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了姐,喻见偷歌的这事儿现在越闹越大,她自己完全不着急,你要不给我出个注意,接下来该怎么办?”

  沁姐说:“这不急。”

  蔡晋同诧异:“你怎么也不着急?”

  “因为当初这事儿媒体一爆,半小时后我就收到了几段视频。”

  “什么视频?”

  “喻见高中期间,录下歌曲的过程。”

  蔡晋同一愣,这回他直接站了起来,光脚踩地上:“怎么回事儿?你有证据还藏着掖着?”

  合着就他一个跳梁小丑,这段时间忙里忙外,跳上跳下,差点秃头!

  沁姐说:“受尽了委屈,她最后才能得到更大的利益。”

  蔡晋同一听就明白了,这是沁姐出的主意,也够绝!

  但他虽然和喻见接触时间短,可就现在他对喻见的了解,他觉得喻见不像是会同意干这事的性格,她喜欢光明正大。

  他把他的疑惑问了出来。

  沁姐道:“是啊,所以你说,她为什么会同意我这个馊主意?”

  楼上客房,床头灯还亮着。

  喻见握着手机,看着自己发出的那个问题。

  也许苟强在睡觉,看不到。

  也许苟强看到,会莫名其妙。

  很快收到一条回复语音。

  苟强声音沙哑,显然半睡半醒。

  “喻见?你是喻见?”

  喻见正要回复,苟强又来一条。

  “当然是游泳过去买的,三更半夜他一来一回哪来得及坐车,他是游过黄河去给你买的!”

  喻见听完这段话,手不知不觉用了下力,屏幕不小心被她上了锁,黑色的手机屏上忽然跳出一条微信。

  “睡了吗?”

  喻见看着人名,愣了一下。

  这部手机的铃声随即响起,紧接着,有人大力拍打她的房门。

  她坐在卧室床上没动,房门外的人锲而不舍,拍门一声比一声响。

  手机铃声也没断,在她耳朵边不停追着她。

  门外始终不出声,拳头砸门,焦躁又迫切,越来越急促。

  她走下床,朝门口走去。大门的剧烈震动似乎传到了她的脚底板,她霍一下把门拉开。

  孟冬捏着手机,拳还捶在门边,他死死盯着门里的人。

  喻见一巴掌拍向他捶门的拳头。

  孟冬放下手,将人推进去,他挤进门,把大门阖上。

第35章 大结局(一)

  喻见这几年生活平静, 没人欺负她,她也从不和人发生争执,更不会有人冲她动手。

  如今凌晨两点多, 本该是睡觉养生的时刻,她突然被人推了一下, 脚踉跄着后退, 锁骨也被揿得一疼。

  这一下, 就像生锈的燃气灶阀门毫无预兆地被人大力转开,她的火蹭一下往上冒。

  她立刻反击,把孟冬往外推, 但孟冬无论是体型还是重量都远胜于她, 她连推两下,孟冬纹丝不动。

  她胳膊攒足力气,又奋力将人往后撞, 她手肘生疼,这人才退了一步, 但下一秒他又重新走近她。

  阀门显然瞬间开到了最大, 喻见左右一看,跑向沙发, 抓起靠垫砸向他。

  孟冬下意识地偏了下头,但人没躲开, 他还朝她走近了些。

  靠垫掉地上,喻见抓起下一只, 继续用力砸给了他, 可砸人完全不顶用,孟冬面不改色,步步向她逼近。

  喻见抄起最后一只靠垫, 这回没砸,她铆足劲地抽打孟冬。

  靠垫再柔软也有分量,抽人身上,声响砰砰,孟冬好像没痛感,他仍旧不躲,只是偶尔避一下头。

  喻见边抽他边喊:“装啊,你继续装啊,你怎么不继续装失忆!”

  孟冬完全不还手。

  靠垫没抓稳,几下就掉到了地上,喻见心头的火愈发旺,仿佛是憋得太久,一夕间哄地冒出,势要烧到人才行。

  她连推带打,不停地说“你怎么不接着装”,每一巴掌都像扇在了板砖上,她最后像小牛犊一样把人顶向大门口。

  孟冬进来的时候能听见手机铃声响。那铃声是喻见的歌,她当年自己录制的,弹唱设备简单,不是如今网上能听到的版本。

  电话一直没人接,就自动挂断了,歌声也随之消失,房里只剩喻见打他的动静。

  他的手机还拿在手上,在喻见顶他胸口的时候,他松了手,手机坠地,落到地毯上几近无声。

  他顺势后退,逐渐退回到门口。

  喻见伸手就要转门把,孟冬原先都由着她,见她要开门,他这才动作,压下了她的手腕。

  喻见换手去开门,孟冬又压另一只,

  喻见再换,孟冬索性单手掐住她两只手腕,一把举高她的胳膊。

  打人吃力,喻见气喘不定,她双手被人制住无法动弹,这一幕似曾相识。

  他们太多年没打架,长大后的打闹孟冬向来不怎么还手,只有他们认识的头两年,每次打起来,孟冬都不会让她讨到好。

  在孟冬长了个头,而她的身高怎么都追赶不上他的时候,每一回,他都会先让她尝到点甜头,最后再掐着她手腕,举过她头顶。

  她总是气他耍人,耍够了就显摆自己的身高和力气。

  而他总不屑地说这叫一招制敌。

  如今历史重演,不同的是,现在的他们,一个神情隐忍,眼睛微红;一个长发杂乱,早前眼中含着的水光,在喊出“你怎么不继续装失忆”的时候,终于化成眼泪,夺眶而出。

  喻见没意识到自己在哭,她挣不开手,用力往下拽,她质问:“装不下去了?”

  孟冬看着她的眼泪,手圈得稍松,但仍不放开她,他说:“不是不认识我么?”

  喻见听到,更加来气:“好玩么?是不是很好玩?!有本事你就装到底!”

  她手挣不开,脚朝孟冬踢,但她穿的是酒店的一次性拖鞋,单薄的就像没穿,她忘了娱记偷闯她家时她崴了脚,这一脚下去,她反而自己脚腕先疼。

  怒火压倒了这点微不足道的疼痛,她又连踢两下,下一秒孟冬松开了她,她双手刚自由,突然就被托臀抱了起来。

  “放开!”她推他肩膀。

  孟冬不为所动,大步往里。喻见扭动地更加厉害,手脚齐上。

  孟冬没再忍,在她差一点就要蹭下地的时候,他突然顺着她的力,把她放倒在地毯上。

  “小疯子。”他压她身上,去捉她乱打人的手臂。

  从前曲阿姨总这么叫他们两个,喻见听到孟冬这么叫,她踹得更加凶。

  可她被压着,根本踹不动对方,手腕又被人抓住了,她躺地上侧头,把手腕拽到嘴边,她一口咬住这家伙的手背。

  阳台玻璃门还是没有关紧,仍旧是蔡晋同接完电话进屋后的样子。

  今晚风大,白色的窗帘又一次被吹起,夜幕下,浓雾渐渐散淡。

  真像是那夜薄雾。

  就在黄河边,她摔下自行车,和他打在一起,她受尽委屈,在大人赶到前愤恨地咬住他的手背。

  恍惚间时光回到了一开始,她还不认识他,他也不认识她,是他把她拽下了车,拽进了他的未来。

  孟冬任由一只手被咬,他觉得喻见咬人的这会儿难得乖巧,他可以让她一直咬下去。

  他抬起另一只手,拨开喻见右耳边的头发。

  过了这么多年,她右耳的外伤已经看不出来,但他好像还能一眼找准她当年的伤处。

  他轻轻抚了下她的耳朵,然后一口含住。

  耳朵被卷进了滚烫的唇|舌|间,喻见一颤。但她没松嘴,她咬得更用力,似乎要咬开孟冬的皮肉。

  孟冬浑不在意,好像那不是自己的手,喻见咬得越狠,他的唇|舌就更温柔。

  喻见死死地闭住眼睛。

  她右耳一直听不太清,音低又浑,也没方向感,但此刻咬舐的声音离她太近,她甚至能清晰地辨认出这人的每一次方向。

  她脊椎发麻,依然不松嘴,她在他身下挣扎。

  孟冬将她锁紧,他将自己所有的情绪都给了她的右耳,“见见,喻见……”他在她的耳边呼吸和说话。

  似乎有温热的水珠滑进了她的耳里,喻见不能确定。

  她嘴中好像尝到了铁锈味。

  她闭着眼,不知道把这人咬到了什么程度,她记得上一回她没尝到这铁锈味。

  上一回他们都才十几岁,瘦瘦小小,再狠也没大力气,她也就那次和他对打有几分势均力敌,她把他的手背咬伤了,但只咬到破皮有牙印的程度,根本没出血。

  铁锈味越来越浓,她忽然松嘴,睁开眼,她大口呼吸。

  还没看清手背,这人突然掐住她两颊,她偏头一躲,他紧追不放。

  她看见了他那只手背上清晰的牙印,还有因为用力扣住她而挤压出的鲜血。

  他再次吻上来的时候,她不经意地松开了牙关。

  客厅灯并没开,卧室光照明,余光让客厅变得温柔。

  孟冬离开她嘴唇,她不由自主地又看了一眼他的手背。

  孟冬低声说:“你以前咬得更厉害。”

  喻见看向他的眼睛,只见到一片猩红,水珠仿佛真是她的错觉。

  她本来想说,他不是失忆是痴呆,以前她没把他咬出血。

  但她没来得及说出这个长句。

  地毯厚实柔软,她后背贴紧,再不能自已。

  他不厌其烦地叫她的名字,她又一次咬住他的肩膀,他把她抱起来,踩着一地衣服,脚被绊了一下,她有一秒觉得自己得摔死了,但意识回笼时她还在他的怀里。

第36章 大结局(二)

  等空气沉静下来时, 喻见已经半昏。

  卧室被子掉到了地上,床单褶皱不堪。

  孟冬下床捡被子,轻抖了一下, 再盖到喻见身上。无意中扫到喻见上臂内侧有一道血渍,他顿了顿, 松开被子, 掰过喻见手臂。

  没伤口, 血渍很淡,是从哪里擦上去的,他看了眼自己的右手手背。

  牙齿印嵌得深, 伤口周围也有很淡的血渍。

  是他的血擦到了喻见手臂上。

  他俯身咬了她一口, 半晌离开,她上臂已经光洁白净。

  孟冬把被子给她盖好,走到客厅, 翻出一瓶冰水,他喝完半瓶, 又拿上一瓶常温的。

  回卧室前他把他的手机捡了起来, 没管地上凌乱的衣服,他光脚踩过, 进卧室把常温矿泉水放到了喻见这侧的床头柜。

  想了想,他搁下手机, 拿起水瓶把瓶盖给拧开了,再原样放好。

  他绕到另一边上|床, 床垫微陷。喻见闭着眼, 好像半点都没醒。

  孟冬把顶灯关了,留下床头灯,然后侧身, 手隔着被子,搭在喻见的腰上。

  他在她背后亲她耳朵,低声说:“醒了?”

  喻见仍闭着眼睛,手背却往后一挥,正好拍到孟冬的脸,啪一声很轻。

  孟冬捉下她的手,越过她,捞起她那侧床头柜上的手机。

  不是他的那只,而是喻见的那部旧手机。

  身上一重,但又长久都没动静,喻见慢慢睁开眼。

  她先看到枕头边一只男人的大手,虎口的位置能见到深深的牙印,接着她注意到了这只手正拿着她的手机。

  她正要动,这人压在她身上,脸贴着她脸,她根本掀不开对方。

  她伸手去夺。

  孟冬手一翻,将手机按在了掌心底下,任由喻见掰他的手指,他问:“什么时候再用的?”

  他的话没头没尾,但他知道喻见能听懂。

  喻见掰着他的手说:“跟你没关系。”

  孟冬道:“我充了六年话费。”

  “我还给你。”

  “好。”

  喻见停手,眼瞥向他。

  孟冬嘴唇贴在她下巴上,低声说:“你还给我。”

  她还给他。

  喻见这才听懂了这当中的歧义。

  她想还嘴说她可真便宜,当年她的手机套餐一个月好像是六七十,算七十元,一年八百四,六年五千零四十。

  六年……

  已经过去了六年。

  这人的存在就像一道影子,她身边和她关系亲近的工作人员都知道他。她眼睛不看,耳朵却总能听到他的生活和工作。

  好像两个多月前,她回来参加表妹的婚礼,沁姐打电话跟她道:“对了,孟冬跟我说他这几天会在国内。”

  她戴着一顶宽边帽,“哦”了一声,慢慢走向酒店。

  沁姐道:“我跟他说你回老家了,我没跟你一起。”

  边上有亲戚搭了一下她的肩膀,无声地催她走快点,她点了下头,手机还贴着耳朵。

  沁姐最后揶揄:“你说我不在,他这次怎么找到你?”

  台阶上掉落着几朵桂花,还是饱|满的嫩黄色,她不自觉地避开脚步:“不说了,婚宴快开始了。”

  走进酒店大门,她挂掉电话,花香萦绕鼻尖。两小时后婚宴结束,她离开酒店上车,还对同车的母亲说:“摘几枝桂花放家里吧。”

  母亲说:“桂花都谢得差不多了吧,你明天就回北京了,又不住家里,我和你爸可不稀罕这个,你要带着花坐飞机啊?”又道,“这酒店的喷泉挺漂亮。”

  喻见回头,车子早已经驶出酒店范围,她没看见喷泉。

  她以前觉得自己投入得太多,爱得更深,就像看到黄河后她就沉迷在了河流的险峻壮丽中一样,她轻易地就沉浸在了她以为的爱情世界中。

  她稍清醒后觉得自己有几分走火入魔,很不公平。她一早踩进了陷阱,被困在原地,而猎人却依旧自由。

  她抽身而出,却又抽得不够干净利落,她不愿再等,却也没能接受他人对她的追求。她把人拉黑弃号不用,其实把手机号注销才算是真正了断的第一步。

  她也并没有自欺欺人,她其实很清楚她当时为什么做得不够彻底。

  但就像当年她最后一次在机场送别这人时她想的那样,时间会过去,爱会变淡,她的这个号码会在她遗忘后的某一天自动变成空号的。

  可是时间过去了,到现在,她的号码始终如旧,她开始不能确定,究竟他们两个,是谁投入得更多,谁爱谁更深。

  快四点了,窗外夜色依旧浓重,房间里连呼吸都很轻。

  孟冬没把重量全压到她身上,喻见微偏着头,不声也不响,他似乎能看见投射在她眼睑下的睫毛影子。

  这些年他使用的是英国的手机号,蔡晋同带着他跑遍三大营业厅,当然没法找出他的第二个号码。

  过往的人际关系他早就都迁移了过去,但国内的号码他始终都没丢。

  即使没人联络,号码已经成为摆设,但喻见的名字还在上面,他大概一直在期盼着什么,所以往喻见的号码里充话费,早已经成了他的习惯。

  他一次最多充半年,更多的是充两三个月,充值的次数频繁一点,好像他还在随时跟她搭着联系似的。

  这次回国前,他又给她充了两个月话费。他知道喻见这几年顾家,跨年前后基本会抽时间回来几天。

  孟冬摩挲着枕头上的手机,看着他身下的人说:“为什么一直不澄清?”

  喻见没吭声。

  孟冬又道:“我算着你这几天应该会回来,所以我上你家饭店吃了几天。”

  喻见没看他,只是说:“你不是约了人么?”

  “是么,我什么时候说过?”

  喻见想起,约人的话都是蔡晋同说的。

  孟冬亲吻她的脸。

  他们两个都很少说情话,谈恋爱的时候最多互说思念,喻见也从不像小女生一样把“你爱不爱我”挂在嘴边,他们始终保留着少年时的习惯,聊天中的争锋相对远多过情情爱爱。

  他也很少说这样的话。

  “我只是很想见你,”孟冬嘴唇划过喻见嘴角,“我想你,见见。”

  喻见指甲轻抠了一下手机侧面的音量键,孟冬手掌离开手机,慢慢覆住了她的。

  十指交|缠,又紧又烫。

  新一年的第一个夜晚过去了。

  上午太阳冒头,蔡晋同被照醒,一醒就没能再睡着。

  他在床上翻来覆去,又进卫生间洗洗弄弄,打发了大半天时间,眼见已经中午,昨天这么晚睡,楼上的两人也应该醒了,他这才先拨通孟冬的手机号。

  床头柜上的手机铃声响了起来,喻见脸趴着枕头,迷迷糊糊地把手机摸了过来,她皱着眉,眼睛眯开一条缝,看见“蔡晋同”的名字,她直接接通。

  蔡晋同大嗓门:“没吵着你吧,是不是该起了?该吃午饭了。”

  喻见闭着眼说:“就这个?不吃了。”

  她说完,电话里半天没声,她也没等,松开手继续睡了过去。

  楼下蔡晋同把手机拿离耳边,看了一眼他拨出的号码,确定没错,是孟冬的,他重新贴回耳朵,试探着叫了一声:“喻见?”

  孟冬被手机铃声吵醒,他半睁开眼,看喻见接了电话,他就没管,等喻见手一松,明显又睡了过去,他手臂才越过她后背,拿起他自己的手机。

  正好听见蔡晋同叫喻见的名字,他闭着眼睛问:“还有事?”

  等了几秒,才听见蔡晋同说:“没大事,我就问问我什么时候上来找你们。”

  “晚点再给你电话。”孟冬说。

  蔡晋同很干脆:“行行,我知道了。”

  孟冬贴着喻见继续睡。

  大约十几分钟后,喻见突然从梦中醒来,她睁开眼发了会呆,然后摸到她的手机,翻了下通话记录。

  接错电话了。

  她把手机撂回去,拽着被子从床上坐起。

  孟冬翻了个身,手在她身上拍了一下,睡意朦胧地说:“再躺会儿。”

  喻见捋了下头发,抓着被子下地:“你该回房了。”

  四周都没见她的衣服,她也不管孟冬还在睡,抓走整条被子,她裹住自己,光脚走出了卧室。

  客厅地上男女衣服乱成一团,她扫了一眼,打开了边上的浴缸水龙头。

  浴缸是开放式的,她摁了摁屏风开关,四周屏风没有升起。

  她找了找附近,就这一个开关,应该没错,她又按了几下,屏风依旧没升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