庭筠文采出众,闻言忍俊不止,“这得看冉表哥送参时附了什么话。”

泫冉大方,“系兰香,盼为君展颜。如此美句,碰上不会说话的,糟蹋了。”

“我没念过书,能回冉殿下一句话已是不错,至少能博众一乐。”文绉绉的。不适合她这个偏科高材生。

“自围猎那夜起,我发现兰生小姐博众乐十分擅长。两只老虎,一只皮球,下回来什么?”一旦情绪开闸,有点倾泻而下的趋势。

兰生又不理,越争,对方越起劲。

庭筠笑出声,“冉表哥写情句给女子,遭冷遇肯定是头一回,有趣。”

这些人如此随意论说男女之情。再让兰生明白。要谨守男女之防的只有大家闺秀名门千金。而且也就是诫口。

泫冉不尴尬,泰然道,“不是头一回遭冷遇,却是头一回不高兴。难得我为一个人这般费心思。请帖亲自写两回,百年老参也亲自选。”

庭筠哎呀,“我得宣扬去。”

“见一个说一个,她名声坏了,自然嫁我。”这位太阳殿下心地不光明。

兰生真不知道说什么,听到这儿冷哼,“恭喜贺喜冉殿下,与…嗯…什么…”啥郡主来着?含糊过去,“郡主定亲。不知何时大婚?”

泫冉不变脸,大荣一夫多妻,皇族更是从皇后往下王妃侧妃各种美人一长串,他今后也不可能只有正妃一个,“称号都记不住。什么什么郡主?你若真心恭喜,本殿下多谢。”

兰生拿起茶壶给旁边闷不吭声的泫赛倒茶,都不爱说话的人要结盟。

泫冉哼,再要开口——

“小二,来酒。”泫赛出声。

“赛表哥,今日就别喝酒了吧,等会儿——”庭筠看看兰生,没把话说完。

“这饭庄不出名,你一早特地来吃早饭?”石头很硬,不代表闷葫芦,该出声时半点不含糊。

“不是,来恒通兑银票。”兰生声音一顿,“其实是病了这些日子闷坏了,借口出来走走。”

泫赛偏着头看她,好似判断她话里真假,随即偏回头。

泫冉此时也将正事放了第一,目中锋芒,“你出门也不看看吉凶,今日别兑银票了,坐在这儿别乱跑,凶事过后我会送你回去。”

“怎么,今天不宜出门?”惊问。

庭筠却有些兴奋,“我们得探子可靠消息,有一伙山匪混入帝都,竟打起恒通银号的主意,要劫银子。”他刚拿到军职,就碰上大案子。

“啊,那我运气还算好,遇到了你们。”小惧。

到此为止,兰生成功掩饰了自己真正的来意,也证实自己没有猜错。泫冉果然是逮擎天会那帮人来的。现在只希望机会成机遇,她能借此收服一群劳动力。本以为搞定柳夏一个就好,哪知这位大侠还在发梦,还是得靠自己。

点了粥,却胃口不好。咒是解开了,却万分厌恶常沫,只要想到他可能还会狂妄害人,心里就堵。

“你要是装病没来,我真会生气。”泫冉一心两用,望着她小鸟啄食,还有那张白苍透明的脸,倒是真担心她,“不像风寒。”

兰生硬把粥喝完,才道,“我这病传染的,殿下离远点。”

谁也没动,却不是谁也不信,皆因泫赛道一声来了。兰生同他们看向街口,微微张大着凤眼。

一群人,**号汉子,高矮胖瘦,一律黑,一律穷,没一人的衣服上没补丁。有补丁还算好的,还有破洞裂缝没线补的,脚上单布鞋草编鞋。迎着西北风,走得哆嗦,缩头缩脑。目标人物们出现。

庭筠低声道,“好家伙,装乞丐恁像真,一点瞧不出贼眉鼠目。还好两位表兄的探子厉害,这样都看出破绽来。”

兰生想,不是装的,就是那么穷,还大手大脚。

“他们说的方言正是擎天寨那一带,住破庙却吃花酒,匪气十足,这才引探子怀疑。暗中跟了几日,发现他们在恒通银号附近踩点,又假装叫花子跟他们套到只字片语,说今日之后就有钱了。”泫冉说完,想起什么来,瞥兰生一眼,“不过到底是不是擎天寨那伙人还不好说。擎天寨个个使枪,这些人身上是绝对带不了尖枪的。”

“不是擎天寨,也是哪里的强盗,抓住了谁还敢说帝都乱。”书生气,偏从军,平郡王也是奇异的王孙。

“探子说有十二人,少了三人。”泫赛开口的含金量很高。

泫冉靠窗打个响指,立即有一蹲着的小子起立,“少了三人,找出来!”

小子撒腿就跑,在那群“假乞丐”注意到他之前就转进了小巷子,显然这张网很大。

兰生看泫冉泫赛的默契,再叹这些殿下们私生活和事业上截然不同的表现,真不能仅凭一面就抹杀另一面。换个角度,她如果是boss,他们就是讨人喜欢的新晋,充满能力和野心,做事拼。

十二个,少了三个,可见有花并没能劝阻全部人。兰生也估计到了,饥饿交寒,这会儿就想着抢银子开饭,怎会听陌生人的警告。只但愿他们因此放亮眼,若照她的第二条建议,亦能全身而退。不然就说明帽子再漂亮也得戴着合适,瞧瞧柳夏和她的配合简直惨不忍睹,她不想领一群配合不了的匪类。

“近了。”庭筠全然不知已有人走漏风声,紧张得抓桌沿,“只要他们一进恒通,插翅也难飞。”

泫冉泫赛不说话,却也拢眉敛目。到目前,事情的进展都在他们预计之中,若这些人真是擎天寨的,那可不是小鱼了。

一年前旱灾时,一个自称擎天会二当家的蒙面人杀了白岭县官,开粮仓分给百姓,一夜成名。杀官多大的事,皇帝亲自拟旨严查,结果查了半年多没一点线索,只知白岭山中有个擎天小寨,一群小匪盗,平时也就打劫路商,没犯过人命。白岭山绵延一千两百里,跨五州十多个郡上百县乡,根本无从找起。此案拖了这么久,轰动已过,但在皇帝和文武百官的心中仍是大案重案。

所以,只要有蛛丝马迹,就如此时这么重视了。否则几个强盗劫银号,恒通自己就搞定,哪里用得着两个世子一个郡王调动数百兵卫?

三位天之骄子真是猜对了,这群匪类自擎天。只是他们料不到的是,一张天罗地网就要毁在同桌姑娘手里,他们还什么都做不了,眼睁睁让这姑娘牵鼻子走。

“这饼怎么卖?”奔大餐的耗子突然对烧饼感了兴趣,九人中最高壮的褐肤汉停在小摊前,眼睛瞄都不瞄斜角五步开外恒通大门。

兰生想,还不是蠢到没救。同时,她听出这褐肤汉就是擎天老四。

庭筠拉直脖子,“怎么问起烧饼来了?吃饱有力气?”

泫冉道,“稍安勿躁。”

卖烧饼的汉子是兵士装扮,奉上头命令来当包围圈,压根没想到歹徒会跟自己买饼,一时心慌信口胡诌,“十…十文。”

老四粗声,“一只烧饼十文钱,珍珠面揉得啊。这天子脚下什么都贵得吓死人,让不让我们外乡人讨生活?”

兵士肚里骂自己,连忙降价,这回真当起卖饼得来,“十只烧饼十文钱。”

“那你开始就该说清楚,结巴啥?”老四回头喊兄弟们,“一文钱一张饼,我兜里就十文钱,谁也不准多拿啊。”

一群人拥上,拿饼的动作像抢饼,吆五喝六,穷凶极恶,见到吃的仿佛连命都不要了。

兰生清楚这是真饿。

不过,紧锣密鼓打算抓匪的众人看着疑惑。这些人确实打算抢银号吗?过分像乞丐了啊。

第105章 空网

“臭小子,你拿几张饼呢?”老四一巴掌朝其中一人的脑袋扇去,“一人一张,你小子别当我没数。”

被扇那人眼冒金星,手里的饼就掉到地上去了。旁边有大嘴巴的,一口吃完自己的烧饼,捡了地上的饼,又咬进去一大半。

饿兔子的尾巴是不能踩的,那人嗷一声痛叫,掐对方的脸,“你吃我的份,我吃什么?吐出来!我吃不着,你也不能饱,给我吐出来!”

两人拳打脚踢的时候,难免波及周围。一群乞丐有烧饼没兄弟,莫名挨打肯定要还手,眨眼之间竟像连锁反应,明明是自己人,却打起群架来。

堂表亲的三兄弟完全没看到兰生眼里的笑意,因为烧饼摊的这一出,即便是最硬棱的泫赛都开始动摇。怎么看都像市井混混的家伙们,能有抢银庄的胆子吗?

摊上卖饼,真正任务是抓盗的兵士最倒霉,莫名被围在圈里,最初很慌怕。他就是普通一服役的,混足了年头要回家娶老婆,以为帝都守军最轻松,谁知危险真不少。上回有人刺杀皇子们,他也在,还好守外围。想这回自己这饼摊虽离恒通近,总比里面兄弟安全,没想到让疑犯反包围了。

而这群人揍成一片时,连领将都怀疑情报有误,处于风眼中心的这个士兵却神经紧绷起来,心中油然升起一种不安,手悄悄移到后腰摸住短刀刀柄。

一只褐拳冲来,碰到士兵面门之前,已挑断他的极限,刀光再也藏不住锋锐,抖划出手。

褐拳击得他鼻血溅,又十分笨拙得避开了他的刀。

因这么一交手,街上锵锵亮出一片银刃,也是连锁反应。本来,出手该等上锋命令,也该等人走进恒通去。这么早和对方对峙。可说人人措手不及。

“妈呀!买个烧饼亮刀子?!”老四立刻抱头蹲下,对其余还在打架的人喊,“还打什么打?赶紧给大爷们磕头认错!叫你们别抢,现在好了,砸了人家的摊子没钱赔,街坊邻居都抄家伙!”

哗啦啦,这九号人抱脑袋蹲地,连喊饶命不敢了。

兵士们刚才拔刀是脑门一热,现在脑门凉下来,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手里杵一大刀。不知接下来该怎么办。一个卖菜的中年大叔跑过来跟两世子请示,问抓不抓人。

兰生心里笑翻,事情都搅成糊了,还有脸来请示?

“抓。当然抓,回去严审到他们招认为止。”庭筠不犹豫。

兰生又想,公主大人是英明的,她家儿子的确不适合从军,应该好好子承父业,当个才华横溢的文郎一样能改变这世界。

“抓是能抓。”泫冉就老成得多,“顶多问当街闹事打人的罪。”

泫赛这块硬石都有点无奈,“不抓也不行。”

没错,不抓也不行。调了这么多人。难道连鸡毛都不叼一根?兰生心理活动多啊。抓了也好,对她简直是一片大好形势。

泫冉踩椅子上桌,踩桌上栏,从栏上飞下,一双靴子踏浮尘。他不是只会对副将发号施令的贵族。事必躬亲,也想直面疑犯。

褐汉老四一跟泫冉对上眼就知自己不是对手,连忙垂脑袋不吭声。他现在已相信那个丫头说得每句话,只恨太晚,哪里还敢不照她的第二条路走。装怂,装孬,装不良混混,千万别装大胆。

“你们这些人从哪儿来的?到帝都做什么?”泫冉问。

“察州。出来找活干。”这点装蒜还是炉火纯青的。

“找不到活儿,所以打起歪主意了?”天罗地网破了,泫冉仍在话里下圈套。

“没…没啊,我是真有十文钱的,不信的话,你看…”一翻荷包,掉出十来个铜板。

一跪着的兄弟看了,嘟哝道,“不止十文呢,四哥这是想背着兄弟们偷吃啊。”

老四没好气,呸他,“我一路带着你们,什么时候见我比你们吃得饱。我还不知道你们,说十文吃二十文的货,不少说一点,明天就得当裤子去了…”

骂骂咧咧中,想起泫冉来,“这位大大哥,我们不知是你的地盘,而且也真没歪念,就是一帮子人饿疯了,不小心使大了劲,误打到你这位小兄弟。”

泫冉打断他,冷哼,“恐怕你们不是抢饼而来,是为了抢别的东西。”

老四是心里有数面上糊涂,“这…这话不对啊,我们打算买饼,不是抢饼,更不能抢别的…大大哥,你说抢别的,抢啥呀?”

泫冉让他大大哥喊得有点烦,一声响哨吹出屋顶上埋伏的兵服箭手,同时一阵阵急促的脚步,乔装的兵士之外又围上几圈官兵。

老四真哆嗦,暗道好在没进恒通,一个劲磕头,“将军饶命,将军明鉴,小的们真是买饼吃啊!”

“真买饼假买饼,跟我们走一趟才知道。”泫冉挥手,兵士们群起而上,将九号人拉起来绑了,“无论如何,打了护城军总是事实。”

九人立刻干嚎,大喊冤枉。不过再喊也没有,很快就让官兵带远了。

泫冉再回来,隔着窗对泫赛道,“审讯这群家伙就交给你了,我娘这两天啰嗦着我早回家,我不听,她就跟我爹诉苦。”

庭筠笑,“二月转眼到,舅母自然着急,总得把新郎喜服缝好。”

兰生听得津津有味,“冉殿下二月才娶世子妃?为何不放元月?说起来冉殿下已过二十,这岁数还未娶妻生子,王妃得多着急。”

“元月不合冉哥的八字——”庭筠还想说,却听泫赛道声走,赶忙跟他去,又回过头来对兰生笑,“兰生小姐,有空来我府中做客,我娘挺喜欢你的。”

“府上在帝都哪里?”兰生不客气。

“过两天我给你发帖子,让人接你就是。”庭筠来不及说哪儿,泫赛一步相当于他三步。

人走了,兰生好像才想起泫冉在窗外,“冉殿下,麻烦你——”

泫冉挑眉,“什么?”

“各结各的账。”她没叫酒,也没叫满一桌的早点。

“…”半晌,泫冉抛给伙计一枚银细锭,“兰生小姐在乡下日子过得清苦?”

“是。”不是也说是。

泫冉又哑口无言了,再隔半晌,“这么委屈,不如嫁我,好歹让你出门能大方一点,帮别人结个账也不心疼。”

“要是就为这一点小事,未必要嫁给冉殿下,帝都能给兰生荣华富贵的应该有不少男子。”兰生抿嘴笑,让伙计算算她和无果点了多少钱的东西,叫无果结清。

泫冉暗自欣赏她的好强,但她的话让他不愉快,“兰生小姐忘了自己的八字出名不好,而且年龄也大了些,虽然不少人家已知你大国师长女的身份,好亲事可不好找。”

“小康之家的正妻大概不难。”兰生强调正正正。

泫冉眼神一冷,“南月女儿是不可能配小康之家的。”

“再看看吧,兰生自己也想挑一挑,若真是没人比冉殿下更好——”呵,天之骄子必定不爽,不爽之后必定撂狠话。这招叫“扼杀在摇篮之中”,无影无形。

“兰生,我对你太好了么,让你如此瞧轻我?既然如此,你就挑一挑吧,本殿下等着瞧好。想来你也不在意我是否送你回府,本殿下亦非纠缠不放的无赖之辈,今日就此别过。”泫冉果然恼了。他的祖母是皇太后,他的伯父是皇帝,他的父亲是王爷,他怎能一而再再而三对一个女子屈尊降贵?

兰生目送泫冉离去,淡淡一笑。她不是高傲,而是独善其身。依她看,泫冉对她兴趣很大,爱情没有,随口说情话动暧昧,轻易许嫁娶,并不认真。还不如安鹄,对她的情至少是强烈的。在南月这个家当女儿,现实点,目前以她的能力,婚事不是她说了算的。

她必须看淡,没有那种明明没遇到真爱,却抱着绝对反抗的烈女心态,无论家里要她嫁谁,她都要闹一场婚姻自主。她活着为了自己,盲婚哑嫁固然不公平,但也不代表就是屈服。嫁不嫁人和坚强独立不关联,而是择机谋动的阶段不同,不能一昧冲锋当勇士。就像她之前同有花说的,嫁给李氏娘家侄子之一。那不尽然是玩笑话,只是觉着真嫁了,也可能有不错的活法就是了。

她一向是爱情的被动方,以前不是没有人喜欢她追求她,但生活艰难,恋爱奢侈不起。看到各方面不错的优质男,她想的是可以当老公,但那种心跳手出汗的恋爱症状从来没有过。有追求者骂她冷血动物,她不以为意,只是因为自身的情况太累,没有多余的精力分给爱情这东西。

她看那些恋爱中的甜蜜女孩,会羡慕会祝福,虽然自己没有过小鹿乱撞的经历,也很坦然。仅此而已。血不冷,保温着,有一天也许沸腾,也或许永远温温的,但没放弃过朝自己的目标努力,那就好。

兰生和无果走出这条冷下的街,东绕西绕,不出一会儿,看到有花。她身后还有三人,听了话而幸存的人。

第106章 等捕

有花不知那条街发生的事,嘟嘴同兰生埋怨,“我说我做不来,你偏不信,就这三个胆子小的,其他人照去不误。胆子小就小吧,一副好处捞不着的要债脸,嘀嘀咕咕,嘀嘀咕咕。你要再晚来一步,我就扎昏他们了。”

“扎吧,回回光说不练。”兰生与有花约定碰头的地方不是土地庙,而是回南月府的必经之路,已在天罗地网之外。

有花吐气,“总有一天…”

兰生笑,看向缩头缩脑目光狐疑的三人,“你们之中谁是擎天会三当家?”那晚太黑,她没看清两匪的脸,但对其明显的语调特征有印象。老四就是个顽固疙瘩,听不进陌生人的劝,而老三哭腔,似乎见风使舵。

“我…我是。”调调一听就有那晚呜呜尾音,“我不去,不是因为相信你们,而是老四竟抢头儿来当,挑拨弟兄们不听我的话。”

“现在你可以理直气壮跟大当家告状去了。”兰生告诉他,“你家老四和另外八名弟兄全数让官兵捉走,靠你的机灵才让自己和这两个幸免于难。”

呜呜老三突然瞪眼,“姑娘这话当真?”一点没有幸灾乐祸的调。

兰生凤眸刁薄,“我以为你该高兴才是。”

“一家兄弟吵几句算什么,实打实是过命交情。”他不去,赌气成份居多,现在真出事,不可能不管,于是对兰生抱拳,“姑娘派人来给我们报信,但大恩不言谢,泊三我记住了,还请姑娘留个名,日后定当回报。”

“三当家要去哪儿?”他撩袖竖脸要开宰谁的模样,别告诉她是要去救人。

“救人!”擎天会三当家姓泊,没名,就按排行称呼。

“就我所知。你那些兄弟会被关到都府军司,那里有守卫百人以上,你们三个不是去救人,而是把自己搭进去。”虽然有一份令她颇为赞赏的义气,不过也果真是热血一冲就昏头的“匪气”。

“就算把自己搭进去,总比干看着强。”泊三对义气的理解就是同甘共苦。

“三当家不问我为何知道你的身份?”难道对她和有花无果就没有半点好奇么?哪里得到官兵围剿的消息?又为何要给他们通风报信?

泊三一怔,拍脑袋道,“对啊,姑娘不但知道我们是谁,还知道我们要劫银庄。怎么回事?”

“三当家。我姓南月。虽然你可能没听说。但你们二当家上回差点落在官兵手中,也是我帮他逃出城的。间接而言,对你们全寨都有恩。”别人是施恩不忘报,她是全寨总动员呼吁。

泊三眼珠子凸了出来。“你莫非就是在二当家身上刻金…金傻的人?”

原来某二当家气急之下让兄弟们看背上刻字,随即发现自己失误,回寨后无论如何不给别人瞧了。而那日跟二当家的人最多识出“金”字,以讹传讹,从金啥变成了金傻。

虽然没人知道二当家让圣女带走之后发生了什么,但二当家让一女子制住要挟是当日在场的都有目共睹,那女子与圣女同进南月府是兄弟亲眼探见,等二当家再回到城外藏身地,他功力全失肩上刻字。寨里暗传不少说法,而且没有一种是好的。现在这姑娘姓南月,也就是圣女的姐妹,身边这位苦脸少年肯定是削了前老三腿的人,种种迹象表明符合。圣女慈悯之心世人皆知。刻字这么损的招儿——

兰生眼角看到有花受惊吓的样子,面上神情不变,“你们二当家身上让人刻了傻子?”给某位少侠留点面子吧。

“哈…哈哈,姑娘听岔了。”不是她吗?要命!他脑抽了,家丑不可外扬!

“我想也是。自古黥面刻身都是受制于人的烙印,奇耻大辱呢。”某二当家出师昆仑,少侠名剑,这事如果传到江湖上,一辈子抬不起头作人了。兰生想着,却没有罪魁祸首的自觉和忏悔之心。

泊三讪笑,“二当家十岁由我们老当家送入昆仑,一去十年,回寨也不过一年有余,谁也想不到当初那颗豆芽苗能长成如今男子汉的模样。他全看老当家养育之恩,遵照遗嘱,在大当家出嫁前帮顾着山寨。”

说到这个出嫁问题,他深深——深深——叹口气,“其实,老当家本来的意思是要二当家入赘的…”谁知,老当家去后,二当家擅自“篡改”了遗言,且迫于他那可怕的剑法,还有大当家自身意愿,最终变成帮顾。

当然,二当家帮顾后,一直靠快乐打劫过着神仙羡慕的逍遥日子的大伙开始怨声载道,这就说来话长了。

还有这种事?想起流光指使柳夏的凶相,以及柳夏爱理不理的反应,这两人如果成为夫妻,一定是怨偶。

“姑娘既然是圣女的姐妹,又事先派人知会我们,那肯定有心帮忙。”泊三总算转过弯来了,“请姑娘指点一二,如何才能救我那班兄弟。”

“这得到你们大当家跟前谈,我怕你做不了主。”她是有心——帮忙的,可是不可能白忙活。

泊三糊涂,却不敢耽搁,赶紧跟兰生回南月府。

流光这两天进入金针过穴的疗程,兰生进屋子时,看她满头针,面色蜡黄,时不时发汗,见到来人,只有眼珠子和舌头能动,感觉好像随时能发出咔咔声,是实验中的科学怪人。

“你这女人来干嘛?”已经听说南月兰生是从乡下回来的这家长女,也就是圣女的大姐。

流光假睡时,那几个圣医谷的人说南月兰生的娘当年如何争宠嚣张,虽然被赶出去多年,如今却回来要当天女圣女的继母,好报复已故的大夫人。凡是欺负圣女的,就是她的仇人,理所当然地讨厌兰生。

兰生不懂医,但想中气这么足,正如玉蕊说的,能好。

“还有,老三,你跟着她做什么?老四呢? 别告诉我他抢到银子就鬼混去了。”流光记得手下人今天要干一票,没考虑到失败的可能性。

“呜呜,大当家——”泊三呜呜又来,“老四不听劝,带八个兄弟去抢恒通,结果中了官兵的埋伏,被捉到都军司去了,这下可怎么办?”

眼珠滴溜滚圆,一滴汗珠子骤聚于额头,流光声音急惊,“官府怎么知道我们要劫恒通?”

“我也不知道啊。要不是大小姐让人赶来告知有埋伏,我们三个这会儿也蹲大牢了。虽然之前也没见大小姐和她的丫头,但我想这种事宁可信其有,偏老四爱跟我唱反调,就是不肯信,无论如何也要干这票。大当家,你快想想办法吧,实在不行还得实话告诉二当家,这可是要掉脑袋的。”一直知道所犯的死罪,但以前是山中虎,千里白岭的老林子一钻,脑袋长牢得很。

流光暴凸的眼珠子转看兰生,“你又哪来的消息?”

“如果你问的是怎么知道你们要劫银,前晚出来散步,逛到你门前听到的。”兰生看那对眼珠子,觉得要不要找只碗,免得跳出来掉地上脏了,“如果你问我怎么知道官兵设了埋伏,我今早去恒通门前见识打劫,遇到东平王西平王家两位世子殿下,他们的探子得到有人要劫银号的消息,因此封锁了整条街。”

“你!是你通知官府的!”满脑袋的针剧烈颤起来。

“别傻了,我通知官府,官府问我如何得知,难道要说我家藏着擎天会两位当家?”她可不想和匪类同罪,“再者,如果我通知了官府,又为何要让人通知你们呢?玉蕊把你们藏在家里,一旦查出,全家谁也不会无辜。”

“…”也是…流光眯眼,“就算你没通知官府,你会那么好心通知我的人?”这女的,长得就刁,不好惹的狡猾模样,偏还俏美,鄙视她。

兰生叹口气,自己说得那么清楚,对方翻来覆去在一个点上打转。

“大当家,大小姐的意思就是她不通知我们,我们让官府抓了,也可能连累南月府。”泊三都明白了。

流光恶狠狠瞪泊三,“你站哪边呢?看我病成这样好欺负是不是?”

泊三耷拉着脑袋,“不敢,等大当家发话,老四他们怎么办。”

“当然要救。”流光想了想,再道,“你回去把寨里兄弟都带来,要处斩也得等好几个月,到时咱们劫法场!”

泊三惊起瞧流光,“劫…劫法场?”

兰生轻笑一声,一手撩帘,要出屋去。

“你笑个鸟!有话就说,最看不得娘们扭扭捏捏,要啰嗦不啰嗦的。”流光叫住兰生。

兰生没见过流光粘玉蕊的时候,从她说话大咧感觉像个直爽女汉子,自己也很干脆转身,“我说我有法子救人出来,不用等几个月,更不用你兄弟们扑法场送死,你大概不信。”

“别婆婆妈妈,说!”流光不耐烦,但想听。

“不能说,不过——”兰生笑着,眸中光芒全掩在一对眯起凤眼中,“只要你能答应我的条件,签下契约为证,我保证不出三天人就放出来了。”

第107章 放嫁

屋外,有花拖延着送药来的圣医谷弟子,施展会说话的功夫。屋内,一笑模样,一冷模样,一糊涂模样。

“我凭什么信你?”流光心想,随便这女的一张嘴皮子说。

“我救不出来,你要劫大牢还是劫法场,随便;我救得出来,你保全了一个寨的兄弟,今后照你我之间的契约办事就好。至于这份契签不签,也在你。”兰生要的,很简单,就是一百四十七个后备劳力。靠柳夏不牢,这个病得有气无力的女汉子似乎受人爱戴,而且毕竟擎天会是大当家的嫁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