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这算是当面锣对面鼓地对上了,席面上登时鸦雀无声,看向张谆和沈大掌柜的眼都各自带有了各种思虑。
沈大掌柜到底是要老成些,已经端起酒杯笑了:“好,好,年轻人,有锐气、有锐气。我啊,就等着看你们的。”他这话说出来,众人这才把提着的心放下,小裘掌柜端起酒杯也笑了:“大掌柜和二掌柜说的都有理,这要做好生意,总是经验和锐气都不能少,相辅相成啊。”
、第96章灵堂
都是聪明人,谁能不明白沈大掌柜的话,不过小裘掌柜心里明镜似的,别看东家已经病了这么久,瞧起来精力不济,可心里是有主意的,沈大掌柜精明了一辈子,这会儿想欺生,难免有些糊涂了。小裘掌柜心里断定了,这才笑着道,“不敢不敢,我爹前儿还说呢,在家这日子过的逍遥,沈大叔以后,也能和我爹一样的逍遥了。”
沈大掌柜面上笑容没变,但心里已经在冷哼,自己不过作势辞工,什么都还没做呢,这人就这样转了风声?转了风声也好,就瞧瞧到时你们的忠心,能换来些什么?
小沈没有自己的爹那么有城府,等一散了席,众掌柜各自回店铺,按理说沈大掌柜也该各家店铺走走,去慰问慰问,可他托辞酒多年纪大了,让张谆一人前往各店铺去了。
等一上了车,小沈这才道:“爹,现在瞧着,新东家可是不好相与的。”沈大掌柜虽说酒多是托词,可也喝了好几杯,上了车就闭目养神,听儿子这样说话连眼都没睁开,鼻子里面哼出一声:“要好相与,廖东家就不会把产业都交给她。锐气肯定是有的,可是有时候,光有锐气是不够的。”
小沈又叫声爹,沈大掌柜在心里盘算一番才对儿子道:“无妨,我辞了工也不怕什么,你再和柳家那边细说说。独木难支,就那么几个人,我瞧她怎么做。”这是要给榛子使绊子,小沈应了,但想起廖老爷又想说什么,沈大掌柜嘴砸一下:“廖东家那边,我瞧着,日子是有数了。”
“我这里很好,今儿是除夕,你该在秦家守岁才是。”廖老爷瞧着榛子,声音已经变的有些虚弱。榛子连斗篷都没脱掉,就看着自己的舅舅:“我已经去过了,总要过来瞧瞧您,再回去守岁。舅舅,我舍不得你。”
榛子后面一句话已经带上哭腔,廖老爷笑了:“什么舍不得,敏儿,就算我活一百岁,还不是一个死?这些日子,我已经把过去那些事都想清楚了,我活这一辈子,值了。再说天下的事哪有十全十美的?既然上天不愿意给我子嗣不愿意给我寿数,那我也只有受着。只是辛苦了敏儿你。我原本打算把你寻到,给你好好地寻门亲事,然后看着你生儿育女,我就很高兴了。至于那些钱财,从天下人得来,那散给天下人,也是平常事。”
“可是,我没想到我的敏儿,竟是个不输男子,不,比一个男子更好的女儿。敏儿,虽然舅舅很担心你,觉得你会很辛苦,可是舅舅很高兴。”说的再洒脱,钱财从天下得来,就散给天下人,可自己的产业能有人接手,而且接手的很好,廖老爷还是会十分高兴。
榛子不敢给舅舅看自己的泪眼,只是趴在那里拼命点头,廖老爷轻轻地拍了拍她的肩。秦清走进来,瞧见这一幕就站在那里,不敢动弹。
廖老爷听到脚步声抬头瞧着秦清,对他露出一个笑:“这些日子以来,我也瞧出,你是个好孩子。虽然没有敏儿能干,但一个男子,能支持自己的妻子做这样的事,已经很不错,非常不错。我也不说什么把敏儿托付给你的话。只愿你们夫妻同心,齐心合力,互不辜负。”
秦清应是,走到廖老爷面前和榛子并肩跪在那里,佳儿佳妇,这样就很好。只可惜自己安排的那场大戏,那出无比精彩的大戏,再也瞧不到了。秦清夫妇已经离去很久,眉姨娘走进来,见廖老爷安静地坐在那里,心突突地跳,颤抖着伸出手指去摸廖老爷的鼻息,手指还没触到,廖老爷已经睁开眼看着眉姨娘,声音已经有些喘息:“我想,安安静静地坐在这,等候着该到来的时候,这一切,是多么地好。”
眉姨娘收回手,努力把哽咽咽下:“我陪你,老爷,我陪着你。”廖老爷的笑很淡,这一生遇到这么多的人,见识过那么多的风景,本以为会孤身一人离去,还有人陪在自己身边,真好。
秦清夫妇回到定北侯府,定北侯府热闹依旧,一点也没有受他们离去的影响,问过丫鬟,知道团年宴还没开始,榛子这才呼出一口气,两人是趁祭过祖团年宴还没开的一小段时间溜出去的。
秦清把妻子的手握一下:“别担心,就算知道了也没什么,天下没有嫁了人就不许回娘家的。”可今日不是平日,榛子瞧着丈夫,还是没把这话给说出来。秦清见妻子眼波流转,在她耳边轻声道:“再说,也少不了你一个。”
这话说的对,榛子走进定北侯太夫人的上房,屋子里满满当当全是人,定北侯太夫人和几个老妯娌正在叙话,秦大奶奶在那逗趣,惹的定北侯太夫人笑个不住,定北侯夫人在和几个妯娌说着话,榛子进去,并无一人发现。
榛子的心刚放下,秦二奶奶已经笑着道:“果然还是这新婚夫妻和别人不一样。方才三叔在门口一探头,三婶子托言出去,这会儿才回来,真是一会儿都隔不开。”这话一说,众人的眼都看向榛子,定北侯太夫人已经道:“都打年轻时候过,谁新婚时候不是如胶如漆的?我可记得二奶奶刚过门的时候,有一天我寻二奶奶你说话,结果老二在那遣了三回人来问。”
定北侯太夫人这护着榛子的架势是人都看得出来,秦大奶奶已经笑了:“到底是太婆婆记性好,说起来,四婶子也是新婚不久,还不晓得等会儿四叔叔会不会在外探头呢?”秦四奶奶是个小官之女,家世不算出众,嫁进侯府这两月来,虽是个庶子媳妇,可是这吃穿用度来往人情,比起自己家那就是一个天上一个地下。
一直想着不能在妯娌们面前露怯,这会儿被秦大奶奶笑着打趣,一张脸登时红了,不晓得该向谁求援。定北侯太夫人已经笑着拍下秦大奶奶的背:“就你是个猴儿,瞧瞧,捉弄你小婶子们,捉弄了一个又一个。”
秦大奶奶双手拉住定北侯太夫人的胳膊,撒娇地说:“瞧瞧,我这特地给太婆婆您说笑话,哄您开心呢,又被您说了。”众人跟着大笑,秦四奶奶见都不往自己身上瞧了,这才敢把头抬起来,长舒一口气。
榛子瞧着秦四奶奶的举动,若自己没有被舅舅悉心教导,初嫁入这样人家,只怕也是如此怯生生,害怕被人看不起吧?
团年宴上,大家都欢欢喜喜,撤下宴席,又在厅里坐着守岁,榛子很想再趁这个时候回廖家瞧瞧舅舅,可众人面前,再寻不到别的时机,也只有陪着大家坐在这,说着闲话。
远处传来梆子声,子时已过,交过岁了又是一年。榛子刚要抬头,手已经被秦清握住,感觉到他手心的暖和,榛子对丈夫抬头一笑。既然选择了他,就不会后悔。
“交过岁了,你们赶紧去睡吧。”张谆打个哈欠,拍一下小全哥的屁股,小全哥打着哈欠指着容儿:“妹妹已经睡着了。爹,她不守岁。”绿丫过来捏一下儿子的耳朵:“你这个做哥哥的,成日只晓得告状,你妹妹还小,满打满算也才两岁,熬不住也平常。赶紧去睡吧。”
小全哥鼻子皱一下,对爹娘行了礼,就歪歪倒倒上床去睡。绿丫也要收拾睡觉,见丈夫坐在那动也不动,上前拍他肩一下:“想什么呢?”
张谆握住妻子放在自己肩头的手:“这新年到了,总觉得有什么事会发生似的,心里有些不安稳。”绿丫笑了:“今年必定是不同的,你也知道的,担心什么呢?最要紧的,是对得起自己的良心。”赚的良心钱,自己也能安心,张谆拍一下妻子的手了然一笑。
新年新岁,总有不少人家的年酒,绿丫选了几家去了,初三这日是在朱家,这些年朱张两家走的越发近了。朱大爷在京里的生意也颇顺溜,年节都不忘给朱太太这边送礼。朱太太自然也有回礼过去,你来我往,朱大爷和朱小姐倒真像对兄妹似的,这样一来,朱太太的心是完全放下了。
这不操心,人就开始发福,绿丫走进去的时候,正好听到有人在那说:“朱太太你也总有五十了吧,瞧着这气色,比我的还好,我今年还不到三十呢。”
绿丫往朱太太身上一望,她穿的是茜红色八团吉祥纹的团衫,底下露着紫色凤尾裙,因是新年,头上还戴了一支鹅黄绢花,瞧着气色的确不错。
绿丫上前给朱太太拜过年,也跟着别人凑趣,赞朱太太气色好,朱太太笑着道:“也别赞我气色好了,你们瞧瞧张奶奶,脸上也是红是红白是白的,也不是我捧着她,这些人里,统没一个有张奶奶日子过的舒心。”
儿女双全丈夫能干这是其次,最要紧的是夫妻和睦,到现在张谆都只有绿丫一个,在商户人家,这样情形已经算是极罕见的。朱太太这么一说,绿丫就用手摸一下脸,笑着道:“我不过是不操心罢了,要说过日子,谁家没有点磕磕碰碰的?”顺着说闲话,酒席送上众人也就入席,绿丫听了两出戏,正打算告辞时,旁边有人已经道:“方才张奶奶说,谁家过日子没有点磕磕碰碰的,可也要瞧是什么样的磕磕碰碰?不说别家,就说柳三奶奶,原本一直生不出来孩子,纳了好几个也是石田一般,上个月出外应酬时,听说新纳的那个,有了身孕。这下可不得了,柳太太差点就把这个妾,顶上天了。听说…”
柳家的事绿丫并没刻意打听,但出外应酬时也能碰到柳三奶奶,她眼里的神色已经是越来越不好,越来越焦虑,现在又听到柳太太因妾怀了身孕而对柳三奶奶越发不满。绿丫不由感到一阵快意,众人虽议论,但商户人家,宠妾灭妻这种事情,算不上什么大事,顶多就是议论两句柳三奶奶还是没福,连个孩子都生不出来。这样瞧来,当日就不该退张家的亲,报在这里。
柳三奶奶虽没出门应酬,可也晓得众人只怕议论纷纷,坐在屋里生闷气时偏生丫鬟又走进来:“奶奶,姨奶奶那边说,想吃燕窝,厨房里说存着的都没了,爷让奴婢过来问问,奶奶这里可还有?”
柳三奶奶听的那妾想吃燕窝,还偏要来自己这里寻,忍了又忍才道:“我这里虽有半斤燕窝,却是娘说我身子不大好,特地送来的,要是…”话没说完柳三爷已经走进来,听了这话就道:“不就半斤燕窝,这不是因铺子没开门,我也不和你寻。赶紧拿出来,等铺子开了门,我给你买一斤还你,准保比这好。”
柳三奶奶见丫鬟急忙去寻,心里越发发气,听柳三爷这话说的,就更气了,瞧着柳三爷道:“我还不晓得,什么时候起,我和三爷不是一家,要还来还去的?”柳三爷这些日子事事顺意,连妾都有了身孕,不再戴着一顶只怕是自己不能生的帽子。柳三奶奶平日要说这样的话,柳三爷还当她撒娇,也想逗逗她,可现在家里现摆着一个爱妾有了身孕,柳三奶奶已经过了二十,再撒娇看在柳三爷眼里就有些发厌,眉已经皱的很紧:“你既知道和我是一家,那还放着燕窝不给我?生下孩子,还是认你为大娘,你吃什么醋呢?”
柳三奶奶被丈夫这话噎的差点喘不过气来,丫鬟已经寻好燕窝,柳三爷拿过纸包瞧瞧,见是上好的燕窝,让丫鬟赶紧去炖,接住柳三爷就要出去。见柳三爷又要走,柳三奶奶忍不住道:“三爷这会儿就这样子待我,等生下孩子,只怕更不把我放在眼里,三爷还是…”
新年新岁的,偏偏就是自己的老婆惹自己发火,柳三爷更加恼了,转身就对柳三奶奶道:“你也别指望我来哄你,你娘家现在生意不成,还指望着我照管一二,你连个孩子都没生下来,我没休了你已是好的,你以后休要在我面前摆什么正房架子。”这话让柳三奶奶一口气上不来差点噎死,怒道:“当年你家也是来求娶的,并不是…”
话没说完,就有丫鬟跑进来:“三爷,有人来报信,说廖家老爷刚才没了。”总算没了,柳三爷登时大喜起来,要走出去时见柳三奶奶又在那把脸放下,不由鼻子里哼了一声,也不愿再和老婆拌嘴。她要聪明安分守己地待着,就给她个面子也不妨,要不聪明,非要闹什么正房架子,那就别怪自己顾不得夫妻情分,把她给休了。现在自己正事要紧,柳三爷抓住丫鬟:“谁报的信?”
丫鬟急急地道:“就是我们在廖家安排的人来报的信,这会儿只怕廖家那边要到处报丧。”好,好,好,柳三爷大笑三声,就匆匆出去。柳三奶奶见丈夫不管不顾,眼里的泪又下来了,自己的命,到底是好还是苦?竟分不清楚。
廖老爷没了的消息很快就到了朱家,这年酒是喝不下去了,也没人敢说新年新岁人没了不吉利,众人急忙起身,要回去换素淡的衣服去廖家吊唁。绿丫更为着急,担心榛子撑不住场面,回家换了素服就往廖家去。
廖家门前已经摘掉了那些对联,挂上了白布,瞧着这白布,绿丫就觉得刺眼,下了轿快步往里面走,见来往的下人们,身上已经换上白的。廖老爷病了这许多日子,这些都是早已预备好的,事情一出,拿出来就是,绿丫也不觉得突兀。
廖老爷的灵堂就设在大厅,已经装裹好了放在棺材里,连灵牌都写好,诸事都井井有条。绿丫在灵前寻到榛子,连声节哀的话都说不出,只是在她身边跪下。
榛子一直低着头,如雕塑一般,绿丫的手抚上她的肩时,榛子这才抬头,眼里竟奇异地没有泪,但说出的话那么伤心,伤心的让人觉得,哭泣一点都不起作用“我没事,绿丫,我这会儿,心里跟明镜似的,什么都知道,而且我还知道,不能慌乱,一慌乱,就辜负了舅舅的期望。”榛子越这样这样说,绿丫越伤心,从此之后,那棵如大树一样罩在榛子头上让她毫无忧虑的人就此消失,而榛子,即便再是个能干女子,可这世间,还是有那么多的纷扰。
绿丫闭上眼,泪已经掉落衣襟。榛子往火盆里丢了一张纸,瞧着那纸化成灰才又望向绿丫:“绿丫,别担心,真的,一点都别担心我,我对舅舅说的话,一定会做到的。”
有脚步声响起,绿丫抬头,瞧见是老王,老王也一身孝服,走到榛子跟前道:“小姐,有几个管事的,不肯听招呼,还说…”
“不肯听招呼的,赶出去就是。就算没有一个人帮忙,我也能把这丧事办好。”下人里哪有个个忠心的?能忍到这时候才发作,已经算是他们害怕廖老爷的积威。
老王应是,就往外头走,榛子继续往火盆里丢着纸钱,瞧着那些纸钱慢慢地变成灰才道:“绿丫你瞧,这人心是最不稳的东西了,舅舅咽气到现在,还不到一个时辰呢,这会儿就有人闹幺蛾子了。”
“榛子,我那里还有几个人,你要用,我就让他们过来,还有…”绿丫的话并没说完榛子就点头:“谢谢!”
这声谢让绿丫的眼泪又下来了:“说什么谢,你我是什么交情,再说谢,就矫情了。”榛子浅浅一笑,自己不是孤单一个人,在这世间,有绿丫有秀儿还有,自己的丈夫,他们都会守在自己身后,做自己最坚实的后盾,这样就已足够,足够让自己去面对那些鬼魅魍魉。
外头传来吵闹声,接着有人冲进来,瞧这打扮,像是这家里的管事,身上也没穿孝服,而是直接冲到榛子面前:“小姐,不,姑奶奶,你都是嫁出去的人了,你还以为,你说什么就是什么?这家里,就没个正经主人,老爷的丧事,当然要出去外头请…”
话没说完,榛子已经拿起火盆连里面的灰一起往这管事头上倒去,倒完了才冷冷地道:“滚!”这声音虽不大,但榛子的气势太过骇人,况且这火盆里有没燃尽的火,一下点着这人的衣衫。
这管事立即怪叫起来,蹦跳着把身上的火打掉,可那件棉袄已经被烧出七八个洞,露着棉花,顿时显得无比狼狈。那管事恼羞成怒,仗着自己是个男人,握起拳头就要上前来打榛子,榛子不闪不避,只是冷冷地道:“你方才自己说的话,你可还记得?仆呕主是什么罪名?你以为,你背后的人能保住你?做梦。”
榛子的声音铿锵有力,那管事登时被气势所摄,往后连退两步,榛子并不因为他退了就停步,而是一步步往上走,直到把那人逼出厅堂之外,榛子才瞧着那几个打算闹事的人:“我知道,你们都是得了别人的好处,想着舅舅一死你们就好作乱,好在所谓的新主人面前讨好。可是你们也别忘了,你们的身契捏在谁的手上?你们更别忘了,我是谁家的儿媳,又是谁家的女儿?就凭你们,也配?”
绿丫跟着榛子走出厅堂,从没感觉到榛子像今天这样的,这样的慑人,这样的让人无法反驳。那几个管事人等被榛子说出海底眼,彼此对望一下,他们自然是有异心的,况且天下也没有放着侄儿不管,把家业交给外甥女的道理?除了柳三爷的银子外,这几个想再廖十三老爷面前讨好的心也是有的。毕竟真要上了公堂,这家业只怕也是一半一半,那时要被分到廖十三老爷那边,与其等那时候再讨好,还不如现在先讨好。
可现在榛子说的,她是定北侯府的儿媳这话,让这些人还是感到一阵害怕。绿丫上前一步,和榛子并肩而立,沉声道:“有了二心的人,再在这家里也是不好,诸位若想走,就请离开,前事不再追究,若不然,到时丁是丁卯是卯的,就没有那么好走。”
“小张嫂子,你这话说出来也不怕打嘴,你不过一个掌柜媳妇罢了,比我们还算不得…”有人缩着脖子壮着胆子喊了一声。榛子往说话的那人方向看了一眼就道:“小张嫂子说的,就是我说的话,我数三声,有异心的都给我滚,剩下的老老实实的,不然的话,衙门里正月初十就开印了。”
开印了,就可以上公堂了,主家想要折腾仆人,那叫一个轻而易举,反之却是难如上青天。那几个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舍不得离开廖家,可要留在这里,只怕也没什么好果子吃,这叫一个左右为难。
榛子才不管他们的左右为难,屈起一个指头:“一,”见榛子真的开始数,带头的那两个有些慌乱,这个时候,这个动静,就算是跪下求饶都没有什么用。早晓得,就等廖十三老爷来了再说,而不是这会儿出头,反而害了自己。
“二!”榛子的声音清脆,听在那几个人耳里,就跟催命的符一样,有几个已经往后退,实在不行,先离开这里,到时再另做打算。
“一群人聚在这里做什么?都不去忙着办丧事吗?我可怜的哥哥,弟弟来迟了。”就在那几个人想要散去时,耳边传来廖十三老爷的声音,这一声听在他们耳里,不啻天外仙音。
作者有话要说:别打我别打我。
、第97章博弈
那个被榛子烧了棉袄的管事已经转身就对廖十三老爷跪下,大哭起来,“十三老爷,您总算来了,我们这等您来办丧事呢。”廖十三老爷虽然脸上做个哭相,心里已经乐开了花,从此以后,金银珠宝全是自己的,从此以后,想怎么花钱就怎么花钱,横竖这是座金山。
此时听到管事说的话,廖十三老爷立即抬起袖子擦了擦泪,张大嘴大哭起来,“我的哥哥啊,我来了,还带了你儿子,我的哥哥啊,你睁开眼睛看看。”说着廖十三老爷就要往灵堂里面奔,可他奔去的脚步被人拦住,有几个下人已经在榛子的示意下站在前面,不让他进去。
廖十三老爷今日和原先可是不一样了,大喝一声:“睁开你们的狗眼瞧瞧,还当是原先没规没据,小老婆当家的时候吗?现在这是你们的正经主人。”说着廖老爷把身后的孩子拽出来,这孩子总有四五岁的样子,穿了一身重孝,此时被廖十三老爷拽出来,吓得直抱住廖十三老爷的大腿。
既然柳三爷说,孩子啊,生病没了也很正常,廖十三老爷就从带上京的三个孩子里面,挑了最小的这个,横竖他爹娘生了好些儿子,真没了这个,也不在意。
廖十三老爷把这孩子抱起,对面前的管家人等喝道:“还不快些跪下,见过你们小主人?你们姨娘在哪里?要她快些出来,先见过这小主人,再让小主人去给她行礼。这才是我们这样人家的规矩行事,比不得…”
廖十三老爷想说几句廖老爷的坏话,话到了舌头跟前又把它咽回去,咳嗽一声道:“从办丧事起,这规矩就要立起来,你们小主人还小,你们这些做管事的,都要老老实实规规矩矩尽心尽力地辅佐他。”
那被烧了棉袄的管事立即上前:“是,十三老爷的教诲,我们都知道了。”说着那管事就趴下,给那孩子磕头,口称少爷。廖十三老爷得意洋洋,下巴都快翘到天上了,还要让那几个下人让开。
那管事也在一边狐假虎威:“还不快些让开,现在可是有了正经主人了,比不得原先没有正经主人。”连最忠心的老王都忍不住往榛子那边瞧去,有胆小的想让开,可想起榛子的身份,又重新站好,心里叫苦不迭,这真是神仙打架,小鬼遭殃。
榛子眯起眼,瞧着廖十三老爷,按说也该唤他一声舅舅的,可是这廖家族内,看来真如舅舅所言,没有一个好人。眼瞧着下人们人心浮动,榛子这才道:“我从不知,什么时候多了个表弟。这家里,到底是舅舅临终时候说的话算数呢?还是这随便来个什么人,说这是小主人,要听他的,然后这话算数?”
“当然是老爷临终时候说的话算数,小姐,这天下没有一个牛不吃水强按头的。”老王立即高声答道。
这话惹的廖十三老爷身后那个管事不满:“嗣子如子,这天下,也从来没有放着嗣子不管,听一个外嫁女,特别还是一个外嫁的外甥女的。”
廖十三老爷挺胸凸肚,看向榛子,见她做的,竟然是孝女打扮,那眉立即皱起来:“这天下也没有哪个外甥女,充做孝女的?我说外甥女,晓得你眼红廖家的产业,可是这廖家的产业,自有廖家的男人来承袭,你啊,还是好好地回去秦家,做你的秦家媳妇。七哥当日给你备的嫁妆,我们也就不追索了。”
“这贼喊捉贼的话,你倒讲的挺顺溜的。”榛子的毫不畏惧让廖十三老爷有些惊讶,但很快就释然,别说这么多的银子,就算是一根银簪,还有妇人为了这个在地上打滚,逼丈夫买给她。
既然廖十三老爷把榛子当做是那贪钱的,绝不让步的人,自然也就拿出对付村姑的手段,把孩子交给那管事抱着,走到榛子跟前就扬起手:“你这不懂规矩的,见了舅舅也不叫。我今儿啊,就代替你娘教训教训你。”
那巴掌并没落到榛子脸上,而是被绿丫挡住。绿丫抬头瞧向廖十三老爷:“我倒不晓得,原来还有这么个舅舅。当年她的爹娘没了,叔叔贪财,把她故意扔掉的时候,你们在哪里?这会儿东家把她寻回来,又好好待她,你们倒一个跑出来做什么舅舅。呸,没见过你们这么不要脸的。”
廖十三老爷打量一下,见绿丫穿着素淡,以为她是个仆妇,伸手就要把她推开:“轮不到你在这里叫喳喳,还不快给我滚,不然到时把你往公堂一送,殴打主人,你等着被活剐吧。”榛子上前一步把绿丫护在一边:“你,给我滚出去。”
滚出去,这三个字落在廖十三老爷耳里,他登时面红耳赤起来,双手握拳就要去打榛子:“你算是个什么东西,好不好连你的嫁妆我都要把你收回来,到时你光身人一个,看你夫家不休了你,还不赶紧给我跪下,叫声舅舅,我还能原谅你。”
榛子只是冷眼瞧着他,从没见过这样愚蠢无能的男人。难怪舅舅不肯在廖家族内挑选嗣子,这样的人家,能养出什么样的好孩子来?榛子往那小孩面上瞧去,那小孩见榛子往自己面上瞧去,伸出手指着榛子:“打她,打她,让她和我抢家业,十三伯,打她,打她。”
廖十三老爷也想打榛子一顿,最好把榛子打的哭爹叫娘,这才是自己的手段,可是榛子还是高昂着头站在面前,不动分毫。毕竟榛子嫁的是定北侯府的三公子,这万一打坏了,定北侯府寻上门来,自己可拿什么赔?
廖十三老爷眼珠一转瞧见绿丫计上心来,就对管事道:“给我把这个女人拖出去,打二十板子。”管事的还真不敢去拖绿丫,二掌柜的娘子,身份在这廖家可是比起管事的要重要多了。管事的忙小声提醒:“十三老爷,这是二掌柜的娘子,不是仆妇。”
不是仆妇?廖十三老爷心里不由叫着可惜,但面上神色没变:“二掌柜?哼,等接过家业,有没有这差事还不一定呢?我说二掌柜娘子,论理你也该在这帮忙,既然帮忙,你就好好做你自己的事去。别在这乱闯。”
绿丫握住榛子的手看向廖十三老爷,不卑不亢地说:“只有这里的主人才有权利让我离开,你不可以。”廖十三老爷见这灵堂进不去,人送不了,等吊唁的人来了,就不能在众人面前坐实这嗣子身份,又要高喊时听到不远处传来一个女子声音:“这都是在做什么?怎么客人没有人招呼,灵前烧纸的人都没有?怎的,廖兄弟辛苦了一辈子,就要这样被撂在那吗?”
听到王夫人的声音,榛子的心顿时放下,王夫人并不是独身来的,旁边还有秀儿陪着。瞧见秀儿,绿丫算是明白这是从哪里搬的救兵了。
廖十三老爷这回问清楚了,晓得这是王尚书夫人,立即抢在榛子面前给王夫人行礼:“见过夫人,在下是廖家族人,七哥过世,没有儿子顶灵总是不好,故此在下族内商议了,为七哥立一嗣子,特地送来,给七哥披麻戴孝。”说着廖十三老爷就把那孩子放在王夫人面前,要他赶紧磕头。
那孩子见王夫人的排场和别人不一样,来到王夫人面前就要磕头。可是王夫人瞧都不瞧他,就越过这群人走到榛子面前,和她说辛苦,并问她眉姨娘在哪里?
一直没出现的眉姨娘这才出现,见到王夫人就扑过去跪在地上磕头:“求夫人做主,老爷生前,本已立有遗嘱,廖家不但是远枝,还不够贤德,故此这产业就交由小姐掌管。谁知今日老爷刚咽气,小姐带着人安放好了灵堂,这边就带人闯进来,口口声声要立什么嗣子,还说我不过是个妾,如果老实听话就容我守,若不然就要把我卖掉,卖到那种下三滥的地方,求夫人做主。”
说着眉姨娘呜呜哭起来,廖十三老爷没想到眉姨娘竟这样红口白牙地诬赖起来,那眼顿时瞪圆,说不出半个字。老王见王夫人来了,晓得这廖十三老爷讨不了好去,急忙喊道:“都早有安排了,各自该干什么去干什么,别挡在这里。”
除了那几个方才想要闹事的管事,别人都各自散开,老王又对榛子行礼告退。这动静代表谁的话起作用,还用说吗?廖十三老爷气的没有法,早晓得就该多带几个子侄来,人多势众,还有谁敢和自己乱说。
王夫人已经扶起眉姨娘,往廖十三老爷那边瞧去,廖十三老爷想站的笔直些,可还是站的不那么直。王夫人往那孩子身上瞧去,叫声来人,已有人上前,王夫人指着那孩子对丫鬟道:“出五服的人,不过就戴个白孝罢了,把那麻衣孝带,都给我解了。”丫鬟应声,上前把那孩子拉起,伸手给他解着麻衣。
这麻衣一脱,孝带一解,就不过是普通的族侄,而不是嗣子,这里面的差别大了。廖十三老爷急忙阻止:“夫人,您不明白…”
“我只知道这是京城,是有王法的地方,不是你们那天高皇帝远的地方。况且就算是你们族内的族法,也没有一个丧事还没办,就要在这闹着立嗣子,不出丧的道理。”王夫人冷冷地把话说完,瞧也不瞧廖十三老爷就和榛子往灵堂走。
廖十三老爷这下急了,追着王夫人的脚步就进到里面:“你也知道族内有族法,你要知道…”王夫人转头眼神平静,可这样的眼神让廖十三老爷不敢再说话,王夫人轻哼一声:“这里是皇朝,皇朝之内国法最大。国法者,无子、无近支宗派承袭,则以女儿承袭。十三老爷,这些你想必是不明白的,那我就慢慢说给你听。”
廖十三老爷的嘴巴顿时张大,接着就道:“可也说了,那是女儿,这不过是外甥女。算不得准。”
“十三老爷,您还是请出去吧,王夫人一部律法是背熟的,您和她扯这个,这叫自取其辱。”眉姨娘的心也放下,在旁提醒。廖十三老爷不由袖子一摔:“好,好,先让你们得意,等到上了公堂,你再和我扯国法家法。”
说完廖十三老爷不得不退出去,见那孩子站在那傻呆呆的,欲待不理,可这要产业的关键还是在这孩子身上,只得把孩子抱起离开。见廖十三老爷离开,眉姨娘这才拍拍胸口:“夫人,我还一直害怕呢,这十三老爷一副要吃人的样子,这产业要真交给他,只怕他会真的把我给卖了。”
即便不卖,这人瞧着也不是什么好人,到时眉姨娘保不住廖老爷给的产业不说,这没有丈夫的寡妇,还是个守寡的妾,谁知道廖十三老爷会打什么主意?眉姨娘没被卖进王家时候在村里可也听大人们悄悄说过,谁家寡妇的被窝,又被人钻了。可怜啊。
“他敢!”王夫人斩钉截铁地说,接着就对眉姨娘道:“你啊,要和敏儿学学,瞧敏儿,年纪比你小的多了,可这定盘星拿的稳。”眉姨娘不好意思地道:“我,我本就不如小姐。”
老王走进来:“小姐,外头陆续有人来吊唁了,这女客还好,可这男客呢?”
“这有什么,等姑爷来了,你让他在外面招呼。还有,二掌柜来了吗?他要来了,就让他帮着姑爷。至于那几个管事,全给我撵了,一个也不留。”榛子井井有条地安排,王夫人不由点头,这样的做派才对,就算天要塌下来,也要做出一副若无其事的样子。
廖十三老爷带着孩子走出廖家,接着那几个管事也被赶出来,他不由在那骂了一句,那几个管事围到廖十三老爷面前:“十三老爷,现在可怎么办?”怎么办?自己可没多余的银子养活这些人,廖十三老爷刚要让他们各自走开,就有人走到面前:“十三老爷,我们家主人在前面茶楼等着。”
廖十三老爷急忙把孩子往管事的怀里一塞:“你们都是晓得我家的,先去我家里等我,我去去就来。”这几人也晓得廖十三老爷背后定有人在筹划,不然的话,光定北侯府和王尚书府,这两个名声拿出来就够人吓一跳,哪还敢去和人抢家业。
管事们抱着孩子离开,廖十三老爷匆匆到了茶楼,进了包厢就对里面的柳三爷摇头:“没想到王尚书夫人来给她撑腰,这计不但没成,反而被赶出来了。”被赶出来倒也在柳三爷预料之中,那么些银子呢,哪会这样轻易地被拿走?
柳三爷给廖十三老爷倒了杯茶:“这么些银子呢,谁不想分一杯羹?况且他们说起来,更名正言顺一些。”说着柳三爷就压低了嗓子,在廖十三老爷耳边说了几句。廖十三老爷的头顿时摇成拨浪鼓:“这可不成,那边怎么说也是尚书府,我可不敢。”
“富贵险中求,再说了,你要真想在这京城站住脚,总要选个边站。我们家里,和孙尚书府里,可是十分熟稔的。你尽管去做,到时我们自有办法。”
廖十三老爷又想打退堂鼓,柳三爷的声音更压低一些:“我也不怕告诉你,想着廖家这份产业的人,可还有几个。哪个都不是你得罪的起的人。”
廖十三老爷登时手里的筷子就掉在地上,看着柳三爷嘴巴张大:“三爷,这这,原来你原先对我说的话,都是哄我。”柳三爷轻蔑地一笑:“也不是哄你,不过总要有个由头。十三老爷,实话告诉你,到了这个时候,你做也得做,不做也得做,不然的话,那五千银子给我还回来,还有,为什么找你,不就为的你是廖家族人,有这个名正言顺的由头。十三老爷,这京城里,可比不得你们那乡下地方,把知县哄好了,就什么事都可以做了。”
瞧着柳三爷面上的笑容,廖十三老爷捡起一个虾丸吃下去,却有食不知味的感觉。原来从一开始,自己就被人当刀使。柳三爷瞧着廖十三老爷,又喝了一杯酒:“自然,这钱也缺不了你的,到时事成了,给你两万银子。”
两万银子虽然不少,可这和廖家的产业相差的可太多了,廖十三老爷顿时心疼肉疼起来。柳三爷凑到廖十三老爷耳边:“别到时候连这两万银子都没了。你啊,还是乖乖地做这把刀吧。”事到如今,也只有如此了。廖十三老爷把杯中酒一饮而尽,只觉得这酒格外苦涩,而没有一点香甜。
“那位十三老爷来了?”榛子听的廖十三老爷来了,眉头不由皱紧,按说以他的性子,该连日来吵闹才成,可这几日竟风平浪静,让这事,渐渐透出点不同寻常来,可再不同寻常又怕什么?榛子问老王:“他今儿来做什么?”
老王恭恭敬敬回答:“他说给老爷烧纸。小姐,小的觉得,他总透着点不一样。”榛子冷笑一声,这怕什么:“让你们姑爷去招呼他。”老王应是走出,榛子继续处理着别的事情。
廖十三老爷被请进去,见了秦清,晓得这是榛子的夫婿,廖十三老爷想拉下关系,刚唤出一声外甥女婿,秦清就道:“十三老爷错了,早已出了五服,若按了规矩,在下只需唤您一声姻伯罢了。”廖十三老爷被堵在那里,但今天的目的本来就是来见秦清,也就客客气气地道:“确实,我原本是乡里人,晓不得这京城里的规矩,才晓得这京城里面,竟有女儿可以继承产业的事。”
廖十三老爷客客气气的,秦清反而不好回他几句硬的,只好笑着道:“我也晓得,要依族法,这女儿家出嫁了就是泼出去的水,娘家的事,就再不能理了。可是这打断骨头连着筋,天下哪有出嫁的女儿就真是一盆泼出去的水的?难道说女儿家在婆家出了什么事,娘家就不管不顾了?”
廖十三老爷心说,若没有银子可图,谁想去为女儿家在婆家的事打上门去。但这时不能这样说,廖十三老爷只是笑着道:“说的是,我们乡下地方和这京城里是不一样的。毕竟京城是天子脚下,规矩要重的多。”
来回应酬了几句,秦清心里不由奇怪,怎么这廖十三老爷不像姑母说的那样穷凶极恶,是不是因为那日姑母教训过了?但秦清还是道:“说的是,这…”
廖十三老爷和秦清应酬也够了,话锋一转道:“不过我还是头一遭知道,这娶了哪家的女儿,就可以借此要了他们家的产业。”这话说的不怀好意,秦清的脸色一敛。廖十三老爷今日来,已经是在那里演练了不少遭,轻咳一声:“我这些天在外头听了些京城的规矩,才晓得有什么御史风闻奏事的规矩,而且这风闻奏事的,因此坏事的也不少。外甥女婿,你可是有大前程的。”
这样的威胁,秦清倒不在意了,他淡淡一笑:“姻伯的意思我晓得了,可你更要知道,这风闻奏事,是可以上表自辩的,不然的话,这天下这么多的官员,人人都被风闻奏事一番,那还有谁敢做事?”
廖十三老爷见秦清不受自己的威胁,起身道:“既然如此,那我也就先告辞,等到出殡那日再来。”秦清起身送他出去,这就转身进里面寻到榛子,和榛子说了这些话。
“他要真的就此偃旗息鼓,我还觉得奇怪呢!”榛子听完丈夫说的,淡淡地道。
“说正经的,我是不怕被说的,可我是怕…”怕的是定北侯府那边,知道了这些,就会出面阻止,榛子明白丈夫的意思,沉吟一下就道:“要不,你把我休了吧。”
秦清一口茶都喷出来:“你说什么傻话!”接着见榛子一双眼亮晶晶的,秦清这才摇头:“得了,你别再逗我了。侯府那边,我会去和娘说,你放心,到这个时候,就算不争这些产业,我也要争口气。”
丈夫如此,榛子也淡淡一笑,接着抬头:“到今日,我可以说这么一句话,如果没有你,虽然这些事我照样能做,可还是会觉得心里有遗憾的。”能得这么一句话,已经够了,秦清握住妻子的手,握的很紧。他的手是这样暖,能够暖的让人忘记很多东西。榛子低头,不让自己眼角的泪让丈夫瞧见。
“你总算回来了,廖家那边的事,丧事一办完,就和儿媳说,照了绝户的例,交给官府处置吧?我们侯府,虽然的确缺钱,可背不起这娶女霸产的名声。”秦清刚进定北侯府的门,就被管家带到定北侯夫人的上房,看见儿子走进来,定北侯夫人揉下额头,有些疲惫地说。
廖老爷过世到现在,不到十天的时间,京城里的传言可精彩了,先是说榛子不许廖家立嗣子,其心可诛,又说这定是定北侯府在背后指使的,娶了一个女儿,得了人家全部家产,这样的好生意可要多做。甚至定北侯夫人在外应酬,也被人故意问到脸前。
这高门大户,最要紧的就是脸面,定北侯夫人被这么问了,真是又悔又气,当初怎么就答应娶这么一个媳妇,到现在,闹的事情,比别人家全家闹的还多。
、第98章 出殡
“娘,儿子晓得你这些日子委屈了!”秦清也不分辨,只是走到母亲膝前跪下,看着儿子跪在自己面前,定北侯夫人睁大眼,接着就叹气:“难道说,你还真要你媳妇去争产?老三,我们家,禁不起这个名声。”
“不是争产,舅舅当日在世时候,就属意这份家产给媳妇!”秦清的话让定北侯夫人笑出声:“真是笑话,天下倒有女儿继承产业的,可没有外甥女继承产业的。再说,廖老爷当初真要有这份心,就把整份家产当做嫁妆给了,廖家族内,也说不出一声。”定北侯夫人已经气的连连冷笑。
秦清也觉得奇怪,廖老爷若真要把这份家产给榛子,为何不把这份家产当做嫁妆一并给了,背后的深意到底是什么?而且到现在,还惹出这样一些事情来。但不管怎样,既然榛子接受廖老爷的安排,也就说这安排是很有利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