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氏陡听丈夫说这事时,也觉心中骇然,这个小姑子…也太疯狂了,顿了一顿,苏氏再道:“你四哥去韩家之前,祖母就已经说了,不管怎样,陶家不会收留被休弃的出嫁女,只给了七妹妹两条路,第一条是,永远留在清一庵待着,陶家权当她已经死了,第二条是,给她一碗砒|霜茶,叫她自行了断。”

“她是…自尽的?”逢春轻轻问道。

苏氏轻轻点头:“是,清一庵不是普通的庵堂,大户人家犯了错的女眷,有好些都被送进了那里,进到那里之后,真是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生生要被折腾掉一层皮的,不少富贵大户的女眷,因受不了里面的折磨,寻死的人着实不少,七妹妹想是不愿去遭那份罪,就…”

逢春无感可发,便低头不语。

“还有那位又小产又毁容的姨娘,也没熬过去,前几天也没了。”苏氏又缓缓补充一句,“祖母恐这事对你有影响,便叫我过来看看,如今五妹妹的日子一如既往,我也就不多留了,妹妹好生养着,我就先回去了。”

苏氏走后,逢春就一直望着窗户发呆,中午吃饭的时候,也没啥很大的胃口,待到姜筠下午回来时,发现昨晚还撒娇可爱的媳妇,变的有点神色蔫蔫,姜筠自己去换罢衣裳,然后揽着身子柔软的逢春,口内顽笑道:“我的大心肝儿,怎么了这是,不会一天没见着我,就想成这样子罢。”

逢春叹了口气,然后将从苏氏那里得知的事情,一五一十告诉了姜筠。

姜筠听罢,也没多作表示,只道:“别想太多了,好好过咱们的日子吧。”

逢瑶服毒自尽踏上黄泉之路,逢春虽然心情变得低落,但并非因为伤心之故,她,只是一时有些感慨罢了,当下轻点了点头,温声回道:“我没有多想,只是有些感慨罢了。”说着,抛开那些闲杂的思绪,苦着脸蛋说道,“天越来越热了,我这个夏天可怎么过啊。”

马上就是五月了,逢春的身孕也差不多有五个月了,如此掰着指头一算日子,今年的暑热季节里,逢春既不能大肆用冰降温,也不能随意吃井水湃过的新鲜瓜果,中秋时节常吃的螃蟹宴,她今年也没有口福了,一想到这些孕中琐事,逢春就忍不住给姜筠哼哼抱怨。

“好姑娘,真是难为你了。”姜筠双目中带着同情与怜悯,轻轻抚着逢春气色红润的脸蛋,“我虽恨不能以身相替,但…”他的确无能为力。

逢春面带苦恼地捧着脸蛋,轻嗔道:“少说风凉话,我又要遭十个月的罪,全都是因为你。”

姜筠莞尔轻笑道:“我也没办法,谁让咱们又有儿女缘分了。”

逢春轻轻哼了一声,顿时无话可说,两人都正值大好年华,夫妻间的敦伦之事,自然比较频繁,姜筠又不像别的爷们,偶尔还会去开垦浇灌别的土壤,是以,她中标的几率明显会稍高一些,她真诚希望,这一胎就是最后一个了,以后千万再别有了,阿弥陀佛,佛主要保佑她哦。

与逢春所求的愿望不同,孟氏一直在期盼儿媳妇牛氏赶紧再有孕,她还没抱到孙子呢,同样也期盼女儿姜箩赶紧再有孕,她还没抱到外孙子呢,至于随夫远行就藩的姜篱,孟氏近来收到了她的书信,内容喜忧参半,喜的是,姜篱如愿以偿地怀了身孕,忧的是,靖郡王姑爷府里多了好几朵漂亮的鲜花。

孟氏又不能去信指责郡王姑爷,说你只能守着我的女儿,不许碰别的花花草草,只能期盼佛主保佑,愿小女儿一举得男,也好能拴拴她姑爷的心。

渐入盛夏,肚子愈来愈大的逢春,果然过得难受不已.

姜筠心疼之余,除了对她千依百顺外,更是屡次嘱咐膝下三个儿女,不许惹母亲生气一星半点,谁要是不听话,不好意思,你们老爹也要发威了,嫤姐儿和晏哥儿已经懂事,自然谨遵父命,轲哥儿年岁还小,有时候不免出现点缠人的症状,姜筠便拎他到一旁,进行一通长篇大论的教训,顺便打屁股五下以示惩罚。

“呵呵,二爷,就你那么点力道,连苍蝇都拍不晕吧。”逢春挺着七个来月的肚子,在屋子里蹒跚地散步锻炼,她也很想懒着不动,叫丫鬟们给她打扇扇风,可惜不行呀,为了能平安顺利地生孩子,恁有再多的懒惰之意,逢春都得一一克服。

训完小儿子后,姜筠已遣他出去玩了,屋内又只剩了夫妻两人,姜筠一边扶着逢春溜达,一边笑道:“没办法,实在是舍不得打。”

逢春扯扯嘴角,口内一阵阴阳怪气道:“你倒是个慈悲的爹,我却是个狠心的娘…”她有许多回都把娃娃揍哭了。

“别这么说。”姜筠温柔而笑,“教育孩子,也讲究松弛之道,我松你弛,正好相得益彰…唔,走的差不多了,可以歇歇了。”说着,扶逢春往炕床走去,将逢春在炕上安顿好后,姜筠撑开自己的折扇,给自己和逢春打起一阵阵的凉风。

逢春靠在竹枕上,抚着逐渐鼓成球的大肚子,唉声叹气道:“唉,还得再熬两个月,不,等把这小东西生出来,还有一个月的坐蓐期,唉…”

听逢春唉声不止,姜筠拿起一块细丝绢帕,轻轻替逢春拭额上细汗,不待他开口说话,逢春已再絮絮叨叨道:“等坐完月子,又得操这小东西的心,起码两三年不能安宁,哎哟喂,这么一想,我这一辈子,就顾着怀孩子、生孩子、养孩子了。”等她生不动时,又得为这一串娃娃张罗婚事,唉,多么悲催又单调的一生。

姜筠拿开拭完汗的手,在逢春嘴唇上轻轻一啄,低声道:“你辛苦了。”

逢春弯眉一笑——好在,这个男人知道她的辛苦。

渐入八月,眼瞧着就是中秋佳节,逢春的肚子也又大了一号,嫤姐儿时常摸着母亲的大肚子,在猜这个到底是弟弟还是妹妹,逢春摸摸女儿的小脑瓜,待到九月份,就能真正揭开谜底了,虽然太医又私下透漏,这胎还可能是个男娃。

过了中秋,陶家传来陶老夫人情况不大好的消息,逢春的临盆期已然将近,姜筠才舍不得叫她出府颠簸,便亲自过府慰问探望,待到了九月初三那日,陶老夫人病逝。

第113章 逢春V

已是深秋时节,如意苑内各色菊花盛放,端的是优雅万千,姜筠却无半分赏花的兴致,他正背负着双手,在庭院中来回不停地踱着脚步,屋子里传出断断续续的低吟声,丫鬟婆子们有条不紊地进进出出,也不知过了多久,屋里传出稳婆惊喜的呼声:“孩子露头了!”

姜筠转圈走路的步子一顿,略搓了搓汗津津的双手,然后继续在院子中打转。

伴随着小婴儿细细的啼哭声,一个满脸堆笑的稳婆跑了出来,急急向姜筠福身道喜:“生啦!生啦!恭喜二爷,二奶奶又生了个哥儿!”

“二奶奶可还好?”小孩子哇哇的哭声,姜筠自然听到了,比起孩子是男是女,姜筠更想知道逢春是否安好,虽已有两回等待的经验,姜筠还是禁不住心口发紧。

稳婆露出一脸菊花状的笑容,赶紧再回道:“二奶奶也好,就是有点累着了,等里头收拾好了,就请二爷进去。”

躺在床上的逢春,好似才跑完一场马拉松比赛,直累的满头大汗,气喘吁吁,待她略略缓过劲时,屋子里的血污也收拾妥了,一个穿着墨蓝色绣细碎竹叶薄袄的男子,迈着大步直奔到床前,逢春望到姜筠的脸后,朝他虚弱地笑了一笑,姜筠握住逢春的手,温声道:“别说话,若是累了,就先睡会儿。”

姜夫人抱着新生的小孙子上前,笑道:“筠儿让让,叫你媳妇也看下孩子,哎哟,又是个胖胖的俊小子。”

逢春眼巴巴地去瞅第三子,只见一幅红艳艳的襁褓里,睡着一个皱巴巴的红崽小子,生得圆头肥脑,脸颊鼓鼓,嘴里还叽咕着发出一点软软的声响,姜筠站在床边,也细细放目瞧着,新得的胖儿子五官虽不大明朗,但眯起来的眼线却甚是秀丽欣长,不由附和笑道:“这般好看的娘,哪会生出丑儿子。”

“好了,看过儿子了,赶紧歇会吧。”姜筠看罢新儿子,又转头哄逢春去睡。

心无牵挂,逢春自然放心入眠。

床边自有丫鬟守护照看,姜夫人抱着才降世的小孙子,与儿子姜筠一起离了里屋,转悠到隔壁的婴儿房内,把小孙子稳稳地放到床上后,姜夫人朝姜筠微微而笑,声音温和道:“你媳妇已经平安生了,快些去吃点东西吧,别饿着了。”逢春是从午前开始有的动静,直到半下午才生完,午饭时辰完美被错过。

“娘也辛苦了,不如就留在苑内一起吃些吧,我陪您。”姜筠扶着姜夫人的肩膀,笑着说道,再喜得一个胖儿子,媳妇也平平安安,姜筠心里着实高兴万分,但也不好忽视了陪产的老娘,于是赶紧表孝心。

姜夫人略一点头,不做拒绝:“也好。”

姜筠陪姜夫人用了些吃食,又亲送老娘离开如意苑的大门,方才折身回到里屋,已是九月底的时节,寒意虽不浓重,但如意苑的主屋内,却早早生起了地龙,烘的屋子一派暖和如春,撵了丫头们下去,姜筠轻轻坐到床边,慢慢俯下头,在逢春眉心亲了又亲。

黄昏之际,嫤姐儿、晏哥儿、轲哥儿三个娃娃从外头回来,兴致勃勃地去瞧新弟弟,因得了父亲的嘱咐,三个娃娃都不敢高声说话,唯恐吵了还在睡觉的母亲,尤其是最小的轲哥儿,鬼鬼祟祟的模样好似在做贼一般,新弟弟正睡着的小婴儿房内,姐弟三个都曾经住过快两年。

“这就是娘才生的小弟弟么?”嫤姐儿爬坐上床,趴在襁褓的一侧,看了会红肉团子,发表评价道,“好像长的有点丑哎。”嫤姐儿发表完个人意见,又抬头去望襁褓另一侧的大弟弟,问道,“晏哥儿,你觉得呢?”

晏哥儿绷板着极为俊俏的面孔,表示:“还好。”

襁褓两侧的位置,被一兄一姐占领了,于是,快两岁半的轲哥儿,是被老爹抱着瞧弟弟的,叫三个孩子新鲜了会儿,姜筠便遣他们各自回去,自己略用了些晚饭后,又继续守在床边等逢春睡醒,他已和衙门告过假,等到深夜也没关系。

二更时分,逢春终于睁眼醒来,屋内烛光盈盈,照在姜筠炯炯有神的脸上。

逢春凝了凝神,展眉而笑:“终于快要熬到头了。”肚子里揣着大球过盛夏暑天,当真是难熬之极,如今,大肉球被生出来了,她只用再熬过月子期,就又能活蹦乱跳了。

“我也终于快要熬到头了。”姜筠微微笑着说道。

逢春轻嗔姜筠一眼,又道:“扶我起来,我饿了,要吃东西。”

姜筠十分贤惠地依言而行,喂逢春简单用了些粥点后,又安顿她继续入眠,自己随后也到榻上休息,两天后的洗三礼上,逢春的娘家人都没过来,陶老夫人月初病逝,前几日才入土为安,逢春赶在这个时候生孩子,陶家女眷自不好亲自过来,只叫体面的媳妇代送了贺礼。

洗三之后,逢春静静心心地坐着月子,除了不能沐浴洗头外,别的状况一切良好,同居一府,孟氏和牛氏婆媳俩,素日也免不得过来坐一坐,牛氏自入门之后,只得了一个女儿,这两年多里,一直没再传出喜讯,心里到底存了些不自在,可生儿育女这种事,也颇讲缘分,不是她想有就有的。

“哎哟,游哥儿乖,叫爹抱抱。”姜筠一下衙,连官服都顾不得脱,先从逢春臂弯抢走新的小儿子,抱在怀里喜滋滋地逗个不停,他抱孩子早惯了的,动作熟练,姿势标准,一点也不会叫小婴儿难受,新出生的男宝宝,已被其祖父赐了名,唤作姜游。

怀里方才还奶味香甜,陡然间说空就空,逢春忍不住板脸吐槽姜筠:“你干嘛老和我抢游哥儿,我还没抱够呢!”新出生的游哥儿宝宝,性子活泼,手脚有劲,最爱甩胳膊蹬腿,逢春每每抱他时,都被他虎头虎脑的劲头逗的喜笑颜开。

姜筠嗔笑着顶回去:“你都逗了一天了,也该叫我新鲜新鲜了。”口内一边说,一边悠悠地晃着胖儿子,俯头在他脸上亲了一口后,怀里的胖小子忽然咧着嘴巴哭起来,襁褓中的小孩子为啥会哭,对于这个问题,姜筠还是比较有经验的,“游哥儿是尿了?还是饿了?”

“才换过尿布,应是饿了,您老别新鲜了,快给我抱来,我喂他,别饿着他了。”逢春一边笑着,一边去解衣襟。

有奶才是娘,没奶的那是爹,姜筠才摸一会儿小儿子,还没逗够呢,就只能再还给逢春,在逢春抱着游哥儿喂吃的时,姜筠趁机去换了衣裳,待回到次间的暖炕时,逢春还松着衣襟揽着孩子,姜筠坐到一旁,从后头抱住逢春的腰,低声笑道:“这小子可真能吃。”

逢春语气闲闲道:“不是二爷说的么,能吃是福。”

“那待会儿也叫我吃一口。”姜筠附到逢春耳边,轻声暧昧道。

逢春薄嗔起一双水润润的眸子,耳根泛红,怒目而视:“和儿子抢吃的,你害不害臊?”

“干嘛害臊,能吃是福嘛。”姜筠脸皮极厚的调侃道。

逢春无语至极,待喂完了儿子,便把饱餐而睡的游哥儿递出去,嘴里哼哼道:“方才不是还没新鲜够么?呶,给你,接着新鲜吧。”姜筠不为所动,目光灼灼道,“我现在比较新鲜你,唔,反正他都睡了,你把他搁旁边去吧。”见逢春揽着儿子不动,姜筠低笑着催道,“好姑娘,屋里又没别人,你怕什么呀。”

“我难为情不行么?”逢春抱着小儿子,低头翻着白眼道。

老婆这般不配合,姜筠轻啧两声,只得亲自动手抱走游哥儿,把呼呼而睡的他搁到炕床里侧,待姜筠转过头来,只见逢春正在急匆匆地拢系衣襟,姜筠一脸好笑地挪坐过去,捉住那一双纤白柔嫩的手,低声笑道:“真是傻丫头,你再拢衣裳也没用。”

见姜筠目露贪色,逢春只能别开俏脸,由着他为所欲为。

“再有几天,你就出月子了,之后再将养一个月…”姜筠抱着脸颊绯红娇喘微微的逢春,接着说下去,“我就不必再做和尚了。”

逢春望着满脸期盼的姜筠,心中极是无语,这家伙,就差在脑门上挂出‘我是色鬼’的标牌了,不过,相较于一个月后被狼吞的事情,逢春比较盼着赶紧出月子,好叫她能痛痛快快洗个澡,游哥儿在一旁安静的睡着,逢春歪在姜筠怀里,轻轻感慨道:“二爷,又快过年了呢。”

“是啊。”姜筠低垂下眼帘,望着逢春依旧娇俏似花的模样,“你又要大一岁了。”

逢春摸摸脸蛋,抬眉问道:“不显老吧。”她一直有精心保养皮肤和容颜。

“漂亮着呢。”姜筠毫不吝啬地称赞。

逢春在姜筠胸前蹭了一蹭,心中宁静而祥和,过了几日,逢春几乎以剥皮的架势,把自己狠狠洗涮了一遍,不两天,就到满月酒之期,逢春娘家的女眷依旧不好过来,不过,外嫁的几位姑娘倒不妨事,这一日,逢夏、逢萍、逢蓉、逢兰都来了。

这四个陶家姑娘,已是逢春这一辈仅剩的姐妹了,逢珍多年前早就病故,逢环去年夏天也没了,今岁四月,逢瑶也服毒身亡,如今,就剩她们五个了,当真是岁月无情,逢春不由默默感慨道。

满月酒过后,逢春继续平平静静的过日子,闲时逗逗孩子,忙时认真勤勉,自打韩氏和姜策移居到忠敬侯府后,从某种意义上来说,逢春就是姜夫人唯一的儿媳妇了,姜夫人要从一把手的位置上退下来,顶上去的只能是逢春,因先头逢春怀孕生子,姜夫人又理了一年家务,如今,逢春已生完孩子又坐完月子,便又慢慢开始接手庶务。

时光如水,转眼之间将入腊月,可怜的姜筠先生,掰着指头等啊等,终于等到逢春过完双满月。

这一日,晚饭过罢,姜筠一本正经地对三个儿女道:“好了,都回去吧,天气冷,不许在外头久留,晚上都早些睡。”

晏哥儿和嫤姐儿自然称是,还不足三岁的轲哥儿,却咬着手指哼哼:“爹爹,想看弟弟…”

姜筠温和着清隽的面孔,柔声哄道:“轲哥儿已经是哥哥了,要懂事,弟弟已经睡下了,等明天弟弟醒了,你再来看弟弟,乖,跟着你哥哥姐姐去玩吧。”

打发走三个娃娃,姜筠别有意味地瞧着逢春,满脸关怀道:“今儿早些睡吧,账本留着明天再看。”

逢春漂亮的手指头刚摸上账册,手指上戴的赤金宝石戒指,在明亮烛辉的映照下,显得格外熠熠生辉,逢春扬了扬眉,咬唇低笑道:“二爷,你知不知道,你现在的模样像个什么??”

姜筠欺近逢春身前,故作淡定的问道:“哦,像个什么?”

“像一只眼冒绿光的大尾巴狼。”逢春如此描述道。

姜筠静默片刻,然后一把扛起逢春,把她丢到卧房的床上,自己随即附身其上,从她的额头开始攻城掠地,一鼓作气,不做停留,直和逢春厮杀的天昏地暗,日月无光,好久没听到这般激烈的动静,值夜的丫鬟们直羞的脚趾头都红了,更别提照顾游哥儿的两个奶妈子。

半宿欢愉,难描难述。

次日天不明,姜筠又被丫鬟轻轻唤醒,他刚一动弹,被他紧紧搂着的逢春自然也醒了,姜筠忍不住亲亲逢春睡眼惺忪的脸蛋,柔声说道:“你别动了,继续睡吧。”逢春掩唇打了个呵欠,嘴里调侃道,“我既醒了,哪儿还能继续装睡,这样显得我多不贤惠呀,待送走二爷,我再睡个回笼觉就是。”

姜筠轻轻‘唔’了一声,又低低笑道:“精神还挺不错,那今天晚上,我们继续?”

逢春眨了眨眼睛,已经半直起的身子,转瞬之间又跌回枕上:“我好困呀…”

姜筠好笑地瞧着逢春,故意问道:“筠二奶奶,你所谓的贤惠呢?”

“被大尾巴狼吃了。”逢春埋首在枕头里,一个字一个字地往外蹦。

因起床时间不算宽裕,姜筠不好和逢春狠说笑玩闹,伸手掐了一把她的腰后,就挑帐子下了床,见姜筠自去更衣系带,逢春挪到床边,只露出一颗披头散发的脑袋,小声说道:“那我可真不起来了。”正往身上套衣服的姜筠,回眸笑道,“时辰还早,接着睡吧。”

逢春趴在床边,絮絮叮嘱道:“腊月天冷的很,不许再骑马来回的跑,你给我老实坐着轿子,不许把自己冻着,否则,我就不叫你逗游哥儿。”姜筠目前下班后最感兴趣的两件事,一是逗新出生的游哥儿宝宝,二就是逗弄逢春,对于逢春的威胁之语,姜筠丝毫不以为意,只笑回,“不让我逗儿子,那我逗你也行。”

“哼。”逢春朝姜筠皱了皱鼻子,然后把脑袋缩回床帐里头。

姜筠穿好衣物后,轻轻撩起半幅床帐,只见逢春还睁着俩眼珠子,不由笑着再道:“咦,还没睡呢…我出去了,好好照顾孩子们。”说罢,又俯头啃一口逢春的脸蛋,然后心满意足地离了卧房。

逢春抱着被子滚了滚,不一会儿,就迷迷糊糊地再次睡着。

等逢春再次醒来时,已经天光微明,由丫鬟服侍梳洗打扮后,逢春领着两个大娃娃去明萱堂请安,姜夫人笑眯眯地问嫤姐儿和晏哥儿,睡的可好,穿的可暖,嘘寒问暖一番后,又留了娘仨和同来请安的逍哥儿、婷姐儿用早饭,饭毕,该上学的去上学,该看孩子的回去看孩子。

回到如意苑,逢春抱了游哥儿逗着玩,哪怕他只在安静睡觉,逢春也能看得津津有味,过不多时,穿戴妥当的轲哥儿,由奶妈陪着来了正屋,小伙子给逢春请了安,然后也兴致勃勃地瞧弟弟,逢春摸了摸他的小脑瓜,哄道:“轲哥儿乖,先去吃早饭,吃了饭再看弟弟。”

轲哥儿已经两岁半,逢春按照对嫤姐儿和晏哥儿的要求,也已着手锻炼轲哥儿自己吃饭。

临到午前时,孟氏的清芷堂内忽传来一则消息,说孟氏有喜了。

逢春闻讯之后,当即大吃一惊,孟氏都已经四十二岁了喂,这个年龄还怀孕,不大好吧,不管逢春心里如何想,她既得知了这个喜讯,自当前往清芷堂贺喜。

“听说二婶有了好消息,侄媳妇特意过来看看二婶。”逢春笑着向孟氏行礼,然后轻拍身旁轲哥儿的小脑袋瓜,笑嗔道,“轲哥儿,你不是非跟着娘来么,见了二祖母,还不赶紧行礼叫人。”

轲哥儿捧起两只肥嘟嘟的小拳头,低了低脑袋,口内奶声奶气道:“请二祖母安。”

“噢,好孩子,快免了吧,筠儿媳妇,你也坐。”孟氏心情正好,当即一脸笑容可掬地说道,说来,她已经年逾四十,对生儿育女之事,早已不报希望,谁知,这几日时不时就会犯呕,她以为是哪里不舒服,就请了太医过来诊脉,谁知太医一来,竟探出了喜脉。

孟氏一脸温柔的笑叹道:“我都这把岁数了,谁知会…”

逢春不好打趣长辈,只温声关怀孟氏要好生保养,又略坐一会儿后,逢春就告辞离开,哪知轲哥儿和牛氏的女儿灿姐儿玩得正欢,逢春也不打扰他,只和他说了句‘在二祖母这里要听话’的嘱托,便领着贴身丫头回去了,长公主府就这么多孩子,都是打小一起玩的,彼此十分熟悉,又有丫鬟奶妈眼睛不错的盯着,逢春倒不用怎么很担心娃娃们玩恼了打架,或是有一些什么很危险的举动。

当天下午,姜筠回来后,逢春将孟氏的喜讯说给了姜筠知道,姜筠微愣了一愣,只简单说了句‘的确是喜事’,逢春一边替姜筠更换衣裳,一边轻轻忧愁道:“虽说是喜事,可二婶到底年岁大了…”高龄孕妇不仅生产风险大,孩子的质量也很堪忧啊,古代又不能做详细检查,全靠大夫把脉,要是有个啥问题,后悔都没地方哭去。

姜筠也跟着轻轻叹气,却无话可说。

逢春替姜筠更衣完毕后,忽突发奇想地问道:“二爷,要是我在年纪大的时候怀孕了,你会高兴么?”

姜筠摸了摸逢春的脸蛋,温声表示道:“咱们生的孩子已够多了,我不想你以后再生了。”

“那要是不小心再怀上呢?”逢春眼巴巴地追问道。

顿了一顿,逢春补充说明道:“完全很有可能的哦。”

姜筠有些头疼,这个问题着实有点难回答,从本心来讲,能多一个孩子,他自是满心喜悦,可是,多子多福并非没有代价,姜筠抱着逢春,拿鬓角轻轻蹭着她的脸蛋:“你还想再生么?”

“二爷想听实话么?”逢春口吻幽幽地问道。

姜筠轻咬一口逢春的鼻尖,嗔道:“废话。”

逢春圈着姜筠的脖颈,说道:“要是我还年轻,再生一回也无妨,要是我年纪大了,就不想再生了…”她即将满二十四岁,若是三十岁前再有,她可以再生一回,要是三十岁之后,逢春欲言又止道,“若是我三、四十岁后再有,我又不想生的话,你会同意…”她流掉娃娃么。

姜筠目光幽黑地望着自己,逢春轻轻再道:“孕妇大龄生产,风险很高,很容易出事,而且,生出来的孩子,也不一定康健,大嫂的母亲虽又平安生了男孩儿,那孩子也算身体健康,可韩大夫人怀孕时,吃力的很,生完孩子后,一下子就老了好多好多…”

“我不想那样…”逢春慢慢再道。

这个问题还是提前沟通一下比较好,在古代,除了特殊情况外,很少会有孕妇主动流去孩儿,孟氏难道不知自己的年龄已不大适合再怀孕生子了么,可她依旧笑容满满地想将孩子生下来,逢春既不想承担不可预估的风险,也不想暗自庆幸能生一个健康的老来子,若是她在孟氏的年纪再怀上孩子,她会选择流掉,就是不知道姜筠…

姜筠亲了亲逢春的额角,静静说道:“若是真有那么一天,就把孩子拿去吧。”

若是换成别的男人,或许会很纠结这个问题,可姜筠不会,他上辈子受够了病痛的折磨,太医提过他身体病弱的缘故,大致意思就是,他母亲怀他时年龄有些大,他应是在母亲腹内没有发育好,才会导致的先天不足,身体羸弱,所以,若是将来的某一天,逢春真的大龄有孕,他会劝她拿掉孩子,他不想让他的孩子,再重复自己上一辈子的凄惨命运,更何况…

“咱们是要白头偕老的,风险大的事情,我不会叫你做的。”姜筠揽着逢春再道,当然,最好别出现这样的事情。

第114章 逢春V

孟氏有孕,姜二老爷自然喜闻乐见,然后,又一如往常的该干嘛干嘛,逢春看得暗暗叹息,却也不便多言,渐近年关,逢春每日还是蛮忙碌的,好在,不久之后姜筠就放了年假,每日蹲在窝里当暖心奶爸,考考大儿子的功课,和大女儿侃侃笑话,陪逐渐懂事的二儿子玩闹,再逗逗缩在襁褓里的小儿子,每天的日子过得好不悠闲自在。

隆隆的爆竹声中,新的一年又翩然来临。

大年初二,逢春照例要回娘家,这一清早,逢春和姜筠、嫤姐儿、晏哥儿、轲哥儿都穿戴整齐,轲哥儿由奶妈陪着在一旁独自用饭,两个大人和另两个孩子围桌就餐,饭毕,隔间婴儿房内的游哥儿宝宝,咧着小嘴哭醒了,待奶妈喂过吃的,逢春将他抱在怀内轻轻悠着:“噢,宝宝乖。”

待亲自将游哥儿哄睡后,一行五人先去明萱堂拜别姜大老爷夫妇,然后乘车出府,嫤姐儿和晏哥儿单独坐一辆,逢春和姜筠领着轲哥儿坐一辆,置着熏笼的温暖车厢内,轲哥儿老往车窗口探脑袋,姜筠摸了摸他的脑袋瓜,笑着应允道:“只许开一点缝,别叫凉气透进来。”

轲哥儿兴奋的点头如捣蒜,连连道:“好,我听话。”

到了陶府,只见府内朴素如平常,并无半分点红扎彩的过年喜意,陶老夫人虽已出了百天,但府中子孙都还在孝期内,自不好弄的张灯结彩。

陶老夫人已过世,众人自不再往福安堂聚会,一律在府中正厅齐坐,拜过年发过压岁钱后,孩子们三三两两的自去玩耍,老少爷们也去了外厅说话,女眷们就在内堂吃茶闲话,因苏氏的娘家人不在京城,是以,陶家所有的儿媳妇中,就她一人留在婆家,别的媳妇和夫婿都领着孩子去了岳家。

“待到下一年正月初二,咱们姐妹就坐不到一张桌子上了。”二房如今仅剩的姑娘逢萍,轻轻感慨一声。

逢春捧着一只温热的茶盏,轻轻垂下眼帘,陶家老一辈的长辈俱已过世,陶家三兄弟也该分家独过了,据逢春所知,陶老夫人在过世之前,已当着三房子孙媳妇的面,将陶家的家产田地分割清楚,长房和三房乃是嫡房,分到的家产自然多些,二房乃是庶房,分到的家资难免薄些。

嫡庶有别,陶觉二伯争无可争,亦辨无可辨,不过陶家家资丰厚,便是只分到两成,也是很庞大的一笔财富了。

陶府年后将要分家的事情,在座的五位陶家姑娘,大都有耳闻风声,只听逢蓉轻笑一声,态度温和道:“便是分家了,咱们依旧是有来有往的一家子骨肉,二姐何必出此伤感之语。”语调微微一转,逢蓉又叹道,“想咱们八个姐妹,如今就只剩我们五个了。”

逢春捧着茶碗,依旧默不作声。

逢兰见桌上有些冷场,便笑问逢春:“游哥儿已三个月大了,他可学会翻身了?”

“没有,天儿冷,给他穿的厚,他还翻不动。”逢春微笑着回道,顿了一顿,又道,“待出了年,天慢慢暖和了,他也能自在些。”

逢春成婚近十年,育有三儿一女,绝对称得上硕果累累,逢夏忍不住艳羡道:“咱家的姐妹里,就你有福气了,这才几年呢,就养了四个孩儿,照这速度下去,你以后只怕要养一屋子的儿女了。”逢夏亲生的孩儿只有一儿一女,其余的一个小子一个丫头,均为妾室所出。

“饶了我吧,我可再也不想生了。”逢春苦笑着回道,她说的这句话,绝对的真心实意。

逢兰趴到逢春耳旁,悄悄的低笑道:“光你不想有什么用,那得五姐夫肯饶了你才行…”逢春耳根一热,伸手去掐逢兰的腰,瞪眼低斥道,“你个小丫头,浑说什么呢。”逢兰嘿嘿一笑,忙捧了茶杯,装模作样的喝茶。

逢萍在心内悠悠地叹一口气,五堂妹可不是最有福气的么,婆婆和气温善,夫婿宠爱有加,又生了一串的哥儿,现在,已差不多是个当家奶奶,以后,还要做矜贵的侯夫人呢,家里的众位姐妹,谁也越不过去她了,当初,当大伙儿得知她要嫁给傻子时,无不暗叹惋惜,好好的一朵鲜花,插到牛粪上了,谁知一夕之间,傻子突然不傻了,这位本来最为可怜的堂妹,摇身一变,竟变成了姐妹中的第一风光人。

吃茶闲话到午前,内外各开了一桌素筵,不只没有小戏助兴取乐,宴桌上连酒的踪迹也无,众人只斯斯文文地吃菜聊天,饭毕后,二太太施氏拖着逢萍回了二房,大夫人曹氏领着逢蓉、逢兰,也自回屋里说体己话,因陶景挽留不住姜筠,故而,逢春算是一吃完饭,就和娘家人说咕嘟拜了。

陶景自然又是一阵气闷,逢春才不会照管他的心情,只乖乖跟着老公乘车离去。

“唉,待到下一年,咱们就要单独去给我爹拜年了。”平稳缓行的车轱辘之上,逢春抱着昏昏欲睡的轲哥儿,低声和姜筠闲聊道,“我那边还好,只和我四嫂、大姐打打交道就完了,二爷那边,呃…”下一年之时,逢林会领着媳妇去岳家,所以,姜筠只会面对两个人,一个是逢则,另一个就是陶景。

姜筠伸手摸摸轲哥儿的脑袋,随口道:“好办的很,咱们去的晚些,走的再早些就行了,能少处一会儿,就少处一会儿。”

逢春弯唇轻笑:“是个法子。”对于陶景这个爹,逢春只要全了门面上的礼节就行,至于里子,呵呵。

说起来,这一次回娘家拜年,倒是最为平静祥和的一年了。

回到长公主府,除了随夫就藩的姜篱外,姜箩夫妇和姜箬夫妇均领了孩子回来,鉴于轲哥儿在马车上摇睡着了,夫妇俩便先送次子回屋躺着,姜筠是个极疼孩子的父亲,亲自用大氅裹着儿子,将他一路抱回屋里,再由逢春慢慢给他脱了外裳棉裤和鞋子。

把轲哥儿安顿进被窝后,两人轻手轻脚地离了屋子,先回主屋看了会游哥儿宝宝,然后再如往年一般,去招待回家省亲的姑爷和姑奶奶。

姜箬人逢喜事精神爽,自打生了双胞胎儿子后,每天都是红光满面,喜笑颜开,说不出的心满意足,反观姜箩,清丽的眉眼中依旧隐含清愁之意,这是还在为没有生到儿子愁恼呢,逢春在心内暗叹一声,径直神色自若地说笑起来。

晚上,一家子围着桌子吃暖锅,晏哥儿吃的老神淡定,嫤姐儿吃的津津有味,逢春吃的大快朵颐,姜筠见媳妇和女儿吃的欢畅,光顾着给两人捞菜了,逢春一边吃烫菜,一边问长子:“晏哥儿,你不喜欢和姐姐妹妹们玩么?”不拘是回陶家,还是在自己家里,凡有表姐表妹和晏哥儿说话,这小子就板着一张冰雪容颜,嘴里要么只会‘嗯嗯嗯’,要么就干脆一言不发,此行为严重伤害了小姑娘们的柔弱心灵。

“不喜欢,她们太吵了。”面对自己亲娘,晏哥儿无甚隐瞒之意,将心里最真实的感想表达出来。

逢春嘴角微微一晒,在肚内腹诽道,应该是你自己太|安静了吧。

默了一默后,逢春忽然目光诡异地问道:“晏哥儿呀,你嫌能说爱笑的姑娘吵,那你以后想娶个什么样的媳妇呢?不会是想娶个哑巴姑娘吧。”

已经是快七岁的小少年了,晏哥儿素来早慧,早明白男孩子长大了,是要娶妻生子传宗接代的,更明白男女结成夫妻后,要日日住在一起。

晏哥儿的表情颇有些纠结:“娘,能叫我自己选媳妇么?”同样的,晏哥儿也知道,婚姻大事,讲究父母之命,媒妁之言,自己爹娘能成为夫妻,就是由他们父母做主结的亲,但是,“我想选个自己不讨厌的。”既然躲不过娶妻的命运,起码叫他挑个略合心意的吧。

闻听长子之请求,姜筠差点将嘴里的菜吐出来,嘴角抽抽道:“为什么是想选个不讨厌的,而不是选个喜欢的?”

晏哥儿扁了扁嘴:“我不喜欢女孩儿。”

逢春扑哧一声,不加掩饰地笑出来:“真是个傻小子!”

饭毕,嫤姐儿和晏哥儿纷纷裹成棉团子,然后离了父母的主屋,各回自己屋里歇着去,目送两个孩子的身影,消失在游廊之后,逢春才笼着手回到屋里,临窗的暖炕上,姜筠已把游哥儿宝宝抱了出来,此时正歪在迎枕上,表情闲闲地逗着他玩儿。

冬日夜长,又闲来无事,逢春拿起一只红艳艳的拨浪鼓,也爬上炕床,挨着姜筠身旁而坐,坐定后,逢春抬起手臂,慢慢地摇着拨浪鼓,咚咚咚的响声中,游哥儿宝宝很给亲娘面子地笑个不停,逢春创造出来的劳动果实,叫姜筠轻轻巧巧地摘了去,只见他微微俯头,在游哥儿脸上亲了一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