穆文影回眸看向廉南岳,他正看向旁边的货架,只是眼神并未聚焦。她走了过去:“我忘记拿酸奶了,回去拿吧。”说着,挽着他的胳膊往回走。
廉南岳低声说:“文影,你不是想做珠宝的代理吗?要不,我和你一起做那个吧。”
“代理葡萄酒不是你一直以来的梦想吗?”穆文影挑眉:“我相信你,也了解辛悦,所以,你不用去想别的,一定要做出成绩来才行。我爸还是有意让你进入董事会的,所以隆德的事只能成功。”
“好吧。”廉南岳深吸了口气:“其实,文影,我觉得还是让杨谦和辛悦自己接触着看吧,反正最近有不少业务合作的地方。太明显的撮合,会让人尴尬的。”
“嗯,我知道了,其实,我是还有个担心,所以才有些着急的。”
“你担心什么?”
穆文影摇头:“算了,没准儿只是一次巧合。”
看着她欲言又止,廉南岳心底一惊,难道她也觉察到了穆文冲对辛悦的不一般了吗?他不禁有些担心了,说不清为什么。
“我会尽量帮杨谦的,其实他是个不错的人。”廉南岳说完又觉得多余,还好走到了冰柜前面,他将穆文影最喜欢的酸奶放进了购物车。
看来他是真的放下了,穆文影有些得意,可是想起那日穆文冲的神情,以及钟曼玲的沮丧,她不得不担忧。
想不承认也很难,辛悦确实是漂亮的,优秀的,而且小女人的气质强烈,她不也曾是手下败将吗?
不过,如果真是穆文冲爱上了辛悦,也未必是件坏事,只是局面混乱一些,但赢家就只能是她了,穆文影笑得妩媚:“好,那你好好帮杨谦吧。”
廉南岳侧目,敏感如他,一种更无法说清的感觉涌上心头。
结了账,辛悦抱着卢卡斯快步走回公寓,气息紊乱。
卢卡斯已经困得睁不开眼,辛悦给他洗了澡,放在了自己的床上,网上订的儿童床要明天才能送到。
然而,卢卡斯翻来覆去地无法进入深度睡眠,许是没有带来他的抱抱熊吧。辛悦只好找来一只枕头,让他抱着,才勉强睡着了、
打开电脑,已经是是9点半了,还有两个报告需要赶出来,如果进行得顺利,真的希望重新踏上勃艮第的土地。
次日清早,辛悦醒来,卢卡斯也醒了,正睁大眼睛看着她,她微笑:“早!宝贝。我们起来吧,去看看你的幼儿园,那里有好多小朋友呢。”
“好。”卢卡斯立即翻身坐了起来。
收拾妥当,辛悦牵着卢卡斯的手走出了房间。
走出小区,就看到了穆文冲正望向这里,辛悦有些不安又有些悸动。
穆文冲微笑着走过来:“才七点就送卢卡斯过去吗?”
“威廉叔叔早!”穿得像个小绅士的卢卡斯和穆文冲打着招呼。
“辛毅早!”穆文冲抚摸着他的头顶,为他打开了车门。
“是的,方丹帮我约了园长。”辛悦仰头看向他:“你怎么会来?总是这样麻烦你,我很不好意思。”
“想尽快送你过去,然后我们一起参加集团会议,今天会讨论你的提议。这是大伯昨日才和我说起的,我怕你担心,所以昨晚没有告诉你。”
“今天就讨论吗?”谢天谢地,昨晚就把报告写了出来。辛悦欣慰地点头:“那很好,我们赶紧过去吧,我很希望提议能够通过。”
“今天还不是董事会提议,先是业务提议,听听张总他们的意见,如果顺利,这周五就会召开董事会,投票审核。”
“没想到会这么快。”辛悦深吸了口气,也许这就是家族企业的一个优势吧,不像书本上学到的那些大企业案例,一个提案往往要论证很久。她的计划也是年底之前能有结果就算是好的了,没想到推进的速度比预期得要提前了很多。
“穆氏这次是很看好隆德的发展的,所以在各方面都比较支持。”穆文冲启动了车子。
很快就到了幼儿园,园长是个和蔼的中年人。参观了一下园内的设施,辛悦很满意,很快就办好了入园手续。
和卢卡斯恋恋不舍地告别后,辛悦和穆文冲边走边商量着即将开始的会议。
来到金茂大厦的地下停车场,穆文冲说:“呆会儿,你把辛毅的入园单据拿给方丹,她会去报销。”
“公司里有这项福利吗?”辛悦挑眉。
“有的,你没注意到吗?”穆文冲笑得阳光:“你不知道现在入托的状况有多么难,很多员工也为这一大笔支出感到为难。很多人都以为外企的福利好,削尖了头往里钻,穆氏想要笼络优秀的员工,自然要把福利做得更好。”
辛悦点头,露出微笑:“是啊,就凭这项,也能得到一个高分。”
他们走向电梯间,廉南岳驾驶着奥迪也进入了车库,他和穆文影同时看到了穆文冲和辛悦说笑地模样。
“才8点40而已!”穆文影意味深长。
廉南岳什么也没说,也说不出什么。
“你知道辛悦又提交了一份代理高端葡萄酒的提案吗?”
“知道,而且她还想建立一个葡萄酒收藏博物馆,这个,你的曼玲姐也有参与的。”廉南岳专心地回答。
穆文影点头:“今天集团内部就会开会论证的,你也会列席,你希望我赞成还是反对?”
“怎么今天就论证?”廉南岳皱眉:“而且,你怎么现在才说?”
“昨晚,你在洗澡的时候,老爸打来的电话。”
哦,洗完澡后,他们在缠绵中入梦,自然没有时间去说这个。可是…算了,不论怎样都是工作而已。
“我希望你赞成,因为这对隆德很重要。如果一开始大家就对隆德下了定义,只是做中低端酒的酒商,那就不好了。”廉南岳揽住穆文影的腰,走向另外一个电梯间:“我没有把握驾驭那些高端酒,让辛悦来操作其实蛮好。”
“不过这样,辛悦的功劳就比你的大了。”
“如果说利润,肯定还是中低端酒的更大啊,所以这点,我并不担心。做事业,既要实惠,也要面子的。我做的就是实惠,辛悦做的是面子。”
“OK!看来最近你们磨合得不错。”穆文影笑着走进电梯,有些弦外之音。
3.9 表白
廉南岳摇头:“是你说只能成功不能失败,所以才尽量去配合的,否则,我真的想撤出去做珠宝生意了。不过,老爸是怎么想的?”
“他没和我说,葡萄酒生意也是他想做的,并不是只为和二叔争什么?记得我小时候,他就喜欢喝葡萄酒,家里有不少法国的葡萄酒呢。”
“可是他不是很懂酒啊?”
“喜欢上一个东西,只需要一瞬间,然而去懂得它,却需要一辈子,还要有那个心境才好。你觉得我老爸有这个时间和心境吗?”穆文影叹了口气。
廉南岳也沉默了,岳父和岳母的关系很微妙,家中不是鸡犬不宁,就是冷战,也许这就是利益联姻注定的不幸福吧。
走进公司,杨谦周五送来的花已经有些颓败,廉南岳无奈地叹气。
集团的周一例会一结束,就立即开始了隆德酒业的新业务提案讨论会。
辛悦做着论述,与会的人并不多,只有穆清远、穆文冲、韩副总、张副总、穆文影和廉南岳。
作为主管进出口贸易的穆文影有着举重若轻的决定权,她认真地在听辛悦报告。关于辛悦的提议,她很是惊讶,也很是佩服,如果真的可以按照设想去实现,那么隆德、穆氏都将获得空前的成功。
穆文影记完几个重点后,抬头凝视着辛悦,她又恢复上学时的那般自信,讲解提议时还那么优雅、从容。她瞟向廉南岳,他低头记录着,再看向穆文冲,他的目光中闪耀着光芒。面带着微笑,不时点头给予辛悦以鼓励。她闭了下眼,曾经的怀疑一经确定,在她的大脑中就开始筹划对策了。
一个半小时后,辛悦做完了讲解,也回答了在座诸位提出的问题。会议终于结束了,他们6人都投了赞成票。等他们鱼贯走出会议室,辛悦才在座位上坐了下来,如同经历了一场枪林弹雨。
过了一会儿,方丹端了杯茶走进来:“辛总,喝杯茶润润喉咙吧。”
“谢谢。”辛悦的声音果然有些嘶哑。
“下午的时候,我去找您拿报销凭证吧。”
“真的可以报销吗?”辛悦还是有些狐疑。
“这项福利才颁布不久,就是穆总调至集团总部后,刚刚批准的。”方丹回答。
“那就谢谢你了。”辛悦淡淡地笑了笑。
又独自坐了10分钟,辛悦才起身离开会议室。她的提议通过了内部讨论,周五就将拿到董事会上讨论了,真的是太快了。有些时候是欲速则不达,让人感到惋惜,有些时候,却是太过顺利了,容易让人措手不及。
回到48楼,前台的红色天竺葵已经换上了新鲜的,辛悦有些无奈,总觉得该好好和杨谦解释的。但是又有很多问题,经不起提问,回答了,就会引发震荡,不回答,反而让对方以为有什么隐情或是什么借口,更想靠近。
往自己的办公室走,莫羽走了过来:“辛总,波尔多的酒商已经发来了传真,还有旅行社方面也做好了行程。”
“好的。”辛悦接过莫羽交来的传真,走进了办公室。
韩笑眼巴巴地看着她关上门,对莫羽说:“你说,我那个请求,她能答应吗?”
“如果你的廉总答应了,估计你还有戏。”莫羽回答。
“可是,我要怎么和廉总提呢?”韩笑为难地站了起来:“不过,为了我的巴黎梦,我也得去提一下。”
说着她走近廉南岳的办公室门口,敲了门走进去。
“廉总,我有个请求,您能答应我吗?”韩笑搓着手。
“什么请求?”廉南岳一看到韩笑,很想皱眉,但忍住了。
“我想问问,这次去法国的旅行团,是不是公司也要派个人随同?”韩笑问。
“你想去?”廉南岳明白了她的意思。
“是啊,我学的是法语,而且好像去一次呢。”韩笑带着丝恳求。
廉南岳说:“这个我要和辛总商量一下,按说应该是派业务部的人员过去。”
“求您帮帮忙嘛。”韩笑拜托着。
她的身份比较特殊,直接驳了不好,廉南岳只好说:“这两天给你答复吧,不过还是别报太大希望,毕竟是第一次组团过去,更多的是业务,以后一定还有机会的。”
韩笑噘起嘴,有些不高兴地点头,走了出去。
真是的,那么想去法国,直接求韩副总就好了,哪天都能去,何必还来占公司的便宜。
午餐时间到了,辛悦不想去楼下就餐,想把提议再完善一下,于是给莫羽电话:“帮我打包一份卤肉饭好了。”
挂了电话,俯首斟酌起来。
这时穆文冲走了进来:“怎么不去吃午饭?”
“这个提案还需要更完善些,刚才论述的时候,又有些新的想法,所以想尽快写下来,免得忘了。”辛悦回答着
“工作总是要按部就班才好,你不能这样糟蹋自己的身体,尤其是还有辛毅那么需要你。”穆文冲说着,走过来拉起她:“走吧,去吃饭,没准儿会让你的思路更开阔。”
辛悦只好和他走出了办公室,进入电梯,穆文冲按了B3,地下停车场。辛悦不禁问:“还要开车出去吗?”
“是的,想带你去个有美酒的地方,有些远。”
“有美酒的地方?哪里?”
“是个私人会所,你一定没有去过的地方。”穆文冲微笑。
“那真有些好奇了,我记得已经拜访了很多私人会所了。”
拉开车门,穆文冲请辛悦坐了进去,但笑不语,启动了车子。
进入了市区,车子停在了一所古老的房子前,辛悦走下车,仰望着墙壁上斑驳的青苔,这就是岁月的痕迹。
穆文冲推开大木门,有些潮湿的味道。
“很久没有人住了,但是经常有打扫的。”
“哦?”辛悦疑惑。
“这是我家的老宅子,里面藏着不少酒,有我大伯收藏的,也有我父亲收藏的。怎么样,这个私人会所,是你无法查到的吧?”穆文冲淘气地眨了下眼。
走过天井,再往前走,推开正堂的大门,阳光透过窗棂照在古朴的家具上,似乎时光倒流了一般。
黄花梨餐桌上已经摆上了西餐,这种中西合璧的样式并不让人觉得突兀,反而别有一番韵味。
“来吧。”穆文冲招呼着辛悦。
辛悦隐约觉得有些不妥,迎上穆文冲坦诚的双眸,心下稍安,在他拉开的椅子上坐了下来。
穆文冲拿了瓶酒过来:“这瓶酒已经打开了,不过是上周才打开的,不知道会不会受影响。”
“什么酒?”
“MicheleChiarloTriumviratumBaroloRiserva,1999年份的。”
“意大利的陈年酒,只要保存得当,打开了一个月也没问题的。”
“还好,酒行的人做了真空处理。”穆文冲拔出了木塞。
“你的姿势越来越专业了。”
“是吗?我可是认真学了一下的。”穆文冲面露得色。
将酒倒入一支酒杯,辛悦惊呼:“Riedel的酒杯?Sommeliers系列的BordeauxGrandCru?”
“怎么?不过是只波尔多红酒杯。”
“这可是纯手工精制的水晶杯,而且是专门品尝一级酒庄的酒用的,而且这款意大利葡萄酒正需要这种波尔多红酒杯品尝。”
穆文冲将酒递给了辛悦,她拿起酒杯轻轻摇晃杯中的酒,并不强烈的阳光下,它散发出精致的红色,酒香扑鼻。
“内比欧露葡萄酿制的酒果然特点突出。”辛悦抿了一口酒:“喝这酒让我想起威廉·杨格的话。”
“是什么?”
“一串葡萄是美丽、静止与纯洁的,但它只是水果而已;一但压榨后,它就变成了一种动物,因为它变成酒以后,就有了动物的生命。这支酒有一种奇特的生命,仿佛是青春的一场回忆,让人有种悲伤的祭奠感,又仿佛是对未知的世界怀抱一份期待,让人心动。”
“有人管这支酒叫‘梦中情人’,你说得感觉和这名字有些相像。梦中情人有的可能已是过去式,有的还只是将来时,其实只有现在时才是最好的。在适当的时候,遇见适当的人。”穆文冲凝视着辛悦的眸。
辛悦的心狂跳起来,她的手颤抖了一下,有些慌乱,又有些释然,原来自己的感觉不是错觉。这是他的表白吗?应该是吧。但是又能怎样呢?他们之间不会有结果,其实他们既不是在适当的时候相遇,又不是适合彼此的人,这样的自己只会带给他伤害。
看着她低垂的眼睫颤抖,似乎内心在挣扎,穆文冲说:“用餐吧。”说着他拿起刀叉,心情复杂地切起牛排来。
辛悦依言拿起了刀叉,却对面前的牛排下不去手,沉默片刻,她扬起头:“你知道Riedel的酒杯Sommeliers系列有40多支水晶杯吗?它们非常昂贵且稀少。”
3.10 认清
穆文冲抬眼看向她,缓缓地摇头:“我不太清楚。”
“是的,这就是梦想与现实的差距,也是高端人群和中低端人群的差距。你可以很轻易地得到这套酒杯,就算不知道它的珍贵也无妨,但我就算…”
“这牛排,再不吃就要冷了。”穆文冲打断了辛悦的话。
辛悦明白他不想听自己说出拒绝的话,可是就算不说出来,就可以接受了吗?依旧是不可以的。她站了起来:“这里是一间很好的私人会所,只是我不适合这里,误闯进来是我的失礼。”说完她向外走去。
穆文冲跳起来拦住了她:“什么都不要说了,用餐吧,那只是一支酒和一支酒杯。不必想得太多,太复杂。”
望进他的眼底,辛悦闪过一丝痛楚,既然如此说,再坚持离开,反而说明是她内心有所期待了。于是坐下去,沉默着吃完已经完全冷掉的牛排。
回公司的路上,穆文冲沉默着,辛悦亦沉默着,她不明白,为什么他一定要在这个时刻安排这样的午宴。在她的心底甚至有那么一刻,盼望他可以一直像周五时带给她深深的感动,而不是这样一定要把话说明。
就好像是古代的新娘,遮着盖头,让人总有一份悬念和期待。但是一旦揭开这盖头,就只能接受现实了。
而她的现实太丑陋,如果揭开,就只有离开了,这一天也许不远了。
终于看到了金茂大厦的建筑,辛悦突然觉得它变得有些恍惚。
“辛悦!”穆文冲突然唤她的名字。
辛悦转头,看向他。
“你说过,要想懂得葡萄酒,要用一辈子的时间,对吧?”
辛悦点头。
“那我准备用一辈子的时间去了解。”穆文冲说。
“我记得你亦说过,每个人更像一个酿酒师。”辛悦眼中浮现了泪光:“而我不是,我只是个调酒师,只能冷眼旁观,因为我已经酿过苦艾了。”
穆文冲摇头:“就算是调酒师,亦有好坏之分,想你处处做到优秀,调出来的酒也不该难以入喉。”
车子停稳了,熄了火,车内一片安静。
“我回去工作了。”
“好。”
一同走进电梯,一个48层,一个49层。
辛悦先走了出去,头也不回,电梯门缓缓地关闭,穆文冲移动了脚步,在门关闭前,中间的缝隙,依旧定格了辛悦的背影。
他没有灰心,反而有了一丝信心,她的心里有他的位置,一定是这样的,只是还差些火候。就好像需要陈酿20年以上的酒,偏偏在15年时,拿出来品尝,口感必然会不够醇厚。
其实今日的试探亦如预期,但即使是结果早已预料,但还是不免有些失落。
本来也不想这么急于表达的,但是周六的时候,与杨谦打网球后,一场开诚布公的对话,让他下定了决心。
上周六的早晨,穆文冲依约来到网球场,杨谦已经做好了准备,他也开始活动身体的各个关节,却有些心不在焉。
杨谦走过来:“在想什么?面带桃花的,你不是说和钟小姐不对路吗?难道又有了新目标。”
穆文冲看向杨谦:“也许,可以这么说。原先并不确定,可是渐渐就有了感觉。就是那种见不到也会在眼前出现她的模样;远远地看见她的身影,就想微笑,就想冲过去和她说很多话;每时每刻都会在想,此刻她在做什么的那种的感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