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给我的印象也很深刻。”他大手滑入我的头发,嘴唇逆袭而上,那温热得难以抑制的激情,肆意蔓延开来。
他的手指在颤抖,他的嘴唇在颤抖,我的眼泪也在颤抖。
不知过了多久,是一秒还是一生,当呼吸终于顺畅了,当世界终于不再眩晕了,我听到身边那两个聒噪的看客打了鸡血一般的兴奋:
“说什么初次见面,装什么装啊,你不就是艾寻欢!”
“艾总啊,想死我们了!”
他舔了舔嘴唇,一歪头。
“我叫倚天杀,我对这女人,不过是一见钟情---”他侧过脸看看我,戏谑无比,“是吧,主考官?”
“欺诈!你们这起止是欺诈,简直就是欺诈。”廖北川在我身边跳脚,这个城府始终不敌廖东升的老男人气得满脸通红。
而倚天杀这个“初出茅庐”的小子,翘着二郎腿看着他,噗嗤笑了出来,“这大叔真逗。”
廖北川大手一指他的鼻尖,手指尖都在颤抖,“艾寻欢,你有种,居然敢这么侮辱我们全体人的智慧,我会让你坐牢!坐牢!坐牢!”
“这位关公大人,我不花心,我不爱寻欢,我老实本分得很。”倚天杀他说罢姿势更加嚣张,就跟个无法无天的机车党小混混一般,难道这就是他造出来的人?
还是说,这才是真正的艾寻欢?
总之,他不是个普通人。
我们都是在游戏里面造人,他把这项工程做到了现实中来。
这就是老爸说的“改变了游戏规则”么?
我哑然失笑。
“还有你,涂龙斩,你们串通好的吧!连警察都结案了,只有你一直坚持说他还会回来!”廖北川又向我开炮,我想我的面无表情只会让他更加愤怒。
“是啊,我的艾寻欢肯定会回来。但是这家伙是倚天杀。”
“这哪里是什么倚天杀!这明明就是艾寻欢!连个整容都不去做做,真是无法无天了你!”
“老头,讲话要讲证据,你凭什么说我不是倚天杀,老子从出生证明到献血证书一应俱全---不怕你查。”
“对!血!验血!咱们验DNA!”廖北川已经开始咆哮,倚天杀一跃而起,双手插兜,不怀好意地说:“费用你出哦。”
看着兴师问罪的大批人马扬长而去,我坐在这屋子里,还是没动。同样没动的还有廖东升,他眸子里面闪烁着些什么,如果我没看错,那似乎是揶揄的笑意。
“董事长,这个倚天杀不错,我想叫他留下来帮我做事。”
“你是总经理,你说的算。”廖东升看了我一眼,“小涂啊,这半年,你的耐性是越来越好了。”
“因为这半年我做的只有一件事,等待。”我回了他一眼,“所以这方面,小有成就。”
“你不跟着去看看么?”
“看什么?”我继续喝着茶,董事会这样不了了之的一哄而散,而我和董事长的话,还没有谈完。
“看看验DNA的闹剧。”廖东升笑了,“我看特助真是气糊涂了,这怎么验的出来。”
是啊,怎么验的出来。
所有档案中记载的艾寻欢的DNA本就是错的,现在拿着的DNA去比对,结果一定是不匹配。
越是科学的方法,越能证明,倚天杀不是艾寻欢。
这多么可笑。
“将错就错,以毒攻毒,这小子不愧是当年我看中的人。”廖东升他居然笑了。
“怎么,董事长认识倚天杀啊?”我仍旧装疯卖傻,廖东升他笑得更欢了,“你觉得,我会怎么欢迎这位老朋友呢?他的身价,可抵---”
廖东升给我的数字,正是8%股权的市价,可我知道廖东升从来在乎的不是钱,而是权,对廖氏财团名下企业的决定权,不必再费心与这些猪脑的董事们明争暗斗,被他们算计甚至要挟---
我知道他心里的恨难以抹平,我心中的恨,也是一样。
我们彼此对视着,我想我不是他下手,他也不是我下手的原因,都是一个。
叶欢学长。
因为他在,我们才没有将一切推向不能挽回的死路。如今他走了,这壁垒反而更加强大。
这样看来,叶欢学长最终是以他的放弃,换来了我与寻欢的重生。
我不知道这做法是最没勇气,还是最有勇气。
“我逼走了我自己的儿子。”董东升他终于敛住了笑意,“如今老二接受了,他可不比老大,这是个无法无天的混球,我真不知道他能把董事会搞成什么样子。你知道么,我跟这臭小子说,爹可能没有办法帮你拿回那8%了,这混蛋回答我说,一家独大,那就没意思了。”
“说不定你一直都押错了宝。要我看二公子经商的才华,远远胜于学长。”
“涂龙斩,你们下了一局好棋啊,将了我的军,用我自己的卒。”
“下棋我不懂,赌博我还稍懂。董事长不知道吧,我们家就是买六合彩发家致富的。”
“六合彩?”
“六合彩。”
我忍不住笑了,我那天才的老爸啊,你这一回买的“六合彩”,有中了。
今晚带上几两烧酒,我来好好慰问一下您老人家吧。
造人辛苦了。
提着烧酒敲门的时候,我听到了那熟悉的电玩声,酒没有下肚,心已经暖了。
来开门的是陆逊,看见是我,咧着一张大嘴开始笑,笑得国色天香。
他倒是白净了一些,看来大半年被囚起来不见光,倒越发得细皮嫩肉了。
“要么都来,要么都走,你们当我什么啊?”
“嘿嘿---”陆逊摸着脑袋,“要怪就怪那几个姓廖的,我还有没有完成的工作,这帮龟孙子就把我弄走了,搞得艾总,不不不,倚天杀东躲西藏以为没戏了,也不敢跑出来跟你联系,多亏师傅出马---”
原来,艾寻欢他最开始拜托的人,是陆逊。
事出突然,他被迫紧急启动这套方案,却不料陆逊也被调开了,那段日子,他也是火急火燎却不敢现身吧。
多亏还有老爸,多亏老爸找到了他。
可这几个臭男人,居然一点都不肯透露给我,害我白白提心吊胆。
“你们就不会给我报个信么?”
“你是廖家那两位眼皮子底下的头号人物,风口浪尖的,不敢招惹啊。”陆逊依旧笑得没脸没皮,“为了确保万无一失---”
“你们俩又是什么时候勾搭在一起的?!”
“就是刚进公司,你被派去打扫厕所那天---”陆逊笑得淫贱无比,“我可是知道的比你还早哦---”
“我砸死你,你这个吃里爬外的家伙!”我抡起烧酒瓶子,老爸的声音激昂地传过来,“杀人也要先进门嘛,别砸坏了俺的酒!”
我们噗嗤笑了,进了屋子一股暖意,我一眼就看见客厅里面,老爸和那个男人盘腿坐在沙发上,厮杀得正欢乐。
“你小子,好了伤疤忘了疼,看我不踢断了你的命根子---”
屏幕上老爸控制的美少女飞起一脚,扑了空。
“老人家,小心你的腰啊。”
倚天杀叼着个烟头,一副玩世不恭的样子,连看都不看我一眼。
屏幕上他一剑出手,老爸一命呜呼。
“我靠,这么不懂得怜香惜玉,叫我怎能把女儿托付给你---”
“你女儿是个二手货,我都不介意接收了她,你还挑三拣四的。”
两个孩子一般的大男人,在屏幕外也厮打在一起,滚成一团。我把酒瓶重重地摔在饭桌上。
“你们皮痒。”
54、尾声 ...
两个月后,欢场游戏开发小组的升级工作全面铺开了。
我的总经理职务也告一段落。欢场正式被总公司收编为亚洲第三分公司,由从总部空降的精英们接管。
叶家二公子雷厉风行的作风,实在与他温润持重的大哥相去甚远。
却也未尝不好。
按照早先的约定,欢场小组的元老们都相应得到了提拔。
陆逊以核心组组长的身份,正式升为新公司的研发部主管,成为业内一颗冉冉升起的新星。
原企划部和技术部合并为新公司的企划技术部,倚天杀在我的鼎力支持下成为这最大部门的主管。
而我,涂龙斩,在欢场一夜之间荣耀加身的神秘控股人,在这公司改朝换代的时候,悄然退场了。
欢场的每一个场景,每一个人物,每一个对话,都被我深深记在了脑海里。
欢场的每一个人,每一个故事,每一处风景,都被我打进行李,远渡重洋。
带着两年辉煌的工作经历敲开异国他乡的学府大门时,与当年初入校园的感觉自然又是不一样的。
新的地方,新的环境,新的朋友。
还有,旧的人。
“喂,直板,腐朽资本主义的生活过着很滋润吧?”
我哈着气坐在这校园的长椅上,手指在风中已经有些僵硬。听着电话那一边熟悉的称谓,在这寒冬之中,亦感觉到一股暖流。
“触屏啊,你在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洪水猛兽之中,混的还开么?”我毫不逊色地反击着,他愣了一会,然后爆发出亲切的大笑。
“甚好甚好,感谢主考官给我这一次抗洪的机会。”
在这幽静的校园深处,禁不住怀念起那些可爱的洪水猛兽。
那个时候,我们只占据那栋大厦某一层楼的一个拐角,三五十号人吵吵闹闹,亲如一家,无论有多少开心或者不开心的事,都是一起渡过。每每踌躇不前,只要想着总监室里那两位高人,总觉得有一座大靠山在,天塌下来也不怕——
薇薇的八卦,陆逊的笑脸,小萌的欢悦,学长的背影。就连廖凡和云清,也都成了记忆中不可或缺的一角——
一转眼,已经一年了。
不知道如今,他们都在哪里,尚可安好?
在我愣神这片刻,电话之中,只传来他的鼻息。
“阿斩,我想你。”
寻欢,我也想念你。还有大家,你们都好么?
欢场升级后,游戏更名为“盛世”。与集团同名,彰显了这位新任董事长的魄力。
叶柯,叶欢的弟弟,向我发出邀请,参加盛世公测一周年的庆功晚宴。
邀请函上赫然写的是:To 欢场的开创者
我何德何能算得上开创者?
如果真的要细究,我应该是欢场的终结者才对。
兴许,我只是幸又不幸的,被卷入争权夺利的洪流之中,尽职尽责地完成了自己的使命。
我何尝不想回到那个我深爱着的地方,只是在那个是非之地,我与寻欢只能留一个。
一年多前,在廖东升宣布退居二线的家族聚会后,与我那番长谈,至今萦绕在脑海之中。
“涂龙斩,我就开门见山的说了。我退居二线之后,盛世交给我的二儿子来打理。我希望能代表他,和你达成一些默契。”
“董事长所谓的默契是指——”
“那百分之八股权已经把我们都折腾得筋疲力尽。我付出代价,你也付出过代价,如今我不想再讨论谁付出的代价更多一些——我只想往前看,为我的儿子他的事业铺路。”
“我也是这个意思,董事长。”
“很好。我们这一边,不会再追究那百分之八股权的问题。但是你这一边,必须以控股人身份,永久支持我的儿子做的决定。”
“终归还是你们变相控股么?我不过是另一个艾小萌?”
“你的确成了艾小萌的角色。但艾寻欢不是我的儿子。”廖东升颇有深意,“你们始终是外人。”
外人永远不可信。
按照廖东升过去的脾气,才不会管什么艾寻欢还是倚天杀,即使用上些不入流的手段,也会把我们置于死地。
不仅仅是他,还有廖北川那一伙儿。当他们意识到靠法律解决不了问题,还不知道会狗急跳墙到什么地步
“董事长的意思是,以我的名义让你们变相控股,这样就能保住我和我想保护的人对吧?”
“这就是我们之间的默契。”廖东升缓缓地开口,“看在叶欢的面子上,我不想把你们逼到死路去。”
他眼中虽毫无杀机,我知道,他的一句话,就是见血封喉的凶器。
“当然,这只是我的想法,我想未来的盛世集团董事长他本人,也许和你还有其他的默契要达成。”说罢,从房间的小隔间里面走出了我从未见到的那个人。
他瘦瘦弱弱,仿佛还是个高中生,毫无伤害性的外表,不知怎的顶得住那沉重的光环。
我听寻欢说过,他们两兄弟从小就被重点保护。叶欢学长更听话一些,也理所当然被当做接班人考虑,而叶柯则一直放任自流,连家族里的人都未曾见过他几面。没有想到,人算不如天算——
他冷冷扫了我一眼,与他的大哥简直是光与影的两个极端。我不知道这头在暗黑之中蛰伏了这么久的野兽,放出笼子去,会变成怎样一番模样——
毋庸置疑的是,这个行当,又要被翻云覆雨了。
“我是盛世叶柯。”他语气并无傲慢,还算客气,只是有一股拒人于千里之外的疏落,“涂龙斩这个名字,我听到过很多次。亲手终结自己打下的江山,这份勇气值得佩服,也给我们解决了很大的难题。”
我只能微微点头,竟无言以对。他的魄力,以叶欢学长那骨子里的绅士风度是怎样也匹敌不了的。
“我很敬重你的为人,你确实不是个普通女子。”叶柯点到为止,突地语风一转,“当初你的敌人是廖北川,我们是盟友。可廖北川的时代已经过去了,总有一天,我们将会成为敌人,为了避免那些不愉快,我希望你能够全身而退。”
“离开董事会?”
“是的。还有,离开亚洲。”叶柯斩钉截铁,我抬眼看着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