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模特身上缝衣时,手指被针扎的惨不忍睹钟有时也完全顾不上。只要血不沾在衣服上就行。
他是什么时候发现的?
钟有时带着疑惑再次扭头看过去时,罗淼已经忙着去发型师那儿纠正模特的发型,压根没空搭理她。
钟有时撇撇嘴,也低头拆创口贴去了。
要是钟有时知道两个小时之后、开秀前她还要拿着话筒上伸展台和所有人打个简短的照面,她肯定不会像现在这样把创口贴贴得这么乱七八糟——
可惜,她事先完全没有准备,毕竟他们这队有上一场的冠军罗淼在,想想也轮不到她作为代表登台亮相。
可人罗淼一句“我要去补觉”就愣是把她推上了伸展台背板。
罗淼竟真的把话筒往她手里一塞,人就调头走了,钟有时看看自己拿话筒的手——一手的创口贴,简直惨不忍睹,可耳边已然响起秀导cue她出场的声音。
那只能,硬着头皮上了。
钟有时闷头踏上伸展台。
瞬间被灯光包围的那一刻,钟有时深吸一口气,双眼很快适应了光线,她扫视周围,已经坐满了人。
一一扫过这一张张陌生的面孔,钟有时刚要开口,却猛地噤声——
头排看秀的人里,分明有个她无比熟悉的身影。
是陆觐然。
他正静静地看着她。
已等待她多时。
仿佛瞬间秀场再无第三人,只有台上的她,和台下的他。
光线有些灼人,她的惊讶全写在脸上,台下所有的人都看得一目了然,已有人开始不解地面面相觑起来。一片不安定之中,只有陆觐然忽而一笑,——他朝她比了个噤声的手势——仿佛一片躁.动不安之中唯一的一股清冽,钟有时猛地回神,生生咽下快要冲喉而出的惊呼,迅速地低头整理好表情,拿起话筒。
“大家好,我是钟有时…”
所有人的目光,同一时刻又全回到了她身上。
那一刻,钟有时终于明白,她有享受这个万众瞩目的时刻。
她愿意为了这个时刻,付出一切…
第53章
做完简短的介绍后,钟有时便把伸展台还给等待登场的模特们,一个秀三个系列,钟有时走下台阶时正与开场模特擦肩而过。模特身着大V领的平肩黑裙,西装的硬挺面料配上皮革饰边,硬挺的材质和大范围运用直裁的剪切,这就是她想要表达的,独立女性的率性与性感。就好比——
台下坐着陆觐然,起码此时此刻,她不需要仰望他。
台下还坐着萧岸,但是从今开始,她无需再畏惧他。
虽然结果并未尽如人意——
showroom的最终成交价,刘培团队比他们多了一百多万。
意味着他们这队的人,在经过二度评审之后,将有三位设计师要当场离开。
其实刘培团队在showroom里只被订走了一个系列的外加最后一件主秀款,而他们这队被订走了两个系列,但由于对方的高级成衣单价高,导致最终成交总价力压他们一头。虽然评审们也表达了对他们这队的可惜,可赛制是死的,没有贡献任何成交量的那组系列的三位设计师,全部遭到了淘汰。
钟有时和他们拥抱,看着这三张强颜欢笑的脸,她也不知是何滋味。
反观罗淼,这一切早已看淡了似的,坐在那儿压根就没起身。
录影结束,喜忧参半,并肩作战了一个月,也都算朋友了,有人见气氛太低迷,提议聚餐。眼看气氛就要就此回暖,不成想罗淼竟无视了所有人,直接起身走了。
所有人都看着这一幕,气氛又瞬间降回冰点。钟有时从没哪一刻像此刻这样,觉得和罗淼一组简直丢人。
聚餐也就这么泡汤了。本场遭到淘汰的设计师回设计之家打包行李,不无落寞。其余人也作鸟兽散,毕竟感同身受这件事,很大程度上也只是流于表面——作品被订走的设计师们,谁不满心欢喜地等着买手们回公司走完订货流程后,自己能有可观的入账。
钟有时自然也是开心的,她和罗淼联名设计的七组造型被国内一家中等规模的买手店买走,可惜罗淼提前撂了挑子,她连个分享喜悦的人都没有——不,谁说她没有分享喜悦的人?她刚走出承接此次秀场活动的产业园,微信就响了。
“老规矩,前一个路口。”
钟有时揣回手机,脚步都轻快了起来,刚走到路边来回张望一下,就看见对面马路再往前一个路口,停着辆正打着双闪的车。
这时候的钟有时已经是归心似箭,斑马线另一头的红灯还只剩3秒都成了一种煎熬,几乎是在跳转到黄灯的同一瞬间,她就已经起势要朝对面马路冲过去。
却有一辆车突然刹在她面前,生生阻断了前路。
钟有时赶紧一缩脚,正要绕过这头继续往前,驾驶座这边的车窗就降下了。
是罗淼。
钟有时这才仔细看这车,确实是罗淼的那辆。
罗淼刚就远远看见她站在路边东张西望一副急不可耐的样子,应该是在急着四处寻找着出租车。产业园附近本就难打车,罗淼总觉得自己最近有些莫名的好心泛滥,本想视而不见直接从她眼前开过去,甚至他都已经加速了,却在与她擦身而过时一个没忍住,踩了急刹车。
既然车都停了,那他就载她一程吧。
不怎么甘愿地降下车窗:“上车。”
“不用。”
他虽然也没想过她会为此感恩戴德,但起码不会像现在这样特别敷衍地丢下俩字吧。
可她就是丢下俩字之后就饶过车头走了,留下罗淼正一头雾水,又见她突然停下脚步,回头看他。
“我们的队友被淘汰,你为什么一点反应都没有?”她突然问。
干嘛?秋后算账?
这就是她就算没拦到出租车也不愿上他车的原因?
“我的系列成功卖出去了,我很开心,可是那几位刚遭到淘汰,我总不能当着他们仨的面哈哈大笑吧。所以我很厚道地保持了沉默。”
神逻辑…
钟有时无奈地摇摇头。
可转念想想,他这话似乎也没什么错。不仅没错,而且坦荡,相比之下,她和其他人反倒成了虚伪的君子。
看样子她是已经领会到了他的意思,罗淼觉得自己应该不会再被拒绝,才二度开口:“现在可以上车了吧?”
她是真的压根就没听见呢?还是故意置若罔闻?他这边厢话音还未落,耳边依稀响起交通灯“滴滴”的倒数声的同时,这女的就猛地扭头看了一眼绿灯,罗淼还没闹明白这究竟是怎么回事,她已经一溜烟地就朝斑马线那头跑了。
他的话可真成了耳边风。
被彻底忽视了的罗淼都不知道自己现在是该怒该笑,目光却是死死黏在那抹已经跑远的身影身上暂时挪不开了——
他倒要看看这女的在路边吹多久的冷风才能打着出租车。
不识时务,简直了…
不成想人转眼就钻进了停在路边的宾利里。
那车牌号,罗淼见过不止一次…
所以,谁才是那个真正不识时务的傻瓜?
车里的暖气真足,钟有时上了车,一开口终于不再是雾气:“你怎么突然回来了?”
陆觐然往她手里塞了杯热咖啡:“国内突然有点事,我回来处理。”
说着便发动了车子。
只最后用余光瞥了眼车外的倒后镜——那辆跑车还停在原地,就和片刻前刚拦下他身旁这个女人的时候一样。
那是罗淼的车,他知道。
陆觐然回眸看向身旁副驾驶座上的钟有时,其实他挺想知道罗淼刚才把她拦下后聊了些什么,“恭喜。”
他笑得浅淡。
喝一口咖啡,身心都回暖了,可语气还带着那么点落寞:“有什么好恭喜的?我这队输了。”
“你这队输了,可你赢了。”
钟有时琢磨一下他这番话,忽然失笑。
“笑什么?”
钟有时正一正脸色,这该从何说起?罗淼刚才的那番话简直和陆觐然的想法不谋而合,可钟有时顿了顿,却只是含糊了过去:“你为什么会这么想?”
“不仅我这么想,恐怕连萧岸最初让你们做度假系列,也是出于这个原因。”
钟有时一脸诧异。
真是个小朋友…某些事情上,女人不妨笨一点,但有些事情上,他希望她变得精明,陆觐然不妨多提点一句:“萧岸最擅长的是什么?是高定。可他为什么不跟刘培一样,让你们做高单价的衣服,而要带着你们做连他都不能说擅长的度假系列?”
“…”钟有时皱眉思考了半天,震惊得张了张嘴——
看来是领会过来了。
只是领会的稍微有点晚。
“没错,萧岸这么做,是因为他根本就不在乎输赢,因为输赢完全不在他的考量之内,他更希望通过这场比赛达成的,是帮你们抢占市场。刘培那队确实赢了,可又有什么用?他们的设计比不过那些真的做高定的行家,那部分会买高定的客户还是更乐意买知名设计师的作品,而不是这些初出茅庐的新秀;而中低产阶级,又负担不起和么贵的价格,也几乎没有场合穿这样的衣服。所以,你们这队等于是用三名队友的淘汰,换取了国内市场的敲门砖。在showroom里买了你们作品的买手,只要他们所在的公司肯好好经营你们的系列,你就赢了。”
钟有时暗自啧啧两声。
都是老狐狸,一个比一个精,她简直想回去重读幼儿园。
未免显得自己太蠢,钟有时决定换个话题,想了想,终于想到该问什么了:“那你现在有事回来了,还去纽约么?”
“去。只不过…得晚几天。”
“…”
可能是受了他刚才那番话的影响,钟有时总觉得他这句话、尤其中间的那个停顿,隐隐透着古怪。
至于究竟哪里古怪…
钟有时偷瞄着观察他,分明还是那人畜无害的一张脸。
但很快钟有时就明白自己是多心了——看来他是真的忙,钟有时也不知道他究竟延后到哪天走,反正他回国后两天,她都鲜少能见着他的面。
真有这么忙?
反而轮到她成天宅在家里无所事事,她之前忙到一天只睡3个多小时,如今可算是把缺的觉统统补了回来,反正也不需要约会,不如一天睡它十几个小时。
醒着的时候,总得给自己找点事做,思来想去索性规划下自己去纽约的行程,可她在纽约人生地不熟的…钟有时转念就想到了老秦。
她和老秦最近真的是时间碰不到一块儿去。她忙着比赛那会儿,老秦成天在家无所事事;她现在终于有空了,老秦却做起了大忙人,线上线下的活动多到令人发指。
好不容易在家待一天,还一直抱着电脑忙整理博文图片。
钟有时从床上蓬头垢面地起来,去客厅找老秦——果然老秦还在抱着电脑敲键盘。
“你不是要参加纽约时装周么?到时候提前去纽约和我会合吧?”
老秦敲键盘的动作一顿。
老秦抬起头来,莫名的面有难色:“我…改去巴黎时装周了。”
“怎么变巴黎了?SwagSmith不是纽约时装周么?”
“那个…”老秦欲言又止了一会儿,突然又低头忙去了,明显不太想继续SwagSmith的话题,“等我上传完公众号再跟你详说吧。”
钟有时就这么又被撂到了一旁。
不过很快钟有时就不无聊了。
她手机响了。
一看是时尚风行的座机,还以为是节目组找她,可刚一接听钟有时就傻了——
“你好,我是卢茜。”
知名品牌oneselection通过卢茜找到她,想要从之前下订单的买手公司那里,买下她和罗淼的设计——开辟联名系列。
问她,今天下午有没有时间…
从oneselection的公司大楼走出时,已经是傍晚。
钟有时站在暮色下,仰头深深吸一口气,呼吸分明那么顺畅,可她怎么感觉那么不真实?
她掏出手机,想也没想电话就拨了出去,听着随即响起的等候音才后知后觉的想起,他该不会还在忙吧?
转念一想,打搅他工作又怎样?算了,任性一次!
电话一会儿就接通了。
他不说话。钟有时不知为何也连带着紧张起来。
她不知道该怎么说,可能在他眼里,她要说的不过是小事一桩,可她很想让他知道,让他分享她的喜悦——以至于一时之间想要说的太多,反而突然无从开口。
彼此的沉默间,他嗓音和煦地说:“晚点来我家,我做晚餐给你吃。”
陆觐然发给她的是个陌生地址——
他搬家了?
终于不再和宋栀做邻居了?
这意味着什么,为了不自作多情,钟有时决定不去想这个问题。而去想她待会儿第一眼见到他,该说些什么,又做些什么?
原来太开心的时候真的会忍不住傻笑,可钟有时坐在出租车里,已经完全顾不上司机已经第几次回头研究这位女乘客究竟在傻笑些什么。
陆觐然的新家电梯直接入户,电梯门打开的同时,钟有时已经看见了等在门外的他。
她是有多细怒形于色?陆觐然一见到她,就问:“什么事这么开心?”
钟有时试着整理情绪,可发现自己完全做不到。对面的陆觐然难得的穿着居家服,一身的清爽。
可偏偏她只从这一身的清爽中独处四个字——秀色可餐。
等钟有时反应过来的时候,自己已经飞身扑向他,整个人跟树袋熊似的蹦到了他身上。
他牢牢接住她,眉梢刚诧异的一扬,就被她铺天盖地地吻住了。
陆觐然还真是第一次被人吻得这么措手不及,最终被她扑倒在沙发上时,才终于勉强分开一丝距离:“不吃晚饭了?”
“等半小时…不…一小时…”
她说完,又再度俯身,吻得他再无开口说话的机会。
第54章
她捧住他的脸狠狠地吻,没有哪一次比这次还热情。
可热情中总又夹杂着那么一丝笨拙,不小心咬到了他的下唇,还撞了下他的鼻尖,吃痛之下陆觐然反而笑了。
她一愣,终于撑起手,拉开意思距离看他。很明显她不明白他在笑什么。
一腔热情遭冷遇总不是什么好事,钟有时多少有点气馁,要起身,却被他扣住后脑勺。
他眼里还存着那丝让人费解的笑意,手却温柔地将她鬓边落下的头发拨回耳后,指尖順着她柔和的侧脸回到她的下巴,食指勾着她的下巴,拇指指腹若有似无摩挲着她的唇:“都没有人好好教过你怎么接吻…”
那语气,低沉缓慢得如大提琴。
动作却势在必得,稍一仰头就吻住她。
轻柔地含住她的下唇,慢条斯理地吮吻,双唇仿佛被召唤一般稍稍开启,舌尖便探进,在她以为要结束的时候,加深纠缠,在她沉溺其中的时候,又堪堪分开,就是这么让人越是求而不得,越是一心往之。
他循循善诱,她虚心受教。唇齿撕磨的声音细密得犹如羽毛在耳膜上轻轻地撩。
心跳如雷,钟有时皱着眉睁开眼,早已换做他笼罩在她上方,而他,正眉眼柔和地看着她。显然,她光顾着神思凄迷去了,或许再亲一下…再亲一下她就能学会。
仰起头欲再吻,几次都若有似无地快要吻上他的唇了,他却每每往后一避,就是不让她如愿。
一来二去两人的视线不知怎的就看向了一旁的地毯,她的包和外套就散落在地毯上,刚才她扑倒他时什么也没管,包掉在地上,包盖都开了包里的东西也都散了出来,包括一盒…咳…
再亲个八百回的念头瞬间就没了,钟有时尴尬地咬着嘴唇,“那个…我在来的路上买的。”
陆觐然压低了眉、也压抑着笑,“看来你早有预谋…”
他一定很爱看她手足无措的样子,每句话都像在逗她,钟有时就快招架不住了,偏还要做一副理直气壮的样子:“我不是怕你家没有嘛?临时跑去买多麻烦…”
陆觐然捡起那盒冈本,还是那样似笑非笑的样子,啄一啄她的唇:“真贴心。”
这是在夸她还是在损她?钟有时已经无力分辨了。这男人已经把她和她带来的冈本一起收了…
钟有时有点后悔自己来之前还特意回家洗澡换新内衣了,他肯定很得意,嗅着她颈边还未散去的沐浴露的味道,解开那全新的蕾丝搭扣,再抬眸看她,那眼神分明是在看一个蓄谋已久的女人。
可是她现在脑子发烫喉咙发干,完全没精力跟他一般见识,新内衣太紧,解开的瞬间她只觉呼吸一松,可下一秒又不争气地浑身绷紧了,因为他正…细密地…品尝她。
她感觉得到他的克制,克制,却每一下都不浪费。
所以克制,才是最凶狠的肆无忌惮…
她手抓着他的头发,却阻止不了他一路向下,那种被羽毛轻描淡写却又淋漓尽致地撩动的感觉再度攫住了她,但此刻被撩拨的不仅仅是耳膜,而几乎是全身每一根神经,她的太阳穴在跳,她咬着嘴唇,想要压抑着不发出任何声音,那一点仅剩下的自制力却早已溃不成军,自己都没有发现死死咬着的唇齿、无意识的哼唧。
她甚至不知道他是什么时候中断这一切的,再抬眸时,他的吻正落在她额角,室内暖气不过20度,他却早已一额的汗,何止是汗水?她明明早已泛滥成灾。被猛然占据的那一刻,那么毫无征兆,钟有时一声低吟哽在喉间,张着嘴,一时无法适应他带给她的这一切。
他细密地吻着她的额头,鼻尖,想吻她的嘴唇却不能如愿,只因她正死死咬着嘴唇。
他并未停止,只克制着自己,让她一点一点地适应,终于不再死咬着嘴唇不放。
他吻一吻她:“没事,我这儿隔音效果很好。”
一点一点地加速,一点一点吻得她放松下去,终于听到她断断续续的低吟,可还不够,他还想要更多,他想看她,究竟能放肆成什么样子…
钟有时原本额头抵在他肩头,一切都依附着他,他却突然直起身体,胸膛不在紧挨着她,钟有时只觉隐隐的一丝寒意令她的神志都短暂地清冽了,可这清冽维持了不过一瞬间,就再度被狠狠地捣碎了——他扣住她的腰,强烈的攻势如一阵狂风骤雨般袭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