一中的内部卷,学生们自然会珍惜。夏晓兰所在的班级,老汪直接就提了夏晓兰的名字,把她的大公无私狠狠表扬了一番。
这个班知道了,等于全年级都知道。
夏晓兰来过学校没几次,平时也不跟着一起上课,却很有名气。
学生们都传她和陈庆是一对,陈庆解释他们也不听,谁叫夏晓兰只和陈庆来往?也就是夏晓兰在学校出现的少,每次都是惊鸿一瞥,加上考生们都被高考大山死死压着,才没有闹出啥表白追求事件。
听说卷子是夏晓兰拿到的,班上的人都对着陈庆笑。
陈庆一再解释他和夏晓兰只是同村老乡,奈何别人都不信。
此时此刻,他是又着急,又有种说不出的窃喜。晓兰能轻易把密卷公开,可见她的品格高尚,而在这大公无私中,她又给了自己单独的英语学习方法,是不是说明自己在她心目中地位不一样?
陈庆拿着发下来的密卷,臭臭的油墨味儿,仿佛也沾着夏晓兰的气息。
106:开司米大衣?(4更)
县一中的考生苦哈哈做着夏晓兰买的密卷,她自己已经踏上了南下的火车。
天气恶劣,在她的强烈要求下刘芬暂时停止了倒卖油渣的生意。
于奶奶的工作却不能停,生病住院已经让其他人代班好几天,她出院了又拿起扫帚搞卫生。医生说糖尿病不能太累,大冷天的一个老太太还要去扫街,刘芬怪不落忍。
她提前出门儿把于奶奶负责的街道给打扫了,于奶奶就无活可干。
拿着扫帚出去一圈儿,于奶奶正好撞上还没来得及回来的离开作案现场的刘芬。于奶奶没理她,这人好像从来不懂得感谢别人…第二天,天气仍然没有变好,刘芬照旧帮于奶奶扫街。也就她这样忍辱负重的老黄牛性格才能和于奶奶相处,于奶奶虽然性格不好,到底和撒泼骂人的夏老太有差距。
夏老太要不是把夏晓兰欺负狠了,刘芬连那样的刁毒的老婆子都能继续忍。
于奶奶只是拒人于千里之外,刘芬有啥不能接受的?
邻居们看在眼里,难免会私下里议论。于奶奶这一住院,她的糖尿病就瞒不住了,她是把左邻右舍都得罪光了的,都等着看老太婆啥时候倒霉。一个人守着5间大房,其他人家却住房紧张,谁能喜欢于奶奶?
哪知道忽然又钻出一门远亲!
夏晓兰母女搬进于家,不知道惹来多少议论。
刘芬和夏晓兰的性格都不讨厌,和于奶奶完全不同,甚至有人觉得于奶奶运气也太好了,把人都得罪光了还有远亲来照顾——
“想要她家的房子吧?”
“于家又没人,等于老太一走,房子肯定要收回的。”
“屁都分不到,白忙一场!”
“不过那母女俩脾气也够好的,还能和于老太住一起。”
“听说人不行了,是被母女俩给送去医院的…”
这些议论并不避讳着于奶奶。
她听到之后沉默,又费力挺直了瘦瘦的脊背。她不能垮啊,也不能死,死了之后于家其他人就找不到家了。夏晓兰是聪明人,于奶奶和她能保持恰当的距离,偏偏对着刘芬这个只干事儿不说话讨巧的傻瓜,于奶奶也觉得麻烦。
刘芬做这些,是不是和那些人一样,想要她这个房产?
可她们其实并没有一点亲戚关系,哪怕她死了,房产咋也不可能落到刘芬和夏晓兰头上。
于奶奶审视不透刘芬,就要远着刘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