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小冉猛然抬头,长长的睫毛动了动,还没来得及反应,身体已经颤抖着落入他炙热的怀抱里。
然后听见他对自己的宣判:“你休想离开我!”
剖白
夏小冉想,果然没什么事情能瞒得住他。
这个亲昵的姿势,刚好能让她听见那强而有力的心跳,傅希尧无疑是强势的,他时而霸道,时而温柔,又英俊多金,随意勾勾手指头就能虏获许多女人的心,他们朝夕相处了近半年时光,说他对自己没有半分影响,那是大假话。可他说爱她,里头又存有几分真心几分比较几分不服呢?她不得不怀疑,就到底她从来就没有相信过他,所以要让她也爱上他,是难上加难。
夏小冉抬起头,他薄薄的嘴唇刚好掠过她的脸庞,几番温润暧昧。拨开云雾露脸的暖阳落在他略显僵硬的背脊上,蒙上一层淡影,他此时的脸上看不出有什么表情。她转开目光看向那一室的凌乱,破破碎碎如同她这一年走过的艰辛,沉默了一会儿,她才问:“你怎么知道这孩子一定就是你的?”
她和邵峰也单独处了一个多月,他就这么自信?
“你前一秒知道这件事,后一秒就要求打掉他,不是我的,难道还是邵峰的?”这种十拿九稳的猜测还真是讽刺。傅希尧放开她,也不再说话,阴沉的脸上带着寒意,幽深地看了她好一会儿,她明白他是有些生气了。
几乎在检查结果出来的同时他就知道她怀孕了,只是她们天真的以为那点小把戏能把事情瞒下来,他形容不出当时是什么感觉,有些迷茫有些期许有些兴奋,只知道自己要当爸爸了,更有种冲动要马上飞到她面前,即使只是抱一抱她也好。可那时家里正一团乱,蓓蓓受了惊,一开始被吓得一直哭,回到家也没见好转,他被母亲和大嫂狠狠地骂了一顿,怪他没有照顾好孩子,幸好父亲大哥他们都不在,不然更加难收拾。
好不容易挣脱出来,人也冷静了,又忍不住思量,孩子会不会是邵峰的?从那样尴尬的时间上说也不是不可能的。不过有些可笑的是,他却第一时间自我否定的这个猜测,他的惯性思维认定了,夏小冉是他的女人,只属于他一个人,怀的孩子自然是他的。
可出于男人介怀的嫉妒心,他还是拨了一通电话到美国给邵峰。
他问邵峰:“喂,你小子还是不肯做手术?”他跟他闹翻了,并不代表他不关心他的情况——大脑淤血,即使他不懂医学也知道问题的严重性。
邵峰淡淡地反问:“我想你三更半夜打来并不是要问我这个问题吧?”
当了十几年的兄弟,不是假的。
他想了想还是告诉他:“疯子,她怀孕了……”
在大洋的那一边,是长久的沉默,只听得到彼此的呼吸。
“我说呢,原来你是来试探我。”邵峰忍不住反击他,不知是苦笑还是什么的,将他一军,“孩子是我的。”
他终于安心地笑了:“当你兄弟这么多年,我还不了解你吗?如果她怀的是你的孩子,你这时候不会还跟我哈啦,而是已经在回国的飞机上了。”有了孩子这么大的变数,一切又都不一样了。
“我最佩服的也最讨厌的就是你这种目中无人的自信,要真是我的孩子的话你会放弃吗?”
他收敛起笑容,斩钉截铁地说:“不会。”
这个想法让他自己也吃了一惊,他想的竟然是,如果孩子是邵峰的,他还是会跟他一较高下,反而没有想过要放手,真是犯贱,不知不觉中对她的执念竟然如此之深。可就算这样,他刚才还是屏着一口气,得到了邵峰的答案才松懈下来,背上全湿透了,其实邵峰说错了,他没有百分百的自信,他也在害怕的。小冉的心本就与他背离,若孩子不是他的,那他们之间更加没有在一起的可能了。
“小冉……为了我吃了很多苦。”邵峰顿了顿,“我希望她过得好。”
他听出兄弟语气里的心酸,跳开话题劝说道:“你别老犟着,那个手术听说有60%的成功率,对你还是有利的。”
邵峰“嗯”了一声,让人猜不出他此时此刻想的是什么,这通电话,更是绝了他最后一点希望,有种想法,做不做手术,看不看得见,还有意义吗?
傅希尧吃了定心丸,美滋滋地正往医院里赶去,路上还想着她身体虚,要给她补补,哪些能吃哪些不能吃,哪些能做哪些不能做,还考虑要不要买些育婴指南,考虑要不要戒烟,这一切都是从未有过的全新感受,像是到了天堂,轻飘飘的,仿佛是上天给他一个跟她维系感情的机会。可他还没兴奋多久,却接到了林进带来的消息,他说什么,他说,夏小姐说不要这个孩子。
他惊得手一拐,撞到路边的安全护栏上,好在他命大没伤到,却把路给堵了,他随手就把车丢在那里,也不管后面的事情。一个人盲目地在街上走着,这两日他的心情像坐过山车似的高低起伏,却远远没有这个消息来得更让他无所适从,她要恨他到哪个地步,才会这样毫不犹豫地说出“不要”两个字?他和她的孩子啊,他这个当爹的欣喜若狂,偏偏她却不屑一顾,还有什么比这个更要命么?
周跃民那小子说像他们这样家世背景的人,什么都能有,什么都学了,独独不能有感情,不会去学怎么爱一个人,注定情路坎坷,所以遇到爱情要躲开,一旦陷了进去就没救了,这下还真是被他说中了。
他还是去了医院,她娇娇弱弱地躺在那里,再把目光落在她肚子的位置,那里怀了他的骨血,那一刻,他觉得真的什么都不重要了,她不爱他,他爱她就够了,她不要孩子,他要,是强求是奢求是祈求都行,他肯定是疯了,也许是从第一次见她就疯了,这才做了很多他从未想过自己会做的事情。
他想,也许夏小冉是他荒唐人生中出现的劫数,是来渡他的。
夏小冉自然不知道傅希尧冷硬底下的千回百转,只觉得她跟他完全沟通不了,他的语气肯定是百分百有把握这个孩子是他的,也多的是方法证明真伪,她叹了叹气,这个羁绊让事情变得更加地复杂。他不允她拿掉孩子,然后呢?他们结婚?还是不明不白地耗在一起?
“傅希尧,我不想……”再这样下去了......可她的话才出口,就被他的手指堵住。
“冉冉。”傅希尧的声音带着颓败的暗哑,“你知不知道,昨天看到你被人挟持住,我在想什么?如果你出了事,我又会怎么办?”
夏小冉看着他英俊的侧脸,却不知道说什么好,他说的每一个字都隐隐带着脆弱,这并不是她熟悉的傅希尧。就在她分神的瞬间,傅希尧已经脱了鞋钻到她的被窝里,带着灼热的体温像暖炉一样抱着她,他还不由自主地伸手握住她的手放在自己脸颊上摩挲,她想躲,他却握得更紧。
傅希尧绷紧的嘴唇苦涩地微勾,许久才说:“其实我也不知道我会怎么做,那时候大脑一片空白,只想着,你不能出事,出事的话我连杀人的心都有。”
“外面的人说我狠,说我是无往不利的傅希尧,京城里目中无人的傅四少,却不知其实你更狠,简直跟冰做的一样,轻易就能激怒我让我难受。”他的眸子深沉如墨,低下头能看见夏小冉微动的眼睫,抿紧唇又说了一句,“你永远都看不见,我也会痛。”
夏小冉身体一震。
又想起那一日他在餐厅里说的话,心里沉了沉,犹豫了一下还是问道:“你不是认为孩子是个束缚?你也说了,有了孩子并不代表就会有感情,你我都知道,这是一个错误。”
她把他们的孩子,形容为一个错误?
傅希尧怔了怔,目光落在她白瓷般光洁的额头上,皱着眉,阳光减了他几分冷意,了然说:“我说你本来已经软了一些,后来怎么突然又变了,是听到我对孟凡说的话了对不对?”
“他是私生子,身份除了几个要好的哥们一直没有外扬。他念大学的时候谈了个女朋友,要好得快要谈婚论嫁,后来那女的为了勾引实习单位的太子爷一脚把他瞪了,差点要了他的命。后来高攀不成,不知道打哪知道他的身世,知道孟凡心软便又想温言软语想重新来过,你说,这样的女人能要得了?她的孩子何尝不是要挟孟凡的法宝?”
“冉冉,不要把我们想得太坏,也许在你眼里我们这些人都过得荒唐,可这并不是全部。你能不能,试着了解我,接受我?”这大概是傅希尧最卑微最无奈的语气,也是他们认识以来他说的话最多的一次了。
可等了半天夏小冉都没有回一个字,他松开手,放软声音说:“算了,你再睡一会儿,我让人收拾一下,再弄点吃的来,你现在可是一个人吃两个人补,马虎不得。”他也不可能让她打掉孩子,除非他死。
夏小冉知道他还没放弃,索性闭上眼睛假寐。
不知道是不是怀孕的人比较贪睡,她只是想避开他,却是真的睡着了。后来是手机铃声让她醒了过来,她挪起身,看到床头柜上的手机一闪一闪的,显示“大哥”的字样,她想应该是傅希尧的大哥傅希城,虽然没见过面,不过在公寓那里放着傅家的全家福,第一眼感觉傅希城是个很冷毅的人。
她喊了一声,傅希尧却不在病房里,她也没接,觉得没立场也没有必要。电话响了好几次,好像有急事,碰巧她口渴想避开手机想拿杯水喝,手肘不慎碰到了扩音键,意外接了起来。
傅希城冰冷严肃的声音在偌大的病房里环绕。
“终于肯接电话了?以为躲着我就没事?蓓蓓这件事我回来再跟你算账。别怪我不事先警告你,爸前阵子查出有高血压,你在外头做什么混事我管不着,可你别像邵峰一样捅到家里来闹,也别指望着爷爷护你,让他老人家替你担心的话我第一个不放过你,知道厉害的就赶紧跟那些不三不四的女人断了……”
……
后面傅希城还说了什么,已经不再重要了。
邵家,傅家,其实这些有背景的家庭都是一样的,有门第之见,有云泥之别,何况正如王岚所说的,她夏小冉的名字在她们圈子如雷贯耳,却是臭名声,甚至还传到了她的老家,虽然她没亲耳听到,也能想象得到那些话会有多难听。
即使傅希尧再强势再得长辈的放纵,又能为了她跳开这个圈子?说白了,他在感情上只是个任性的孩子,因为没得到手,所以执着,或许也对她有几分感情,却难保长久,她是被伤怕了,也不再敢相信什么坚持什么争取,她跟邵峰闹成那样,又得了什么结果?不过是一场痛一身伤,她一直都知道她跟邵峰不合适,跟傅希尧更加不合适,她甚至还没爱上他,为什么要去做那强扭的瓜?
过了一会儿,传来开门的声音,傅希尧见她起了床,一直绷着的脸染上了笑意,仿佛先前什么都没发生过,他晃了晃手上的保温瓶说:“你醒得刚刚好,我叫人重新熬的新鲜小米粥,没加别的材料,怕你闻着味难受,先填饱肚子再说。”他还真的什么都考虑周全了。
夏小冉踟蹰了许久,望着他细心的把粥放到小碗里散散热气,清澄的眸色了褪去了躲避,好像做了什么决定,等他捧着碗走到她跟前,她才抬起头定定地望着他。
对视了一会儿,她缓缓地开口:“傅希尧,不如我们打一个赌吧?”
作者有话要说:
这个文二十万出头,越到后面越觉得很多东西想写,也许大家还要听我唠叨一阵子哦。
夏小冉经历那么多事情,已经变得太明白,也不肯再放开去爱,更因为傅希尧以前的手段因为他的家庭的缘故,目前的她不可能接受他的,而傅希尧又不可能放手,可不放手他就不会懂得怎么才是真正地去爱一个人,他们的分开时必然的。除去多金,英俊等等外在的一切,他会逐渐明白到要怎么样做才能靠近她的心的,正所谓精诚所至金石为开,后面部分自然是褪尽铅华的平淡,却自有朴实的闪光点(其实俺素卖花赞花香,哇咔咔)
我早已说过结局HE,一些理性的童鞋可能会有一点点的不理解,可现实生活已经不容易,虚构的小说就图个圆满吧,我只是这么想的,兴许还是俗气了些,没办法,我就是俗人一个。
文已经写到尾声了,有点舍不得啊,希望大家有什么看法都能跟我说,给力的话有礼物哦
见面
两个人僵着不动,过了很久,傅希尧才用极慢的语速说:“不,我不赌。”冷冷的声音带了几分戏谑,黑眸一瞬不瞬地盯着她看,他习惯了掌控所有事情的走向,不可能会让意外的状况发生。尤其是她。
夏小冉疲惫地靠在软枕上,有些无力又有些讽刺地说:“没想到无所不能的傅四少竟然也会害怕。”
傅希尧似笑非笑地瞥了她一眼,又突然俯身跟她亲昵地脸贴着脸,低喃承认:“你说得没错,我是害怕,我害怕失去你。”
不期而至的情话,搅得夏小冉的心咚咚猛跳,她满脸通红地别开眼,对他总是不按理出牌的行为一点儿辙都没有。
傅希尧却若无其事地起身,用勺子搅了搅小米粥,又自己尝了一口,温度刚刚好,这才送到她面前,语气软了下来:“来,吃两口垫一下肚子,你想想看还有什么想吃的,回头我让人带来,光是喝粥也太寡淡了。”
夏小冉抿唇不说话,又肯不领情,气氛顿时僵了起来,傅希尧也不急,极为有耐性地捧着粥跟她干耗着,心想那些人说得没错,有了身子的女人脾气会变大,却也更娇贵,千万得哄着,按他们之前冷硬的相处方式是不行的,对大人小孩都不好,即使他是男人,先服软也没什么丢脸的,毕竟这是他的女人,还是怀着他骨肉的女人,不宠着她,还能宠谁?
中间护士来了一次,看到他们这样怪异的模样不免多瞧了两眼,夏小冉觉得丢脸,终于敌不过傅希尧的厚脸皮,顺着他的意思把粥喝完了。一下子就入了夜,夏小冉要洗澡,傅希尧如临大敌,在心里完全将她当成一个要临产的女人看待,怕她摔了滑了,硬是说要帮她洗,夏小冉死活不同意,最后僵持不下,还是请了位护士帮他“看”着才安心。
夏小冉这下更是对傅希尧没有好脸色,整个晚上没说话,他匆匆洗漱了一下也摸上了床非得跟她挤一起,虽然有暖气,可是她底子寒,手手脚脚都不暖和,他就霸道地帮她捂着,小冉觉得不自在,东扭西躲地避着他,他眼一眯,恶声恶气地说:“别乱动。”
他身上的某处已经燃起了非比寻常的火焰,叫嚣着要发泄,他们贴得那样紧密,她自然也感受得到那份灼热,立马吓得脖子一缩,再不敢乱动。
傅希尧的手一直搭在她的后背来回游移,深呼吸了几下,还是认命地往卫生间踱去。很快传来哗啦哗啦的流水声,过了十来分钟他又灰头土脸地爬上床,带着冷水的寒气,他低头看小冉的眼睛闭着,不过呼吸很混乱,明显是装睡,他也淡定地不戳穿,习惯性地把手臂放到她脖子下面让她枕在自己怀里,也跟着闭上眼睛。
病房一下子静谧起来,冬夜的月光好像特别冷,涟涟地透过玻璃窗进来,添了几分寒意。
傅希尧拢紧被子,自言自语道:“我不是想管着你,只是医生说了,你的身体底子差,有了孩子就添了负担,得更加注意,不能有一丁点的闪失。”
夏小冉没理他,他也没想过她能有反应。
他忽然想起林进早把自己的车领回来,还有车尾箱的那几大盒东西,脸庞的表情更加柔和,嘴角往右边轻微上扬,又说道:“我今天下午来医院的时候,碰巧路过一家婴儿用品连锁店。”他温热的手掌抚上她还算平坦的肚子,放轻了声音,“也不知道这胎是男孩还是女孩,我看着那些小衣服小玩具都做得很精致,就什么都买了一些。”
夏小冉的眼皮动了动,却还是沉默着。
傅希尧叹了口气:“冉冉,我们就这样安安稳稳地过吧,成不?”
今夜,无人入睡。
不过傅希尧已经打定主意不管夏小冉对他怎么冷淡都绝不放手,夏小冉也耐他不何。可该发生的事情还是会发生,该解决的事情还是得解决,很显然上天是站在夏小冉这一边的,她管不了傅希尧,却来了一位能管得住他的人——傅希尧的母亲。
这天傅希尧打点好一切后就说有点要紧事去了北戴河,也正是这天他母亲到了医院找夏小冉,时间点掐得刚刚好,意欲为何,不言自明。
小茶几上是沏了一壶普洱茶,秘书替傅夫人和夏小冉各斟上一杯后才离开。袅袅茶香盈满室,傅夫人坐在夏小冉对面,乌黑的头发梳得一丝不苟,往后挽了正式的发髻,戴着金边细框的眼镜,一身米白色的呢子大衣中和了她干练的犀利,显得很端庄典雅,好像比电视上更年轻几分。
夏小冉虽然早有心理准备傅家的人会找来,她坦坦荡荡,也没觉得有什么害怕的,可在傅夫人面前坐久了,手心还是隐隐地出了汗。
傅夫人脸上带着微笑,语气也挺客气的:“你好,小冉,我,可以这样喊你吧?”
“当然可以,阿姨,您好。”夏小冉点点头说道,就连呼吸也谨慎起来,严阵以待。
“你的身体还好吗?那天的事我都知道了,都怪阿尧这个当叔叔的不上心,蓓蓓还多亏有你护着才安然无恙,我除了感谢也不知道能做些什么,这是阿尧他舅舅从国外带回来的雪肤膏,听说对瘀伤很有效,也不会留疤。”傅夫人把东西放到她跟前,完美地抛出了引子,表面上看似很感激客气,可如果真是这样就不会入院好几天才来,想必是责怪傅希尧不知轻重竟还借着侄女的由头跟她见面,出了事,连带她也责怪上了。
夏小冉也客套地回答:“谢谢阿姨关心,一点小伤而已,不碍事的。”
看得出她的拘谨,傅夫人笑意盈盈,端起茶杯喝了一口,普洱的茶香留于齿间,她眯起眼,声音温柔地说:“阿尧打小脾气就不太好,盛气凌人惯了,难为你能跟他做成朋友,肯定受了不少气吧?”是朋友,不是男女朋友,这一句话定格了他们之间的身份,也暗中提醒了夏小冉他们家对她的看法,也不过是所谓的朋友。
夏小冉心里明白,嘴上还是淡笑着摇摇头:“还好。”经历了那么多事,她也不是当初那个天真的小丫头了,即使明知道来者不善,她还能镇定自若。
傅夫人倒是蛮欣赏她的这份从容,笑了笑,说道:“你别跟我客气,儿子是什么样子的我清楚,脾气坏透了,总要别人顺着他的意思,以前他哥哥得了射击比赛第一名,大家都夸他,他爷爷还奖了年轻时候得的一枚勋章,阿尧见了非嚷着喊着也要一个,被他爸爸打了一顿,说他不思上进,自己不努力,光眼红别人的也算不上男子汉,后来他不服气,就卯起劲练起射击,那段日子没日没夜地训练,手都磨破皮了,终于也得了个第一名,他哥哥要把勋章让给他,他却说不要了,小冉,你知道为什么吗?”
果然是学外交出身的傅夫人,明明只是闲话家常,却成功地将话题带到点子上。
夏小冉沉默了半晌,清澈的眸子坦然地看着傅夫人,平静地点点头说:“他只是喜欢赢的感觉,喜欢别人顺着他,最终目的并不是要那枚勋章。”
傅夫人的笑意加深,不动声色地顿了顿,又继续说:“正是这个理儿。”
“阿姨,其实您有什么话可以直接跟我说的。”夏小冉的眼睛像水晶般澄澈,没有一丝慌乱。
“傅夫人不以为然,继续委婉道:“我听说你是学音乐的,钢琴弹得很好,我年轻时候也学过钢琴,后来事情一多便生疏了,想来真是可惜。”她的听说其实就是秘书放在案头的对她的调查,她意有所指,“爱情总会变淡,还不如事业来得实在,我也在奥地利住过两年,那边空气很好,你,不想再争取一下去那边留学的机会吗?将来必定会有一番作为,总比现在要好,阿尧也快订婚了。”
夏小冉说:“我想我明白您的意思了。”只要她出国,等时间一长,傅希尧对她的感情变淡了,再跟他们相中的女孩结婚,那么就是一个皆大欢喜的结局。
或者她更应该庆幸傅夫人用了一个很婉转的方式请她离开,比邵家用钱打发她爸爸要高明许多,还会动之以情晓之以理。可即使她对傅希尧没有很深的感情,被他家里人这么对待心里还是不舒服,那当初,她爸爸面对邵峰姑姑的时候,是不是更加的难受?他们并没有做错任何的事,为什么要让他们评头论足外加鄙夷唾弃?
她看出窗外,外面竟然飘起了雪花,白茫茫一片,快过年了,等过了隆冬,又是新的一年,是时候该结束这一切了。有傅夫人护航,估计傅希尧也翻不出什么变数,她想好了措辞,正想开口答应,门外突然传来争吵声,而下一秒门扉倏地被人推了开。
门口乱哄哄的站着一拨人,有焦急摸汗的秘书,有一脸冷沉的林进,有担心的苏晓沐,更有,夏小冉的父母。温淑芳寒了脸推着夏之年进来,两人已经是气得面色铁青,尤其是夏之年,来到小冉身边还喘着大气。
“爸爸?”夏小冉一下子呆住了,根本不知道说些什么好,这是大半个月来父女两第一次如此靠近。夏小冉用眼神问苏晓沐这是怎么一回事,而苏晓沐则摇摇头,这么复杂的情况哪里是三言两语就说得清楚的?
夏之年主动握着小冉的手,却没有看她,而是把目光放到傅夫人身上,用极为冷淡甚至于冷漠的语气说:“是我没把女儿教好,我们自会领回去,不劳你操心,同理,也请你管好你儿子,咱们夏家的确高攀不起!”
对方这样明褒暗贬地放低姿态,反倒让傅夫人面子上有些抹不开,无疑是不满她用一个长辈的身份欺压小辈,她扶了扶眼镜,极力维持表面亲和:“小冉,我只是想帮助你,怎么做才是最好的我想你该清楚。”她本想趁着儿子不在来让这个女孩子知难而退,没料到会遇上对方的父母,她站起身,理了理衣服说,“既然两位也表了态,该说我话我也说完了,下午还有个会议,我就先失陪了。”傅夫人顿了顿,想起了什么,又说:“对了,你怀孕的事……”
夏小冉这下哪里还管得了那么多,她本来就瞒着怀孕这件事,怕爸爸知道了会犯病,连忙说:“阿姨,您不用担心,我会处理好的。”既然已经委曲求全,那就让她卑微到底吧,她斗不过权势,也没有他们那么多的心眼。
傅夫人得到她要的结果,终于满意地点头离开,到门口的时候还瞥了守在那儿的林进一眼,林进不卑不亢地躬了躬身体,依然守在门口。他挡不住傅夫人,傅先生知道了肯定要发怒,他已经做好了心理准备。其实他觉得傅夫人想错了,傅先生并不是图一时新鲜,而是认真的,他这段日子以来的改变,没人比他更清楚。
林进再看看病房里的人,叹了口气。
夏小冉觉得无颜面对父母,始终低着头,一直流着眼泪,却不敢说话。
温淑芳抱着她一直哭一直软声骂:“你这个傻孩子,发生了这么多的事情怎么都不跟爸爸妈妈说,自己一个人憋在心里不难受吗?你知不知道我们多担心?啊?”
原来夏小冉和苏晓沐商量着怎么告诉父母这些事解开心结,可商量来商量去也没个结果,最后苏晓沐说先让她借着探病去探探口风,哪成想一时忍不住,就把所有的事一股脑的全说了出来,她只是单纯地觉得小冉已经够辛苦的了,如果再得不到父母的谅解的话就太可怜了。
不过她是用比较委婉的方式将夏小冉这段日子所经历的事情告诉了夏父夏母,尤其是傅希尧占了她这一段更是简化再简化,他们一开始根本接受不了,尤其是夏之年,听到小冉那时为了证明自己的清白所作出的牺牲时竟老泪纵横。尽管一直跟自己说要信孩子,不会坏到哪里去,可心里还是堵着一道气,如今知道了真相,是又欣慰又心疼,更责怪自己没有保护好女儿,让她受尽委屈。
等他们的心情稍微平复了,苏晓沐才忐忐忑忑地说出最重要的一点,小冉怀孕了,而且可能对方的家庭不会接受她。这下夏之年终于爆发了,不顾自己的身体硬是要去看女儿,更目睹了这变相逼人出国的一幕,也才真切的知道,一向被自己捧在手心里如珠如宝的女儿在背后默默承受了多少磨难。
苏晓沐悄悄地离开了病房,把时间留给他们一家人。什么都能割断,唯有亲情血脉能永远维系,她相信伯父伯母会理解小冉,并且是小冉最强有力的后盾。
“爸爸,我……”夏小冉哽咽着喉咙,有甚多话想说,更想像从前一样向爸爸撒娇,可她不敢。
一旁的温淑芳只是握着女儿的手抹泪。
更反常的是,最爱说教的夏之年在见到女儿以后,却闭口不提不问那些往事,只是痛心地说了一句:“囡囡,是爸爸做得不好,你受苦了。”声音,同样带着难以言喻的哽咽。
夏小冉终于崩溃,长久以来的委屈一下子决了堤,她失控地趴在爸爸的脖子上,一直哭一直摇头呢喃着“对不起”。
夏之年忍着泪,拍拍她的头温和地说:“囡囡乖,不要哭,咱们回家。”像小时候她遇到委屈一样,得他轻言轻语哄着,女儿总会破涕为笑。
纵有千言万语,在“回家”两个字面前,顿时黯然失色。
谈话
那天傅希尧还不知道自己布的局已经被母亲搅乱,以为父母都随着代表团去了土耳其,加之又在小冉和她父母身边都安排了人,所以便安心地开车到了北戴河探望正在静养的傅老太爷——最疼他的爷爷傅康年。
没想到半路上就下起了大雪,每辆车的车速都开始放慢,快到收费站的时候还有些堵车,傅希尧略略皱起眉,熄火望着窗外的雪景出了一会神,眼睛像深不可测的大海,波光流转,不知在想些什么。直到后头响彻的喇叭声催促着他,这才驱车缓缓往前行。他觉得车里有些闷,于是打开了收音机,伴着悠扬的背景音乐,电台DJ富有磁性的声音飘扬而出——
有人说,眉色深的人,很重情。
傅希尧下意识地抬头看向后视镜,又弯起了嘴角,他笑的时候眼睛眯得很细,还有浅浅的笑纹,眉很浓很深,以前不觉得,而如今……自己真的挺重情的。想起早上醒来时,看着她像猫儿一样蜷缩在自己怀里,那一刹那竟感觉仿佛拥有了全世界。
雪越下越大,快到中午他才来到疗养院,等走出停车场,摸摸口袋才发现手机落在副驾驶座了,但他心里惦记着别的事,觉得这无关紧要,也就没有回去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