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老夫人被噎得说不出话来。她总不能说,自己比自己的儿子还要能干。自己再能干,也只是一个内宅妇人,只好喃喃地道:“为康如果真的那样说,难道眉好确实……”顾老夫人脑海里面陡然闪过那几年,赵眉好每个月回娘家一趟的情形。心里不由一沉,立刻垂下眼帘,生怕让齐意欣窥出端倪。
齐意欣站起身,微微笑着道:“今儿说得太多了,让老夫人劳神了。老夫人歇着,孙媳妇去处理家务去了。”说着,福了一福,带着丫鬟扬长而去。
这一晚。顾老夫人屋里的墙灯亮了一夜不曾熄。
齐意欣回到梧桐院,将这几天的事情都吩咐下去,就让蒙顶和眉尖给顾范氏准备几样礼物,明天去公主府看顾范氏这个婆母去。
因顾远东说过晚上不会回来,齐意欣也就没有等他,自己吃过晚饭,洗漱之后,早早上床歇着了。
顾远东半夜的时候还是回来了,不过没有惊动齐意欣,悄悄睡在她身后。一夜无话。
齐意欣第二天早上看见顾远东睡在她身后,抿嘴笑了笑。知道昨日顾远东是担心她等他半夜,所以故意说晚上不回来歇息的。
伸出一根手指,悄悄沿着顾远东面颊的轮廓凌空虚画。
顾远东嘴角微翘,睁开眼,伸手握住在自己面颊前画来画去的青葱手指,拉到唇边亲了一下,道:“这么早就醒了。不多睡一会儿?”
齐意欣摇摇头,“不了。今天要去公主府看婆母去,你要不要跟我一起去?”
顾远东想了想。道:“我还有事,今天就不去了。你自己去,陪我娘说说话。——她的心事,跟你们女人家说更好。”
齐意欣笑着应了,从被子里爬起来,懒洋洋地撑了一个懒腰。
顾远东看见齐意欣胸前鼓鼓囊囊的颤动几下,就觉得身下忍得生疼,伸手将齐意欣拉回被子里,一面亲上她的面颊,一只手习惯性地伸进她的中衣里面揉捏起来。
齐意欣知道顾远东忍得狠了,正值新婚,必是要的多的,本也想半推半就,可是被顾远东捏揉一阵子,突然觉得身下一股热流奔涌而出,一下子僵住了,忙将顾远东握在她胸上的大手拉扯下来,结结巴巴地道:“那个……不行,今天不行……这几天都不行……”
顾远东疑惑地蹙起眉头,盯着齐意欣看,脸上有了几分焦急:“怎么啦?是不是又犯病了?——你别忍着了,若是实在受不了,我就豁出去了……”一边说,一边就翻身压到齐意欣身上,一只手便要往她身下探过去。
齐意欣大急,死死抓住顾远东要往下面探的手不放,连声道:“不是!不是!不是犯病了!——是我小日子来了!”
顾远东一愣,偏着头瞧了她半天,还是不信:“真的?”很是担心齐意欣继续在他面前粉饰太平,宁愿自己伤害自己,也要瞒着他真实的病情。
想起来齐意欣那十天来的痛苦,顾远东一下子沉了脸,甚至恨不得以后就将她带在身边算了……
齐意欣面红耳赤地连连点头:“我没有骗你!我真的好多了,今天不行,也不是那病的缘故,真的是来小日子了。”
顾远东到底不信,死死压住她,到底将她的亵裤拉开瞧了瞧,才长舒一口气,翻身仰躺在床上,如释重负地道:“那就好,那就好……”
齐意欣欲哭无泪,狠狠地拿脚尖踹了顾远东一把,嗔道:“你倒是给我留点脸面好不好?这种事,怎么能让你看……”又嘀嘀咕咕地很不高兴:“床上都弄脏了,褥子床单都得洗……也没有怀上……”
顾远东听见齐意欣最后一句话,狭长的双眸露出点滴笑意,坐起来道:“我去唤蒙顶进来帮你收拾。”说着,披衣下床,对外面吩咐一声,就径直去了净房。
蒙顶忙忙地进来,将床幔分开,挂在床架两边的赤金帐钩上,问齐意欣道:“少夫人早上想吃什么?”
齐意欣悄声道:“我的小日子来了,你给我把那些东西拿过来。”想了想,齐意欣又道:“早饭吗,我想吃桂圆八宝粥,要热热的,别搁糖。”
蒙顶应了,忙去寻了骑马带和草纸过来,帮齐意欣收拾好,又收拾床铺。重新换了褥子和床单。
齐意欣收拾好从内室出来的时候,顾远东已经坐在八仙桌前等着她了。
“过来吃早饭。蒙顶说你想吃桂圆八宝粥,碧螺特意给你炖去了,现在还没有得,你先吃几个斑鸠肉包子吧。”顾远东将一碟子豆腐皮的斑鸠肉包子放在齐意欣面前。
齐意欣见他只喝一碗白粥,便问道:“胭脂米都没有了吗?为什么只喝白粥?”
顾远东摆摆手,道:“我吃不惯那个味儿,还是白粥对我的口味。”说着。大口将白粥喝完,又吃了七八个豆腐皮的斑鸠肉包子,就说饱了。
齐意欣本还想劝他多吃一些,可是看看自己面前碟子里四五个拳头大的斑鸠肉包子,顾远东一口气吃了七八个,肯定是饱得不能再饱了,便没有再劝,以免他吃撑着了,就只是跟他有一搭没一搭的说话。
顾远东坐在一旁陪着她,等齐意欣也吃完早饭之后。就跟她去暖阁说话消食。
齐意欣想起顾远东自从回来之后,就忙忙碌碌的样子。随便问了一句:“最近很忙吗?”
顾远东回来之后,就在处理那些倭国忍者之事。想不到下手的对方将线索抹得干干净净,除了能找出沈大总统的身影,别的人居然一点边也沾不上。
顾远东当然知道,就算沈大总统是幕后的主使,可是真正能驱使得动这些倭国忍者的人,一定另有其人。又想到成大小姐临走的时候对自己说的话。总觉得其中有些不寻常的意思。
这些事情,要不要告诉齐意欣呢?
顾远东沉吟半晌,还是半吐半露地道:“我这次连夜赶回来。在路上遇到几个蟊贼。”
齐意欣的一颗心提到嗓子眼儿。她知道,如果真的是“蟊贼”,顾远东根本提都不会提。以他江东督军的身份,怎么可能跟“蟊贼”有交集?
“到底是什么人?你有没有伤到?”齐意欣着急地问道,忍不住就坐到顾远东身边,想掀开他的衣裳仔细看看有没有伤痕。又在心里责怪自己,这个妻子真是当的太不称职了,自己丈夫身上有没有伤口都不知道。
顾远东却连忙坐远些,对齐意欣笑道:“你可别过来。再在我这里磨磨蹭蹭,惹起我的火来,受苦的可是你。”
齐意欣脸一红,啐了顾远东一口,嗔道:“人家说正经事,做什么就歪扯?赶紧说,到底是怎么回事?”
顾远东想了想,就把那天晚上的事,一五一十都说了出来,甚至连成大小姐**裸的威胁,都没有瞒着齐意欣。
齐意欣听得一惊一乍,待听到成大小姐的“豪言壮语”,再也忍不住,怒气冲冲地道:“这个成丽华到底是怎么回事?人家都成亲了,她还上赶着倒贴!——我看,那个‘贞节徽章’对这种脸皮厚的人一点用都没有!”
顾远东忙安抚齐意欣,淡淡地道:“有些人就是很自以为是,你若要生气,这辈子也不用干别的了,天天生气都来不及。”
齐意欣镇定下来,看着顾远东的眼睛问道:“那她提出来的条件,你有没有动心?”
担保顾远东能坐上大总统的位置,这个许诺,可不是一般的豪气呢!
顾远东似笑非笑地看着齐意欣道:“你说我会不会动心?”
齐意欣摇摇头,挑了挑长眉,开玩笑地道:“我怎么知道?”
“你还不知道我?”顾远东故意逼着齐意欣说话。
齐意欣想了想,仰头笑道:“我知道你是不会变心的。不过呢,我也听别人说过,一个男人不变心,不是他能守得住承诺,而是他受到的诱惑不够大。——换句话说,如果有足够的诱惑,任何男人都有变心的可能。”
顾远东将齐意欣拉进怀里圈住,道:“我发现你最擅长一竿子打翻一船人。不说别的,就说你看了那么多大齐朝的史书,就没有看见几个‘富贵不能淫’的铁血男儿?——你都挑什么地方看的?”
齐意欣眼珠一转,道:“我倒是看见过这样的好男儿,比如安郡王那一系,向来如此。可是你呢?别忘了,你还有个风流自赏的爹爹,我十分害怕你会遗传你爹的某些嗜好。”说着,看着顾远东笑。
顾远东抬头看天,良久方道:“我爹是我爹,我是我,你不知道还有一句话,叫歹竹出好笋吗?”
齐意欣听了,趴在顾远东怀里咯咯直笑,十分欢喜。
“如果成大小姐真的用这一招来对付你,你会怎么做?”顾远东好奇地问道,丝毫没有人家“标的物”的自觉。
齐意欣收了笑容,正色道:“若是她真的想用推你做大总统这一招,来博取你的欢心,我一定让她心想事不成!”顿了顿,齐意欣又道:“当然,如果你也想做大总统,我做的事,肯定就让你不开心了。”
☆、第47章 说往事的顾范氏 (含Z盟主和氏璧+)
“那你到底想不想做大总统啊?”齐意欣推了顾远东一把,声音里娇憨中带了几分迟疑,似乎这件事,不是影响到国计民生、社稷祖宗的大事,只是两个人之间闲谈的话题罢了。
顾远东倒是笑了,抚着齐意欣的面颊,看着她灿如春水的明眸,道:“你有没有听过有句话,叫只羡鸳鸯不羡仙?——别说是总统,就算是给我个神仙也不做。”
齐意欣嗤笑一声,将顾远东的手从她面颊上掰开,道:“你这是什么话?难道跟我在一起,让你很吃亏吗?——既不能做大总统,又不能做神仙,这就是你为了和我在一起,付出的代价?”
齐意欣突然很不高兴。她既不想让男人为自己牺牲他的权势地位,也不想让男人为了他的权势地位牺牲自己。——她所要的,不过是平等两个字。
和他在一起,从面子到里子的平等。
因为没有平等,就没有真正的白头偕老。
她更不想有一天,成丽华会趾高气扬地来到她面前,嘲笑她没有本事,她的男人为了她,就必须忍受次人一等的待遇……
顾远东没有想到齐意欣对这个问题这样敏感,有些诧异地道:“你明知道我不是这个意思。”也知道齐意欣不是胡搅蛮缠的人。
“那你到底是什么意思?”只是这个问题触到齐意欣的痛脚,所以她紧追不放。
顾远东拉着齐意欣的手,放到嘴边亲吻一下,道:“我只是想告诉你,和你在一起,比什么都重要。说只羡鸳鸯不羡仙,只是打个比方而已。再说,就算我想做大总统,也用不着让那个女人插手。——靠女人上位,很有出息么?我宁愿不做大总统。也不想受别人的辖制。”
顾远东的脾气跟齐意欣有些相同,都是硬邦邦的,经常软硬不吃。跟他们做对手,能让对方十分头疼。
这番话倒是有些意思。
齐意欣笑着点头。双臂伸出,抱住顾远东的脖颈,在他面颊上亲了一下,大言不惭地道:“这还差不多。——就算咱想做大总统,也要靠自己的力量,不用去靠个外四路的女人。再说,你有我在你身边。我虽然家世比不过那位成大小姐,可是我保证,我的脑子一定比她强。她想得到的,我都想得到,而且比她还要高明三分。”
虽然有些王婆卖瓜,自卖自夸的嫌疑,可是顾远东知道,齐意欣能说出这些话。就说明她很介意成丽华的事,或者说,她很介意自己的家世不如成丽华……
“成大小姐脑子确实不好使。她惹谁不行,偏偏惹到我们齐大小姐。你放心,她惹了你,就算你愿意放过她,我也不愿的。——你说吧,想怎么整她?”顾远东笑着打趣道。
齐意欣将头靠在顾远东怀里,听着他怦怦的心跳声,静静地待了一会儿,道:“……听她最后那句话,好像是另有所指。我们不如静观其变吧。——若是她这个伯乐。真的相中别的千里马,咱们就不要去打扰她,乖乖在旁边看戏吧。”
顾远东低头在齐意欣头顶的发髻上亲了一记,道:“这还差不多。还是那句话,那些不相干的人,还不够格让我们生气。”
齐意欣笑着在顾远东怀里蹭了蹭。便抬起头,道:“我要去看婆母。你看,喵姐和安郡王他们,什么时候会回来?”
阿喵和安郡王范思诚会范家的祖籍朝阳山去了,就连顾远东和齐意欣大婚的时候,他们都没有过来,只是托人送来一份厚礼。
齐意欣知道自己大婚的时候,来的人多,安郡王不方便露面,也体谅他们俩不容易,只是托人将自己新婚的喜饼给他们送了一篓。
听见问阿喵和安郡王,顾远东摇摇头,道:“他们一时半会是不会回来了。你去看看我娘,我总觉得,我娘也想回朝阳山。”说着,顾远东又想起一事,笑着对齐意欣道:“现在孝期已过,阿喵要和安郡王成亲了,我们得抽个时间回朝阳山,参加他们的婚礼。”
齐意欣听了大喜,连忙问道:“真的?”得到肯定的答案之后,又有些伤感,“可惜了,喵姐和安郡王的大婚,大概只有我们几个至亲过去看一看。”
就连上官辉和叶碧缕,大概都是不去的。——不是不想去,而是不能去。
顾远东叹口气,淡淡地道:“这也是没法子的事。再过几年,等大齐朝的事都被大家彻底遗忘之后再说吧。”
齐意欣跟着顾远东站起来,送他到门口,摇摇头,“除非安郡王一辈子能戴着人皮面具,否则他只要一露面,大家就不会忘了大齐朝。”
顾远东默然,和齐意欣点点头,到外院去了。
齐意欣就叫上蒙顶和眉尖,一起去公主府给顾范氏请安。
顾范氏是顾远东的娘亲,是齐意欣的婆母。论理,齐意欣本应该每天都过来晨昏定省的。
不过顾范氏体谅齐意欣的难处,不让她每天来回奔波。
齐意欣自己觉得不好意思,决定初一、十五都要过来给顾范氏请安。
今天既不是初一,也不是十五,不过她有些事情要向顾范氏请教,就也到公主府走一趟。
顾范氏知道齐意欣来了,笑着从屋里迎出来,拉着她的手道:“这下子可得叫我一声‘娘’了。”
齐意欣抿嘴笑,跟顾范氏一起进了内室坐着。
顾范氏从箱笼里寻出一个梳妆匣子,递给齐意欣道:“这个给你吧。都是我年轻时候戴的一些首饰,如今我年岁大了,再戴这些样式也不太像了。”
齐意欣忙道:“娘,这些给喵姐吧。我那里有好些呢。”
母亲的东西,当然要给女儿。齐意欣不觉得有什么问题。
顾范氏笑着将梳妆盒硬塞到她手里,“阿喵那边我准备了好些嫁妆,不差这一盒首饰。”
听见顾范氏话里有话,齐意欣又惊又喜:“喵姐真的要成亲了?——什么时候?”又着急地道:“早上东子哥还跟我说起这事,想不到这么快就要成亲了。”
顾范氏坐回罗汉床上,将自己亲手做的一件大红嫁衣拿过来。给齐意欣看,“这件嫁衣,我备了好久,如今终于就要派上用场了。”
齐意欣能体谅顾范氏的心情。阿喵已经二十九岁了。这样的年岁。在这个地方,已经算是超高龄的剩女。她还能嫁到如意郎君,实在是老天有眼。
顾范氏愁了这么多年,才有这样的结果,自然喜不自胜,拉着齐意欣絮絮叨叨的说着嫁妆和陪房等语。
齐意欣是女人,对这些事情也很感兴趣。跟着顾范氏说了半天,两个人都口渴了,才命人送茶和点心过来,一边吃喝,一边闲聊。
顾范氏想起今日并不是初一,也不是十五,齐意欣却专程上门,便问道:“是不是顾家出什么事了?”
齐意欣脸红道:“娘是在怪我无事不登三宝殿?”
顾范氏想了一想。失笑道:“你也太多心了。我不过是这么一说,你就能想到别处去。”
齐意欣不好意思地低了头,道:“我是有些患得患失。总觉得最近这些天的日子,好得不像真的。——总得家里那些人闹出些事来,我才觉得这日子过得踏实一些。”
顾范氏更加好笑,问道:“家里那些人又闹什么事了?”
齐意欣就将顾远南闹的事先说了出来,当然隐瞒了顾远南见不得人的小心思,只说她故意在家里跟齐意欣做对,而且闹着要在家里的小佛堂出家祈福云云。
顾范氏越发觉得自己对不住齐意欣,抱歉地道:“这其实都是我和大都督之间的事,没想到现在让你夹在中间受累。”
齐意欣忙道:“娘快别这么说。我既然嫁了进来,顾家的事。就是我的事,总不能只享受好处,一点难处都不愿意承担。”
顾范氏听了,心里十分熨贴,拉着齐意欣的手,欣慰地道:“你从小就是个贴心的。现在给我做了媳妇,就更贴心了。”
齐意欣笑着抱住顾范氏的胳膊撒娇:“我能给娘做媳妇,才是前世烧了高香。”
两人笑了一回,齐意欣就又将顾老夫人的事情问了出来,特别是有关李姑太太的事。
顾范氏听见齐意欣终于问起这件事,叹口气,眼望着旁边博古架上的冰裂纹玉兰花觚里插的一支睡莲,悠悠地道:“这件事,说来话长。”
齐意欣屏住呼吸,生怕打扰顾范氏,轻轻地道:“娘就好好说说,我有时间听。”
顾范氏伸手抚了抚齐意欣的鬓角,怜惜地道:“好孩子,老夫人是不是给你很多气受?”
齐意欣大睁着眼睛,摇头道:“没有。反倒是我,经常把老夫人气得说不出话。”想起顾老夫人经常气得哆嗦的样子,齐意欣又偷偷地笑:“老夫人的身子骨真是结实,我这样气她,也没有被我气得中风。”似乎有些遗憾的样子。
顾范氏忍俊不禁,轻轻敲了齐意欣一记,道:“真是孩子气的话。她若是中风了,受累的还不是你们?——以后快别这么说了。”
齐意欣忙点头,催促顾范氏:“娘快说说,到底是怎么回事。”
顾范氏偏头沉吟半晌,字斟句酌地道:“这些事情,我有些是听大都督生前说的,有些是听李姑太太说的,所以是真是假,要由你自己去权衡比较。”
说着,看见齐意欣愣愣的样子,顾范氏又道:“不过有些事情,是板上钉钉的,就算老夫人想否认都否认不了。而有些事情,就是见仁见智了。这么多年过去,连大都督都去世了,当年的事,就更是各执一词,没有什么证据。”
齐意欣想起顾老夫人的含糊其词,又想起李姑太太对顾家的刻骨仇恨,若有所思地道:“娘说说吧,我也有些想法,一会子再跟娘说叨说叨。”
顾范氏点头,陷入回忆之中,向齐意欣说起她知道的一些事。
“老夫人的出身,不用我说,你想必知道了,出身不仅不好,而且是很不好。我嫁过来之后,曾经见过老夫人的娘家人一次,和你一样,非常的惊讶和不解。为康这个人,虽说有很多不好的地方,可是他在这件事上,没有瞒着我。”
齐意欣忙道:“我听东子哥说过,说老夫人的娘家,以前是外地迁到东阳城来的,家境很不好。”
顾范氏点点头,“老夫人的娘家确实很差。而顾家那时候,也算是小康之家。顾家老太爷的原配正室,就是李家去世的姑太太。李姑太太一直是个能干人,在顾家操持家务,打点生意,将老太爷家一份微薄的家产经营得有声有色,很快就成为东阳城的富户。只是可惜,李姑太太跟老太爷成亲十多年,都无一男半女,两人眼看都快三十了,还是生不出孩子。”
齐意欣心里一跳,暗道原来是为了孩子……
“后来李姑太太觉得自己对不起顾老太爷,就主动提出为他纳妾。顾老太爷当然求之不得。就算李姑太太不提,他也要自己提的。不孝有三,无后为大,也怪不了他。”顾范氏说起这些往事,十分平静。
齐意欣却惊呼一声,“难道老夫人是妾室出身,后来扶正的?”
顾范氏笑了笑,“我就说你是个聪明人,闻弦歌而知雅意。——正是如此。”
齐意欣想想觉得不对,喃喃地道:“论理,李姑太太那样能干,又是原配正室,还主动给老太爷纳妾。——老夫人进门,肯定是以妾室的身份进的门。这样的人,就算生了儿子,也不至于就让老太爷休了李姑太太吧?”
顾范氏点点头,“你分析的很对,这也是当初我的疑问。”
“那后来呢?发生了什么事,让李姑太太这么能干的人,都折在老夫人手下?”齐意欣心里十分紧张,知道谜底就要揭晓,有种跃跃欲试的冲动。
☆、第48章 幕后大Boss (含11月粉红1080+)
齐意欣的小脸骤然明亮起来,让顾范氏有些愕然。
不过也只是一瞬间的功夫,齐意欣刚被点亮的神情又黯淡下来。
因为顾范氏下面说出的话,让齐意欣听着实在有些不是滋味儿。
“这些事,是李姑太太亲口跟我说的,我也跟大都督证实过,也算是**不离十吧。”顾范氏叹口气,脸上的神情有些不忍。
齐意欣大气都不敢喘,生怕打扰了顾范氏的思绪。
“你可知道,大都督并不是长子,他上面,本来还有一个哥哥。”顾范氏看了齐意欣一眼,“也是老夫人所生。”
齐意欣瞪大眼睛,她从来不知道,顾远东还有个大伯父!
“那他人呢?我是说,这位大伯父?”齐意欣忍不住出言打断顾范氏的话。
顾范氏苦笑一声,“没了,很小就夭折了。”
齐意欣窒了窒,脑子里思忖半晌,“难道不是自然死亡?”
顾范氏头一次听见“自然死亡”四个字,顿了顿,摇头道:“应该不是。李姑太太说,当年他们顾家纳妾,本意是要挑家世清白,好生养的姑娘。结果老太爷出去喝了一次酒,就逼着李姑太太去老夫人家里提亲。李姑太太拗不过老太爷,亲自去了一趟,见那家子家徒四壁,老夫人的父亲又奄奄一息,老夫人哭着求李姑太太,说愿意卖身进顾家,只要他们出银子,给老夫人的父亲治病。”
“李姑太太看她可怜,又觉得穷人家的姑娘说不定多些志气,又见老太爷着实心爱她,就咬牙应了,正正经经立了纳妾文书,明公正道的摆酒请客,抬了老夫人进门做二房。——李姑太太当年这样做。也是不想落人口实,让人说顾家的儿子是几两银子买来的女人所生。让老夫人做二房,本来也是为了子嗣。”
“不过老夫人进门之后,老夫人的父亲还是去世了。也是没有法子的事。老夫人只有一个亲哥哥留下来,李姑太太就做主,给她的亲哥哥娶了一房媳妇,尽量帮衬老夫人的娘家。日子也算过得去。”
齐意欣想起后来的情形,不由叹口气。真是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李姑太太那时候,估计也没想到。自己一手抬进来一头白眼狼。可惜这头白眼狼,不仅让顾家从此家宅不宁,而且给顾家培养了李姑太太这样一个大敌……
顾范氏握住齐意欣的手,微微用力,继续说道:“老夫人刚进门的时候,作小伏低,面面俱到。而且确实能生养,进门第一年。就生了儿子,就是大都督的大哥。这是长子,李姑太太如获至宝。跟老太爷说了,抱来亲自养活,正正经经记在自己名下,做了嫡长子。”
齐意欣默然。一般来说,这种时候,不应该是李姑太太发力,“去母留子”吗?怎么最后弄得是原配下堂,小妾上位,而且连长子都呜乎哀哉了?
顾范氏叹息着摇头:“李姑太太这个人,早年也不是这样狠心。更不是这样孤拐的,她的狠辣,也不是一开始就有的。说来说去,她没有生育,确实是一个硬伤,没有法子的事。她后来跟我说。她得了嫡长子,已经高兴得不得了,一直说老夫人是顾家的功臣,并没有想着去母留子。而且你要知道,那时候的小孩子,多有养不大的。顾家虽然得了头一个儿子,可是谁知道这个儿子能不能养大?所以趁着老太爷还年轻,二房奶奶还年轻能生养,就想让老夫人多生几个孩子。”
齐意欣也猜到了下面的事情。过了两三年,老夫人果然又生了一个儿子,就是大都督顾为康。这是次子,在李姑太太眼里,自然不如长子重要。再加上长子是在李姑太太身边养大的,自然跟李姑太太亲近,对老夫人根本不理会。
“那一年,顾家的长子刚满六岁,次子才三岁。顾老太爷居然时来运转,中了举人。——我大齐朝的举人,可不是那么好中的。一百人里面,也取不了一个人。”顾范氏说起大齐朝,总是有掩饰不住的骄傲。
齐意欣更加不解,问道:“这样说来,顾老太爷妻妾和睦,自己又出息,中了举,连儿子都有两个,也是个兴旺之家的样子,怎么会闹到那种田地?”
顾范氏不屑地笑了笑,道:“就是因为太兴旺了,有些人才眼空心大,想着要做官太太,不肯继续做二房妾室。所以,”顾范氏顿了顿,似乎不知道该如何说下面的话。
齐意欣忙道:“娘想到什么就说什么,不要想着给谁留脸面。——娘也不是不知道,我跟她,是连面子情都没有的。”
顾范氏笑着拿手指头点了齐意欣的额头一下,嗔道:“尽贫嘴。她是你正经的太婆婆,你可别太过分了。”眼波流转,美得让人移不开眼睛。
齐意欣虽是个女人,也觉得顾范氏艳色倾国,忙低下头,按捺住怦怦乱跳的心神,脑子里糊成一片,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只听见顾范氏悦耳的声音在耳边盘旋,“李姑太太说,那一年,老太爷中举之后,顾家的门楣一下子高了一截,老夫人那时候就有些不自在,成日里说自己是妾室,给老太爷丢人,不肯出来见人,只带着自己一岁的次子,也就是你公公,在后院待着。李姑太太那时候一跃成为官太太,也忙着跟人应酬,没有时间照顾孩子,就把自己名下的嫡长子,也就是老夫人所出的第一个儿子,送回老夫人的院子,让她帮着照看。”
“李姑太太想着,不管怎样,那是老夫人的亲生儿子,由她亲自照看,肯定比外面请的乳娘下人照看更尽心。”顾范氏脸色更加阴沉。
齐意欣也跟着紧张起来。——不会吧,老夫人不会这么……心狠手辣吧?
“其实真相到底如何,我到现在也想不明白。我虽然听李姑太太说起过此事,但是大都督也跟我说过他娘亲,也就是老夫人的说法,我觉得,都有道理。所以真相到底是什么,不知道你有没有机会了解到。”顾范氏说到这里。看了齐意欣一眼。
齐意欣愣了一下。——难道又是一个罗生门的故事?
“那一天,老夫人身边的小儿子想吃桂花糕,老夫人就打发人去厨房要糕。李姑太太正好在厨房里分派活计,听说要吃桂花糕。就特意让自己的大丫鬟,将刚蒸出来的桂花糕送了一碟子过去。也是凑巧,那个时辰,本是大儿子去私塾念书的时候,可是他不知怎地,起晚了,忙忙地赶到老夫人住的院子吃早饭。看见有桂花糕,抓起来就吃……”大儿子因李姑太太这阵子事忙,特意托老夫人照管,所以住到了老夫人的院子里。平日里吃饭睡觉,都是老夫人打理的。
顾范氏苦笑道:“谁知吃下这块糕不久,大儿子就觉得肚子疼,过了不久,就气短神虚。咳嗽得连气都喘不过来。老夫人着忙,在自己房里哭得晕过去。她身边的丫鬟婆子看见不是事,赶紧去找李姑太太回报。偏生那一天。李姑太太吩咐完厨房的活计,就应别人的邀请,出去做客去了。老太爷出去会文,也不在家。唯一能说得上话的老夫人,又晕了过去。那些丫鬟婆子无法,只好费了大力气,把老夫人唤醒。唤醒后的老夫人,只顾着抱住自己的小儿子哭,还是她身边的婆子说,得赶紧请大夫。才去请大夫。”
“等大夫来的时候,大儿子已经奄奄一息。大夫费了大力气,也没有救回来大儿子。后来查实,大儿子是中毒而死,罪魁祸首就是那碟桂花糕。李姑太太当然不肯承认是自己做的。她跟老太爷说,老大是她名下的嫡长子。她自己不能生育,为什么要害死大儿子,断送自己的后路?”
齐意欣接着道:“老夫人一定是说,那碟子桂花糕,本来是老二吃的,结果被老大误食。——肯定还要说李姑太太心肠狠毒,不想有庶子跟老大争家产,所以弄死老二,顺便将老夫人这个二房奶奶也除去。”
顾范氏点点头,“当时老夫人确实是这么说的,李姑太太顿时百口莫辩,然后那个给老夫人送桂花糕的大丫鬟突然猝死,症状和老大的症状一模一样。——这一下子,就坐实了李姑太太杀人灭口的罪名。老夫人带着人去李姑太太房里搜,还搜出一包药粉。经过大夫查验,认定就是毒害老大和丫鬟的药粉。”
齐意欣吃了一惊,忙道:“这可是谋杀。如果坐实罪名,怎么可能只是将李姑太太休弃?——应该抓她坐牢才是。”
顾范氏长叹一声,道:“是,确实不能只休弃。李姑太太确实还是坐了牢的……”
齐意欣一张小嘴张得圆圆的,足以塞下一个鸡蛋。
“那时候,李姑太太曾经怀疑过是老夫人自己做的。可是她也没有证据,甚至她也不敢相信,老夫人会做出这种事。——虎毒不食子,老大也是她亲生的啊……”
“本来李姑太太这件事如果坐实,是要抵命的。可是老太爷不知怎地,突然又去衙门销案,说跟李姑太太无关,只是大儿子死了,确实是李姑太太照顾不力,所以就将她休离了事。”顾范氏说着当年的往事,嘴角含着一个讥诮的微笑。
齐意欣暗自揣摩,难道老太爷也发现什么蛛丝马迹,知道有些“无辜”的人,不是那么“无辜”?既然如此,为何不将老夫人转卖,反而是休掉发妻呢?
顾范氏苦笑着摇头,“这我就不知道了。李姑太太从大牢里面回娘家不久,老太爷就一病不起,没过多久就去世了。——临死之前,老太爷终于将老夫人扶正,让她做了正室太太。可惜老夫人汲汲营营这么久,只做了三天的正室太太,便守了寡。”
齐意欣更加愕然。——这也叫求仁得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