兴隆嫂子行礼告退。

玉娘方对林贞说:“石头落地了。”

林贞打了个寒战。

玉娘含泪道:“这些年,我与她打了多少年饥荒。她若不做死,我也弄不死她。我过了多少提醒吊胆的日子…”

林贞默默递帕子。

玉娘又哭道:“昨日,我借机在你爹那里下了话,不想你爹要她命,我也…虽绕嘴饶舌惹人厌,背地里也常咒她被雷劈死。哪知她没了,我心里空落落的不安…”

玉娘也不瞒她:“雷公藤,碾碎了做丸药,一丸便可毙命。算着路程,正巧死在荒山野岭处。出城时还是活的哩。”

下毒!林贞也叹了,万没想到玉娘如此软弱的一个人,也有这等手笔。一夫多妻果然是祸害!只是到底跟玉娘亲近,不由问道:“那媒婆…”

玉娘笑着摇头:“不怕,她们做惯了。胡乱报个死,贱籍带身契都有,谁个仵作管那等闲事?”说着又严厉警告林贞,“此等手段,能不用则不用。一用便带痕迹!此在广宁,若在京城,只管寻那厉害的媒婆,卖与盐户矿井便是!你爹是男子,世人常道无毒不丈夫,弄死个把小妾,便是人知道了也不说他甚。若是你学了去,万劫不复!可记住了?”

林贞愣愣的点头,原来是她爹!?太不真实了!柳初夏那样受宠,到底玉娘说了甚?那样的对手,就这样悄没声息的死了!也曾是林家的主人之一,寿哥儿死的那样蹊跷都不曾动她分毫,如今连个葬礼都没有!深深吸一口气,还是有点不能接受!

哪知玉娘轻轻道:“你兄弟若在,怕有这么高了…”

想起那个粉团子,林贞哭起来。因为没有兄弟,明里算计她的就有王家,背地里有多少谁能数的清?玉娘亦心酸无比,若哥儿还在,她何必跟娘家闹僵!林家有后,谁敢来算计?如今她是朝廷正经请封的诰命恭人,就算哥儿向着亲娘,也不敢对她不敬。没个男孩儿,娘家步步紧逼,林俊左防右挡,把她夹在中间,好不辛苦。

玉娘摸着小腹,默念:儿子!儿子!我若有个儿子,林家上下,凭谁不看我眼色过日子。巴着别人的女儿,便是掏心掏肺,谁又肯信?后娘何其难当!多少年的战战兢兢,才换来今天与林贞的母女深情?她几乎骗过了自己,断绝娘家的后路,才走到今天这一步,勉强借着男人的心狠斗赢了一个小妾!泪水模糊了眼眶,可为甚如此难过?

林贞拿帕子替玉娘擦脸,玉娘忽然扑过来一把将她抱住,嘶哑着喉咙喊:“姐儿,姐儿,妈妈只有你了,只有你了!”是的,绝望了。对林俊绝望了!夫妻十载,掏心掏肺,竟从未信过自己。曾经与柳初夏斗的那么艰辛,几乎不能撼动,不是因为柳初夏的手段有多高明,不是因为林俊有多宠爱,完全因为林俊对她不过如此。防着她,故意留一个强敌,哪怕明知柳初夏是可能害死了寿哥儿的人!逼得她只能讨好林贞,只能悉心照顾!林俊,你竟算计至此!

昨日一场闹,她所要的结果,不过是柳初夏再挨一顿打!没想到林俊让她直接称心称愿。哈!扳倒强敌,竟只要一个晚上!原来他一直知道,甚都知道!知道她拿林贞争宠,知道她的步步为营。却装作一无所知,因为从没信过自己!林俊!除了你的女儿,你还惦记过谁?世间还有谁能比你狠!

我王玉娘花了十年,整整十年,才打到了一个小妾!后面还跟着三个!何等可悲!林俊,到此为止吧!权当我十年的心都剁了喂狗!日后我做我的贤妻良母,你逍遥快活去吧!再不信你,再不信你!!

林贞不知玉娘为甚激动至此,然而却能看出她的悲伤。既然是搂着自己哭泣,那就陪着她吧。亲妈的脸庞已经模糊,舅舅多年避之不见,在没有照相机的年代,连一点特征都想不起来。她自己越来越像林俊,再难以找到生母的影子。提起母亲二字,除了前世的妈妈,便只有玉娘。便是有些私心,也做的够尽心了。她当年身体未痊愈之时,彻夜看守陪护,不是假的;治疗扎针时的心痛,亦真真切切。与此相比,那点子争宠的手段又算甚?

请大夫、打首饰、选陪嫁,十年年来,玉娘多少忙碌因她而起?两世的独生女,享尽一切宠爱。前世的父母已天人两隔,今生的父母,让她如何报答?看着如此脆弱的玉娘,林贞默默道:玉娘妈妈,我会好好对你,我发誓!不管你以后做什么,不管你以后怎么对我,我记得你过去的分分秒秒。现在,我长大了,所以,我一定一定好好对你。再不让你如此哭泣!

为此,林贞在玉娘耳边轻轻道:“妈妈,贞娘最喜欢你!”

玉娘怔了怔,而后嚎啕大哭!我赢了!这次我真的赢了!

作者有话要说:我无比肝疼,在有话说打了一大段赠送的宅斗剧情,结果抽了…抽了…抽了…

泪流满面。重新打简略版的。

林俊对玉娘是有感情的,妻子,毕竟不一样。

但王家实在太龌龊,他又不想跟王家闹翻。

因为跟王家闹翻,才真的让玉娘丧失权威孤立无援。

这也证明了他对玉娘的感情。

素以他在后院扔个柳初夏。

当然最开始这货就是他喜欢的一个小妾。但寿哥儿的死,林贞都有所察觉,李翠娘也怀疑,林俊会不知道么?

林贞不动,是因为没证据。作为现代人的基本节操,尊重生命,更尊重人命。不能说她怀疑,她就要杀掉柳初夏,万一不是呢?毕竟没有证据。

而林俊有他的生存法则,他不需要证据,首先他是夫主其次他是人渣。所以寿哥儿死的时候,柳初夏已经是斩监侯了。

潇湘妃子 19:26:08

留着她不过榨取剩余价值而已,不管是作为宠物的剩余价值,还是作为牵制工具的剩余价值,都淋漓尽致。

现在林贞婚事已定,柳初夏再没用途,不管她这次惹事不惹事,都必死。所以她的死因是为寿哥儿偿命,而不是因为宅斗。

因为这个非主线剧情,我不大喜欢把非主线写的这么掰开了揉碎了,比较影响全文节奏的感觉。

但为了避免大家的疑惑,就在这里当做赠送剧情了。

大家欢快的去脑补吧。

以上!

第39章 生日

林贞犹如玉娘在溺水中抓的浮木,以证她这多年来的付出有些回报。想来林贞贴心之处,比亲生的不差。又有娘家的紧逼与丈夫的无情相衬,越发觉得林贞好了。只因到底被林俊一伤,赶上天气骤冷,绷不住病了。

玉娘一病不能理事,家务有现成的林贞在,倒也不甚慌乱。林贞多年伴在玉娘身侧,人口又简单,都是尽熟的。便是有一二个小瞧林贞一个姐儿的心思,也不敢露出来半分——怕她到林俊跟前哭,是以进行的十分顺利。可见探春管家艰辛,根本不是姑娘家脸面薄,分明是欺她一介庶女。家下人弄鬼的事也有,但明目张胆的挑衅,那是作死!

玉娘虽病着,但并不糊涂,只精神不济。又有林贞好有十岁了,也该知些人情世故。见林贞在翻账本,便细细教导:“姐儿顺手把于二姐的月钱给了。她家已是家破人亡,虽不是我们弄的,也有些干系。为人处世莫把人逼至绝境,仔细她反咬你一口。趁着我病着,你卖个好儿吧。多几个钱都使得。”

林贞应了,又道:“我听人说,她爹娘问她要钱哩!”

“不须管,爱给便给,主家很不用管这个。”

林贞一笑:“我就白说二句闲话。”

玉娘又叹:“她和丹旭两个,唉,你只当不知。若你爹不要丹旭了,不妨成全了她二人。”

“唉!?她俩是真的?”

玉娘笑道:“也不曾做龌龊事,常一处说个贴心话。都是可怜人,不要紧之处,切记与人为善。如今你装作不知,就是善了。”说起丹旭,不免又说到丹阳,玉娘皱眉道:“一样的人物,却是另一种模样。你爹真是…”

“爹又怎地?”

玉娘无奈的笑:“这两日又不知怎地,放着好好的丹旭不要,又爱上丹阳了。那小厮比你三妈妈还会生事,你管着家,仔细点儿。”

林贞笑道:“凭他是谁,也不敢惹我。待我与妈妈出个气儿。”

“又胡说,谁让你一个姐儿掺和这些事?”

“且让我恣意妄为一回吧,日后到了他家里,可要夹紧尾巴做人了。”

说的玉娘扑哧一笑:“又弄鬼!你还当不知道。与一个下人计较,你也不好意思。不过是个玩意儿,也不曾惹到你我头上,随他去吧。”

林贞心里奇怪,怎底玉娘一点醋意都无?不好细问,索性把丹阳的事都丢做一旁,用不甚紧要的事勾着玉娘说话。

娘两个说了一回,玉娘又问:“姐夫有信来?”

林贞道:“妈妈怎地老惦记这个?”

“不惦记这个惦记哪个?看着你们两个好,我死也甘愿。”

林贞嘟着嘴道:“又说丧气话。”

玉娘心下一暖,道:“不说,不说。你且说说,姐夫来信了否?”

“昨儿来了。”林贞道,“前一阵我托人送了他一些云母片儿,他在书房里镶上了,直说敞亮。又嘱咐我道,白花花的不甚精致,叫爹爹弄些金银丝贴出花样来,京里只怕人人抢着要。”

玉娘奇了:“他也懂世俗经济不成?”

“谁知他说的是真是假?”

“问过你爹没有?”

林贞点头:“昨儿与爹说了,爹说试试看。还有透石膏也磨了来,爹直抱怨,那个放一阵子就没刚出来好看哩。”

玉娘道:“管他哩,横竖便宜。你使人把家里的窗户都换成透石膏的,书房用云母片。说来名字不好听便不好卖,你给起个名儿吧,透石膏透石膏叫的,我都不想要。”

林贞笑道:“像冰片的样儿,叫‘冰晶’便是。”

玉娘只不想叫透石膏,见林贞有主意就不理论了。又说回孟豫章:“你写封回信与他撒个娇儿,只说你不会想花样,叫他画几个来。”

“这又为甚?”

玉娘笑道:“傻孩子,你求他来,他画了,你再谢他。如此来回,你们便有家常聊。总是写些个‘圣人云’,话是有了,却不显亲热。你与他做妻子,又不是做夫子,没有小意温存便不像夫妻像同窗了。”

林贞前世也是结过婚生过子的,夫妻之道也略知一二。只是如今无人权一说,孩子的信长辈想看便看。写的忒细碎,倒显的不尊重。然近来她也有感,信件越发晦涩无聊。便听玉娘一言,只措辞不显娇媚,以免孟老太君不喜。

却说今年广宁气候忒怪,八月里热的像夏天,九月里忽的直奔十二月,恨不能下出巴掌大的雪花来。至十月,街坊尽在议论今日又死了几个。当官的不能不管,有考评一道关卡在哩。忙开了官仓架粥锅——人吃饱了比饿着抗冻。广宁县的大户们纷纷跟风,也不在别处,只抬着大红纸封的担子,一担一担敲锣打鼓的往官府舍米之处抬。又有几处寺庙也架起锅来,盖因本处寺庙并非豪富,粥便有些稀薄,民众不多,倒是引得更穷的寺庙庵堂里的人来饮,一时间仿佛满城的和尚道士尼姑都并做一块,端的是热闹非凡。

其中也有几个和尚道士有点术法的,譬如这个与人求了儿子,那个又有些秘药。同行相见恨不能拔刀相向,一行人便在舍粥处比拼起来,又引了无数人瞧。倒好叫小摊小贩们赚了几个过冬钱。

陈指挥使此人,就好凑个热闹。往那处看了一回,众人哪有不孝敬的?使出浑身解数,送了无数秘药‘玩器’。他独自在家试了好几回,深觉有趣。便与关系好的人家一一分送,霎时官声大好!只把内宅捂个死紧,半点不知。女眷们只见官员大户皆凑在一起,还当是正事哩,便是有几个妓|女陪酒也常见,谁个想得到一府的男人聚众淫|乱来!连玉娘都在家里念佛,当林俊收敛了替她省事。

一行官员一直混闹到腊月,家家户户要预备年节才收心。也是诸位玩过了,一个个有了年纪,深感力不从心,只怕人笑话硬扛着,得亏有个过年的由头,才纷纷寻了台阶跌了下来。林俊实在累狠了,一头扎进玉娘房里歇息。玉娘还当他公事繁忙,虽内心还怨他,但十年夫妻总有些个感情,不舍得闹他,硬白担了个名声。这便是妻妾之别了。

腊月十二,乃林贞十岁生日。男虚女实,今年恰是林贞大生。然彼时跟后世不同,不大兴与幼儿做生,怕折寿。故只一家人一齐吃饭,外带在外舍米积福而已。

没了柳初夏,一顿饭吃的尤为安静。柳初夏的忽然消失,莫说别个,连林贞都疑心玉娘。其它的小妾自以为知道了玉娘的手段,皆惊魂不定,哪个敢说笑来?若说柳初夏在时,俱嫌她掐简要强惹人烦,待她走了,屋里仿佛死了一半似的,一点趣味都没。

玉娘也有些不自在,今年王姥姥竟也不来,显是还在生气。林俊见王家不识好歹,更加不喜!两处竟扭上了。玉娘愁的头发都掉了一把,她还记着当初赵家舅舅惹恼了林俊的下场。那还是读书人家,王家更上不得台面,要叫林俊一闹,还要不要做人?

林贞怕玉娘脸上不好看,故意道:“姥姥怎底还不好,妈妈,明日我们去瞧她吧。”

玉娘干笑:“你去作甚?天寒地冻的,莫冻病了。”

林贞道:“我身体都好了,好妈妈,带我去散散吧。”

玉娘只得应了,然此事瞒得过谁?气氛越发尴尬。

还是薛思妍笑道:“姐儿,姐夫今年送了甚来?与我们瞧瞧可好?”

林贞道:“不过一些吃的玩的,就只一张画像画的有趣。”

薛思妍就要看,林贞取了来,众人看了一回画,又比着画像看了一回林贞,纷纷称奇:“好像!想不到我们姐夫还有这等才华!可把姐儿比下去了!大姐姐,赶紧请个上好的先生来。日后你磨墨来我画图儿,那才是神仙眷侣哩!”

李翠娘也凑趣:“哎哟,今年我没去,没瞧见姐夫。听五娘说起,跟天上掉下来一般的模样,又会诗书,如今还会画画。也就我们姐儿有这等八字,别个想都不能的。”

好话谁都爱听,便是林贞也高兴。原本不甚乐意与公侯结亲,恐家教不好。不曾想那孟豫章不单懂礼,还有些许情趣,在古代也难得。隔三差五的信件玩意,跟着驿站邸报而来,虽不值甚么,难得一番心意。渐渐的林贞也喜欢起来,想着有这样的丈夫也不错。开始还扭着不回信,却哪经得起玉娘时时挑唆?几个月来,倒叫成了一对笔友。都是孩子,自无甚私信可言,信里也不曾说甚甜言蜜语,只把那圣人学问颠来覆去的讲。倒叫两家长辈哭笑不得。

这回生日,孟豫章不单与了一张画像,还有许多图纸,皆是窗户纹路的装饰——正是林贞上回所求。林贞一把甩给林俊,叫人加班加点的做起来,好明年开春往京里卖去。有一家公府和一家伯府做推手,想来能狠捞一笔。林俊对女婿越发满意,直夸玉娘眼光甚好。玉娘不过一笑了之。

生日也就孟豫章的画一个亮点,来回倒腾夸了林贞两口子一回,众人无趣的散了。林贞回房,先与孟豫章写回信。也不好说家下种种,胡乱说些个绣了甚花写了甚字的闲话。末了添上一句——闻西南地区有物名曰熊猫,憨态可掬,画出影像来共享之。也附上一副熊猫吃竹子的像来,当做新闻送了。再写好帖子,预备送往王家,好叫两家冰释前嫌。

作者有话要说:嗯,说个…不知道算什么的

对于极品男人,我们一般都如下几个要求

1:长的巨帅

2:XO当然不能弱了,必须邪魅娟狂

3:必须富的流油

4:必须温柔体贴

5:还必须有时间陪女朋友啊

列出以上几个条件,诸位有没有想到心中的王子?比如说迪拜的王子殿下?比如说韩剧里的欧巴?

我们博大精深的中文把以上要求精练成了五个字

那就是潘驴邓小闲!

描述的人是谁呢?当当当当!那奏是西!门!庆!

很传神吧,哈哈哈哈哈

第40章 王家

王家早有人想和好,偏碍着王姥姥犯了老人犟。王大妗子暗地里劝丈夫道:“大姑娘是后母,你要她怎底做?天下妇人谁不向着娘家?何必盯着人家的宝贝疙瘩,当姑爷傻哩!高门嫁女、低门娶妇,咱们家是配不上。换了你,有公侯娶秀兰,你能放着不要许到我娘家去?不是大姑娘与人做了填房,你敢想不敢想四品家官爷家的小姐儿?”说的王大舅哑口无言。

王大妗子如此通透,盖因王姥姥偏心小孙子,横竖不是她的儿子,何苦为了别个与财主般的小姑子生分。外甥女嫁的好,一样提携亲戚。没准替秀兰说门好亲也未可知。

然二妗子又是另一番心思,原想着林贞乃嘴里肥肉,谁个想肥肉竟叫小姑子弄走了!如何不恼?虽说上门女婿不好看,但等林俊一死,林贞一个女人家还能怎底?也不要她林家绝后,只生多几个,一边一二个儿子,又好看又实惠。她倒与王姥姥一条心,奈何事与愿违,十分丢脸,背地里更撺掇王姥姥与丈夫闹事。王家内里着实一分为二,王大舅好不为难!

然则接到林贞亲写的帖子,便是王二妗子也不敢摆出脸来——未来国公府的媳妇,恼了你个后头妗子又怎样?再说两家不曾定亲,玉娘更是连口头上都不曾答应一句半句。便是亲戚里闲话起来,都没得说嘴。王姥姥亦是如此想,心里不高兴,也只得忍了。

玉娘带着林贞上门时,王家上下不管真心假意,皆已喜笑颜开。王大妗子对林贞道:“好叫姐儿知道,昨日接到你的帖子,你姥姥爱的不行,今日便好了八分。舅舅夸你字好哩,比你哥哥们强多了。”

林贞面堆满了笑意:“姥姥好了是我们小辈的福气。早知姥姥这么疼我,我该早几日来,省的受罪。”

不软不硬的一句话,让王姥姥脸一红,扯开一个笑脸道:“亏你惦记,我只怕过了病气与你们,前儿你生日也没去。家里忙乱,也没与你买甚东西。”

林贞道:“姥姥这话,我不敢答言了。自来只有晚辈孝敬长辈理,岂能让姥姥破费?”说着就拿出礼单来:“姥姥别笑话,我妈妈前日也病着,家里我管来。准备了些年礼,不成样子,还望姥姥担待则个。”

半年没得林家资助,王家上下都不曾裁件新鲜冬衣。王大妗子斜眼瞟着礼单上的缎子和丝绵,笑的嘴都何不拢。拉着林贞的手道:“我的好姐儿,才几日不见,竟会管家了!怪道连公爷府里都抢着要哩!”

一语戳到了二妗子的心上,痛不堪言——多好的媳妇儿啊,模样也好,性格也好,难得的大方!偏叫人截胡了!这点子东西算甚?娶进家来,甚金山银山没有?大嫂眼皮子好浅!

一时表亲纷纷来见礼。王家诸人,无个不喜欢林贞。皆因林贞大方,回回有礼相赠。王家人不爱读书,便是男子也不送笔墨,只送配饰。女孩儿暂只有秀兰一个,此次得了京里买的一对珠花,喜的立刻戴在头上。又回了两个荷包,绣的颇为精致。余下表兄弟,却一个二个装作没看见,白占林贞便宜。是以王家上下,林贞只对大妗子与秀兰印象好些。

王家表兄弟总共有三个,头一个是秀兰的同胞哥哥,名唤世兰。后两个皆王二妗子所出,是以她舍得将幼子拿去套钱财。比起二房两个,秀兰的同胞哥哥世兰又要好些。虽家中窘迫不曾还礼,年节下也随长辈替玉娘等人烧个香。不值钱,总算还有点良心。平日里接礼物,还知道点羞涩,不像那两个接的大大方方。

人便是这样,你问我讨,我不想给;你若懂礼,反倒想与些好处。玉娘亦是如此,背地里更爱世兰兄妹,只不好表现太过,以免兄弟生出嫌隙来。林贞不须顾忌这些,单跟秀兰要好。她一个姐儿,跟姐妹亲热才是道理,王家竟从无人觉出她的冷漠来。

玉娘初嫁时无甚嫁妆,在林俊面前腰杆有些软。虽在林家总管钱财,却也不敢狠补贴娘家——林俊对岳家实则够大方,她再做过,连街坊都要说嘴了。除了大节大寿,玉娘都不好给的贵重。前几次送礼皆是日常小物,王家一则赌气二则也不大看得上,故做骄傲模样的。林贞却姓林,管家毫无顾忌,知道王家的性格,直直一大份礼砸过来,果然王家半句多话都无,立刻一团和气。林家从不缺钱,林贞便少把钱财放在心上。千金难买我乐意,玉娘在林家辛苦多年,当哄她开心吧。

坐了一回,玉娘要回。王大妗子苦留:“大姑娘好歹吃了饭再走。”

玉娘不想让她家破费,只道:“年下忙的紧,我回去都是现成的,在你这里更添乱了。”

王大妗子道:“大姑娘越发生分了!添甚乱?我欢喜还来不及哩。秀兰新学了几道菜,你也尝尝侄女的手艺。”

一句话说的玉娘也想显摆,笑指着林贞道:“她也学了两个,叫他们姐妹一处做了来才好看哩。”

王大妗子做梦都想的跟林贞混的更熟,忙不迭的答应,又叫丫头看着,万别伤着姐儿们。林贞与秀兰原就好,两个人听闻拉着手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