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态度起了作用,或者说,里头多多少少也有陆向东的气场帮忙,齐冰尽管一脸的勉强,倒也没有大吵大闹,只是僵硬的站了两三分钟,然后一屁股坐在了沙发上。
“齐冰,吴亮和吴志达遇害当晚,你在做什么?”田蜜旧事重提。
齐冰面无表情的垂着眼皮,盯着自己的鞋子,看也不看自己对面的两个人:“我之前说过了,一个人在家里头看电视剧,没人能证明,但是我可以告诉你我看了些什么情节,你们可以去核实。”
“那好呀,你要是不介意的话,我倒是很愿意听你讲讲当天晚上都演了些什么故事情节。”
齐冰抬眼看了看田蜜,又重新垂下眼皮,说:“演到那个女的快被前夫和小三逼死了,为了躲开前夫,从楼上跳下去,伤了胳膊,因为这样被辞掉了工作,回到自己租的小房子里头…”
“你的记性很好嘛!”田蜜忽然笑了,“经过这么多事,竟然还对那天晚上的电视剧剧情记得这么清楚!”
“我记性一向不错。”齐冰木然的回答。
“记性既然那么好,应该可以记得当天晚上e电视台临时变更了节目计划的事吧?那期特别策划的晚会据说收视率还蛮高的,为什么你连之前看过的剧情都能记得那么清楚,却完全不记得那台晚会呢?是忘了,还是因为忙于别的事情,根本没有时间看?”田蜜把电视台出具的证明放在面前的小茶几上。
齐冰眼皮微微抬起了一点,睫毛微微的颤抖着,眼神从那份电视台的证明上快速的扫过,身子一动不动,并没有伸手去拿。
然后就是一阵长长的沉默,要不是田蜜已经从噩梦和失眠的困扰中挣脱出来,前一晚得到了很好的休息,搞不好现在会被室内沉闷的气氛搞得昏昏欲睡。
“我说谎了。”很久之后,齐冰忽然开口了,没有田蜜担心的那种暴怒,只有一种说不出的疲惫,好像她浑身的力气都已经被人抽走,就像被哪吒抽了筋的龙太子一样,再也没有办法对谁张牙舞爪了。
她这么快就坦诚的说出自己撒谎的事实,田蜜有一点点诧异,她原本一直觉得,桂秀琴和齐冰这两个女人,一个半斤,一个八两,都不是什么省油的灯。桂秀琴在不在场证明被推翻的时候,竟然能够咸鱼翻身,把情况来了个大逆转,那齐冰或许也会有类似的表现,却不曾想,这两个“宿敌”的反应居然截然相反。
即便如此,田蜜倒也不敢太过放心,谁知道齐冰会不会用另一个谎言来掩饰前一个被拆穿后的狼狈?
“为什么要说谎?那天晚上你到底在做什么?”她质问道。
齐冰一只手拧着自己的另一只手,把皮肉拧得红一块白一块,闷了一会儿才说:“我那天晚上其实压根儿没在家,一直在外头。我本来想跟踪桂秀琴的,结果失败了,没跟上,把人给跟丢了,想找的证据也没找到。接着吴亮和志达就出事了,我之前还对你们说了那样的气话,想证明的事偏偏还没有证据证明,我不想打不着狐狸还惹一身骚,所以就撒谎了。”
“你跟踪桂秀琴?”田蜜对这个说法感到非常惊讶,齐冰的答案完全不在自己的猜测范围中,“为什么跟踪她?”
齐冰瞄一眼在一旁面无表情盯着自己的陆向东,颇感压力的咽了口唾沫:“我怀疑她有外遇。”
这句话一出口,田蜜几乎要忍不住一口血喷出来,错愕的看着齐冰,忘了该怎么问下去。
一个男人,他的前妻怀疑他后结合的妻子有外遇,深更半夜的跑出去替他“捉奸”?这样离谱的戏份,会有可能是真的么?
田蜜极力克制着自己,并没有流露出任何惊诧的表情,可是她的沉默还是让齐冰感觉到了什么。
“你一定觉得很奇怪对不对?觉得很假?我一开始的时候选择撒谎,就是怕不知道该怎么自圆其说。”齐冰看上去有点可怜巴巴的,“但我说的都是实话,没这一次没撒谎,真的。”
“为什么你会怀疑桂秀琴有外遇?”
“其实最初不是我怀疑,是吴亮怀疑。”齐冰听了田蜜的问题,连忙解释,“是他有一次和我说起来的。”
“具体的经过还记得么?”
“有一天晚上,我没什么事,就去大红灯笼饭店看看,那是挺老长一段时间以前的事了。桂秀琴不在,就吴亮一个人,然后我们俩就一起吃饭,他喝了点酒,跟我说,说觉得桂秀琴外面有人了,但是又不愿意相信,也没去查证过。这事儿我就记住了。原本我打算静观其变,希望桂秀琴外面真的有人,等她和外面的野男人好上了,就会和吴亮离婚,我们一家三口就又能团聚了。可是等了很久,也没动静。我提醒过吴亮几次,他都避而不谈,假装什么事都没发生一样,不肯去质问桂秀琴,不肯跟她摊牌,所以才想要自己跟踪她,想找到证据,给吴亮看,到那个时候,他就非离婚不可了!”
“你怎么那么肯定?”
“妹子,你还太年轻,男人啊,就算什么都忍得了,绿帽子这种事也绝对忍不了的!”齐冰言之凿凿的说,接着又叹了口气,“说这还有什么用呢,人都已经没了。”
“你是说,吴亮起初自己对你说,他怀疑桂秀琴在外面还有别人,但是却又不肯弄个清楚?”
“对,他还说可能是自己多疑了什么的!还说什么吴志达还小,不能把事情搞大,闹得一拍两散孩子就没有妈妈了!”说起这件事,齐冰的声调开始上扬,情绪明显有些激动了,“什么叫没妈妈了?!怎么就没妈了?!我才是孩子的妈!桂秀琴那个女人算什么?!我这辈子最大的悲哀就是和吴亮生了吴志达这么个有奶就是娘的小白眼儿狼!”
田蜜看着齐冰说话时咬牙切齿的恨恨表情,心里头不由升起一股凉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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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九章 戳穿
“我就对你说过,不要盲目相信母爱的伟大。”陆向东低声在一旁对田蜜说。
田蜜紧张的瞄着齐冰,生怕陆向东的话又戳到了马蜂窝,好在对方此时此刻被自己的心事纠缠着,并没有留意到周围的事情。她
朝陆向东看了一眼,心里面或多或少能够体会到他的感受,齐冰因为精神病发作,这么多年一直也没有对吴志达尽到做母亲的责任,根据齐冰弟弟的讲述,在吴志达很小的时候,吴亮应齐冰的要求,曾经带孩子去看过她一次,结果因为吴志达当着齐冰的面把桂秀琴叫做是“妈妈”,虽然只有一句,却惹得齐冰大为暴怒,要不是在探视间里有护士在一旁守着,搞不好她就伤到吴志达了。
从那以后,吴志达就更加惧怕这个陌生的母亲,在齐冰出院之前吴亮也没有再让她见到过孩子。
虽然动机不一样,前提也不同,对于母爱的缺失,和生母造成的精神创伤这方面,吴志达的遭遇却与陆向东在某种意义上讲,有一种异曲同工的感觉。
即便齐冰的精神病发作不是她人为能够左右的,她却依然是不折不扣的把对桂秀琴的怨恨迁怒到了孩子的身上,在吴志达遇害后,依然把他叫做“小白眼儿狼”。
相比之下,桂秀琴这个继母却的确比齐冰更为称职。基于手头已经掌握的信息,田蜜知道,桂秀琴因为经济条件等等约束,为了吴志达,自己主动放弃了生育机会,早些年对吴志达也的确是视如己出。非常用心。
近几年她对吴志达的态度每况愈下,与齐冰的频频出现和试图符合似乎也存在着某种因果关系。
这也难怪陆向东会被触痛到心底最敏感的那一根神经。
“能对我们说说你跟踪桂秀琴的事么?”碍于齐冰在场。田蜜只能把心里头翻涌的感触压下去,继续当下的主题。
齐冰压根儿没有听到陆向东说了什么,自然也没有留意到田蜜瞬间的神情变化,听到田蜜的问题,被激起了倾诉欲,立刻来了精神,之前的愤愤一扫而光,眼睛里闪烁着兴奋的光芒,仿佛她即将开始讲述的是自己的某种英雄事迹一般。
“其实。我一直想跟踪桂秀琴的,想拍到证据,证明她有外遇了,好让吴亮死心。让那个傻男人看清事实!可是之前天寒地冻的。路也不好走,我试了几次,都没成功。好不容易现在路面上基本上干净了。我才开始跟踪她。”齐冰舔了舔自己干裂的嘴唇,腰杆儿渐渐挺直起来,“我没事的时候,就去大红灯笼饭店,看她在店里头有没有和什么人眉来眼去,行为不检。顺便留意她的行踪,她走我就走。每次我都随身带着数码相机,如果有什么蛛丝马迹,我就拍照片留证据!”
“有收获么?”齐冰眉飞色舞的神情让田蜜打心眼儿里觉得不舒服,又不能表现出来,只能忍着。
“我远远的招到过几次,她和一个男的在一起,所以我更加坚信,她绝对背着吴亮有了别的男人了!”
“既然如此,你有对吴亮摊牌么?”
“没有。”出乎田蜜的意料,齐冰的答案竟然是否定的,“那些照片都是在马路上远远照的,还是晚上,不够清晰,就算我给吴亮看,他也会觉得说明不了什么问题!万一再被他流露给桂秀琴知道,她就会防着我,到时候我就前功尽弃了!”
“说说吴亮遇害当晚的事情吧。”田蜜有些失去耐心了,齐冰的思维有的时候非常缜密,比没有精神病的健全人都更考虑周全,然而有的时候却好像是个天生的编剧一样,能把一些有的没的都渲染上光怪陆离的戏剧色彩。
“那天晚上,我大概五六点钟去了一趟大红灯笼,看到吴亮自己在那儿,我就随口和他聊了几句,听说桂秀琴因为白天和伙计闹了矛盾,心情不好回家去了,我就找了个理由离开,打了个出租车到他们家楼下等着,等了很长时间,也不知道是几点,看到桂秀琴和好几个男男女女的一起出来,打了两辆出租车走,我就也叫了辆车跟着。又到了一个小区,又等了好长时间,估计得九、十点钟了,桂秀琴和一个男人出来了,俩人一起叫车,我趁机找了几张照片,接着等我也拦到车,想跟上去的时候,他们那辆车就走远了,我坐车追了半天,到最后连影子都没追上。”
“你拍了照片?相机带了么?能不能给我们看一下?”田蜜听说齐冰拍了照片,心中大喜,有了这些照片,桂秀琴的牌友突然改口的说辞就能有个定夺了。
齐冰捞起丢在脚边的皮包,从里头翻出一个小巧的傻瓜数码相机来,递给田蜜:“喏,都在里头呢,你们自己看吧!”
田蜜连忙接过来,打开相机,调出内存卡中储存的照片,翻了几张,脸色渐渐从振奋变成了阴沉。
日期拍在最后的几张照片上,虽然因为光线的缘故,并不是十分清晰,但依稀可以看得出来,照片里的两个人,一个是桂秀琴,另一个就是她那个来公安局做过笔录的男性牌友迟建辉。
可是,这些照片却也又存在着另外一个问题。
“你说的当天晚上偷拍到的照片,就是这些么?”她把数码相机的屏幕转向齐冰,指着上头显示的照片问。
“对,我要不是为了拍照耽误了时间,早就逮到这对狗男女到底去哪里了!”齐冰咬牙切齿的说。
“为什么日期是两年前?时间也不对?”田蜜指着屏幕下方红色的日期问齐冰。
齐冰随意的瞟了一眼,满不在乎的回答:“有啥大惊小怪的,我买了相机之后就没调过日期!”
“带着两年前日期的照片,我们怎么可能拿来作为证据呢!”
“为什么不能?我可以证明,我就是那天晚上拍的!”
田蜜干脆低头随手翻看照片,不搭腔。
以齐冰和桂秀琴的关系、立场,她的证词只怕比这日期乱了套的照片还不足以取信呢!
“你和年拥军很熟吧?”田蜜沉默不语的时候,陆向东问齐冰。
齐冰对陆向东颇有些排斥,寒着脸沉默了半天,最后还是开口回答了他的问题:“熟。”
“你知道年拥军在大红灯笼饭店里放了一把备用钥匙的事情么?”
“这和吴亮的案子有什么关系么?”
“我的问题,你只要回答知道,或者不知道。”陆向东不理睬齐冰的质问。
齐冰抵触的把脸扭向一侧:“不知道。”
陆向东看着她,眼神更加笃定,用手轻轻推了推田蜜。
田蜜看了他一眼,明白他是想让自己接过话题,只好把视线暂时从相机屏幕上移开,看着齐冰:“你对年拥军印象怎么样?”
“那孩子挺好的!本身是孤儿,还有那种奇怪的病,这么多年自己一个人坚持着,真是太不容易了!所以我特别喜欢他,也对他很亲近。”齐冰难得的端出一副悲天悯人的口吻。
陆向东听了她的话,轻笑一声:“你是不是忘了说,最重要的一点是,他和桂秀琴的关系很差。”
“他和桂秀琴关系差,我就要和他关系好么?”齐冰感觉自己被冒犯了,声音拔高了一度。
“那是当然,敌人反对的我们就要赞成,不就是这个道理么!年拥军是吴亮开的饭店里头的伙计,和老板娘桂秀琴关系还非常紧张,这不正是你最喜欢也最需要的人么?可以做你的眼线,可以受你的影响和挑拨,去与你讨要的桂秀琴为敌。”陆向东毫不留情的戳穿齐冰,“否则,一个在自己亲生儿子遇害之后还对他充满怨恨的女人,怎么会有那么善良的心胸去关爱一个有怪病的孤儿?!”
齐冰的脸色忽的涨红起来,两只眼睛死死的盯着陆向东,似乎想用目光在他身上剜两个洞。
这种剑拔弩张的气氛并没有给田蜜造成多大压力,事实上,方才陆向东和齐冰的对话,她基本没有听进耳朵里,此刻她的眼睛专注的看着相机屏幕上一张被放大的照片,相机的像素还不错,照片被放大了之后,桂秀琴和迟建辉两个人附身上车的部分变得更加清晰,连之前看不清的出租车牌照也隐约能够辨识了。
“你在这儿守着她,我去把照片转存出来,我觉得技术处理一下,应该能看得清车牌照!”田蜜急匆匆的丢下陆向东和齐冰,就到外面办公室,把照片的事情对田阳和墨窦交代了一遍。
田阳和墨窦也对相机的日期错误感到惋惜,帮忙转存了里面的一些照片,拿去找技术部门帮忙处理,相机则交还给田蜜,让她拿给齐冰。
“以咱们眼下的情况来看,虽然不是尽如人意,好歹也算是聊胜于无嘛!”田阳安慰略显沮丧的田蜜。
拿着相机再返回会客室的时候,田蜜一进门就吓了一跳。
才这么几分钟的时间,会客室里的情况就变成了陆向东抱着怀冷冷的看着齐冰,齐冰则抽抽搭搭,哭的好像是个受了很大委屈的孩子一眼。
“这,这是怎么了?”田蜜不知所措的问。
“没什么,”陆向东若无其事的说,“谎话被人戳穿了而已。”
第四十章 乌龙
“这唱的是哪一出儿啊?你怎么招惹她了?”田蜜一看到齐冰哭哭啼啼的,就觉得自己的太阳穴一跳一跳的疼,方才还觉得有陆向东在场自己会比较安心踏实,没想到反倒被他添乱启动了齐冰这枚“定时炸弹”。
陆向东颇有些腹诽的瞪了田蜜一眼:“如果看穿她的掩饰,拆穿了她的谎言也算招惹的话,那我的确招惹她了。”
“怎么回事?”
“你记得之前桂秀琴来的时候,你问她关于备用钥匙的事情,她说知情,但是回去之后又打来电话说备用钥匙不见了,并且坚持说一定是被齐冰拿走的。”
“是有这么一回事,不过这也不能完全当真吧?你想想这两个人的关系和立场!我们夹在中间,都快成居委会的调解员了!”田蜜一想到这次涉案的两个冤家,就很抓狂。
“桂秀琴指责齐冰偷了钥匙是不是栽赃,这个我不好说,光凭一通电话的确不好界定,但至少刚才齐冰说自己根本不知道年拥军备用钥匙的事情,是百分百的说谎,现在她只不过是承认了而已。”
“你怎么让她承认的?就承认自己知道年拥军的钥匙,也不至于哭成这样吧?”齐冰坐在对面,忽然发出一声响亮的抽噎,田蜜有些不忍,刚刚起身准备拿纸巾给她,顺便安抚两句,陆向东就把她按住了。
“你现在去安慰她,我就前功尽弃了。有时候冥顽不灵的人,是需要下一些猛药的。”他的态度很坚决,语气中有一种丝毫不容置疑的腔调。
“你确定自己没带着太多私人情绪?”
陆向东叹了口气:“公和私我分得清楚。”
“那你到底对她做了什么?”田蜜看一眼表,自己出去也就十分钟的事情。陆向东到底对齐冰说了什么,非但没让她暴跳如雷。反而气势骤降,这真是让人好奇的不得了。
陆向东难得的微微一笑:“没什么,只是和你学了一招,对于那些觉得自己浑身都是理的人,就该把她的借口戳穿,扒掉自怜自艾的外衣,让她直面事实真相。”
“我什么时候用过这一招啊?”
田蜜茫然的看着陆向东,压根儿不记得自己还有过这么英明神武的作为,愣了几秒钟。
她才联想着之前陆向东的那句“不要盲目相信母爱的伟大”,隐约意识到,他所说的应该是那次陆母找到重案组来装可怜,被自己怒斥的事情。
陆向东没有回答她的问题。因为田蜜恍然大悟的表情已经告诉他。问题的答案已经明确了。
“这女人的精神病虽然属于遗传,不是个人能够决定的,但是从头到尾。她都在放大自己的不幸遭遇,却从来没有反思过自己的做法。”陆向东边说边看看还在啜泣的齐冰,眼神里不带一点温度,“她从头到尾,都只有不甘,认为自己的人生被别人给毁了。心里想的都只是排除异己,夺回曾经属于自己的东西和人而已。却从来没有想过,今天的情况,是不是与自己在离婚后没有认清吴亮的人品,太过于钻牛角尖才造成的。另外,吴志达见到她的时候年纪很小,被一个精神病发作的母亲吓到了也是正常的事情,在齐冰的眼里却成了大逆不道的罪证,并且这么多年来耿耿于怀,到孩子死了都不曾反思。我只是让她明白,即便是受害人一方,有时候也不是完全没有责任的。”
田蜜听了他的话,对齐冰为什么哭的这么伤心已经完全能够理解了。虽然可能有些残忍,但是陆向东说的这些,倒也是事实,齐冰的遭遇是可怜的,吴亮的确给她带来了极大的伤害,可是也正如陆向东所说,她第二次发病有一半是因为自己的看不开,而后更是一直对吴亮和自己离婚的事情放不下,不肯让那件事真正过去,重新开始自己的人生,在离开精神病院之后,跑去介入吴亮一家的生活。
吴志达从还是一个婴孩的时候就一直被桂秀琴抚养,把桂秀琴视为自己的母亲也是情理之中的事情,齐冰却不这么看,反而认为自己生的儿子是个“叛徒”,是白眼儿狼。
而她自己,永远是最最无辜,最最可怜的那个被害者。
这个世界上似乎总是有那么一种人存在,他们有过一些痛心的遭遇,从此变得喜欢把自己包装成一个被害人,不断的搜集痛苦,不断的发酵心中的不满和怨怼,然后认为全世界都亏欠了他们。
或许陆向东的做法是对的,齐冰的发病的根源,其实还是在于吴亮和她离婚的那件事,原本她还寄希望于和吴亮复婚,这样就能够收回之前所有的“人生损失”,现在吴亮和吴志达双双遇害,齐冰的小算盘可以算是全盘落空,与其为了怕刺激她,就一味的顺着她,迁就她,倒不如让她清醒的了解到自己的问题,如果能想通了,那也未尝不是一件好事。
齐冰哭了好一会儿,起初哭的很凶,渐渐累了,变成了抽泣,眼睛不时的朝田蜜和陆向东偷偷的瞟,等了半天,看这两个人竟然没有一个打算安慰自己,便又悲从中来,哭声重新大了起来。
田阳在外面的办公室里都听到了声音,不放心的探头进来查看情况,见只有桂秀琴自己在哭,田蜜他们两个无动于衷的坐在一旁,虽然不明白他们的意图,见事情在控制范围内,也就没吭声,悄悄的关门退了出去。
又哭了一会儿,齐冰才终于渐渐安静下来,田蜜也算是被她反复无常的表现吓怕了,没敢掉以轻心,在一旁小心翼翼的观察着。
齐冰好像哭得太久,体力有些透支,身子歪歪斜斜的倚在沙发靠背上,头向后仰着,呼吸有些粗重,双目紧闭,脸颊上湿漉漉的,布满了泪痕。
“我的悲剧,真的是我自己一手造成的么?”缓了半晌儿,她终于重新挺起脖子,看着陆向东,用颤抖的声音问。
“我没有这么说。你的遭遇主要责任是吴亮,但是你却起了推动的作用,你帮着吴亮一起,将你的人生真的推进了死角,把自己给困住了。现在能想通也还来得及,你的人生还有一半没有走完,有足够的时间重头开始。”陆向东此刻的语气不再冰冷,比较之前多了一些温度。
田蜜松了一口气,她害怕怪胎会不依不饶呢,毕竟之前他对齐冰的态度一直好想千年寒冰一样,再加上齐冰的一些做法与他那个绝情的母亲异曲同工。
现在看来,她是多虑了,这个家伙说道公私分明,还真的是公私分明,没有掺杂太多个人情绪进去。
齐冰没吭声,这倒也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一个偏执了这么多年,钻牛角尖这么多年的人,就好像一个昏睡着的人一样,神志不清,就算有人猛地一巴掌把她拍醒,想要清楚的接收信息,也还需要一段缓冲的时间。
又过了好一会儿,齐冰自己先开口了:“我是真的不知道年拥军放了备用钥匙在店里头。”
她说完这话,一抬眼撞上陆向东的目光,连忙把话说完整,生怕他又误会什么:“我不是说我不知道店里头有一把家门钥匙,我的意思是说,钥匙我知道,但是那把钥匙可不是年拥军的,我以为那是吴亮的!”
“你的意思是?”田蜜没明白齐冰的话。
“我知道大红灯笼的收银台后头有个抽屉里放着一把门钥匙,一看就知道是入户门上的那种锁,但是我不知道那是年拥军的备用钥匙,没人告诉过我,我之前一直以为,那是吴亮的。”齐冰语气急切,生怕田蜜不相信一样。
她的说法倒是的确引起了田蜜的疑惑:“你为什么会觉得那把钥匙是吴亮的?有什么人这么告诉过你?”
“没有,是我自己猜的,因为我发现有好几次,我在店里的时候,吴亮说有事要走,走的之前都会偷偷的拿那把钥匙。而且一般桂秀琴也都在店里,他那钥匙的时候不光避着我,还避着桂秀琴,偷偷摸摸的,一走就是好几个小时也不回来,有一次他说不舒服,要回家休息,我还特意去他家找了他,发现他根本没回家。所以我就猜,他会不会在外面其实还有别的女人!否则为什么他迟迟不肯和桂秀琴离婚,和我复婚!”
齐冰最后的理由说的言之凿凿,让田蜜有些哭笑不得。
“你别不信!”齐冰看到田蜜的表情,有些不悦,“我偷偷拿了那把钥匙去看过一次,真的是个民房!我猜吴亮肯定是和别的女人在那里私会来着。”
“即便这样,你还是想尽办法要和吴亮复合?”姑且不说齐冰的猜测有多离谱,单凭这一点,田蜜已经足够纳闷的了。
“吴亮当初和我在一起的时候表现一直很好的!我相信如果他离开桂秀琴那个坏女人,肯定还会变回原来的样子。”齐冰并没有觉得有什么不妥。
陆向东嘲讽的看着她:“原来的样子就是得知妻子有精神病家族史,就在结婚短短时间内提出离婚么?你口口声声说关心年拥军,却连自己拿了他的备用钥匙,去他家里转了一圈,都还以为是去捉奸的?”(未完待续)
第四十一章 实情
陆向东的话让齐冰着实又郁闷了一阵子,之前她刻意想要营造的那种可怜的、忍辱负重的、饱受欺凌却依旧对弱者怀有同情心的形象,被陆向东逐一拆穿,现在成了一个收了感情伤害之后便开始钻牛角尖,执着于情感伤痛,完全不顾及他人感受,虚伪而又偏执的女人。
“你们相信我,我用过那个钥匙,我承认,但我真不知道那是年拥军那孩子的,而且,我就偷偷拿了那一次就给放回去了,再没有碰过。”临走前,齐冰不放心的对田蜜和陆向东辩白,“吴亮虽然毁了我的生活,但是毕竟和我是结发夫妻,吴志达就算对我再疏远,归根到底也是我的亲生儿子,我绝对不会做出伤害他们的事,他们的死对我也是很大打击。我已经没有什么幸福可言了,不希望还被人当成是杀人犯!”
“会不会把你当成杀人犯,那是警察的工作。我想要对你说的是,脚上的泡都是自己走出来的,”陆向东对她说,“别觉得全世界都亏欠了你,大多数时候,一个人的悲惨遭遇,自己需要承担一半责任。这个世界上除了你自己之外,没有人需要对你的幸福与否负责,想想清楚吧。”
齐冰离开之后,田蜜久久没有说话,脸上的表情很复杂,陆向东看了她几次,却不追问,终于,过了一会儿,田蜜憋不住了:“你想知道我在想什么嘛?”
“不想!”
“喂!”
“以后有话就直说,别卖关子,你挂着那副表情在我面前晃来晃去,不就是想让我问么?那么有倾诉欲就痛快一点,免得遇到和我一样不识相的。你就只能憋着了。”陆向东很无辜的对有些懊恼的田蜜说。
“其实,我是想对你说。你刚刚所说的话,我有一点不赞同。并不是大多数时候,人们的不幸遭遇都有自己的一半责任,例外有很多,不是所有人都需要像齐冰那样自我反省的。”
“你是想说我对么?”陆向东看穿了田蜜的意图,“没错,我说的那大多数时候,就包括我自己的遭遇。你说的没错,我的心理的确有些阴暗。”
“我那是气话。我们不是说好了不提了么!”
陆向东伸手示意田蜜别急着开口,让他把话说完:“不管是不是气话,这是不争的事实,最基本的自我认识我还是有的。如果不是年纪小的时候看不开。也不会幼稚的试图证明什么。争取什么,更不会越来越失望,到最后整个人都变得没什么热情了。这些问题我很清楚。只可惜,已经这个样子太多年,到了本性难移的年纪,所以尽管很抱歉,还是要说,我身边的人恐怕注定要忍受我这种不讨喜的个性。”
说完。他对田蜜点了点头,开门走了出去。
田蜜呆呆的看着他走出门。砸吧着刚刚的那番话,总觉得有一种自我剖白的意思。
可是,他为什么突然说这些呢?
没时间多想这些,送走齐冰之后紧接着需要做的,就是去和年拥军谈谈。
当田蜜问起年拥军备用钥匙的事情,年拥军显得有些困惑,显然他不明白为什么这把钥匙会那么重要,重要到警察会抓着不放,问个没完。
说起吴亮是否拿那把备用钥匙去过年拥军的家,年拥军对这件事居然是知情的。
“老板不是偷偷去的,他之前有和我打过招呼,虽然我不喜欢老板娘,老板也不过问老板娘和我们员工之间的事情,但是老板本人对我们还是可以的,偶尔心情好的时候也能聊上几句。”
年拥军努力的回忆与备用钥匙有关的事情经过:“我记得那是好长时间以前了,大概三四个月吧,老板找我,问我可不可以偶尔拿我的备用钥匙,去我家里呆一会儿。我就答应了。”
“你这么轻易就答应了?知道他要去你家做什么吗?”
“他和我说,齐姨总来店里头,他因为觉得亏欠齐姨,不好意思不让她来,但是她每次来,都会和老板娘赌气,吵架,冷战,指桑骂槐的,老板觉得夹在中间特别难受。”年拥军叹着气,“不光是他,就连我和之前在店里的那两个服务员都觉得特别不舒服,生怕一不小心就成了炮灰。我觉得老板这人虽然没有多仗义,至少也不坏,成天这样过日子也怪可怜的,就同意了。反正我家里那么破,啥值钱的东西都没有,也没啥好不舍得答应的。”
“吴亮去过几次?”
“我记不清了,大概怎么也有五六次,或者七八次吧!”
“那你的备用钥匙就经常拿在吴亮手里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