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人生轨迹发生变化后、当历经生死与分离后,她的志向早就改变了。

在现今这个只认同强者才有存在价值的社会里,她要变得更加强,强到让大多数人承认自己的存在价值。

至于阿姊,纵然算是一个停泊地,但终究只能算是鸟儿暂时歇脚的港湾,由始至终,她都没有想过永远停留。

现在,她的阿姊竟然要强行将她以后的人生都栓到了一个男人、一国君王的身上。

幸也,不幸?

“我不管你现在为谁效着力,你都必须代替我成为秦王的利剑,这一生都必须为他效力,这一生都必须为他而活。”赵柔五指深深地掐住犀茴的脸,“如果你不答应,化作厉鬼,我也会缠着你的,让你永生不得逍遥。”

她的眼神像在看一个陌生人,那眼神异常的冰冷又异常的火热,她是那么的不甘心,她是那么的不情愿。

那眼神中不断有强烈又浓烈的感情奔流而出,她似在宣告,她爱那个男人,极爱极爱,爱他胜过任何一个人,甚至是她这个同胞姐妹;她又似在宣判,你欠我那么多,就请用你以后全部的人生与自由来偿还吧!

分开的十年,她发生了什么,她不知晓。或者,从出生到懂事起,她一直都不知道赵柔想要的是什么,她从未了解过她。

一直以来,她都秉承着脑中那固有的观念,她阿姊的梦想就是嫁一位如意郎君然后养儿育女,一生一世衣食无忧的住在邯郸繁华的府邸之中,像一直被豢养的金丝雀一样。

直到现在,她发现自己错了。

十年时间,足以将一个人彻头彻尾地改变掉,她是如此,她的阿姊亦是如此。

噗,赵柔口中喷出的鲜血打断了二人间的沉默。

噗,又是一口,喷薄而出的鲜血溅在犀茴绛红色的袍子上亦溅在赵柔白色的袍子上,绛色沾染上红色顶多溶合变深,而红浸染了白,白则会被吞噬殆尽、彻底失去自我。

前一刻还义正言辞的赵柔此刻已然奄奄一息,她倒在床榻上断断续续地呼吸着,先前还感情充沛的眼睛已经时不时的在翻白眼了。

嘴角不断溢出的鲜血证明她的生命正在一点一点的消逝,有几个类似太医令的老头正在焦急地为她诊断,犀茴本想退开,可赵柔就是抵死不松开抓住犀茴衣袍的手。

犀茴忽然很想笑,但她终究没有笑出来。

她任由赵柔拉拽着,她重新跪好,端端正正地给赵柔磕了三个响头,磕完,她握住赵柔的手,道:“阿姊,我会如你所愿,成为秦王政的利剑,一生一世守护他。”

“呼、呼、呼…”赵柔沉重地呼吸着,她已经失去生机的眼睛冲犀茴眨了眨,而后,那拽住犀茴衣袍的只手终是松了开来,直直地垂落在了床榻之上。

见状,塌前全乱了,太医令们忙探鼻息把脉,折腾了半天,老头子们纷纷摇了摇脑袋、哭丧着脸就好像自家亲人亡故了一般。

再之后,就是宫女齐刷刷地的哭喊声。

犀茴分不清,这哭声是源于宫女对赵柔深厚的感情,还只是装腔作势的假惺惺。

反正,她只知道,她母亲、她阿姊的死亡,全都来的那么措不及防。

“咝——”她感到她腹部的伤口似已裂开,但她顾不得许多,她随手抓过一太医令老头就问,“告诉我,柔夫人的死因是何?”

“夫人身受刀伤,又遇天寒地冻而感风寒使病情恶化引起全身发热,且热度持续不退从而致五脏衰退,这才无力、无力回天。”太医令老头深感遗憾。

听完,犀茴就笑了。

她总算寻求到了一个让自己心安理得的理由,毕竟赵柔的死,几乎是她引起的,她理应负责。

但最终,赵柔的死亡并未能将犀茴留在芷阳宫,她反而加快脚步地去了栎阳宫,她要去见赵政,因为赵柔临死前的表情、言语、眼神以及那压迫式的请求,全部都让她疑惑不已。

栎阳宫内,赵政似早就知道犀茴会来,殿门打开的一刹,他头也没有抬就直接开口问道:“你出现在这里就表示你已经答应了她,是吗?”

犀茴拖着镣铐站在大殿之上,道:“如果我不答应呢?”

“不能为寡人所用者,杀。”

她早就料到了,秦王会一直留着她的命,一定是有所图谋的,她没料到的是,这图谋却是先出自她姐姐之口。如今,她姐姐身死,唯一能为她解惑的只有秦王赵政了。

“我上次说过,我想成为一柄利剑,一柄杀人的利剑。但是我忘了告诉你,我只愿成为供强者驱使之利剑,毫无疑问,在我阿姊眼中你一定是强者,但在我眼中,未必。”生死一线间,犀茴依旧敢于说出自己的真心话。

“哼。”闻毕,赵政冷峻的脸上竟然浮现出了一丝诡异的笑意,他抬眼直视犀茴,“比起寡人是不是强者,你难道不觉得应该先证明你自己吗?”

“大王所言极是。”

“那告诉寡人,你的答案。”

“我阿姊认为我有资格成为你的利剑,但在大王看来,我却未必能成为利剑。所以,我会证明给大王看,我阿姊所托非人。”

想要活命,就要先证明自己的价值。

只有保住了项上首级,才有资格谈其他。

“很好。”赵政满意地点点头。

“敢问大王,我要如何证明自己呢?”

说到这里,赵政才第一次直起身子,他从袖袍中掏出一个锦囊,然后甩手丢到犀茴脚边。

犀茴二话不说捡起锦囊,打开一开,里面只装着一小块绢布,绢布上的内容是用赵国的字体书写的,只有一个名字,任务、期限则统统不明。

“这个人…?”

“碧水青茗坊。”

这地方犀茴虽没去过,但也早有耳闻,没想到,此次的目标居然是那个地方。

“呵。”犀茴攥着绢布笑问道:“此行任务期限如此不明,大王就不怕我一去不回吗?”

“寡人相信你会回来的。”赵政倒是很自信。

“何以见得?”

“你姐姐还未入土为安呢!”

“你!”犀茴的笑容彻底僵死在了脸上。

“此行任务你到了那个地方那个人自然会告知于你,而此任务的期限则由你自己决定,你早一日回来你姐姐的尸体便能早一日入土为安。”赵政冰冷的眼神中闪过一丝笑意。

犀茴瞪着赵政,她紧握镣铐的手抑制不住地颤抖,他居然连已死之人的最后利用价值都不放过,这真是她所见过的嘴毒辣的威胁。

不过,仔细一想,她阿姊不也是利用了自己的死来胁迫自己了吗?

“呵呵…”犀茴咬牙寒声道:“你和阿姊,还真的是很像呢。”

“是吗?”赵政兀自从王座上起身而立,他饶有兴致地打量着犀茴的表情,而后一步一步从王座上走下来,走到犀茴跟前,他难得的放下身份俯身在犀茴耳畔低语了起来,“你知道吗?只有摒弃感情、只有踏过无数鲜血与尸体还能存活下来的人才有可能成为最终的胜利者。”

这一番话语,深刻地揭露了赵政内心深处的阴暗,但也再一次地告诉犀茴,想要成为人上人,就得心狠手辣、六亲不认,这种事,她的父亲早在十年前就给她做出过了表率。

从理智上来讲,她真的不该再为这种事而生气。

但实际上,她还真的做不到。

“我阿姊到死都在为你着想,从她不甘与倔强的眼神中,我感觉的到她很爱你,但你却如此待她。”犀茴愤怒地揪住赵政的衣襟不顾一切地怒吼道:“难道,你一点都不爱她吗?她死了,你一点都不伤心难过吗?”

赵政不可思议地看着气得咬牙启齿的犀茴,爱这种东西,他早就丢弃掉了,早在赵国的时候,时隔这么多年,他从未想过还胆敢有人如此问他。

“你为什么不说话?你回答我啊?”犀茴摇晃着赵政的身体,妄图从他空泛的眼神中找寻到答案。

任由犀茴放肆,赵政不恼不怒,且一反常态的和颜悦色道:“首先,她死了,也给寡人造成了不小的困扰。其次,寡人和她之间,从来都只有利益关系,由始至终,她只不过是寡人的一柄剑而已。最后,造成她死亡的罪魁祸首,可是你。”说罢,他故意将手贴到犀茴受伤的腹部,使坏地按了几下。

“嘶——”疼痛使得犀茴本能地收腹弓背,只是揪住赵政的手说什么也不松开。

犀茴不松手,赵政也不离手,那触感告诉他,那个他亲手在她身上留下的伤口早已开裂,新鲜血液亦从新染湿了衣袍,于是他好意地问道:“你的伤口裂开了,寡人宣太医令来为你看看吧!”

“不用了,这点小伤死不了。”赵政的假惺惺彻底激怒了犀茴,她松开双手用力地打掉赵政贴在自己腹部的那只手,迅速后撤了几步,道:“我即刻出发。还望大王说话算话。”

“寡人,在这里等着你。”赵政勾唇一笑,笑容里透着一股让人说不清道不明的味道。

第六回 刺客见刺客

“哎呀呀,这邯郸不仅人多繁华,连女人都比咸阳的貌美几分了,真想一辈子都呆在这里呢。”一骑着枣红色马儿的绛衣青年看着邯郸街上来来往往的女人们看得眼都直了。

“燕赵自古多豪杰,而邯郸自古出美女,这话你都没听过吗?”另一骑着黑马的绛衫少年鄙视地瞟了先前那青年一眼,而后没好声气地讥讽道:“亏你还自称咸阳三公子呢,我看就是一土鳖。”

“诶。”闻言,青年不乐意了,他即刻开始辩解,“这咸阳三公子可不是本少爷自称的,那可是咸阳百姓公认的;其次,说什么邯郸自古出美女,那只不过是一群人吹捧出来的,没亲眼见识,自然不作数。但是呢,在我先后见识了你们姐妹之后,我对这一说法还是赞同的。”

“苏狐狸,你找死!”

嘤,只闻得一声剑鸣,少年手中的剑就直指青年的面门,大有杀之而后快的架势。

“哎哟喂——”青年连忙捏着剑尖将其从自己眼前移开,“赵家小妹,不要动不动就喊打喊杀,女儿家还是要有女儿家的姿态。”

“手下败将,没资格对我评头论足。”少年手腕一抖,剑刃直接架在了青年脖子上,“休要在我面前提赵字,我叫犀茴,下次再乱叫,别怪我割了你的舌头,苏狐狸。”

“好好好,犀茴,犀茴!”青年忙不迭举起双手认输,“那个我说,犀茴啊,咱从不打不相识到一路同行,也过了这么长时间了,你就不能叫对一次我的名字?我叫苏、子、里,不是苏狐狸。”

犀茴冷冰冰地收回剑,“不行,苏狐狸。”

苏子里像一只败犬一样垂下了脑袋,在犀茴刺杀秦王政整整十天之后,还在养伤阶段的他被大王密召进宫商议要事,议事内容包括柔夫人之死、刺客犀茴的真实身份,甚至原本该是由他和另一个人去完成的任务,竟然也交给他与犀茴去共同完成。对大王的此项决议,他只能揣测至七分用意,于是他便开始观察犀茴,再见她之时,便是出发之日亦是柔夫人殇之日,所以犀茴一脸欠债的表情,他能理解,可在几日的连续赶路中,她依然鲜有开口,即便有少数对话最终也要以拔剑相向而结束。于是,他觉得,赶不上大王的步调总能跟上这女人的脚步吧,可现在…

“真是有点失败呀!”苏子里坐在马背上一脸失落地连连叹气,叹着叹着,他忽而顾盼却发现犀茴早已骑马远去,被丢下的他不得不去追赶。

在赵王城的城门口,苏子里追上了犀茴,碧水青茗坊坐落在赵王城内,此乃宫城,居住在这里的皆是宗室大臣与商贾贵族,所以无赦令、非本国亲贵的外来者皆要下马步行进城。

犀茴早已下马却没有立即进城而是立在城门下仰头望着什么,下马后,苏子里牵着马儿来到她身边,陪同她一起仰望,他知道,她大概在回忆一些什么。

的确,犀茴是在回忆,她已经十年没有踏足这里了,对赵王城最初与最后的印象还是出逃那一夜的匆忙一瞥,她在这座城生活了七年,却只唯那一次见过这座城池的真面目,回廊环绕、重檐迭嶂、高耸入云,极为气派与震撼。

十年之后再看,却怎么也找不回当初的感觉了,她想,终究是自己长大了吧!

“哎!”犀茴暗暗地叹了一口气,“进城吧。”

赵王城呈品字形,由东城、西城和北城三个小城组成,碧水青茗坊位于西城的九章街之上,此街左接照眉池右临梳妆楼,风景独好。

等二人牵马步行至此的时候,犀茴发现,这碧水青茗坊竟是这条街上唯一的店铺,青石板道、树荫环绕,三五成群、两两结伴而来的人们都穿着华丽、谈吐非凡,一对比,某两人就显得有些格格不入了,甚至招来了他们带着各种感j□j彩的目光。

犀茴倒是不在意这些,栓好马、拿起剑,她就准备大摇大摆地从正门走进去。

“正门,不可行。”苏子里抢先一步拉住了犀茴,他靠到她身边小声耳语道:“剑客在这颇不受欢迎,我们走后门,跟我来。”

没来过这种地方的犀茴此回倒是没对苏子里拔剑,她觉得赵政让苏子里陪同就一定有他的作用,所以她乖乖让苏子里牵着鼻子走。

沿着九章街一直往下,犀茴见识到了碧水青茗坊的全貌,从前面看是一座五层高楼,红木青瓦,雅、酒、茶、棋、战各占一楼,而后面则因接照眉池的缘故,周围流水潺潺、小桥人家,处处透着田间的优雅与宁静。

牵马而至时,后门处有两个着后裾曳地博带深衣、长袂束发垂肩的侍女早已候在了那里,一见苏子里和犀茴来,她们便施礼迎接。

“公子长途颠簸受累,密室已备好茶点。”侍女甲一边牵过苏子里的马一边引路,道:“公子的客人已到,此刻正在密室等候。”

“好。”苏子里欣然地点点头,“对了,这位公子饭量很大,尔等记得给他准备五人份的饭,哦,不,还是六人份的吧!”说完,还不忘对犀茴眨了眨眼。

那眨眼完全是在嘲笑她的饭量,而且从进门开始,犀茴就觉得不对劲,她本以为苏子里这个土鳖是第一回来邯郸,可见他在大门前的举动,她又觉得不像,现在再看看这架势,她大概猜到了赵政让他来的真正原因了。

“哼,六人份的怎么够,至少要准备十人份的。”犀茴也毫不客气地回敬道。

“呃…”苏子里一愣,他明明记得大王说过的,她在大牢里吃下了七大碗苦菜糊糊,难道是他记错了吗?

苏子里不语,侍女们也就跟着不语,她们好奇与惊奇的目光在苏子里和犀茴身上来回转悠。

几个来回,犀茴受不了那种目光才又补了句,“吃不完我带回去,谁叫你们那的东西太难吃,记得回去禀告你家主人,让他有空改善下自家的伙食,不然大家迟早跑光光。”

听完,苏子里大拍脑门,“原来如此,那就来十人份的。”

“是,公子。”侍女们乐得合不拢嘴,还直夸犀茴有趣。

于是,在此种轻松的氛围中,四人步入了碧水青茗坊,一进坊,侍女二人便告退了去,去密室的路则是由苏子里带领的。

一路二人几乎没有对话,直到快要到达密室之时,犀茴才轻声开口道:“苏狐狸,这碧水青茗坊和你和秦有什么关系?”

苏子里直言不讳道:“不瞒你说,这坊的所有人是我,所以这里也算是秦安插在赵的一只眼吧!”

“刚才侍女所说的客人是谁?”

“见了面,自然就知道了。”

对于这个问题苏子里并没有透露太多,犀茴也就不再多问,反正就快见到了。

密室位于碧水青茗坊的地下室,里头极暗,就算点着灯,犀茴也看不太清里面的陈设,只依稀见到一圆桌与三张椅子,以及桌上已奉好的三杯茶。

等等,还有人的气息,但是在哪?

“找到你了。”依着五感的判断,犀茴快速地拔剑而出。

锵,黑暗中,两柄剑准确地碰撞在了一起。

“多日不见,你拔剑的速度又快了。”沙哑沧老的像火烧过一样的声音自犀茴背后传来,“不对,你不是赵柔,你是谁?”兀自地开口又兀自地自我否定。

“你又是谁?”这声音,犀茴陌生的很,但那剑气,她却觉得似曾相识。

呼、呼、呼。

二人对持间,几团货火苗自黑暗中划过准确地落到了圆桌的四个角上,随即,黑暗的密室彻底亮堂了起来。

犀茴迅速回头,只见一短衣危冠、满脸虬髯、左眼有一道刀疤的中年男子正与她抵剑而立,他细长的眼睛透着狼一般的冷光,就算只出一招,她也能判断的出他的身份。

那个人必定和自己一样,是刺客。

再反观苏子里,他已经坐到了面朝她的那张椅子上喝起了茶吃起了糕点,“都放下剑,自己人。”说话的神情不知道多悠然自得,似乎完全无视了刚才一触即发的剑气。

“赵柔呢?”中年男子可没苏子里的闲情逸致,他没有撤招的打算。

“死了。”苏子里轻描淡写地回答。

这两个字好似刀剑一般,扎得中年男子怒气横生,“怎么死的?”

苏子里将赵柔的死因简单的归咎为六个字,“剑伤、风寒、体弱。”

“谁伤的她?”

“喏,正和你对剑的那个。”

中年男子将视线再次死死地锁在了犀茴的身上,上下打量了几番之后,他又将视线转到了好吃好喝的苏子里身上,“秦王不仅没杀了他,还让他来到了这里,为何?”

“刚才的拔剑速度以及对拆的一招,不用我说,你也应该知道她的实力远在赵柔之上。”苏子里冲着犀茴眯眼一笑,“她是赵柔的妹妹。”

“什么?”中年男子听到‘妹妹’二字显然比听到赵柔的死还要来得激动的多得多,“确定?”

“赵柔说的,信不信随你。”

中年男子每每厉言相逼,苏子里总是张口就来随意之极,而在这一来二回的对话中,犀茴却在仔细观察他们的表情、眼神以及细小的肢体动作。

所以当中年男子听到“她是赵柔的妹妹”这句话时,他冰冷的眼神出现了一晃而逝的动摇偏偏被犀茴逮个正着,就是这点动摇让犀茴隐隐预感到了些什么。

不过一贯秉承敌不动我不动,敌若动我必先动原则的犀茴在中年男子撤剑之前,她依旧保持着刚才挥剑的那个姿势。

“大叔,若要过招就别磨磨唧唧的,若要坐下来谈那也拜托你爽快一点。”犀茴适时地加重了手中的力道,她想尽快结束现在的僵持局面。

此言一出,中年男子凛了犀茴一眼,之后便很快地收招撤剑。

双方罢了,三个人坐在同一张桌前,开始了具有深意的一次对话。

“这个…”率先开口的是犀茴,她从袖子里掏出赵政给她的锦囊从中抖出一块绢布,她指着上面的字问道:“樊折柳,是大叔你的名字吧?”

樊折柳不言。

“你没想到大叔这模样还能有这么文雅的名字,是吧,哈哈哈!”苏子里倒是打趣道。

“秦王说,只要见到你就知道此行的任务,所以现在快点告诉我是什么任务,我没多少时间在这里跟你们耗。”一想到赵柔,犀茴就没了耐心。

樊折柳依旧不言,他双手抱臂,双目紧闭,看起来在养神实则是完全无视掉了他们。

见状,犀茴拍案而起,“大叔,趁我还能好言相待的时候,你最好快点说,不然别怪我不客气。”

“小丫头,你速度奇快、剑法犀利、五感敏锐,但出手却有余地,我没看错的话,你应该受伤不轻,就凭这点,现在动起手来,你也不过是来送死的。”樊折柳的语气冷得像冰,直戳犀茴的心窝。

犀茴也懒得多说,直接拔剑。

“慢着慢着慢着。”苏子里扑了过来,一手压住犀茴拔剑的手,一手勾过犀茴的肩膀,对着她耳朵快速地讲了几句话。

苏子里告诉犀茴的是,樊折柳不仅是赵柔的师父,还是平原君府邸的食客兼亲卫队教头。

说完,苏子里又转头对樊折柳,道:“吾王让我告诉你,她会代替赵柔成为他新的利剑,亦将成为秦齐联盟新的纽带。”

平原君?新的利剑?秦齐联盟?纽带?

一个接一个的词持续地刺激着犀茴的脑神经,缠绕在她心中的某些疑问,比如突然被阿姊逼迫、接下来又被赵政胁迫、再到来邯郸执行任务…为什么会被胁迫?为什么要那样逼迫她?为什么会来赵国?她先前完全弄不明白的事似乎被什么无形的东西串联了起来。

如果说,她刺杀秦王误杀赵柔可能是偶然,但现在这般,绝对不是偶然,不仅不是,甚至是某个人早就预谋好了的阴谋。

“赵政,这阴谋是出自你之手吧?还有阿姊,这十年你到底经历了什么,你的真实身份又是什么?我真的很好奇。”犀茴在心底自言。

再犀茴思考之际,樊折柳同样也陷入了深思中。

不知过了多久,樊折柳终于睁开了双眼,用暗哑的嗓音一字一句,道:“此次,我们的目标是取下平原君的人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