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2章 深入
亲戚家的琐事,引来杨妈妈教导了一回。杨妈妈无儿无女无牵无挂,一心只在林贞身上,平日十分尽心。林贞并不愚笨,是以杨妈妈教的并不多。正经的大家小姐,有些心眼用多了不好,毕竟不是那种地方的人,直道而行方是大义,只别端得太过便是。平日里同针线上的张婶子二人,唯用心教导技艺而已。
有绣娘出身的先生教着,林贞的手头功夫比孟家三姐妹胡乱学的强上许多。林贞对此时公侯府第的教育十分无奈,该学的放羊一般,镇日只知道吃喝玩乐。女孩儿家嘴里说多两回学问,竟要先羞涩一下,整个就是本末倒置,虽说女子无才便是德,然识字有学问与有才又有甚相干?便是男人,也难有几个易安之才,几个字就说“才”,自信心也略过了些吧?再者居安思危,有技艺才德傍生,便是一二代不中用,也有翻身之时。平素里上下人等不说读史,至少也看个戏。七子八婿的薛平贵,也富不到今朝不是?怎么那么好自信,道自家能富千秋万代呢?
林贞不欲多管闲事,然选了白日里做针线,免不得互相讨教。过得几日,林贞便把张婶子带在身边,四个女学生一齐教了。因是额外的活儿,林贞想多给一份工钱,又无由头。管理仆役,不能说赏便赏。若无规矩,她得了好儿还要生怨愤之心。心里转了一回,还是去寻二太太拿主意。
二太太见林贞来了,引道炕上坐下,问道:“你这时来可是有事?”日日上房得见,问好很不必特意走一趟。
林贞也不客气的问:“我院里的张婶子,原只教我一人并与我做些贴身针线。如今教了大姐姐她们,我想添上一份补贴,却不知怎么添。我年轻不经事儿,特来讨教一下太太。”
二太太笑道:“这不该你添,还是未出阁的小姐,不必管这个。明日我寻了大嫂,叫从公中关出来便是。”
“从公中不好吧?”
“有甚好不好?说来是教导她的女儿,很该她出私房才是。你大太太也是大家子出身,不是小气人。你年轻面嫩的不好说,明日我说去。”
次日请安时,二太太果然道:“如今侄女们可是定了跟着张建富家的学针线了?”
大太太奇道:“我怎么不知道?”
太夫人倒是知道,笑着说:“是林丫头的人,叫她带来叫大丫头针线。我瞧过一回,活计真鲜亮。才要告诉你,又忘了。”
大太太方道:“原来如此,大姐儿很该找个妈妈教一教针线了,还是老太太想的周到。”
太夫人道:“既然使了人家的人,也不好干使着。从我这里关一份束脩吧。”
林贞忙推辞:“老太太莫外道才是,我的人便是姐妹的人,略教教不费事儿,很不必破费。”
大太太道:“即是教导小姐们,自然该公中出。叫账房记上一笔便是。哪敢打搅老太太呢。”
太夫人点头道:“如此甚好。”
大太太又问林贞:“你屋里的杨妈妈,还教他们姐妹弹筝吧。”
林贞点头:“偶尔玩一下子。”
大太太道:“那边一齐关来吧。往日虽发月钱,做先生与做仆妇还需有分别才好。”堂堂公府大小姐,蹭别人的先生,叫人知道了脸上难看,不若堂堂正正的给一份钱,堵人家的嘴。
二太太心满意足,林贞是她儿媳妇,当然不能让长房占便宜。日常长房仗着儿孙多,已是占尽了好处。她又是个填房,在家下人眼里更无权威。到今日方才略略出了口恶气。又想儿媳嫁妆丰厚,日后分家,许是比大房还过的自在。想到此处,笑意更浓。可惜时值秋日,庄上秋收临近眼前。庄子是公府最大的经济来源,马虎不得,大太太同大奶奶心思早飞到别处,半点没看见二太太略带得意的脸。天下太平。
一到秋收,操心的不止承平公府的当家。林家一亩田土都无,银钱皆是死物,用一分少一分。广宁的铺子无人照管,也收不上几个钱来。玉娘便动了买铺子的心思。京城人生地不熟,靠着丹旭一个小厮,十分不中用。索性托了魏文明留意。京城里好地段的铺子贵倒不怕,只是常年被权贵人家占着,想买人家还不卖。从进京到现在,只寻了两处专租与举子考试的小院。玉娘有钱无处花,先买了再说。横竖离着贡院近,日后拆了自家修房子住也使得。铺子却只有外城的铺子,皆不好,只得继续等着。按说寿宁伯坏事,他那铺子该官收卖了。谁知圣上又留着做公主的嫁妆,并不发卖出来。林家一难,成就的是皇家。如此看来,背负点骂名倒也不冤。
玉娘买了房子,欲打发人告诉林贞一声,孟豫章接了差使,趁着早间请安的时候说了。此事无须瞒人,又是好事,一屋子女眷纷纷恭喜。孟豫章又道:“是师父寻的地方,有他在,自有举子愿意住,便是沾点书生气也是好的。”
林贞道:“烦你替我与师父带声好,我们家劳烦他了。”
“好。”孟豫章应了,便抬脚出门,一屋女眷他不便久留。女眷们因赶上置产的话题,发散开来,为今日的茶话会平添了几分趣味。
秋收一过,承平公府管事的人又松快了一些。年货还得过一阵才能押来——先把米面换成银钱才好押运。中饱私囊是必有的,水至清则无鱼。能做庄头的,皆是心腹,主人家睁只眼闭只眼算了。因大小姐明年要出门,家务事便要学上一二。大太太索性把三姐妹连带林贞一齐请去旁听上课。日子总算没那么无聊了!
在大太太的上房呆了几日,林贞更加全面的了解承平公府。如如今田庄八个,其中两个是祭田,收益全族均分,大房想多占点也只能微微动些,多了亲戚们就该闹了。余下六个田庄,一年只有五六千两。铺子是老祖宗的基业,分家都不舍得分出去,方才保住一年万余收益。林贞想起云母铺子一年十几万的毛利,果然是往人心口上插刀!
一万两看着多,实则最不经花。年下新衣裳做下来,皮子带绸缎,一口气去了两千两。林贞看着关钱出去的裁缝,都替大太太头疼。今年的租子还未缴上来,如今这两千两已是府里最后的钱财。大太太只盼亲朋好友人人平安,万莫出红白喜事才好。又有进上的年礼,大太太只能东拼西凑,苦不堪言。看的大小姐心里一跳一跳的,日后她也要过的如此艰难么?扭头见林贞老神自在,噎的满肚子羡慕嫉妒恨倒不出来。钱真是好东西!
林贞并没有她们想的那样轻松,只因她有个有责任心的未婚夫。公侯府第虽讲究男女大防,花园却是共用。只有外客的时候提醒一声儿,莫叫人冲撞了小姐女眷。林贞闷了时也去走走,一走便遇上了孟豫章。
两个人说亲近又不甚熟,说不亲近又是未婚夫妻。略冷场一盏茶时分,林贞道:“这几日同大太太管家,才知里头有那多说道。不知你近来可忙?”
有人开口,孟豫章也不沉默,接着话题道:“无非是读书识字,只盼有朝一日能金榜题名。”
“皇天不负有心人,想做的事总能做到的。”
“举业并非有心便能成就。多少人考到胡子花白呢。”
林贞笑道:“我只知道一条儿,有个好先生很重要。”前世她工作时,听同事闲聊华师大附中的录取题如何变态,纯粹是乱来。事后才知,再变态的题目,也搁不住华师大附小的学生人人做过。科举亦是如此,光知道先考举人再考进士又有什么用?没人告诉你做文章不光要花团锦簇、还得四平八稳才易录取,也只能白来一场。魏文明是文人圈子里的人,猜题未必猜的中,命题规范却是必要纳入课程的。依靠着公府,她还有些钱财,功名之事倒也不急。
但孟豫章急!孟家一代不如一代,这是他亲眼看着的。以往关在家中,只知道不好,却说不出一二来。如今借由魏文明,看到了真正的书香门第,才惊觉他家的家风之靡费。忽又想起一事,对林贞一揖到底:“还不曾谢你教姐妹女红。”
林贞忙避开:“不值得谢,不过是顺带。”
孟豫章苦笑:“如今我们家,男丁不学诗书骑射,女子不学针黹女红,唯有享乐。日后必不继。我心甚忧。”
林贞一叹:“旁人我们管不着,只得自己上进。家族之势,我等晚辈,不过螳臂当车。”熬吧,熬到分家,熬得自成家主就行了。“到时立个族学,也好叫族中有志之童有个去处。”
孟豫章心下一松,有人陪着想法子,比一个人苦思要强。又道:“家里狭窄,你受委屈了。”
林贞摇头道:“宽窄都有住法,看如何收拾。不过是屋子宽便多摆些玩器,屋子窄少摆两样。”再窄,也比她上辈子的居所强多了,不是无法适应的。
孟豫章没话找话:“前日到看岳母,你放心。”
“有你在外头,我自是放心的。”
孟豫章心中略有些得意,脸却先红了。回过神来,不知害甚么羞,方觉落了小家之气,一时落荒而逃。倒把林贞看的莫名其妙,半晌笑道:纯情傻小子?
有这个典故,林贞便不做旁观者。就如林家一事,若有个二房,虽要花费些钱财,却不至于叫人一锅端了。便是为了好看,林贞所得必不比如今少——云母铺子就是个聚宝盆。如今家资,满打满算都够不上云母片几年的收益。她一个女孩儿,无非要份奢华的嫁妆而已。可见在此时,宗法固然约束颇多,然没有宗族,只好便宜旁人,到头来舍你两盒旧珍珠还赚得泼天赞誉。如今见承平公府寅吃卯粮,虽无计可施,也生不出半分幸灾乐祸之心。日子越发艰难,不知大嫂能不能了悟?她的儿子可否逆境出人才?
看了一眼大奶奶,林真觉得,待成亲之后,真的要与大嫂谈一谈了!
第63章 夺宝
展眼到了冬月,庄子上开始陆续送年货来。林贞家里没有这个,跟着瞧了好几日的热闹。与《红楼梦》中所书一样,庄头还进了小鹿等漂亮动物,收拾干净了放在园子里赏玩。吃鹿肉却没有,想来也不是人人家都跟贾府一样,有个能在內帏出入无状的玉哥儿。年礼入账之后,又开始分拨。孟豫章作为嫡支的男丁,亦得了些新鲜果品蔬菜。自家自有厨房,所得之物便拆成三份,分别赠与师父、外祖与岳母家。既是近亲,少不得亲自走一趟。
到玉娘处,先见过礼,再奉上礼物。甚礼玉娘不管,她就是喜欢这个女婿!因是长辈,无须避讳,玉娘携着孟豫章在炕上坐了,喜笑颜开的说:“难为你记挂着我,大冷天的送东西来。左近新开了家卤味,卤得好蹄髈,你吃了饭再走。”
“谢岳母赐饭。”
“哪用这样客气了。是了,要过年了,我们孝中也不好裁衣,倒有些布料,你带回去裁衣裳穿吧。”
孟豫章忙道:“太破费了,我还有衣裳。”正说着,抬眼竟看见一五彩斑斓的宝石盆景,还配着玻璃罩子,愈发显的美轮美奂,与守孝人家常见的青灰色全不相同,不由多看了两眼。
玉娘随着他的眼光一看,遂笑道:“这是你岳父当年寻回来的,我拿出来扫扫灰,竟忘收起来了。我一个寡妇,使不上这样新鲜的摆设,你若喜欢便拿回去摆着吧。年下图个喜庆。”
那盆景一看就价值连城,孟豫章如何肯收?头摇似拨浪鼓:“太贵重了!”
玉娘一笑:“有甚贵重不贵重的?便是金山银山,还不都是你们的,与我也这般客套,我可要恼了。”玉娘本就是心软之人,才安顿下来之时,孟豫章每日皆来。至后安稳了,孟豫章不得闲,亦是三两日必来看一回。比分家出去的亲儿子还孝顺,街坊见这家虽是寡妇,却有晚辈男丁照应,不敢轻易欺凌。因有这个典故,玉娘不知省却了多少麻烦,便把孟豫章视为嫡亲子侄一般。自家孩儿喜欢个摆件,哪能不如他的意呢?
孟豫章却道:“我搬回去不像样,日后叫小姐带了来吧。”
“你和姐儿不用分彼此,你的不就是她的?她的也是你的。我便是出了孝,又上了年纪,这些也只是白放着,岂不可惜。你要做君子,我也不拦你,权当姐儿借你摆着。”玉娘如此说,也是有私心。进京日子久了,又有林贞时常互通有无,知道承平公府乃是个空架子。休说体面的摆件,便是衣裳在家也只好可着旧的穿。然孟豫章大了,总有些友人来往,家里无个像样的装饰,岂不丢脸?又不好明着给钱。孟豫章谨慎,不是喜爱的,必不多撇那两眼,玉娘顺水推舟的送了,也是爱护晚辈之意。
话说到这个份上,再推辞倒显的扭捏。林贞乃独女,孟豫章只道借来摆几日,日后还是林贞的,不算占人便宜,欣然答应了。
玉娘方道:“这就对了。我还有几匹布料,原是你岳父的,颜色与姐儿做衣裳,显的沉重,你穿着倒好。也一并拿去吧,省的霉坏了可惜。又有,与你家的年礼,我寡妇人家不好走动,你一并带了去,替我问你们老太太、太太好。”
孟豫章听说是深色布料,林家也确实无人能穿,爽快的一一点头应了,又留下陪着玉娘吃了顿饭才回家。
玉娘给承平公府准备的年礼中规中矩,既是亲家,没必要过于谄媚,倒是给孟豫章的缎子更扎人眼些。孟豫章虽得了缎子,却不显摆。平日里还跟兄弟们一样的穿衣裳,只拿些不要紧的布料做些礼服见客穿,顶好的预备成亲后给林贞管着,随她处置才是正理。宝石盆景鲜亮,他却是喜欢,叫人摆在卧室里,闲了赏玩一把。当然不忘跟林贞报备了一声。
太夫人看过一回林家的年礼,对林贞道谢:“亲家太太客气了。”
林贞回的也很得体:“孝敬长辈,原该的。”
大小姐笑问:“听说你家太太赏了老四几匹好缎子,竟是难得一见的。你家上哪里买的缎子呢?”
“往日开过绸缎铺子,打江南进过来的货。颜色重了些,女眷穿着不好看,便叫他裁衣裳了。那绸缎等物,在京城里贵,在江南要便宜许多,只是路不好走。现在要想再按那个价买也没得了。”
大小姐又问:“你太太帮你攒了不少吧?”
林贞笑道:“这却不知了,我们女孩儿家不看家里的账本。好不好,也得出孝才能穿,花样还不知时兴不时兴,我只记得妈妈的一份心。”
大奶奶笑道:“哎呦呦,我们四婶儿真孝顺。我听着这话都暖心哩。”
“明日我教侄女说一回,你更暖。”
太夫人也笑了:“做父母就图这个。”说着眼风一扫,暗自瞪了孙女一样。
大小姐满腹委屈,原先是看不上林贞的,又不是世家女儿,祖上声明不显,父亲一个职位还是买来的,说到底乃贱民商户之女,不过仗着几个钱长得好罢了。当日姐妹说私房话,都道孟二老爷不着调儿,替孟豫章娶了这样一个媳妇,还心疼兄弟来着。谁知年前管家,她母亲又算了几回,才知道连带整个承平公府,抛开铺子祖产不论,余者加起来还不如人家的嫁妆多,心里便不好过了。原先下死眼看不起的人,实际竟过的比自己好多了,十几岁的小女孩儿,难免有些失衡。昨日孟豫章归家,带了一车的好东西,半车都是单给他一个人的,想想母亲算账算的焦头烂额,更不高兴了。言语间不免带了点影出来。
大太太也给了女儿一个白眼,好好一个大姑子,没事惹弟妹作甚?出嫁的女儿还要靠娘家呢!怎么就一个两个这么不省事!偏林贞毫无反应,她也不想大庭广众之下给女儿没脸,暂时忍了。二太太心情甚好,妯娌么,互别苗头的事做多了,见大太太不高兴她便得意。不巧又落到太夫人眼中,再看看林贞不动如山的模样儿,不由叹口气:元配和填房的素质,差的真个有些远啊!
林贞无聊的想打瞌睡,正巧,有人来回:“老太太,家下人里到年岁的该婚配了,还请老太太瞧瞧。”
林贞借着此事,带着大小姑子脚底抹油溜了,只给太夫人留下一个守规矩的好印象。
有钱招人嫉是常事,孟豫章这两年的衣裳,一样是只外出见人时穿新衣,愣是比兄弟的略好些,府里上下哪个不在背地里嚼舌?旁人还好,羡慕一番倒罢,只有一人是真恼了!此人便是孟豫章之父孟二老爷。
孟二老爷,同每个纨绔都是一般,喜爱酒肉、喜爱鲜亮颜色的衣裳。看着孟豫章大捆的布料抬进房里,居然想不起给老子孝敬两匹,简直岂有此理!偏孟豫章住在太夫人院子里,太夫人又日日在家,等闲不好硬闯,气的直跳脚。
不想这日来了机会,腊月十三,恰是隔壁临川候夫人做寿。太夫人要给老邻居做脸,带着儿媳孙媳一齐赴宴,横竖在隔壁,有事也能立刻寻来,便不留人看家,连大小姐和二小姐都去了,只留三小姐在家,托林贞照看。一时家里空了大半。
林贞接了活儿,索性把三小姐带到自己屋里,姑嫂二人一边做着针线一边闲聊。林贞平日里和气,对待姐妹三人如出一辙,三小姐对其印象颇好,也愿意同这位嫂子亲近——一般人也不愿与财主不亲近。太夫人一早出门,约莫下午方回,三小姐今日就跟着四嫂了。
孟二老爷算是逮着机会,带着几个小厮便硬闯进孟豫章的房间。一屁股坐在椅子上,对小厮道:“麻利着,把鲜亮的料子拿出来,爷年下还没衣裳穿呢!”
晴光吓一大跳,先上来行礼,才道:“老爷这是?”
孟二老爷一拍扶手道:“那多废话作甚?把料子收拾出来,我要带走!”
晴光只得道:“四爷还在学里,午间便回。倒时请四爷亲奉老爷可好?”
孟二老爷立着两个眼睛怒骂:“小浪蹄子,还替主子当家来!再多一句,立刻抓来打死!”
晴光吓的不敢吱声。
孟二老爷恼了,直冲进孟豫章的内院一看,入眼的便是那光彩夺目的宝石盆景:“这小子,竟还私藏这样的宝贝。父母在无私才!我看他圣贤书读到狗肚子里去了!抬走!”
晴光等丫头都吓傻了,万没见过老子到儿子房里打劫的!荷衣机灵些,悄悄退出房里,飞奔至二门,托小厮去魏文明处报信。待折回来一看,屋里不光盆景,年前并以往攒的布料玩器都被扫的精光,四个丫头两两对望,皆目瞪口呆!
晴光跟随孟豫章最久,亦是忠心的。何况她们几个,日后恐怕都要放在屋里,既是一家人,不免心痛。含着泪道:“这…不说那盆景,便是那些料子,也要五六百两!”
绿髻道:“不如去告诉林小姐。”
荷衣道:“告诉她有何用?她还能同公爹争不成。我已使人去叫四爷了。老太太不在家,我们拿此事烦她,万一声儿大点,叫旁人听了,一家子都抬不起头来!”
绽雪苦笑:“林小姐家开过绸缎铺子,料子且未必放在眼里,何况也陪的起。那宝石盆景,我日日擦来,那样的好翠玉、那样的好杂宝攒出的花朵儿,满公府都找不出一件来,比贡品都不差。论理,嫁妆是媳妇的私产,夫家动不得,我们如何陪的起!”
晴光还是哭:“等四爷回来吧!我们几个丫头可做不了主!”
作者有话要说:我又开始写渣爹了,下一章更渣
第64章 杀意
孟豫章听到消息,气的脸都白了,恨不能飞至家中。腊月间车多人多,骑马也快不起来。好容易到家里,直奔孟二老爷院中。站在院子里,攥紧了拳头,深吸了几口气,略略平复了情绪才进了屋。
孟二老爷正喝着小酒高兴,见孟豫章来了,冷笑道:“百八十年都不见你来一回,寻我作甚?”
孟豫章忍气道:“先前未曾想到替老爷裁衣裳,是儿子疏忽。老爷既然喜欢那些料子,只当儿子的年礼了。”
孟二老爷煞有介事的点头道:“嗯,长进了!”
孟豫章又道:“只是那个宝石摆件,乃林小姐之物,借来摆几日便要还回去。还请老爷…”
孟二老爷冷哼一声:“既然嫁到我家来,还分甚你的我的?既是你媳妇的,孝敬了我又怎样?”
“那也要人家知道。”
孟二老爷一脸无赖,招手喊过一个小厮来:“去,跟林家那位说一声儿,说那宝石盆景我要了!”
孟豫章一噎:“她还没嫁呢!如此仗势欺人,与强抢何异!”
孟二老爷火了,抄起个勺子砸在孟豫章身上:“不孝的东西,为着个女人来寻老子晦气!老子生得你就摁得死你!抢你娘!你们两口子不掏空心思孝敬我,拿点子东西冲我嚷!你就这么跟堂堂御史学的孝道!啊?少装模作样的,为了几千两银子的东西,你还想忤逆不成?”
“甚几千两?”
孟二老爷一阵得意:“你岳父眼光是不错,那盆景,人家一眼就看上了,八千两现银,写了契约,明日就送现银来!你老子我好久都不曾过个肥年!”说着骂道,“呸!说甚亲兄弟,好处都叫占完了!替他娶的大家千金侯门嫡长女,替我娶个破落户儿!我忒娘的不知从谁肚子里爬出来的,不知道的还当我是姨娘养的咧!”
孟豫章一阵晕眩:“卖、卖了!?”
孟二老爷一脸鄙视:“瞧你那样儿,罢罢,分你贰仟,你给老子闭嘴!”
孟豫章气疯了,骂外祖家,那是小听到大,纵有不甘也习惯了。然父亲抢儿媳财产之事闻所未闻,不由急道:“老爷!你怎能如此?那不是咱家的东西!堂堂公侯子孙,强抢儿媳,说出去见得了人?”
孟二老爷怒道:“你知道个屁!没有我,你贰仟银子且没得呢!没有我,你上哪寻这样的媳妇!公侯?公侯跟我有一文钱关系啊?是你老子我袭爵?还是你老子我得钱?老太太心眼偏到大西北去了,你能得几个钱?还公侯子孙,子孙个屁!你三爷爷家现今只比讨米强些!!你还做梦呢!”
孟豫章只得跪下:“老爷,此物不还,儿子没脸见人了。日后儿子赚了钱来好好孝敬,且先把盆景追回来吧。”
孟二老爷道:“我就不追,你待怎样?不认我这个老子不成?”
孟豫章乃斯文人,从不会与人斗嘴斗舌。亲爹耍无赖,他只涨的满脸通红,再说不出一个字来!心中悲愤,我如何托生再此!如今之计,唯有长跪不起,以期软化亲父。
孟二老爷多少有些心虚,乃是怕太夫人之意。急急脱手卖了,卖做一万三,只说八千。就算老太太跟他歪缠,也白落五千在口袋里,横竖都是赢。然此刻孟豫章若闹的事大,被太夫人截住,少不得那五千也要拿出来,一时急了,抬脚踹在孟豫章身上:“还不离了我这里!”
孟豫章道:“老爷追了那盆景来,我就走。”
“嘿,你跟我杠上了不是?”
“老爷切莫做无德之人!”
“无德个P,没有我们,那林家的钱才被宣宁侯吞了。她该拿出一半谢我才是!”
“护着亲戚原是因有之意,林家难道给的不多么?”孟豫章道:“在广宁时,你哪日不拿个精巧物事?人家看着不做声儿,还要怎样?”
一语戳中孟二老爷心事,孟二老爷怒了,一掀桌子,砸的孟豫章满身汤水:“你再说一句,看我今天打不死你!”特娘的,当时就碍着天杀的宣宁侯世子,都捞不着甚好东西,亲儿子还来拆台,反了天了了!
孟豫章依旧道:“把东西还给人家,你是我老子,你打死我便打死我!”
孟二老爷气得嚷道:“来人,把这逆子绑了,狠狠的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