载着身心孱弱的女子的车飞速离去。五分钟之后,殷语谦到现场,接走茫然哭泣的西西。
等在医院长椅上时Rain收到车芸的短信,直到这时他才想起自己原本打算陪她一起去纽约,短短几个时辰,恍如隔世,他已连回讯的心情也没有。甚至他不无恶毒的想,如果不是因为她那天说的那些话,他不会在办公室加班到天亮,洁儿也就不会出事。
头埋在指尖,Rain笑得涕泪纵横,那一瞬间恍惚要失去她的恐惧,他这一生再不会有一刻忘记,在医生说她不会有生命危险的那刻,他在心里发誓,这种恐惧,他绝不会再经历第二次。
手术室灯亮,门开,Rain迎上前,不等他开口,主刀的王医师已向他点头:“恭喜,沈先生,沈小姐的手术非常成功。”
重重握上他手,Rain只觉一生从未像现在这样感谢一个人:“谢谢你,医生,谢谢!”
低头看向病床上的女子,麻醉剂药性未果,她仍在昏迷,容色苍白,睫毛长长密密,他看着,整颗心都跟着柔软起来,握住她冰凉修长的手,他柔声道:“接下来我可以陪着她吗?”
王医师点点头:“可以。沈小姐病情已无大碍,只是身体尚虚,还要留在普通病房观察几天。沈先生愿意的话,可以陪在病人身边,但不要打扰到她休息。”
点头,Rain不掩欣喜。
接下来料理完一些琐碎的事,Rain择身回到病房。距离手术已然过去一个小时,沈孤洁还没有醒来。医生说根据病人本身的身体状况,对麻醉剂的适应程度原本就有偏差。虽然不是什么大手术,但隔几个小时才醒,却也不是什么特别的事。
回病房之后,他就一直握着她的手,目光贪婪的在她秀美的眉眼流连,总也看不够似的。一个小时,两个小时,三个小时,是不是就可以把他们之间失去的那十几年通通补了回来?
亲吻她的指尖,Rain埋首,喃喃:“对不起,下次,绝不会再有下次,我不会让你再受伤,不会…”
凉凉的手指划过他眼角尚未低落的泪,他惊喜抬首,她容色依旧雪白,黑亮的眼瞳却已睁开,微笑望他,语声调侃:“男子汉大丈夫,随随便便掉眼泪,你羞是不羞。”
Rain瞪她:“哪有动不动,这也不过这辈子第二次好不好,还不都是为了你!”忍不住俯过头去再贴她面颊,细细感受她温热气息,低叹,“再不醒来,我又要被你惊吓第二次了。”
圈住他脖子,沈孤洁笑得漫不经心:“第二次?那第一次又是为谁?”
窒了一窒,Rain终究没有回答,只心中道,全部都是为你。
沈孤洁四下看看,心里起了些焦虑:“西西呢?”虽然在那时她还剩最后一分神智时感受到他气息,便已把自己和西西全然交给他。
Rain抚着她发,柔声道:“西西没事,只是今天的事受了些刺激,又担心你,我让助手在照顾她,你手术之后,我已经打电话让她一会儿过来了。”
放下心,沈孤洁凝视头上的男子,他清俊的面容因过度的担忧焦虑到现在还不曾展颜,眼底薄薄的恐惧,也都还没有消散。忍不住抚上他眼睑,她怜惜轻叹:“我已经没事了,你不要担心。那时候我虽然害怕,你知道的对不对,我很怕人群尤其怕大批的记者和镜头,那时候身边又跟着西西,我…”猛然顿住,隔了片刻,沈孤洁这才接着道,“不过那时候我头上虽然疼得要命,但是听到你的声音,我就不怕了,真的。你瞧,现在不是好好的吗?”
摇头,再摇头,Rain苦笑不已:“不是这样的洁儿,是我错,都是我搞出来,总之…对不起,洁儿,对不起。”他心中内疚难过,但那些心思,又怎能明明白白的讲给她听。
无声叹息,沈孤洁温柔看他:“不管你做了什么,我都不会怪你。可是…”她咬唇,故意停顿,果然便见他抬眼,不由一笑,“第一不许伤害到西西,第二不许利用我的信任。再发生今天这样让西西曝光的事,我真的不会原谅你哦。”
重重点头,Rain哽咽无言。
突然想起什么,沈孤洁看向墙上摆钟,神色迅速黯淡下去:“你终究没去呢,又是为了我。”
愣怔片刻,醒悟到她说的话,Rain失笑,拍她脸颊:“不关你的事。这一次如果我真的去了,才是对车芸的不公。”
沈孤洁不解。
Rain沉思,组织语言:“我承认,一直非常关心车芸,明白她的心情,也对她有些好感,但是这些年我心里一直有另外一个人更重要。那天,她所说的话,让我内疚的同时确实考虑跟她更进一步发展,可是,”看着她眼,他一字字清晰,“你出事那刻,我心里担忧惶恐,一生从未有过。洁儿,你知道吗,并不是为了你,只是在那一刻我很清醒的意识到,我对车芸,就算有些喜欢,却一辈子也不能全心的思量和爱上。如果是这样,我需要给她一个公平。”
默默无语,半晌,沈孤洁搂住他脖颈,叹息却是难以察觉的依赖和安心。
第二十六章:全心全意
Rain家门前救美一幕轰动全城。托他的服,沈孤洁即使住院期间也是探访者无数,无奈之下转了高级病房,她经过上次,却依然惶惑不安,平日里虽然想念西西,也不敢让西西来医院陪伴,只交代了Rain好好看顾西西。
离沈青琅的接任仪式还有两天,沈孤洁躺在医院接到邀请卡,她并不意外,意外的是跟着邀请卡而来的两批探病人员。
沈决明和沈白微在她住院期间来的倒不止一次,但今天一进来沈孤洁就注意到两人脸色不对。还没问出口,沈白微已道:“你接到大哥的邀请卡了?”
沈孤洁点头。
沈白微烦躁的挥了挥手:“你不要去。”
见沈孤洁微笑不语,她不由更躁,一叠杂志报纸哗啦啦毫不怜惜扔在病号身上:“你自己看看,你自己已被说成什么了?尤其那天西西的照片一曝光,什么DNA什么遗传什么乱七八糟的都写出来了,你那天如果去,还不被那群别有用心的人啃得骨头都不剩。”
沈孤洁脸色一白,咬唇道:“西西…”
“Rain本事再大,现在是全城的记者都追着你的一举一动,他还没有那个本钱动摇碧城娱乐的根基!”
目光转向一直站在旁边不说话的沈决明,沈孤洁静静看他:“那天我跟你说,怎样对我我都无所谓,但是不要打西西的主意,你真的一点也不放在心上?”早在许久之前就已料到两人关系终不能长久,但真的到了这一步,她心里终究不是不痛。
沈决明转过头去,不管这样做是为了谁,他都无话可说。
“哪来的纯粹的好与坏?”沈白微低笑,“沈孤洁你扪心自问,二哥就算再多为我,他所作所为,就真的没有为你考虑吗?沈青琅回来了,于是你觉得再也不用接受这样总只有一半一半的关心疼爱。沈孤洁,其实你何尝不自私。”
沈孤洁不语。
“你当你的Rain就真的那样事事为你吗?就算真的有能力,他又会为你做些什么呢?为你打击江家、还是封锁全城的娱乐产业?当初那样轻而易举封了丽影,是做给谁看你心里还不清楚?”沈白微字字都是讥讽嘲弄,“或者你以为,这件事搞得满城风雨沸沸扬扬,你的Rain就没有在背后推波助澜暗中操盘?”
她话说到一半时沈决明原想打断,却终于什么也没说,目光闪动,不知在想些什么。
半晌沉默,沈孤洁开口:“就算是这样又怎么样呢?”她抬头,苍白容色注视两人的惊讶,笑了笑,“就像你说的,白微,我们都不是傻瓜。如果聪明可以让西西让我自己过得幸福安乐,我一定比谁都更要聪明,但是那样就可以吗?我的信任,我心里的感情,只剩下那么多了,真的很不想自己悲哀到什么都无法再相信。你说的没错,沈青琅没有回来之前,决明就是我的救命稻草。我自私,我拽着二哥不肯放手,尽管知道这一份关心从来都不纯粹,但却是我唯一拥有的。人难道不是这样吗,总是要不停的寻找更安全的依靠。白微可以全心信任二哥,我为什么不能把仅剩的真心放在大哥身上?你们说江沅颢,沈决明,沈青琅和Rain这四个男人,比较起来,我会选择相信谁呢?”
沈白微听着,渐渐悲哀,低声道:“即使这信任当中充满欺骗和利益,即使这并不是你真心想要得到的?”
“聪明的白微,难道没有在很久之前就明白,我们真心想要得到的,根本就不存在吗?”沈孤洁笑得柔和,“无论如何,这是我的选择,我会尊重自己。”
沈决明目光一闪:“即使他迟了五年?”
凄然一闪而过,沈孤洁依然微笑点头:“即使他迟了五年。”想了想又道,“况且,二哥给我的五年,也绝不是可有可无。”即使下一秒就会决裂,她又怎会忘记在她最绝望的那段日子是谁悉心陪她走过。
沈决明也不知自己怎么就傻到问出这问题:“为什么我和他明明做的都是同样的事,孤洁可以不怪他,却不能原谅我?”
沈孤洁失笑,半晌柔声道:“因为你是沈决明,他才是沈青琅。”看沈白微一眼,“如果青琅希望我去的话,我就一定会去。”
沈白微泄气,有那么一瞬间,心里竟然小小的吃起沈青琅的醋来。
临走之前,沈决明深深看沈孤洁一眼:“孤洁,不要太过相信任何人,即使那个人是沈青琅。”
两人走后不久,另一位贵客随之降临,沈孤洁抬头之下,立即失笑。
沈络石不由有些莫名,微微皱了眉:“我来探你,有这样好笑?”
“遇到白微和决明没有?”沈孤洁依然含笑,“我会以为你们是商量好的。”
沈络石顿了顿,即使在这雪白朴素的病房中,他挺拔的身姿依然高贵卓绝:“他们两人会来劝说,是因为顾念与你之间的一点情谊。我来这里,却只是为老爷子传个话。”他扔一叠报纸杂志给她。
沈孤洁看着左右手上同等的两份以她为主角的八卦要闻,笑得更欢:“贤父女确实心有灵犀,小女子深表佩服。能劳动沈家的三爷为我传个话,孤洁更加倍感荣幸。”
“他说即使你不再是沈家之人,顶着沈姓做出这样…的事情,他依然不会放过你,更因为这件事而损害了白微的幸福和沈家的利益,如果你就此不在出现,他会看在、看在丹砂昔日的情分上不追究,如果你执意要出现,他不会再姑息。”
连丹砂的名字都提到了,沈孤洁唇角微翘,看来老爷子真是在下最后通牒来着。
沉默半晌,沈络石终于直视眼前含笑自若的美丽女子:“孤洁,不要去。”他叫着孤洁,眼前浮现的却是许多年前小女孩单纯恋慕的脸与热切的眼神,“你心里清楚,老爷子恨你,他说出这样的话,就一定做得到。”终究,终究是无法眼看着心底里其实疼惜的女孩子再受到那样的羞辱与打击。
沈孤洁微笑:“这也是三叔对我的最后一点情分的忠告吗?”她脸转到一边,四十五度的侧面优美如画,沈络石突然发现,单论五官,这女孩竟比白微更加精致漂亮,“在五年前,沈连翘就已经彻底死了。留下来的是沈孤洁,沈孤洁为什么还要惧怕沈秦艽呢,明明是一点关系都没有的人。三叔,您这样尊贵的人,想必不知道什么是破罐子破摔吧。”
沈络石一怔。
微微落寞的眼神,沈孤洁仍是笑着:“我唯有青琅,如果是他想的,我就一定会去做。”
捕捉到那一丝神色,沈络石细细思量。
“您还不明白吗,三叔。”她语声轻柔,却总带了些说不清道不明的味道,“那个总是用目光偷偷追随你,你随意一个回头、一句话就能让她高兴半天,生事捣蛋希望引起家人注意,又顽固又倔强又不知进退的死心眼的连翘,早已经成了有限的人的有限的回忆。所以你们之前担心的我再遇上江沅颢会怎样怎样,不过庸人自扰罢了。”他甚至恍惚觉得她声音是带着笑的,“人一生总要有些念想才能好好活着,而如今让我用来念想的人,唯有我的女儿和青琅。”
张了张口,沈络石却发不出声音来。
沈孤洁回头,朝他粲然一笑:“谢谢你,三叔。”
点头的瞬间,沈络石恍惚觉得,这大概就是他这一生,最后一次听她叫三叔了。
送走贵客,忙碌了一整天的Rain终于现身,左手一束娇艳欲滴的香水百合,右手一只保温桶。
把花瓶里的花换掉,Rain这才又转身来问沈孤洁盛汤,笑道:“今天这盅鸡汤我可是花了整整两个小时炖出来的,你不把它喝完,看我怎么收拾你。”
又不是孕妇!沈孤洁撇嘴,眼珠一转,却又笑道:“拿来喝多浪费呀,不然咱们拿去拍卖,这才是物尽其用呢。”见Rain呆滞神情,她忍住笑,眨了眨眼,颇为正经,“由我们大众偶像、国际级的钻石王老五Rain美男花两个钟头熬出来的鸡汤,那还不知要被标成怎样的天价。”说话最后一句,她终于忍不住捂着肚子大笑起来。
美人的脸由红转白,由白转青,终于扑上床挠笑得正欢的那人的痒痒,两人一时闹成一团。闹完沈孤洁毕竟还是乖乖的喝汤,头也不抬道:“你帮我准备礼服吧。”
“嗯?”Rain一怔。
伸出一只手捻起桌上闪闪发光的邀请卡晃了晃:“这个啊。总不至让我穿着套装去赴宴。你好歹当了几年巨星,又在车美人身前跟进跟出,不会连挑一件晚礼服也困难吧。”
Rain眸色深了深:“你要去?”
“为什么不去?”沈孤洁抬头奇异看他,随即失笑,“你已经是今天第四个问我这问题的人了。”
Rain不置可否:“去了会有麻烦,你该不会不知。”
耸耸肩,沈孤洁笑得像偷了腥的猫:“有青琅在呢。总该让我看看,我们青琅哥哥这些年学当护花使者的本事学得到不到位。”
心里忽然泛起一丝奇异的感觉,Rain不由苦笑,他这是自己在跟自己吃醋么?强摁下心里不舒服的念头,他打趣:“要我准备礼服也没问题,先报三围上来。”
喝完最后一口汤,沈孤洁碗匙一掷,双手很有气势的掐上Rain的脖子,大叫:“你这个大色狼,本女侠今天就要为民除害。”两人再次闹成一团。面面相对之下,Rain也不知心里怎生想,看着她亮晶晶的眼瞳和粉红脸颊,便着了魔似的,凑上前去轻轻一吻。
沈孤洁愣怔,面上的粉色似乎更深一层,却终究什么也没有说。
Rain在这什么也没说的境界里心里最后一丝不舒服也消失殆尽。
第二十七章:沈氏青琅
洁白丝质的礼服,沈孤洁怔怔看着镜中的自己。即使在从前,记忆中她参加类似的聚会也只是着黑色,不知为什么Rain却要送她一件白色的礼服。可是…她看镜中女子,黑发如墨,裙白如雪,这般正规的晚宴,明明该是挽发,他却执意要求她青丝垂腰,只发间一朵名红的珍珠发饰,式样简单,却衬得那发如丝缎亮丽。长裙曳地,再简单不过的款式,浑身无一丝累赘,拿起唯一配饰的银白蕾丝,她在腰间松松打结,愈发托得她身材修长,气质高贵。脖颈间一圈简单细碎的珍珠,在精致秀美的锁骨上轻曳,气韵流转。脚下三寸高跟,银白的光朔,依然珍珠镶边。
Rain总说一看到她唯一能想起与她相配的就是珍珠,她那时还笑言看到他唯一能想起的就是钻石,两人相对大笑。可是这刻她看静静而立的那女子,浑身除了几粒微小的珍珠再无他物,但是那浑然高贵天成的气质却无与伦比,那美丽如梦如幻,却并非记忆中任何一个她。
沈孤洁不由自主轻叹,即使他费尽心思要把她打扮成一个公主,总不该忘记,她原本就不是公主,甚至,她不由一笑,现在只怕要更落实别人眼中的“狐狸精”。刚刚出院,容色仍是有些晕白,淡扫蛾眉,轻描脂粉,她放下手中物,时间差不多了。
西西早已安顿妥当,今夜她去见他,无所顾虑。
下楼,黑色劳斯莱斯静候,沈孤洁安然上车。唇角笑意若隐若现,今晚,又要步进那道高高的门槛呢,就不知这一回还有命出来没有。
沈家的宴会一向是不会在本家举行的。骨子里是有着那种尊贵而古老的东方贵族思想。但今晚却是不同,自沈商陆走了之后,沈氏十载无主,今夜那浑身闪烁着七彩炫光的离家二十年的真正的王子即将归来。
人都是俗人,事都是俗事,厅中多美人,一个比一个更加美。年轻的美人们谈笑自若的少,不时望向门口的明亮视线却数也数不过来。没等来王子,等来清辉褶褶的美人。
洁白晚礼服的美人入场之时,有一刻倾倒全场闪烁目光。下刻看清那美人相貌,脸色却开始各自不同。
艳光四射的沈白微率先上前,亲热挽她肩膀:“你可来了。”
沈孤洁看她红色低胸的张扬服色,摇头叹息:“我真想你哪天给我一个意外的惊喜,传回你本色。”
沈白微耸肩:“事实证明,这呆呆傻傻的颜色穿你身上效果好很多。”
沈孤洁失笑。她失笑当口,沈白微在她耳边低声道:“门口那些人山人海的记者没为难你么?”
沈孤洁笑着答她:“可能希望我安全的入内之后再给他们更大的惊喜。”
沈白微皱眉,还没说话,沈孤洁眼看着前方已笑得更灿烂:“江董事长,江夫人。”
沈白微抬头,器宇轩昂的江祈英挽着高贵大方的许言思正走过来,连忙笑开:“Uncle,Aunt,真的没抱歉,刚才顾着和朋友聊天,没有及时招呼你们。”
“白微。”许言思对着原本已该是她儿媳的大方明快的女子真心喜爱,笑容得体,“不为我介绍你旁边这位美丽的小姐吗?”
沈白微同样笑靥如花:“Aunt,这是沈孤洁小姐,我非常要好的朋友。孤洁,这两位应该不用我为你介绍吧。”
沈孤洁微笑点头。
许言思不着痕迹打量眼前女子,这些天早已在报纸杂志上见她无数次,真正面对面时,却生出种说不出的感觉,这样的女子,把她和“狐狸精”三个字联系在一起,还当真有些困难。
江祈英握沈孤洁伸出的修长纤白的手,握住一刻却笑道:“沈小姐还当真有些办法,我记得沈家的规矩,逐出家门的沈姓人,是一生都不能再进本家。”
自几人靠近,便有周多目光与注意力被吸引过来。江祈英语声虽不大,却也足够多人听见。沈孤洁雅致的笑意片刻僵硬,却又立时恢复:“江董事长见笑了,我身为帝国影视的员工,与沈氏合作愉快,受邀前来应该没什么可惊讶。”
江祈英点点头:“那是自然。再加上沈小姐与即将执掌沈氏的沈青琅先生,沈二公子以及神通广大的Rain都有非一般的交情,能进到这里当然再容易不过。”
这话说得便是有些露骨的过了,全然不像腾宇纪的董事长这般人物该说的话。一旁沈白微已变了脸色,低声道:“Uncle。”
“对对。”江祈英继续微笑,很是有些懊恼的样子,“我险些忘了,沈小姐连与再差半步就成为我儿媳的白微也关系良好。白微啊,伯父因为无法娶到你这样好的儿媳,一时有些失言,你可别生伯父的气。”
沈白微自然不能再说些什么,只暗暗握紧沈孤洁已有些冰凉的手。江祈英辣了许言思适时退场,许言思临走前颇有些愧疚的看那女子一眼,便见她即使化了妆的容色也已有些苍白。
这位董事长还真是恨她呢,看她那眼神简直就要戳她两刀的样子。沈孤洁自嘲的笑,照这情形沈家的老爷子只怕戳她个十刀八刀也还不解气,笑得越是开心,心里那点凉凉的痛便越是深刻。
受邀入内的报纸杂志各路老板经理们越来越多的走了过来,与沈孤洁有一搭没一搭的闲聊,话题却逐渐尖刻。现场的高级记者也渐渐围了过来,没有咔嚓的声响,但是偶尔闪烁的光,却让原本尚算从容的沈孤洁掌心开始薄薄的出汗。
沈白微察觉到,但是身为宴会之一,她即使再任性,也无法在这样的场合拒绝这些看似合理的采访询问。正自烦闷担忧,忽然看到一整晚都周游在宾客之间的沈决明玉树临风的向她们走过来。心中一喜,沈白微正要求救,已听沈决明笑道:“白微,老爷子让你去招呼一位贵客,这就跟我过去吧。”
如同一场凉水当头泼下,沈白微浑身迅速冷成冰芡,不可思议看笑得温文尔雅的男子。
沈孤洁微微一笑,心下却是清醒的薄凉,放开沈白微,轻笑:“圣旨呢,还不快过去。”
有意无意的牵动间,沈白微已无意识随沈决明而去,沈孤洁记得最后沈决明无声看她那一眼,些微的怜惜愧疚心疼,传递给她他已尽力的信息。
继续与身边的高层们叨着,反正,她牵了牵嘴角,这些人怎么想怎么说隔天怎么写,她早已刀枪不入。一个丑陋的过去,再怎么遮掩或曝光,都只是描述事实,她只要那个人可护得西西,这些或难堪或尖锐的刺探,她终于也可以不再那么惧怕。
可是她随意转头的瞬间,看到了一个绝对不应该在这里看到的影子。
那个小小的甜美的身影,让她的内脏在一瞬间被完全冻结。
低低呻吟一声,沈孤洁想要上前,想要过去她身边,可是动不了,她不知没什么拉住了脚步,一步也动不了。她看着前方那东张西望很是惶恐的小女孩,心里的恐惧铺天盖地,形同灭顶。
她甚至不知道沈秦艽是何时进的场,也不知他和江祈英是何时上的高台。直到周围所有的喧哗都已静下来,她这才恍恍惚惚的有些清醒,听到台上沈秦艽苍老却绝对权威的声音:“…破坏了我们江沈两家的联姻,这虽然不至于影响两家交往的友好,却是对于两家尊严极大的亵渎。近来那些关于江沅颢总裁与我三孙女白微很是难听的传言,都与一个人有关。那位不耻到用一个小女孩来威胁江沅颢总裁就范的狠毒的女子,恰是早在多年前就败坏家门被我沈家逐出家门的我已逝爱女的养女,因此就这一件事,我觉得有必要对江家有个交代。”
西西被带上台,神色还算平静,一双大眼中却早已满是不知所措的泪水,沈孤洁看着,痴痴傻傻。不知何时,她身边早已再无一人。
“近日来传得沸沸扬扬,说眼前这个小女孩就是我江家遗留在外的血脉,说我的儿子江沅颢与那位莫名其妙的沈孤洁小姐有染,今日我请来世界权威的医师来为这女孩验DNA。”江祈英声音沉稳,目光绕场一圈后盯在面色惨白的沈孤洁身上,“这位沈小姐进来闹得满城风雨,让我的儿子,沈白微小姐,沈青琅先生都因她而受到极大困扰。如果这女孩儿当真是我江家的血脉,我便允许我的儿子娶这位沈小姐进门。如果不是,”他声音停顿一刻,一字一句,“我希望这位沈小姐慎重向我沈江两家道歉,然后离开碧城。”
众人低低哗然,但这要求,倒也算极轻的惩罚了。
另一边厢西西目光乱转之下,终于逮到沈孤洁,一直惊恐害怕的心里在看到她那刻,嘴一扁,终于哇声大哭起来。
哭声与众人的哗然声中,一道冷冽的声音响起,在每人耳边清清楚楚:“江先生不必麻烦了。”
一步步走上前,沈孤洁早在西西痛哭那刻,心里已摒却一切。没有痛,没有恨,没有酸,没有苦,没有任何知觉。上到高台,挑衅的看沈秦艽一眼,沈孤洁径直夺过江祈英手中麦克风,即使这般时刻,她神情依然高贵圣洁,凛然不可侵犯。环顾一周,她清冽开口,说不出的嘲弄与讥讽:“我的女儿西西,身上当然不会留着江家那肮脏的血脉。在五年前,当我还是这高贵的沈家一份子时,与江家那位高不可攀的太子爷演了一出不算太高明的爱情游戏,还有了他的孩子。然后沈江两家决定联姻,新娘自然不会是我这野种,而是正牌的三小姐沈白微。我这好不容易攀上高枝的狐狸精自然不是滋味,于是在被沈家帮打落水狗的夜晚,跑去找江太子爷理论,沈家这边靠不住了,自然还要去找另一个饭碗是不是,正好就把太子爷和三公主捉奸在床。不对,狐狸精怎么有资格捉奸呢。总之事实就是我一时激动,就冒雨跑了出去,结果…”满意的看着众人凝神倾听的表情,再看那两位比皇帝老子还高贵的老太爷脸上五彩斑斓的神色,清冷的笑意更加灿烂,“结果,我就在一时糊涂当中被车撞了,至于那孩子嘛,”她看着江祈英,一字一句,刻骨蚀心,“自然就那样,被她自己的老爸给亲手谋杀了。”
简简单单几句话,讲完,落幕,在场众人全体石化。沈白微面色惨白听到最后,终于低低呻吟一声,晕死过去。
蹲下身抱住西西,沈孤洁已然没了方才那尖刻凄厉,抚着小女孩儿,她温柔喃喃:“至于西西,她只是我一个人的女儿,一辈子都是。”
全场寂静中,一道脚步声传来,紧接着一步一步,越发的清晰,那如雷的脚步声,一直走到孤雁一般的白裙女子身边,这才停下。那刻沈孤洁若有所悟的抬头,众人也全都在看那个人。他低头俯视她的脸犹如天使一样的清丽妍美,带了笑的绝美面容却有凛然的王者气息,他也穿了一身雪白的礼服,耀眼得如同天上的明星,却又在那样温柔的对她笑,那笑仿佛为她荒芜空寂得几近死去的心灵注入一道微小却绝无仅有的甜美的甘泉,她不由自主的,握住他伸出的手,缓缓起身。
揽住她的肩,Rain——同样也是沈家钦定第九代掌权人沈青琅在这刻比王子更高贵美丽的目光唯一只温柔盯着眼前女子,全心全意,再无其他:“好委屈的神色,乖乖告诉我,是谁欺负了你,我心爱的未婚妻。”
第二十八章:一夕婚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