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就在这一幕发生的同时,谁也没注意在岸边人群中有一个青衫飘飘的俊秀书生神色复杂地望向这边。

她原以为这一次赈灾银两失窃会让太子焦头烂额,却没想到峰回路转。跳出这么个无名小卒,竟有力挽狂澜之力,轻而易举地打乱了整盘棋局。

其实方才在整个搜寻灾银的过程中,她有一百种法子能阻止江永,手下人也都是蠢蠢欲动,若不是有她方才一番威慑,只怕此刻江永已经是死尸一具了!

但是,她却始终压制着众人,没有出手。既然那夜她没有赶上,那么就让江永替她完成她不能出面的事儿也好。至于齐王那里……

自从那晚无意间在书房外听到了齐王的打算,她就生了脱离百禽院的心思。至于后果,她自小就是个没有明天的人,又怎么会在意这些?

自嘲一笑,袁紫嫣收回心神,看着意气风发的江永,暗自叹息这个小捕快不会知道自己卷入了怎样可怕的漩涡中。

一来,他解了太子的燃眉之急,在这朝堂之上就已经无意中被归于太子一派,齐王朋党绝不会轻易放过他;二来,他坏了此次盗窃官银的大人物的大事,必定会被视为眼中钉肉中刺,此刻已经深陷杀身之祸矣!

袁紫嫣心头思虑万千,握剑的手越来越紧,心下一个计划已经渐渐成型。

今后,这个小捕快的安危,就由她来暗中保护,就当是偿还他替自己全了救人心思。

做多了杀人的勾当,她倒要试试,这保护别人的,是个什么滋味?

暗中比了个手势,潜伏在人群中的杀手们纵使心有不甘也不敢违抗,此刻就算他们想要阻止,也已经是回天乏术,只得纷纷向后撤退而去。

袁紫嫣深深地看了眼人群中被簇拥着江永,转身头也不回地离开。

想要保护江永,她要做的事儿,还有很多……

人群中的江永若有所感,下意识地向着袁紫嫣原先站立的方向看了眼,却只看到熙熙攘攘的人群没发现什么特殊之处。

“头儿,你今天真是太英明神武了!小弟佩服,佩服!”

叶梓好不容易拨开人群,冲到江永面前,一阵摇头晃脑地感叹。

江永看着他这副耍宝的样子,没好气地斜了他一眼。

“你给我正常一点,少整天的没个正形!”

“嘿嘿,头儿,我这不是替你高兴嘛,整整二百两银子呢!”叶梓夸张地比出两根手指,瞪大了眼睛。

“一边儿去,瞧你这副没见过市面的样子。”江永笑骂了一句。

“那是,我这小人物当真是没见过二百两银子这么大的市面。这要是给我,那我还不得乐疯了啊!”

说者无心,听者有意。江永听了这话,心里顿时起了一个主意。

靠在叶梓耳边,江永半真半假地说道:“那我就把这银子给你如何?”

“那敢情好啊。”叶梓以为江永不过是开个玩笑,也就应得爽快。

“好!今晚叫上兄弟们,这几日大家辛苦了,我好好犒劳犒劳大家!”

听了这话,叶梓这才一惊,正色看着江永,见他不像是在说笑的样子,顿时有些急了。

“老大,你说真的啊?不行!这是你费了心思赚回来的,咱们可不能要。”

周围围过来的捕快们听了这话,也纷纷嚷嚷着不能收。

他们老大能这么想,这份心意他们记下了,只是这钱,可是万万不能拿的。

“都别争了,跟我来。”

江永压下周围的争论声,招手示意捕快们跟上,将他们召集到一旁,打量了下,确定四下无人,这才放心解释。

“兄弟们,我江永的为人,你们都是清楚的。反正现在,我啊,就是光棍一条,一人吃饱全家不饿。手里握着这么一大笔银子,这是等着招贼吗?”

“哈哈哈!”

一句调侃让捕快们纷纷大笑出声,笑声落下,却又都有些犹豫了。虽然话是这么说,但是头儿的银子,他们怎么能拿?

江永知道这些兄弟是心里念着他刚丧父,不愿要他的银子,知道叹了一声,交代了心里话。

“不瞒兄弟们,今天看到你们在湖边的样子,我这心里着实是不好受!就这么让你们活生生在水里泡上整整一夜,一个不小心绝对会留下病根的!我既然是你们的头儿,你们若是出事就是我没有照顾好你们,这个责任理应我来担着!这笔银子,你们分了,就当是我给你们看大夫的钱,另外,替我和各位嫂夫人说一声,对不住了!”

江永方才心系灾银下落,没有心思想这些,此刻这些话说来,看着面前众人一个个眉眼之间暗藏的疲惫,心头着实酸楚。说到最后,声音都有些哽咽。

“头儿,快别这么说,这和你有啥关系!”

“就是,再这么客气,这兄弟还做不做了?”

捕快们心里温暖,看着江永愧疚于心的样子更是不忍,纷纷上前宽慰道。

“兄弟们!”叶梓安慰了江永几句,抹了把有些酸楚的鼻头,朗声道,“头儿既然跟咱掏心窝子了,这银子咱再推辞,可就是矫情了。来来来,都拿着!”

叶梓从江永手里接过银子,给每人手里硬是塞了几锭,握着自己手里的银子,大声道:“这些银子,就算是卖了我叶子的命了!以后,我的命就是头儿的,只要头儿说话,就算是让我去死,我要是眨一下眼,就不算是个带把儿的!”

“对!头儿都这么对咱们了,咱们把命都交给头儿!”

“对对!”

群情激动,你一言我一语地吼着。

江永没料到会出现这一幕,愣了一愣,直到叶梓一把搂过他的肩膀,才猛然回神。

“头儿,表个态吧。兄弟们以后可就都是你的人了!”叶梓嘴角带笑,神情轻佻,出口的话却慎重的很,没有半点玩笑的意思。

江永深深地看了眼手搭在自己肩膀上的叶梓,又看了看周围期待着望着自己的捕快们,心下思绪翻涌,像是有什么要从胸腔里冲破出来,嘴角的弧度,无意识地越翘越高。

捶了叶梓一拳,江永调笑道:“你小子,以后可要给我小心着些。你可是我的人了,少给我出去祸害隔壁的小姑娘!”

话是玩笑话,里面承诺下来的东西却是重逾千金。

叶梓眸中亮光闪烁,却耍宝似地伏在江永肩头哀嚎。

“哦,老大!我可以收回这句话吗?”

“悔之晚矣。”

江永摇头晃脑地回了一句,叶梓当即一阵哀嚎,惹得捕快们又是一阵捧腹大笑。

众人笑闹之间,却都知道彼此之间,有些东西已经悄然改变。

江永与众人说笑着,偶然的一抬眸,看到了在码头上亲自监督着押运赈灾银两的船只起航的太子,不经意地皱了皱眉。

这个细微的动作却正好被在他身边的叶子看了个正着。

“怎么了,头儿?”

灾银都找到了,头儿怎么还是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

江永被这一叫,回过神来,笑着回了句没什么,继续与众人一起说笑,只是眉眼之间隐约萦绕着一缕愁丝。

能够找回赈灾银两,又因此得了知县的嘉奖和赏赐,更是喜出望外地得到了兄弟们的尊重跟随,这三重喜事,他自然是心里高兴。

但是,高兴之余,心里还是有些遗憾的。

他虽然找回了失踪的赃物,却没能找出盗取银两的贼人。

他总感觉,这次的赈灾银两失窃案,并不会随着灾银的寻回,就这么简简单单的结束。这背后的黑手,还在逍遥法外,他总有预感,他绝不会善罢甘休的!

可惜,他也是有心无力。此事涉及赈灾大案,并不是他一个小小的县衙捕头能够决定的,既然知县大人和那位贵公子都没有提到这事,他也只能不了了之。

只是这心里,始终像是藏了个事儿,不是个滋味……

江永暗自叹了口气,将这些烦心事儿都抛在脑后。叫上兄弟们,直奔城中最好的酒楼,说什么今晚也要好好犒劳犒劳大家伙儿!

第11章玉佩

百 度 搜 索 完 本 小 说 网 或 者 访 问w w w .w a n b e n . m e________ 此后的一段日子里,江永的生活重新回到了以前的轨迹。每天带着手下的捕快巡视巡视县城,帮着东家抓个小偷,帮着西家找个东西。

唯一称得上特殊的,大概就是偶尔有附近县衙的捕头听说松平县出了个“少年神捕”,慕名而来说是要亲眼看看这“神捕”是个什么三头六臂的样子。

这话传到江永耳朵里,倒是让他几分无奈几分好笑,这下可好,自己都快被他们传成怪物了!

日子就这样平淡无波的一天天过去,直到这一天……

江永原本正坐在自家的小院子里,把玩着手上玲珑剔透的玉佩,不由想到当日自己得到这块玉佩时的情景……

那日里他为朝廷寻回赈灾银,领了县令大人的赏,请兄弟们痛痛快快地吃喝玩乐了一番之后,撑着有些眩晕的头,正准备回自己家,谁知道身前却突然出现一道身影。

他强撑着有些醉意的身体看了过去,旋即有些晃神。

“沈……沈公子?”

在他眼前的,竟然是应该已经离开了的那个锦衣公子的随从沈彦,江永当时第一反应就是自己喝醉了出现幻觉了吧,而接下来沈彦的话,在他听来也直觉得像是做梦一般。

“江捕头,你还好吧?”

沈彦见江永这般模样,不由有些担心。

他这半醉半醒的,自己这个时候交代给他,该不会酒醒之后就忘了个精光吧……

江永听了这一声“江捕头”,本就只有三分的醉意也退得一干二净,竟然真的是沈彦!

“沈……沈公子?!你们不是已经离开了吗?怎么……”

沈彦见他清醒了几分,这才放下心来,他的时间不多,如今京中局势瞬息万变,迟恐生变,他们不能再耽搁下去了,他必须长话短说!

沈彦直接从袖中小心地取出玉佩,不容推辞地交到江永的手中,只嘱咐他贴身收好,交代了一句让江永回味无穷的话……

“日后若是遇到问题,可以持此玉佩到京城端平侯府求助……”

“京城端平侯府……”

江永喃喃自语,那锦衣人到底是谁,怎么会和京城里的侯府扯上关系?又为什么要给自己这块玉佩?

那晚沈彦来去匆匆,根本没有给他丝毫疑问的机会,若不是第二天一早手中还握着这块玉佩,他都要以为自己不过是做了一场美梦而已……

“头儿!大消息!大消息啊!”

一阵惊呼声打断了江永的思绪,叶梓一路吆喝着直接踹门而入,猛地灌了两口水,才缓过气来。

江永匆忙收起手里的玉佩,随意地道:“这青天白日的,能有什么大消息,把你激动成这样?难不成你小子还能破了个惊天大案不成?”

谁知叶梓听了这话,却是大惊,一口水堵在喉咙里呛了个半死。

“咳咳……头儿,你咋知道的?你已经听说了?”

江永手上拨弄野草的动作一顿,一把将脸上的书拿下来,一个鲤鱼打挺,呼地坐了起来。

“哟呵,小子,能耐了哈!快,破了什么案子,说来给我听听?”

“哪呀,不是我破的案子,不过啊,确实是有惊天的大案破了!对了,这案子你也是知道的,就是那次的赈灾银两被盗的事儿!”

“什么!”江永脸色大变,当即冲到桌边,揪着叶梓的衣领吼道,“快!给我说清楚到底怎么回事!”

他不过就是今天在家里晒个太阳,偷得浮生半日闲,怎么还真就出了这么大的事儿了!

“咳咳……”叶梓本就被呛得不轻,被江永这一弄,更是一阵咳嗽,脸都涨得通红。

好不容易把江永的铁掌扒开,叶梓捂着嗓子抗议道:“头儿,你下手也忒狠了吧,这是要弄死小的啊!”

“少废话!”江永现在哪里有和他开玩笑的心情。

叶梓偷偷瞄了瞄江永,见他脸色阴沉,也不敢再插科打诨,连忙道:“我说,我说还不成嘛。我今天去县衙找知县汇报,结果无意间听到了他和一个官差的谈话,你猜,我听到了什么?”

叶梓又习惯性的卖了个关子,见江永沉着脸没反应,讨了个没趣,只好摸了摸鼻子,自己接着道:“我听说啊,离松平县不远的飞雁山盗匪刚被官军大军剿灭,罪名竟然就是盗窃赈灾银两!”

“不可能!”叶梓话音刚落,江永当即道。

叶梓一愣,不明白江永是什么意思。

“这有啥不可能的,这些强盗一贯是穷凶极恶,见钱眼开。这次更是为了那点钱财,连赈灾银两的主意也敢打,真是死不足惜!”

叶梓兀自狠狠地说着。

飞雁山那群盗匪,也没少与他们打交道。飞雁山与松平县毗邻,这些匪徒隔三差五就要动个歪主意,下山来抢掠一番,每次不闹到鸡飞狗跳绝对不会罢手。

他们虽然恨得牙痒痒,却奈何县城太小,手里根本没有兵力,就凭他们几个捕快,怎么和人家有刀有矛的山匪硬拼?这回可好,他们自己捅了大篓子,被人一锅端了,他这心里是直呼痛快呢!

江永在一旁听着,眉头却是紧锁了起来。别人不知道,他却是个心中有数的。他知道,这案子根本不可能是飞雁山盗匪做的!

这次的案子,行动迅速,计划周密,暂时将银子藏在白马湖底的主意更是精妙,若不是他早就对此地了如指掌,恐怕也会被这群匪徒给瞒骗了过去。

如此行事作风,根本就是谋划已久,绝非一般的山匪能够做出来的。飞雁山那群人,虽然有点小聪明,却远远计划不出这种大案。

再说,那群人平日里虽然在他们这小县城里嚣张横行,无所顾忌,但是此案涉及到赈灾大事,恐怕给他们十个胆子,也绝对不敢动这赈灾银子一根手指!

虽说种种证据让他无比肯定,此案绝非飞雁山盗匪所为,但他们确实因此被剿灭不假。

这着实让江永心中难安的很,暗中握紧了拳头,此事,必有蹊跷!

还未等江永理清楚,又是一个声音从院子外传来。

“头儿!出大事儿了!”

江永和叶梓转头看去,远处喊叫着跑过来的,正是他手下的一个捕快。

江永摇头失笑,道:“今儿这是什么大日子,一个两个的都上我这儿说是出大事儿了。”

等到那人到了近前,江永没等他开口,就率先笑着问道:“你该不会也是来告诉我有惊天大案被破了吧?”

“什么跟什么呢!是头儿你出大事儿了!”

江永听了这话,脸上表情甚是怪异,没好气地嗤了一声。

“你小子咒我呢!我好好的,能出什么大事儿?”

来人顾不得说笑,缓了口气,一脸严肃地道:“头儿,知县让我来告诉你,你已经被任命为宁远县县丞,即刻就要启程上任了!”

“什么!”

江永忍不住惊呼出声,随即有些头痛地揉了揉脑袋,这还真是出大事儿了。

今天这一件接一件的,飞雁山的事儿他还没想明白,就这么大的一个馅饼,从天而降砸到了他的脑袋上,直砸得他现在是头晕目眩,脑子里都觉得嗡嗡的响。

这好端端的,他怎么就成了宁远县的县丞了?这也太不可思议了些!

江永被这个突如其来的消息砸的一阵愣神,骤然间,江永拍案而起,直接夺门而出。

“我去找知县!”

扔下一句话,江永不理会身后人的叫唤,冲出自家的小院儿,向着县衙就一路飞奔过去。

今天这些事儿,一件件都透着蹊跷,他隐隐感觉到,其中必定有某种关联,既然他现在是丈二金刚摸不着头脑,与其自己在这里忐忑,还不如直截了当地去问知县大人!

江永蒙头一路冲进了县衙,直到喘着粗气站在知县面前,脑子里还是一团浆糊。

知县对于江永的到来毫不意外,却明知故问。

“怎么了,这么急匆匆的见本官,什么事儿啊?”

“大人,听说我被任命宁远县的县丞了?”

“对啊,有什么问题吗?”知县一脸理所当然的样子,仿佛这只是一件再正常不过的小事儿。

江永当即一阵头疼。

这难道没有什么问题吗?县丞虽然职位低,但好歹也是个正八品的官儿啊。自己一旦上任,可就是从吏变成了官,绝对是一次飞升啊!这种任命,是说升就能升的吗?

知县看着江永那副表情,对他的心思也不是不清楚。说实在的,接到这个命令的时候,他自己也是愣了半晌,不过转过头来想想,也就释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