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谦凝视着他说话的表情,眉头渐渐聚拢,扬起手中的球拍:“好了,打球吧,老规矩。”

穆文冲很想和他挑明,但是看到他的表情,似乎有一些了然,就点了点头:“好,开球吧。”

这一场球,杨谦打得格外卖力,而穆文冲有些谦让。

最终是杨谦赢了,他却摔掉球拍,盯着穆文冲:“你有什么话要说,就说吧。”

“我不反对你追辛悦了。”穆文冲停顿了一下:“但我会与你竞争,一起追。”

“文冲!”杨谦的眼中闪烁着精光:“其实,我早就看出,她在你眼中并不只是助手。但算你坦诚,我们就较量一次。”

“一言为定!”穆文冲伸出手,迎接着杨谦凑过来的拳头。

杨谦使出了五成的力道,震得穆文冲的手腕发麻,他只是浅笑:“输者退出。”

“愿赌服输。”杨谦郑重地说:“还是朋友。”

从网球场出来,穆文冲开车,不知不觉就来到公寓楼下,仰望着此刻空着的房间的窗,此刻身在北京的辛悦,是否也如他这般思念呢?

虽然深知阳光普照,渐渐暖心的重要性,但是,他也真的想知道,辛悦受过怎样的伤,如何可以走进她的心,又是否可以得到小卢卡斯的接受。

刚走进49层,方丹就迎上来:“董事长来了,正在办公室等你。”

穆文冲收敛起思绪,整理了一下衣衫,走进了董事长办公室那扇巨大厚重的门。

穆嘉良端坐在那里,八十年的岁月只让他霜染了乌发,早年间的戎马生涯让他气度不凡,腰板健朗。看到穆文冲进来,他目光精锐:“来吧,坐下。”

穆文冲依言坐在了他的对面。

“听说你主张做高端的葡萄酒?而且想以收藏竞拍的形势打开高端市场?”

“是,正有此意。”

“不错,这个想法不错。其实任何一项手工制造出来的东西都可以成为工艺品被收藏,我们的皮革如此,葡萄酒亦如此。”穆嘉良点头:“不过,在国内,让那些人收藏个古玩玉器容易,但如果让他们收藏葡萄酒谈何容易?”

“我们做了详细地调查,这几年来,屡有中国人在索斯比拍卖行拍得经世佳酿,证明还是有这个需求。而且从今年,我参加的葡萄酒推介会、品酒会来看,国内的高端市场很有潜力。”穆文冲对答如流。

“当然这也需要炒作,而且,我们准备做的高端酒生意不仅仅是为那些收藏者找到期望收藏的酒,更多的还是要做期酒生意。这些酒的升值空间很大,我们只做了几款酒的调查,比如2002年的瓦朗德鲁红酒,是波尔多地区圣艾米利翁的名酒。该酒于90年代被美国最有名的品酒师罗伯特·帕克追捧,红极一时。在10年里升值了60%!在2002年预购的酒价为每瓶122欧元,而2008年时已经涨至290欧元,2013年时会涨至688欧元。每年净升值率达18.9%。

这还不是五大酒庄的名酒,现在被炒得火热的拉菲1982,早已翻了几番,甚至高于国外的价格很多,依旧有很多人趋之若鹜。”

穆嘉良露出笑意:“你似乎也已经爱上了葡萄酒。如果是这样,我会站在你这边,并会去帮你说服那些股东。”

“谢谢爷爷。”

“我希望你能把穆氏带领到更高的一个层次。”穆嘉良摆了摆手,穆文冲走了出去。

回到办公室,回想起刚才的对答,如果不是辛悦做出了周密的调查,就不会这么顺利地说服爷爷了。而且,如果不是因为辛悦,他会对葡萄酒这么热心又富有激情吗?

他的脸上浮起笑意,一定不会的,要知道,当初留学归来,他根本不屑进入穆氏的,很想扎入IT界。然,爷爷虽然老迈,但是多年经商的经验让他早就看出IT的泡沫,坚决反对下,他只能进入穆氏。

而在穆氏磨练的几年下来,穆氏坚持的经营理念和产品,即便是在金融危机的形势下,依旧有良好的上升态势。

这次进入葡萄酒行业,更是瞧准了时机,磨练他与廉南岳的舞台。也正是因此,才会遇见辛悦、

辛悦…心中的月亮…虽然此刻还只是新月,但已经让他的内心明亮起来。

辛悦走进公司,莫羽将打包好的盒饭递了过来,并触碰了一下:“有些凉了,我去加热一下,马上送到你的办公室。”

“好。”辛悦只是点了点头,虽然已经吃过了丰盛的午宴,但她真的希望,那不过是场梦,也真的希望,没有去吃过这顿午餐。

走进办公室,辛悦关上了门,没有坐进办公的位置,而是在沙发上坐了下来,心头涌起很多情绪。

这些年,她的心就像加了密码锁的门,打不开,亦不想打开。虽不是什么一朝遭蛇咬,十年怕井绳,但她真的怕再一次受伤,一次不足以致命,然一而再,再而三,就连顽石,都抵不过水滴石穿,何况是她。

而且年轻时拥有的飞蛾扑火的勇敢,早已成为愚蠢的代言,恨不得能回到过往,将火熄灭,抑或是成为胆小的飞虫,远离烛火。

记得年初,带着卢卡斯刚从丹麦旅游归来,那尊小人鱼的雕像让人唏嘘。君邵阳也出现在酒园中,眼底的悲伤掩饰不住。

卡特约了辛悦来劝慰君邵阳,特意拿出了两瓶珍藏的佳酿,都是1978年份的,一瓶是LaTache(拉塔希)的红葡萄酒,一瓶是DomainedelaRomanee-Conti(罗曼尼·康帝)Montrachet(蒙塔榭)白葡萄酒。

3.11 没有什么过不去,只有再也回不去

看到这两瓶酒,辛悦与君邵阳皆是眼前一亮,亦又狐疑地看向卡特。

“这个年份的酒对我有很特别的意义,所以我有很多。”卡特将Montrachet插入冰桶,然后开启了LaTache,倒入醒酒器中。

在等候的时候,卡特坐了下来:“我父亲是在那年品尝当年的酒后,突然脑溢血去世的。那一年,勃艮第的酒出奇的好。”

辛悦看向坐在一旁的蒂安娜,她点头:“那一年的酒是近年来最好的,也是得到诸多好评的。也许是他太兴奋了,亦是他感到欣慰,一个酿酒师毕生最大的追求就是如此吧。”

君邵阳默默地拿了两套酒杯过来,Montrachet的温度已是适宜了。卡特给每个人的杯子里斟上了酒。

酒香立即满溢出来,独特的玫瑰香气,让辛悦不禁皱了眉,端在手中轻摇,金水晶般的璀璨颜色散发着梦幻,抿入口中,长长久久才轻吐出一口满怀幽怨的气息。

“很像夏日里最后一支玫瑰的味道。”她似乎回想起什么,淡淡地说:“这支玫瑰并不是在玫瑰园中生长的,而是在幽静的山谷中,静静地等待有人看见它最美的一刻,悄悄地伸展出婀娜的枝叶,孕育着饱满的花苞。当终于有旅人走来,它开始绽放,而走来的旅人却满眼泪水,似乎是在寻找眼泪的意义。

它不以为意,仍旧努力张开娇嫩的花瓣,一层层,一片片,毫无保留。

那个旅人走过长长的山谷,登上了山峰,孤独地站在落日的余辉中。当黑夜终于降临,星空开始璀璨,这个旅人突然明白,如果无缘牵手,挥挥手,照旧可以微笑上路。

他开始下山,黑夜里,他跌倒,再爬起,不知道摔了多少次,醒来时,已是阳光普照,就连山谷中亦有灿烂。而他抬眼,那朵娇羞的玫瑰正怒放着俯视着他的脸。轻轻地捧起,被玫瑰的刺扎入指尖,疼痛却不忍放手。

上帝把最好的留在了最后,爱了就一定会受到伤害,如果不受到伤害,又怎么能捧得住此刻在掌心的玫瑰?

这是一支融合了指尖的血滴与怒放的玫瑰花瓣上晨露味道的酒。但是,如果再晚些,怒放的玫瑰就将凋零,而指尖的血滴亦将干涸,也许又将是另一场无望的爱情。这个旅人很幸运,这支玫瑰同样幸运。”

君邵阳听得手指不紧聚拢,捏紧了酒杯,全部倒入了口中。不是他不懂得品酒,而是他想知道此刻,心上的血滴是否可以干涸。

卡特又给君邵阳倒上酒,却看向辛悦:“原来你懂得这个道理。”

“懂得和执行是两码事,我很难忘记。”

“爱过的人并不应该去忘记,因为他曾照亮你的整个生命,忘记就是将那段生命否定。我不想你们否定自己,拥有这样的记忆才会让你们更懂得珍惜。”蒂安娜摇头,对着辛悦和君邵阳语重心长。

两个人沉默了,各怀心事。

卡特闻了闻醒酒器中的LaTache1978,倒入了红酒杯中:“还是尝尝这支酒吧。”

君邵阳先端了起来,水果香气与紫罗兰的花香缠绵着绽放,气味丰富得让人惊叹。抿一口,绚烂又温厚,咽下去,一股暖流沁润肺腑。

“我不会形容葡萄酒的美妙,但是我觉得这是一支让人感到温暖且心情愉悦的酒。似乎是在提醒你,所做的一切,都还有人在注视着你。”

辛悦也抿入口中:“同感,像是那只小美人鱼,哪怕是万年的等候,最终成为第一缕朝阳下的泡沫,也要祝福。”

“没错,这酒就像是逝去的恋人的凝视与祝福。也许是在没有挥手的瞬间别离,凄美得犹如折了翅膀的蝴蝶,但是他依旧会在天上、在梦里,亲吻你的脸庞。”蒂安娜含笑轻语。

时隔多日,君邵阳露出一抹浅淡的笑容,他说:“没有什么过不去,只有再也回不去。爱属于那些曾灰心失望却仍继续期待的人;爱属于那些曾被出卖欺骗却仍坚信美好的人;爱属于那些纵然伤痕累累,却仍渴求爱的人!”

虽然是一口气喝掉了价值奇高的两支佳酿,但是相比拯救一个即将颓废的心灵,它们的价值又提高了不少。

此刻想起年初的这些对话,辛悦的心跳如擂鼓,劝人易,渡已难,纠结成殇。

而且,辛悦与君邵阳的情况又有所不同。穆文冲与廉南岳是如此亲近的关系,就算隐瞒下来,但这世间何曾有秘密可言?再退一万步想,和穆文冲坦言,就算他不介意,穆氏家族也不会接受,这是丑闻。

有了这份自知,辛悦沉静下来,摊开资料,伏案工作起来。唯有如此,才能报答穆文冲的知遇之恩,亦只有如此,才能在离开的时候,不留遗憾。

接下来的几日,辛悦忙碌起来,很少在公司里出现,她安排外出与一些上海的酒商接触。或是在下班前回到公司,了解完业务开展的进度,一下班就拿着众多资料回到公寓。

穆文冲在公司里看不到辛悦的身影,有些烦躁亦有些心疼,思忖良久,终是给辛悦发了短信:“照顾好自己,才能照顾好辛毅。”

很快收到了回信,虽然只是谢谢二字,望着那个号码足以让穆文冲欣慰了。于是,他像个小男生般,清早、午间、傍晚、深夜皆会发出一些关切的言语。然后傻傻地等待回信,有时很快,有时没有回信。心情会漂浮至云端,亦会在炼狱中煎熬,更多的时候,却是望着手机痴痴地笑。

忍不住会去那栋公寓,眼睁睁看着它由灯火通明变得漆黑一片。期盼她的身影映照在窗口,也希望她可以安眠到天亮。

这就是爱吧,可以随着时光渐渐深入骨髓,不会淡忘,只会更浓。

廉南岳将这一切看在眼里,为辛悦分担着更多,这是他的责任,亦是唯一能做的。

周四,下起了连绵阴雨,早已约好的客户临时爽约,辛悦只好在办公室里停留。

这时廉南岳走了进来:“LT公关的人和杨谦会在下午2点的时候来公司,做下周一就将开始的推介会工作进度汇报,不出意外,周日可以看下走场彩排。”

“好的。”辛悦将一些签好字的文件放置一旁,抬起头:“那几个酒商的签证办理得还顺利吗?”

“很顺利,而且旅行社那里的安排也很到位。”廉南岳略迟疑了一下说:“本来安排市场部的杜燕随团过去,可是她被拒签了。”

辛悦一愣,随即说:“那我过去好了,如果明天的董事会能通过我们的提议,把他们送到波尔多,我就去勃艮第。”

“这样是个不错的安排。”廉南岳转身想离开,又想起一事,于是问:“听说韩笑这个小丫头找过你,说她想随团去法国?”

“她找我要说这个吗?我没有让她说出来,而是让她先找你沟通了。她为什么想去?”

“我没有问。”

“杜燕和那些酒商的签证资料是谁整理的?”

“就是韩笑整理的。”

“OK,那让韩笑找我一下。”辛悦端起杯子喝了口咖啡。

“你认为是她在资料里做了手脚?”

“我从不去认为什么?只看事实。”

廉南岳噤声,退了出去。

韩笑立即走进了辛悦的办公室:“辛总,您找我?”

“你帮我把杜燕的签证资料再准备一份,我可以托朋友帮忙办下她的签证。”

韩笑的笑脸凝结了,低下头应好。

“听说你很想去法国?有什么理由吗?”

“我说实话的话,你能答应让我去吗?”

“这要听听看。”

韩笑咬了咬牙说:“我喜欢的人在巴黎,我想去看他一眼。我爸死活不肯让我去,护照也被他扣着。如果是公司派我去,我就可以了却心愿了。”

“只为看他一眼?”

“是的,他在那里治病,可是情况越来越糟,我爸不让我去,我知道是为我好,怕我难过。可是他不知道,如果有一天我爱的他不在了,我会为我没有遵守承诺去看他而后悔一辈子。”

辛悦有些震惊,这和印象中的韩笑截然不同。她凝视着她的眼眸,不禁问:“你有多喜欢他,他也很喜欢你吗?”

韩笑惨然:“这些其实都没有意义了,他会死,医生说他活不过今年了。但是在这之前的22年里,我只爱着他,他也是只爱我,直到他生病,被我爸送走。他是知道了病情,心甘情愿去的巴黎,他不怨我,也不让我怨我爸。他还不让我去看他,他说他今生的愿望就是希望我以后的日子美好。我曾在他离开上海的时候说过,我一定要去看他,而且,现在更想让他亲口对我说这些,这样我才有勇气面对没有他的世界。”

辛悦突然想哭,她没有想到韩笑这个小女生可以这么坚强,这么勇敢,可以将这样悲伤的情感掩饰得这么好。

3.12 老套情节

“把你的资料准备一下吧,我同意你去。”辛悦郑重地点头

韩笑笑得灿烂:“谢谢辛总。”

“希望你回来后,不要再掩饰什么,做回你自己。”

“谢谢,我会。”

辛悦望着她离开的背影,心底更是一阵凄凉。相对于生死,自己已经逝去的爱情突然变得轻飘飘的,没有了任何意义,而这种已经没有了意义的事情,却仍旧让自己无法去面对穆文冲火一样的温情。推开手机的滑盖,满满的短信淤积在那里,亦郁结在心中。

突然手机响了起来,吓了她一跳,接起,是钟曼玲的声音:“悦,周日晚上有个时尚派对,有很多的美酒,主办方托我一定邀请到你。”

“我哪里有什么名号,一定是曼玲姐帮我吹嘘了,那我一定到。”辛悦答应下来。随即想到辛毅,看来要请刘阿姨加一次班了。

莫羽敲门走了进来,抱着一个大箱子:“您的快递。”

辛悦立即站起来,接过箱子,小心翼翼地打开,憨憨的抱抱熊乖巧地躺在里面。

“好可爱的泰迪熊,不过很旧的样子。”莫羽忍不住说。

“我儿子的宝物,不抱着它就不能入睡。”

莫羽笑着走了出去,自从知道辛悦已经有了孩子,莫名的就感到一种心安。

辛悦将纸箱放在了办公桌后面,如果中午有空,就把它先放回家里好了,下午还要见公关公司的人和杨谦。

一想到杨谦,辛悦又是一阵哀怨,似乎自己的拒绝对他没有起到什么作用。虽然他没有再提出约会什么的话,但是每天的花不间断,对这次产品推介会比自己还上心。从策划到执行,一直亲力亲为。

只是,她无心且无力。辛悦不由得又叹气了,拒绝杨谦可以很坦然,为什么拒绝穆文冲却让自己都感到难过了。要知道,穆文冲是必须拒绝的,而杨谦至少还可以算是个不错的交往对象。

午休的时间很快就到了,辛悦错后了20分钟,等公司里空无一人时,她抱起泰迪熊,走进了电梯间。

刚回北京的时候,曾在公交车站,看到有小女生怀抱着半人多高的玩偶,脸上洋溢着幸福的表情。记得那时,辛悦闪过羡慕的心绪,不过,此刻抱着同样可爱的玩偶,她能想到的只是辛毅开心的笑脸。

电梯来了,人依旧挺多,辛悦低头抱紧了泰迪熊,走进电梯。不想被同事认出,索性将脸埋进了熊抱里,靠在门边。

一楼终于到了,辛悦正要走出,突然一只手拉住了她的衣袖,她扬起头,穆文冲似笑非笑的眸中满是自己的身影。

一时间没有想到要挣脱,直到电梯门合拢,辛悦才觉得目光开始溃散,只是两日没有见到,此刻遇见,突然感到一种恍如隔世的惆怅和不舍得离去。

到了地下车库,穆文冲问:“你要把它放回家去吗?我送你过去。”

“好。”辛悦低着头,轻声地说。本想拒绝的,可是又有一丝贪念,想保留这片刻的温存的记忆。而这种感觉,就是和廉南岳情浓时,也未曾有过的。

沉默着坐在座位上,穆文冲并没有启动车子,而是深吸了口气说:“辛悦,我不想成为你的压力,所以不要为了逃避我而累垮了自己。”

“我不是逃避你,而是这周的行程早已如此安排。”辛悦急于辩白。

“听你这么说,我是该高兴,还是该失望呢?”穆文冲有些无奈。

“没有任何情绪才好。”辛悦咬紧了唇。

“周末有什么安排吗?”穆文冲装作没有听见,话锋一转:“如果没有,我想做你和辛毅的向导,去锦江游乐园或是欢乐谷,那里是小孩子们最喜欢去的地方。”

辛悦低垂着眼睑,有些闪烁,有些挣扎,最终还是点头,她知道辛毅是多么想去这种地方,就当是为了满足辛毅的心愿吧。

穆文冲紧绷的心在看到辛悦点头的霎那,立即狂跳起来,安静的车厢内只有它的跳动声。

启动了车子,转瞬就到了公寓楼下:“你放上去,就下来吧,我们去吃午餐。”

“我不想吃什么。”辛悦摇头,这时手机响了,她立即推开车门,抱着泰迪熊跑进了公寓。

穆文冲叹气,没有丝毫离开的动力。

一分钟不到,辛悦就跑了过来,拉开车门:“送我去幼儿园,拜托。”

“怎么了?”穆文冲看到她凝重的表情,亦担忧起来。

“辛毅和别人打架了。”辛悦紧皱了眉。

穆文冲立即踩了油门,车子飞快平稳地向幼儿园驶去。

到了门口,辛悦立即跑进去,穆文冲撑起雨伞快步追上她:“冷静下来,小孩子打打架,没有那么严重的,你这个样子进去,才会吓到他。”

辛悦看向他的眸,只有关切。她点头,深吸了口气,放缓了脚步,穆文冲与她并肩走进了园长办公室。

辛毅正坐在里面,眼中含着眼泪,却倔强地嘟着小嘴。

园长见她们进来,立即说:“辛毅其实还是蛮乖的,但是今天他却故意将别的小朋友推进了水洼里,弄得好脏哦。”

“为什么要这么做呢?”辛悦看向辛毅,语气中已经加了严厉。

辛毅扁了扁小嘴,眼泪不肯落下,亦不肯说话。

辛毅班上的老师则是气愤难平地说:“今天上美术课,我让他们画自己爸爸。他不肯画,还在下课的时候,故意推别的小朋友。虽说只是弄了一身脏,但是如果出了什么事,我们怎么向他的家长交代?他的父母马上就赶到,你们来向他们赔不是。”

一句话说到了辛悦的痛楚,更是说到了辛毅的,豆大般的眼泪连连不绝,他撕心裂肺般地哭了起来。

如此老套的剧情竟然还会在现实中上演?一颗心被辛毅的哭声撕成了碎片,辛悦一下抱紧了小小的他。眼泪不受控制地涌了出来,不住说着对不起,她并不是向老师说着道歉,而是在对辛毅感到万分抱歉。

这些年了,似乎就算天塌下来,她也会顶起来,可是最为难的,偏偏是儿子痛哭失声的时候,辛悦心头必有一种深深的歉疚感。在那一刻,她深深地后悔,为什么因为私心要把孩子带到这世界来受苦。

辛毅哭得声嘶力竭,不能自已。穆文冲看到此情此景,亦是一阵疼痛,他走上前抱起了辛毅:“男子汉怎么能哭成这个样子呢?而且还把妈妈弄哭。”

辛毅努力睁开眼睛,看到穆文冲对他展开温暖的笑容,他竟渐渐安静下来,却止不住抽噎。

穆文冲转身对辛悦说:“你和老师们好好沟通一下,我带他在外面走走。”

辛悦止住眼泪,胸口却似被无数拳头狠狠地击打着。

看到他们走了出去,辛悦才说:“很对不起,我是单亲母亲,辛毅没有爸爸,所以,他画不出今天的题目,所以…”

园长理解地请辛悦坐下:“这也是我们考虑不周吧,不过,辛毅这样的做法真的太过危险,我们实在无法向受伤孩子的家长交代。”

言外之意,难道是不想接受辛毅了,辛悦惨然:“我会诚恳地向他们道歉,一定得到他们的原谅。”

“希望如此吧,你也知道,现在每家只有一个孩子,都是掌上明珠的。”园长有些为难,但看到辛悦梨花带雨的泪眼,亦不忍说下重话了。

很快,那对夫妇就赶来了,先去医务室看了孩子,虽并无大碍,但是腿上、胳膊上的淤青还是令他们感同身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