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平线升起的曙光代表着希望,即使经历了太多的灾难,光彩也未曾从美丽的眼睛里消散,又是一个夜晚过去了。
七日,在这片没有水源也没有食物,只有风和沙的土地上,一人一马已经挣扎了整整七天七夜。
第一天,她凭着卓绝的武功身手,成功地引起敌军首领的注意,一人一骑杀入敌军外围,虽然计算了角度,巧妙地从左翼逃生,身上还是不可避免的负了伤。
第二天,那五千人对她进行了一次又一次的围剿,每次她都凭借着过人的警觉,和周围的地势逃出生天,身上的伤痕却越来越多,肩上也中了那个重甲武将的一支劲箭。
第三天,她意外地发现一处流沙,故意泄露自己行踪,为了不露破绽,火并之下全身上下都受了极重的伤员,但那追击而来的所有人马也全部陷入了流沙之中,敌军慌乱之间,她驾着骏马逃之夭夭。然而,她的精神和体力几乎已经到了极限,人和马匹都已经受不了饥渴,大漠之中没有食物并不可怕,没有水才是最可怕的,这片沙漠却似怎么也找不到绿洲…
怎么办?
第四天的夜晚,在濒临崩溃的时刻,她竟运气极为不好的遇上了狼群,心念一转,她巧妙地引动狼群,悄然冒险抄到追兵后方,大摇大摆堂而皇之地从追军的休息营地里踩了过去,“夜袭”了一把。带着一批双眼冒着绿油油光芒的“狼军”,抢粮劫水,又一次在狼群制造的混乱之中惊险逃走。
第五天,身上的伤口越来越多,食物和水也被一人一马瓜分完毕,追击的军队被她连番陷害,红了眼睛,誓要夺她性命,一整天几乎都在你追我赶的奔命,追风不愧是宝马,遥遥领先,任后面的人使出吃奶的力气也只能望马兴叹。
然而傍晚,一场沙暴,几乎夺走了所有人的生命。
第六天,风暴后的余生,却已不知道身在何方,只能横心一赌,驾起追风,马不停蹄地朝着某一个方向不停地奔行。每一点时间都显得相当紧迫,只要多在大漠中呆上一刻,危险就多一刻。
第七天,没有水没有粮,一整天的枯燥狂奔,身上的伤口纷纷抗议叫嚣,全身热辣辣地痛,但是她不能停下来…
这七天里,不是没有过绝望,不是没有过意识涣散,不是没有过渴极饿极累极几欲昏厥,可她却不允许自己晕过去,她一次又一次地咬着牙站起,因为她要活下去!
活下去,因为答应了他,一定不会死,只要还有一丝生机,就决不放弃。
因为还眷恋着他的怀抱,他的温暖,因为放不下他,想念着总有一天他们一定会再相逢,她一定要活下去。
只要她还活着,就有希望,如何渺茫,也是希望。
在绝境之中,弱者择死,强者择生。
再大的辛苦,再强的困难,再怎么艰辛,她都决不会就这么死了,因为她是风行烈。
就算是自然,也无法叫她低头妥协的风行烈。
“咳咳…”激烈的行动和马匹与身体的不断碰撞无时无刻不是一种折磨,让她想就这么松手,明明已经临近绷断,明明身体已经随时面临着毁灭,无论是任何人看到她此时的情形,恐怕都会担心她是不是还能再支持住一秒。
风行烈却清醒地轻轻笑着,她不会松手,就是这么一直下去,再一天,两天,三天,许多天,她也不会松手!人的意志力坚定到某个程度的时候,真的可以激发出生命最为可贵的潜力!然而究竟是什么一直在支撑着她?此时的风行烈自己都懒得去思考,懒得去想了。
她也再没有力气,没有精力去想了。
但心底里,总是非常分明的知道,那种感觉,温暖柔和舒心痛快,在每一次意念涣散的时候,都会奇迹般地带出近乎油尽灯枯的力量。
不想死啊,她真的真的不想死!
所以再坚持一会儿吧,离希望再近一点儿吧,沙砾堆积久了也会成为巍峨大山,一丁一点的努力也一定会带来明天。蝼蚁尚且偷生,就算是无谓挣扎,总也好过什么都不做地等待死亡。
风行烈突地竖起了耳朵,原本已经僵直麻木的脸上,翻腾起惊讶,细细地听了听,猛地向左方的天与地的边际努力地瞪亮了已经看不太清晰的双眸。
遥远的前方,模糊视线聚焦之所,一条小如蚯蚓的黑线缓缓蠕动,她没有听错,那是驼铃的声音!
是商队!
冷汗从额上缓缓流下,微眯了眼睛,心里却涌起了狂喜。
从没有想过,竟然会有这么一天,她会为了偷得生存的一点曙光而欣喜若狂。是的,这一刻澎湃心潮那么强烈,原来,生命是那么值得人珍惜的东西。
风行烈努力地拉住缰绳,扯得全身伤口数处崩裂,万分不易地停住狂奔的追风,吃力地指了指远处的黑影,声音出奇坚定。
“追风,加把劲,我们过去。”
骏马极具灵性地一声长鸣,飞一般地冲向了阳光普照的地方。
[故土大秦:第四十二章 生命奇迹]
当风行烈因为全身的剧痛模糊痛醒的时候,隐约听得一个女子轻轻叹息的声音。
“这个孩子,看着她倒在我眼前,情况惨重得那么可怕,我都以为她已经死了,没想到,她竟然还能够活下来。”
“芸姐,你就别操心了,这姑娘似乎命硬的很,没那么容易去的。”另一个年轻了些许的声音安慰着,夹杂着药碗碰碰撞撞炉子劈啪作响的声音,那股浓浓的中药味道散得整个空气里都是,刺激得风行烈皱了皱鼻子,直想打喷嚏。
风行烈全身好似散了架,动弹不得,眼睛上方搁了一块冰凉湿润的布,也不好睁开,只得微微勾了勾手指,却带起整个右臂一阵剧痛,一句诅咒在心里徘徊了不下百次,被追击的时候是没空,现在总算是可以狠狠发泄了。
我叉叉你个圈圈啊,害得我落到这种田地,凌家那个三小子!你最好烧香拜佛祈祷不要给我找到把柄,否则不揍的你叫我娘,我风行烈三个字就倒过来写!
她倒不记得她害得人家掉进流沙,又引了狼群险些叫他们葬身狼腹了。
不过,若是有仇不报,那她也不叫风行烈了。
没等她多想,被唤作芸姐的女子又叹了口气。
“这孩子真是命苦,全身上下大大小小的伤口不知道有多少,流了那么多的血,没有食物也没有水,那片大漠里几乎没有绿洲,人烟那么稀少,也不知道她是从哪儿来的,又是怎么活下来的。看着她身上的伤,有的都已经结痂化脓红肿,不知道多少天没做处理,瞧着你给她清理的时候我都觉得疼,亏她竟然能够忍得下来,竟然能够撑住了,我…我看着都想哭。”
说罢一连串的呜咽声就响了起来,风行烈迷迷糊糊之间只听得郁闷得想吐血。
这位大姐啊,我疼那是我疼啊,你哭个什么?我现在全身上下没有一块不疼的地方,我都没有嚎啕大哭,你哭得这么震天动地的那我岂不是该学孟姜女去哭倒长城了?
芸姐神色有些悲戚,摸了摸风行烈的手,声音微弱却很清晰:“这孩子,和我死去的妹子不是一点儿相似,那双亮亮的大眼睛,像极了,若不是亲眼看着妹子死了,我倒真会把她当成了她,我那妹子若是没死,大约也就这么大了。她…她若是我的妹妹,那该有多好。”
风行烈本就一身是伤,此时被她一摸,全身都痛,差点没有脱口哀嚎起来,喉咙因长期缺水热辣辣地疼得一缩,毫无征兆地咳嗽了起来,脑袋一歪,遮眼的湿巾已经落了下去。
疼归疼,心里到底还是一阵温暖和感动,乱世人命如草芥,虽说心地太过善良未必是好事,可是这名女子却是真心关心她的,理由纵然有些牵强,总也是对她好的。风行烈这个人,什么刀山火海也未必会怕,却吃不消别人对她好。只要人家是真心待她,不管怎样,她都不会无知无觉。
瞧见她这一折腾,芸姐和年轻丫头双双喜得站了起来,芸姐不自觉地握紧了手,忍不住颤声道:“姑娘,你醒了?”
风行烈低低呻吟了一声,总算是找回了理智,喘息地翻着白眼,虚弱沙哑着声音道:“大姐,你若是再不松开手,我怕我很快会一命呜呼了。”
芸姐神色一愣,低头一瞧,风行烈手臂上几缕鲜红渗了出来,很明显伤口承受不了压力又一次裂开了,不由得脸色一白,慌乱地放了手,自责地低下头去:“姑娘,对不起,我…”
“放心,那么困难都熬过来了,暂时还死不了。”风行烈扯出一个轻松的笑容,安慰了两句,扫视了一遍自己的身体,心头微凉。这一身痛觉还在,至少说明还没有哪个地方真的坏死,只是这身伤势虽然要不了命,一时半刻却也只能躺在床上了。
她这一笑不要紧,却愣是把旁边的两个女子看了个傻傻愣愣,小丫头有些吞吞吐吐:“芸姐,咱们是不是救了个神仙妹子回来?”
没等风行烈做出反应,芸姐也痴痴地呆住了:“睡着没看出来,醒着却是瞧清楚了,还真是个神仙,姑娘,我虽然是倚红轩的头牌,但和你站在一起,我都有些羞愧了。”
虽然还有着些病态的苍白,即使乌发仍未作任何打理,可那双极为有神灵动的眼睛配上一张绝美无瑕的脸,就那么硬生生地将也同是美人的芸姐比了下去。风行烈淡淡挑了挑眉,倚红轩?头牌?听起来倒像是个青楼,只是青楼女子怎么会在大漠里行径?
揣测他人言语中的漏洞和信息早就是风行烈的本能了,若非如此她也不可能有万事在握的信心,倒不是她对救命恩人心存防范,就这么略一思索便也未作多虑。
“姑娘,你是怎么落在那片荒芜大漠里的?还弄得一身这么严重的伤势,若不是遇上了我们,只怕你真会死在那片地方了。”小丫头倒是没什么心计,风行烈尚未问她,她倒先追问起了风行烈。
风行烈面色微微一沉,有些伤痛:“我在大漠里先后遇到了劫匪,狼群和沙暴,迷失了方向,谢谢你们救了我。”风行烈并不习惯将自己的生死托付在他人身上,当时虽然她的体力已经到了极限,意识却依旧可怕地清醒着,若不是瞧见芸姐扶住自己的时候眼里有着关心和焦急,她恐怕也不会那么放心地晕过去。
虽说不能够说出实情,这句道谢却是真心的。
然而一提到现在的状况,她就忍不住想到临别时凌羽翔近乎绝望的眼神。
用脚趾头想也知道,他过的一定不好,即便是他们之间没有一丝误会,可就是她的生死未卜,恐怕都能让那个男人痛苦不堪,更何况,他说不定也会钻牛角尖,认为他没有替她做打算,认为他心底舍弃了她,这也是她自己的选择啊。那个蠢男人,指不定会把自己折磨成什么样子!
但愿别又来一个随风才好,一个白发看着还能算是一道别致的风景线,一群白发吓都能把人给吓死,风行烈郁闷地在心里打定了主意,你要是敢面黄肌瘦营养不良地在我面前出现,我一定会毫不客气地把你揍成熊猫!
不过凌羽翔并不是个脆弱的男人,既然心里清楚自己的选择必然敢于担当,她也不是他唯一的寄托,只是他这样的性子,却和她一样,无法将痛苦诉说出来,只能自己一个人在暗中默默承受,心痛只会比一般人更为剧烈。
考虑到这里,风行烈脸上的沉重和伤痛就不是装出来的了。
芸姐和丫头听了她的话,同时将美目瞪成了铜铃,那些可怕的劫匪?狼群?沙暴?天啦!这其中的任何一个都足够致人于死地,而她竟然能够活下来!
丫头看着风行烈的目光简直是在看神仙了:“姑娘,你太伟大了,这简直就是奇迹中的奇迹啊!你究竟是怎么活下来的!”
怎么活下来的?风行烈看似轻松地笑了笑,却牵动了一身伤痛,又忍不住地皱了皱眉。
其实现在想想,她都有些怀疑,自己当初是怎么活下来的。
失血过多头重脚轻,她是怎么能骑着马匹走过那么一长段距离的?伤势沉重,身体的每一寸都痛的能够令人失去理智,她是如何保持着清醒,一刻也没有失去意识的?无粮无水,前途渺茫,她又是凭着什么克制住心中的恐惧,不断坚定着自己的信念的?
风行烈自己本就是个坚强的人,这无可厚非,更重要的还是有那样一股温暖强劲的信念支持着她,当时她无力去想,此时心中明镜似的的明明白白清清楚楚。
羽翔啊羽翔,原来不知道何时,你在我心中的地位已经如此之重了。
重到,我这样一直不愿依靠他人的人,竟然也会在无意识之中去依赖着你,并且没有丝毫的不自然。
她的脸上顷刻之间渡上了一层温和的光环,整个人散发出一股难以想象的魅力。
“生命的奇迹,是需要支撑,才能够创造的。”
满意地看着芸姐和丫头又一次被自己的风采迷得七荤八素,风行烈这才有些语声急切地开口询问:“我昏迷了多久?这里是哪里?离着百汇关远不远?”
[故土大秦:第四十三章 西秦翰城]
一边问,风行烈便一边若有所思地朝四周打量了一眼,习惯性地就开始分析了起来。
这明显是个女子闺房,四周散发着淡淡的香气,说不上多么奢华却也不像是民宅。不在帐篷之类的地方便说明他们已经出了大漠,隔音虽然说得上不错,可是风行烈耳目何其敏锐,自然清楚地听见了楼下的种种喧哗吵闹。略一思索,大约已经有了答案。
“姑娘,你已经昏迷了大半个月,一直在发着高烧,我们芸姐可是像对着情人那样不要命地照顾你,要不恐怕你已经和阎罗王去报导啦。”年轻丫头轻松笑着,推了芸姐一把眨巴着灵动的眼睛,芸姐,我这可是让人家对你好感多多了,能不能认下这个妹子,看你自己的咯。
芸姐不太习惯被人夸着,面色微微一红,倒也没有推让,毕竟她是真的很喜欢风行烈给她的感觉,也真的很想认下这个妹妹。
“什么!大半个月?”听到这个消息,即使有了心理准备,风行烈仍旧忍不住地失声惊呼,一瞬间心焦忧虑便窜了上来。算上她在大漠中流落的那七天,已经有了足足一个月!这一个月能够发生的变化太大了!凌羽翔和奚随风找不到她,不知道要担心成什么样子,而天下大势只怕也会因为百汇关大战起上许多变化。
她不在烈军,那么多的事情都要担到那两个已经够忧心忡忡的男人身上,她欠他们的真是越发的多,多到让风行烈浑身不自在。风行烈此刻只觉得自己真是个猪头,这将近一个月的时间竟然就这么睡得打雷也不醒!
随风啊,我辜负了你的期望,羽翔啊,我对不起你的深情。
“咳咳咳…”
这一心急,喉头忍不住地腥甜起来,当即带起一连串的咳嗽。
见到风行烈这么大反应,芸姐和年轻丫头也吓了一跳,一个忙着倒水,一个忙着轻轻替她抚着后背,忍不住问道:“姑娘你莫非还有什么要事在身?”
风行烈一口气缓了过来,知道再急切现在的身体只怕也是无用的,瞧着自己这一身伤,将近一个月竟然还未有太大起色,芸姐也不是没有上心,只怕是有心无力。
“芸姐,我的伤,上的是什么药?”风行烈旁敲侧击地问道。
两个女子面色同时一阵尴尬,动作都僵在了半空之中。
心中微叹,看来她是没有猜错了,风行烈咧开唇角轻松潇洒地挥了挥带血的手,微微一笑:“你们不用这样,我知道芸姐是一直用心照顾着我,在没有太好伤药的状况下,我还能活下来,这全靠了你们。你们救了我,我真的很感激,若是没有你们,我只怕已经死在大漠之中了。芸姐若不介意,我便叫你一声姐姐,我也一直想着有个关心我的姐姐。”
她又不是个不明事理的人,这两个女子眼圈泛着些许青黑,一个正值年华的姑娘面色憔悴,不是累的又是什么?如果她连芸姐和这丫头对自己的用心也看不出,良心就真的扔出去给豺狼吃了。
小环和芸姐算是吃惊吃到天上去了,受了这么重的伤居然还能这么活蹦乱跳,看来真的是性命无碍了,只不过她都不会觉得疼吗?竟然还能够笑得这么灿烂好看,哪里的水土能孕育出这样的姑娘?
一听到“姐姐”二字,一股酸涩温暖就冲上了芸姐的心头,她肯叫她姐姐!
那一种极为亲切的称呼顷刻就把二人的距离拉近了不少,她欢喜之极,连回答都忘了,只牵着小环的手幸福地笑着,表达着难以言语的心情。
风行烈带着几缕淡淡的笑意靠在床头,略一沉吟,又问:“这里是青楼吧?”
原本尚在高兴的两人险些没有一齐绊倒,这一次芸姐和年轻丫头是真的吓住了,这个美丽的女子给人的震撼也未免太大了,她莫非真的是神仙?竟然料事如神的!连这里是哪里都能猜测得一清二楚?
见风行烈身上虽带着伤痛,却依旧温和微笑地看着她,等着她的回答,一张绝美的脸透出异样的优雅尊贵,那从容镇静的神态,让芸姐情不自禁地觉得世界上没什么事情她是做不到的,惊讶之余轻轻叹了口气。
“不是我不想给你请个好点儿的大夫,我和小环也只是初来乍到,图图挂个名头罢了,我本在东秦边境,虽然是清倌,也算的上是个名妓,只是那面自我们大秦风王死了以后变得战乱连连。那一晚,城里也被荒原兴起的马贼给洗劫了,官兵追着马贼打,却管不到我们这些老百姓,等到马贼退了,人心惶惶,谁也不愿意再呆下去,我思量着这翰城有我的远亲,就跟了一路商队,打算过来投奔,中途救了你。没想到到了这儿,却发现亲戚也死了,我们盘缠早就用尽,无奈之下只好又到这倚红轩里,只是这里的张妈妈虽然瞧着我容貌是好,却不喜清倌。我才知道西秦这地方,大约都是没有王法的,真有有权有势的看上,不会管你是不是卖身,搞出个事情来,这小楼子根本担待不起,这才一直拖了下来,如今的我,也不知道该何去何从。”
说着说着芸姐却是真动了伤心事,头一低就落下了几滴眼泪。
翰城?随着芸姐这个词的出口,风行烈是真有撞墙的冲动。
“这里是西秦京都,翰城?”
秦国这几个月的变化,幽影曾给过一些情报,这西秦翰城就是悦王秦悦趁着秦涵出兵占了秦国西部大片土地自立为王以后立下的都城,秦涵秦悦此时是各据一方谁也不买谁的账,秦涵在东便称东秦,秦悦在西就称西秦。
西秦翰城离着百汇关那可是十万八千里啊!
芸娘和小环双双带着疑惑点了点头,风行烈在心里叫了一句老天!这下凭着她现在这个样子,想去百汇关那真是老寿星上吊,活得不耐烦了,红军长征都未必有她这段旅程艰辛,如此一来,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见到凌羽翔…
芸姐见她神情有些沮丧,以为她也触了伤心事,擦干了眼泪强做笑颜:“你不用担心,这里虽然是青楼,却也是个能落脚的地方,你既然肯叫我一声姐姐,姐姐总不会亏待了你,至多明天,姐姐一定会给你找到翰城最好的大夫开最好的药治好你。”
风行烈闻言突地把脸一沉,嗅出了不正常的味道,正色道:“既然是我姐姐,就不要因为我委屈了你自己,哪个青楼的妈妈不好财,能拉下水的当然都得拉下水,看着你人生地不熟好欺负,否则这儿真不收清倌儿吗?我倒不信,一个这么大的妓院,背后没几个人撑着,她凭什么做得这个生意?”
只是对她好,风行烈不介意接受,可是如果要她牺牲什么,风行烈就不可能答应了。
芸姐脑袋微微一缩,刚认识不久是不错,只是她却真有几分怕这个有些捉摸不透的妹妹,她料事如神仿佛什么事情都知道不说,身上更有一股令人忍不住就觉得畏惧的气势,叫人在她面前几乎生不出反抗的念头。“可是不应又有什么办法呢?在这儿我们吃人家的用人家的,这里是个什么地方我倒也明白,不答应,且不说他们放不过我,我怕的是连累了你。”说白了,她的确也不过是个沦落风尘的女子,这样的世界里,哪里有她选择的余地?
“芸姐,再想想,我们一定还有别的办法的。”小环急道,虽然语声充满信心,眼里的沉重却泄露了她的担忧。
房中话音刚落,屋门就突地被人推开了,一名眉眼弯弯满身脂粉气的中年妇人甩着手中的帕子笑着踱了进来,惊讶地往床上瞥了一眼。
“哟,芸菲姑娘,你妹子醒了?”
“张妈妈?楼下的生意好着呢,您怎么舍得来瞧我了。”芸姐小心地瞧了一眼这个女子,不动声色地站起身子,将风行烈整张脸遮到身后,轻柔地笑了笑,小声应付着。
“我是来问问姑娘,打定了主意没有?这日子我可都给你挑好了,别说妈妈我不疼你,这么多闺女在我这里,哪一个开始不是扭扭捏捏的,可是后来呢?那些大人将军随便一个满意打赏,生活过的就安逸多了。你本也是风尘女子,应当也懂这其中道理,妈妈这些话原不该和你说的,不过呢眼下也是一个机会,悦王不是请了烈军和青国的几个将军来咱们翰城商议大事么,这京城哪个楼里的姑娘不是争先恐后地争那个机会,你若是肯在那个时候登台,被哪个大人物瞧了去,一生荣华富贵怕是都享用不尽了。”这一番话听起来倒是相当中肯,叫人拒绝也难,何况芸姐眼下的确是处在困难之时,不动意也不成啊。
风行烈心里冷笑一声,这张妈妈倒也是个百面玲珑的人物,说话都是尽挑了好的说,如果看上芸姐的不是大人物呢?那些大人物一万个人里面才有几个?来逛窑子的又有几个?百分之零点几的几率能看见你登台?这根本就是抽彩票的几率,一幢楼房高的纸牌里去抽一张大司令,渺茫至极。
不过她话中的信息,风行烈却是留意到了,心思活络了起来,悦王请了烈军和青国的人来?百汇关攻城应当是毫无悬念,只是就算打的是秦悦的地盘,他也应当没这么容易便妥协,好歹也要等个几月烈军安稳了才做表态啊,这个时候他充什么和事佬?竟然连青丘也一并算上了,简直是古怪到了极点。
打定了主意从这个活络的张妈妈身上套出点什么,风行烈便毫不犹豫地伸出了手去,将面前的芸姐轻柔地往旁边一带。
芸姐未注意,身上被一股柔和的劲力往旁边推了一推,不由自主移开了一步。
张妈妈只觉得眼前一亮,一个仿若出画仙女的绝色美人就这样跳进眼里,那女子淡淡浅笑着,眉宇间透着一股前所未见的自信,只见她美眸轻描淡写地一转,带着几许探究的视线凝到她身上。
一瞬间,身上仿佛火烧火燎般地一阵不自在,那眼睛几乎可以将人看穿看透,叫人心底都颤抖起来,张妈妈也算是见过世面的人,不是芸菲那样好蒙混的主儿了,帕子咽住口,笑得精明:“原来芸姑娘的妹子竟也是这样一个美人,可是亲姐妹来着?”
“是不是亲姐妹不重要,重要的是姐姐待我同亲妹妹一样好。”风行烈深深看了芸菲一眼,一句风轻云淡的话却叫芸菲双眼泛红,瞧张妈妈的脸色,只觉得事情似乎不妙,可是偏又插不上口,只在一旁干着急。
风行烈却似一点儿也不慌张,有些吃力地抬了抬手,做出一个请坐的姿势。
“张妈妈坐吧,我想,我们可以谈一谈我姐姐登台的事情。”
对面的气势凛凛扑面而来,一个寒战从脊背上忍不住地散到了四肢,直到坐在椅子上后,张妈妈才有些惊骇,面色不善地回视过去。
“芸姑娘登台的事情算是芸姑娘自个儿的事情,我这儿再怎么说也是青楼,姑娘既然都已经进了这里,何必还抱着面子不放呢?”
这话说的已有些露骨了,隐隐的威胁之意已经露出,妓院都不是简单的一潭水,这行当里面只有这一个张妈妈还罩不住,但就是她,也掌握了许多实权,风行烈一点儿也不怀疑,如果她言语继续咄咄逼人,对面的那只狐狸爪牙就要露出来了。
就算不是上得了台面的爪牙,抓着人,也是会疼的。
然而既然已经起到了让她正视自己的效果,风行烈尺度掌握亦不会太过,当下露出一个亲切温和的笑脸,故作惊讶道:“我看妈妈是误会了吧,我只是想问问妈妈,我和我姐姐换上一换,只不过我想做个清倌,不知妈妈会不会反对。”
没有料到风行烈竟然会说出这样的话,张妈妈这次却是心惊了,她眯了眼睛,心里盘算着得失,上下打量了她几圈,迟疑道:“姑娘,你的容貌我确实不会多做挑剔,只不过这清倌同其它姑娘可不同,芸姑娘尚有几分才艺,不知道姑娘你…”
那打量的目光并没有让风行烈丝毫不自在,见她口气已经耸动,她也眯长了眼睛,瞬间散发的自信几乎让这里的三人看得她得脸移不开眼,她笑得轻柔娇媚好看至极,只看得在座三人眼中都是不由自主一阵迷蒙惊艳。
“对了,我还没有自我介绍呢,玉锣城风媚娘(嘿嘿,有没有人想喷?),不知道妈妈有没有听说过。”
浅轻得毫无压力的一句话,却愣是让张妈妈忍不住地瞪直了眼睛“哗”地便从椅子上站了起来,连身旁桌子上的茶水也撞翻了。
芸姐一样张着嘴巴,紧紧盯着风行烈,她语声一落便完全石化。
小环更是夸张,手中的药罐子骨碌碌滚到一旁,手指颤抖地指着风行烈,下巴脱臼,眼珠子差点瞪掉了。
一室的紧张顷刻之间变成了诡异的寂静。
第四十四章 突有来客
盯着风行烈看了半晌,那脸混不在意由内而发的自信,却是能叫人折服,张妈妈终于笑不出来了,活泼的小环回过神来,又惊又喜仿佛一个找到了新奇事物的孩子,整一个十足的追新族,捉着风行烈问个不停。
“风媚娘?就是那个,玉锣城的絶代名姬?和莲姬姑娘堪称舞林双絶的风媚娘?莲姬姑娘也真心称赞她舞枝的风媚娘?”
芸菲和张妈妈定定看着风行烈,六只眼晴紧紧盯在她的身上,一刻也不松懈。
听错了!他们一定是听错了!
那样的传奇女子,失踪巳有数载,怎么可能突然在这里出现!可是莫名之中,芸姐三人却又觉得,风行烈不像是在说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