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罗阵?溯光有些吃惊——天罗阵是极其高深的术法,据说九百年前那一场大战后便已经从云荒失传,只怕如今连空桑一族的大神官都无法掌握。而这个林中出现的神秘人居然以一人之力,就在瞬间布好了这个大阵!
“你们究竟是谁?”他抬起头,问树梢上的那些神秘跟踪者,“那只浑沌也是你们指使的吧?从沼泽开始就一路设陷阱,想要困住我们,到底有什么意图?”
他刚一开口,树梢上的人就不由得齐齐一惊。这个人的声音平静而流畅,完全不像是受了伤的样子!方才那十几箭,不但没有封住他的穴道,而且丝毫没有伤到他!怎么可能…从来没有一个云荒人可以逃过方才那一轮箭雨!
他们日夜防备的敌人,难道终于出现了?“立刻去通知护法大人,有劲敌入侵!”首领的眼神一变,伸出一根手指对着剩下的十个伙伴摇了摇,“顺便把‘那些’都放出来,或许可以拖一拖时间。”
“是。”下属们迅速地藏入到浓密的枝叶背后,仿佛一只只飞鸟,动作异常迅捷。
“陌生人,你闯入这片森林,又有什么意图?”首领一个人留在原地,居高临下地俯视着墓地上的陌生人,冷冷开口,“这是一片禁地,百年前已经被封锁。我已经数次警告过,你却还要执意深入,那么就不要怪我们不客气了。”一边说,她一边探过手,从左肩后的另一个箭囊里抽出了箭——不同于方才第一轮所射的折去了箭头的箭,这一次,她手里的箭锋利无比,寒光凛冽。
“呵,”听到这样的口气,溯光不由得笑了,“我不过是一个旅人,这片森林不属于任何人,你们没有权力阻拦。更何况一上来就下如此杀手,实在是——”
他说到这里,话语忽然中断了。只听轻轻一声响,脚下的荒草无声无息地分开,似乎有无数东西在贴地迅速靠近。三花猛地咆哮起来,疯了一样地冲过去拦在溯光前面。

蛇!那一刻,整个草地颜色都变了,绿色的草被完全压住,显露出无数重重叠叠的蛇,那些褐色的巨蟒、黑色的毒蛇,仿佛波浪一样地涌来。它们安全地穿过了天罗阵,迅速地扑向溯光!
首领看到那些蛇,微微松了一口气:看来消息已经传递到了护法大人那里,后援这么快就赶到了。
“三花,回来!”溯光低叱,手腕一转,辟天剑划出一道光弧,将当先冲来的蛇都断为两截。鲜血四溅,腥臭扑鼻,然而令人吃惊的是那些被拦腰斩断的蛇居然一时间还没有立刻死去,拖着血淋淋的半截身子继续爬行,只是速度慢了下来。
戴着银面具的首领看到攻势受阻,一箭激射而去。电光一闪,溯光手腕一震,剑势被带偏了一尺多。防守一出现漏洞,那些蛇便立刻寻到空隙,更加迅速地扑入了天罗阵中。
他眼神一沉,手指一弹,当先一条蛇顿时四分五裂。死蛇带着血污倒飞出去,宛如一道黑电飞向半空中的首领,“刷”的一声,居然硬生生将她的弓箭撞为两截!
身后忽然传来一声惨叫,溯光回过头,看到三花奋勇地在和几条大蛇搏斗,然而毕竟年老体衰,很快它便被一条褐色的巨蟒缠住了。溯光低叱一声,一剑回削,将那条蛇拦腰斩断,三花立刻瘫软在地。
天罗阵内已经满是毒蛇,剑光连续掠起,将所有扑来的蛇都斩杀为两截。然而,便在此时,三花忽然警惕地叫了一声,声音尖厉。同时,密林里传来一声细细的呼哨,好像有人吹响了一片叶子。
一瞬间,只见血污里一道细如牛毛的光忽地腾起,扑面而来!
那道光的速度快得惊人,甚至比箭更快,让人根本无从闪避。溯光只觉手腕一痛,低头一看,只见一条细小的金色小蛇咬在自己的手上,一道黑线从伤口急速蔓延向心脉。
这条蛇的模样好熟悉,就像是…溯光的脸色微微一变。然而还没来得及抬头,眼前一暗,只听“扑”的一声响,有什么东西翩然而落,一股杀气扑面而来。
一抬头,一支金色的箭已经指在自己的双目之间。
“参见护法大人。”原先那个戴着银色面具的人从树上落下地,对着一个握着弓箭从天而降的人鞠躬道,“此地发现了闯入者,很棘手,不得已惊动了您。”
“知道了。”后来者轻轻应了一声,眼睛从面具后看过来,眼神凌厉。
这个人同样是女声,同样戴着面具,她的面具却是纯金的,而更让溯光吃惊的是,这个被称为“护法”的人是攥着弓箭浮在半空的——她背后的肩胛处,赫然展开了一对银灰色的翅膀!
那一瞬,溯光眼里终于露出了震惊的表情:“你们是隐族?”
“放开小翎!”戴着黄金面具的首领喝道,“你已经中了金鳞的毒,听我们的活还有活着走出青木塬的可能,否则…”
“你们真的是传说中的隐族人?”溯光却根本没有听她在说什么,也没有在意手腕上迅速扩散的剧毒,只是抬起一只手摘下了小翎脸上的面具——面具下露出的是一张十五六岁的少女的脸,瞳孔是淡淡的紫色,正露出不安恐惧的表情,用清澈的眼睛看着他。那种眼神,和他曾经认识的某个女孩儿几乎一模一样。
琉璃?溯光心里一震,手居然下意识地松开了。
那一瞬,小翎迅速地挣脱了他的手,往前踉跄了两步,背后的衣衫忽然鼓了起来。溯光清楚地看到她的肩胛骨里伸出了两片薄薄的东西,迅速扩展开,变成了一对小小的翅膀。然后,那个女孩儿就这样拼命扑扇着翅膀,跌跌撞撞地飞了出去。

 

“微雨护法!”她带着哭音扑到了那个戴着黄金面具的人身侧,指着溯光,“这个家伙…这个家伙好厉害!”“别怕。”微雨握着弓箭,冷冷地凝视着站在遍地蛇尸中的闯入者,身后的翅膀徐徐展开,身上的衣衫无风自动,一股凌厉的杀气顿时充斥了这一片密林,“这里是我们隐族的地盘,任何人都不能在这里伤害你。”
“你们果然是隐族人?”溯光看着她,喃喃,“难怪…”
弓箭绷紧了,重新对准他的眉心。微雨护法语气严厉:“陌生人!你是谁?从何处来?到底为什么要闯入这片密林?”
溯光微微摇了摇头,没有回答。他从身上将那些箭一支支拔下,扔到了地上,箭头上没有血迹。每拔出一支,微雨和其他族人的脸色便变了一分。
“我穿了黄金甲,即便是隐族铸造的利器也无法穿透。”溯光淡淡地说着,又扬起了手腕——那条金色的小蛇已经被他甩掉了,伤口上的黑气正在蔓延。溯光从怀里拿出一物压在伤口上片刻,放开时手腕处便已经完全恢复了原来的颜色。
“怎么会!”微雨忍不住失声叫道,“金鳞是天下剧毒!”“再怎么厉害的毒,在龙血面前也会失效。”溯光看着地上十二支箭组成的光阵,语气淡漠,“天罗阵固然厉害,但对我而言也并不是太大的问题——只是破天罗阵需要消耗许多灵力,我觉得没有这个必要。因为…”
说到这里,一阵疾风割面而来,令他无法开口。
“隐族从不受人恐吓威胁!”微雨猝然出手,一箭激射而来。与此同时,周围密林里悄然出现了一群人。这些人与第一批围攻他的那些人不同,每个人身后都展开了羽翼,手持弓箭,攻击凌厉而迅猛。
一时间,无数箭如同流星一样划过,发出了可怖的呼啸声!
溯光手里的辟天剑剑芒暴涨,一前一后划出光幕,将那些箭飞快地格挡开来——那些箭不同于普通箭,隐隐带着风雷声,每一支箭落,都带着几乎是爆炸般的力量,嗡嗡作响。
密雨一样的攻击,令人透不过气来。
溯光在箭雨中闪避,然而刚一移动,触及了地上的天罗阵,那个阵法猝然发动,陡然将他套在了一个三层的光幕之中!剧痛从脚踝处传来,令他的眼神也冷了起来:这群人,非要逼自己下重手?他看着眼前不断逼来的那群人,眼里光芒凝聚。
鲛人从密林间一跃而起,疾风闪电一般,手中长剑纵横,将所有挡在面前的东西一一劈开!
天罗阵在他剑下粉碎,所有射向他的箭都在半空折断。然而,看到这样的情景,带着黄金、白银两个面具的人不进反退,大喝一声,双双弃了弓箭,双手放在背后脊椎处,忽地拔出了一根雪亮的奇特长刺!
“住手!”就在这个瞬间,一个声音大叫道,“都给我住手!”
随着那个清脆响亮的声音,有巨大的黑影从天而降,仿佛一片乌云压顶而来,“咔咔咔”地压断了大片树枝,强行降落到地上,震得墓地整个儿颤了一下。
听到那个声音,溯光不由自主地怔了一下,剑势顿了顿。然而对方两个人却收不住手,那两根雪亮的刺已经如闪电般疾刺而来,根本来不及停下!
两道光直射溯光的胸口,凌厉无比。便在这时,一个娇小的影子飞快地跳了起来,几个起落,抢身挡在了溯光面前!
溯光吃了一惊,眼看那两道刺即将洞穿前面那个人的胸膛,来不及多想,连忙伸手一把将那个人揽住,历叱:“琉璃,退开!”他手中的辟天剑猛地一震,居然脱手飞出,凌空一个回转,在千钧一发之际格挡开了那两道刺来的光芒!

忽然,林中有巨大的白色光芒绽放开来,所有人在这种光芒中颤抖着,双手一松,武器落地,屈膝跪了下去,齐声道:“参见少主!”
光芒渐渐暗淡,显露出一个人的影子。闯入这里的是一个少女,不过十六七岁的模样,戴着一个款式奇特的双翼项圈,明丽活泼,脸上稚气未脱,然而眼神过处,居然让所有人都为之一震。
落在林间的是两只巨大的鸟,一朱一黑,比翼而落。鸟背上放着许多箱笼,还坐着一个男人——他是一个人类,然而半边脸上同样戴着青铜面具,上面的花纹居然和密林里这些人的一模一样!
“广漠王?”在第一眼看到那个男人的时候,溯光忍不住低呼起来。
“说了让你们给我住手,笨蛋!”差点被刺中,戴着双翼项圈的少女气急败坏地指着领头的人怒骂,“回头看我让姑姑骂你们一顿!”说到这里,她忽然顿了顿,仿佛想起什么,“啊”了一声,回过头来问那个差点被自己族人杀死的旅人,“对了!奇怪…刚才你叫我什么?你怎么知道我…”
“琉璃。”溯光在身后看着她,露出一双湛碧色的眼睛,脸上带着淡淡的笑意,温暖、柔和,又有着一点意外和喜悦——那双眼睛是如此熟悉,令她不由得有如坠梦中的感觉,只觉得喉咙发紧,说不出一句话。
“不…不会吧?是你?”许久,她才喃喃,“真的是你!”
“的确想不到。”溯光叹了口气,“离开叶城时我去找你道别,却没有碰上…看来这预示着我们必然还会再见。”
“再见?也是…哎呀!”琉璃忽然大叫了一声,吓得旁边的人都一愣。却只见她蹦了起来,扑过去抱住了对方的脖子,喜极忘形:“你怎么会在这里?怎么会在这里?我不是做梦吧?你来这里做什么?你…”说到这里,她忽然顿住了,眼神变了变,语气低沉下去,“算了,我还是不问了。只要能在这里再碰见你,就已经很好啦!问那么多干什么呢?”
这个少女的胸中,却显然有着一颗瞬息万变、漂浮如云的心,令人难以揣测。那一瞬间她不知道想到了什么,明亮的眼眸里又蒙上了一层灰色。
看到少女眼里的亮光消失,溯光心里也微微一沉,道:“我只是和人结伴路过此地而已,不料无意中来到了这里,冲撞到了你们的族人,差点闹出误会。”
他说得客气,然而微雨等人的眼神却略显尴尬。
“哦,真奇怪…微雨姐姐从来不乱杀人的。”琉璃点了点头,回头看着护法和那些人,皱眉道,“到底出什么事情了?你不是应该在三棵树那一带遴选新生的族人么?为什么到这个荒村来了?”微雨迟疑了一下,看了看溯光,不知道是否应该回答。
“没事,说吧,他不是坏人。”看出了对方的犹豫,琉璃挥了挥手,“我就觉得奇怪——这次回来,比翼鸟盘旋了那么久居然都找不到云梦城…连回家的门都摸不着,这太不正常了!到底出什么事了?”
“禀少主,云梦城已经被族长用咒术封闭隐藏,所以比翼鸟一时间无法找到。”微雨禀告道,“同时,族长也下令所有人枕戈待旦,时刻做好战斗的准备。所有新生的族人都被唤回了城里,不在三棵树接受遴选和训练了。”
“战斗准备?”琉璃奇道,“为什么?”
微雨道:“族长前日传下了口谕,说随着黯月祭典的临近,可能会有极厉害的敌人潜入云梦城,将给全族带来覆灭的大难,让我们务必严密警惕——一旦发现威胁,格杀勿论!”“格杀勿论?姑姑不是随便杀人的脾气啊…”琉璃打了个冷战,喃喃,“到底出了什么大事?会有什么大难?”


“这个就非属下能知道的了。”微雨低下头去,恭谨地道,“不过幸亏在这里遇到了您。族长还有一道命令:若是看到少主,请您立刻去神庙见她!”
“琉璃,走吧!”黑鸟背上的广漠王一直沉默地看着这一切,此刻忍不住开了口,“既然族长在催,一定是发生了什么重要的事,耽误不得。”
“知道了。”琉璃应着,知道他心里定然是惦记着若衣,恨不得能立刻插翅飞到城里去。她却恋恋不舍地侧过头看了一眼旁边的溯光——对方此刻正走到了那个破裂的墓穴旁,俯下身查看着什么,背对着自己。
她心里不由得有些难受:毕竟只有这一面的缘分啊…很快,他们又要各奔东西了。而这一次分别,将是绝对的永无再见之日。
她正在胡思乱想着,溯光却忽然直起了身:“先不要走!”
怎么?琉璃心头一跳,脸颊都热了起来。
“先回答我一个问题再走,隐族的各位。”然而溯光的目光并没有落在她身上,他抬头看着微雨,眼神肃然,“你们到底对祁连岳做了些什么?还有,这个青木庄是不是被你们弄成这样的?”
琉璃松了一口气,然而心里却涌起了一阵淡淡的失落感。
“祁连岳?”微雨愕然,看着那座残破的墓,“你说的是那个男人?”
那座墓已经被一剑劈开,里面的情景让人触目惊心:墓室简陋,早已破败不堪,墓顶碎裂坍塌,棺木显露了出来,祁连岳跌落在墓坑里,侧着身体,右臂展开,一动不动地躺着,似是没了知觉。然而,他的臂弯里,却拥抱着一个美丽的女人。
那个女人显然也并非是这个墓室的最初主人。她趴在一座腐朽的棺木上,保持着半侧身的姿态,脸色有些苍白,脸颊带着一些淡淡的青色,眼睛紧闭着,没有丝毫生气,没有血色的嘴唇半闭半合,有一枚奇特的灵芝从舌尖探出。而祁连岳跌落在她身侧,伸手紧紧拥着这个不知道死去了多久的女人,满脸的狂喜和满足。
他们两个人就这样在墓室里相拥,都已经没有了知觉,脸色枯槁苍白。
琉璃看到这等诡异的景象,不由得打了个寒战,询问似的转头看向微雨等人。
“是你杀了他们么?”曙光看着微雨的眼里有怒意,“这个青木庄到底是怎么回事?这整个村子里的人都是你们杀的么?”
微雨一震,下意识地倒退了一步,握住了箭。
“喂,喂,别那么凶好不好?”琉璃连忙上去打圆场,护住了自己的族人,“我们隐族怎么可能做出那种事来?屠杀?灭族?别开玩笑了!”
“那么,这是怎么一回事?”溯光指着墓里的一对男女,又指了指墓地一侧荒芜的村落,“这里遍布着冤魂!这些人绝对不是自然死亡的——是谁杀了他们,又在这个地界上设下了如此多的禁锢和封印,不让外人进来?”
“…”琉璃答不出,只能转头看向微雨。
隐族的四大护法之一迟疑了一下,终于叹了口气,道:“这不是我们做的。”
“看到没?”她一开口,琉璃立刻挺直了腰杆,“我说过我们绝不会做这种事吧?”
“少主,千万年来,我们隐族一直隐身于云荒的历史,埋首于自己的秘密,绝不会干涉人类的任何事,更何况一个小小的青木庄?”微雨苦笑着摇了摇头,望着眼前的一切,“导致这一切发生的,其实是他们自己的贪婪和欲望。”
贪婪和欲望?溯光微微一惊。
“这里本来是一片多么肥沃的良田…足够让村子里的所有人都丰衣足食,让西荒贫瘠沙漠上的牧民羡慕嫉妒。”微雨又叹了口气,“只可惜人心不知足——当他们发现肉芝能卖出黄金十倍的价格时,就再也不甘心种地了。”

“肉芝?”溯光心里忽然涌起了一种不舒服的感觉。
“是的,肉芝。”微雨点了点头,“先是有人无意从青木塬深处采摘到了一颗拇指大小的灵芝,被路过的识货商人用重金买走。然后更多的村民听说了此事,放下了锄头,纷纷涌入森林疯狂寻找——不到三个月,原本葱郁茂盛的青木塬几乎被他们糟蹋殆尽。”
“可是尽管如此,我们还是没有出面干涉,只是默默地退到森林的更深处,把更多的地方让给人类。”微雨苦笑道,“可是,肉芝十年才长一寸,整个南迦密林里又能找到多少?但面对着叶城商人们开出的天价,那些原本淳朴的村民都疯了。”
琉璃忍不住问:“我怎么都不知道?”
微雨笑了笑,恭谨地道:“少主从小一直居住在最高的神庙里,这些俗事怎能传入您的耳朵,打扰您的清净呢?”
琉璃忍不住追问:“那后来怎么了?”
“后来?”微雨张开翅膀飞上了林梢,浮在空中,俯视着这个荒凉的村庄,道:“为了十倍于黄金的利润,他们不惜一切代价地寻找灵芝。当整个青木塬都被践踏过后,他们甚至找到了另一种方法来满足他们的欲望。他们听信了一个游方和尚的鬼话,居然开始用某种见不得光的方法‘孕育’灵芝!”
“孕育?”溯光有些吃惊,“芝是天地灵气才能孕育的异草,怎能由人力培育?”
“呵,话虽如此。但是人类一旦动了心思,无论怎么不可能的事情他们都做得出来。”微雨低声苦笑起来,“按照那个游方和尚的方法,他们居然真的培育出了肉芝!而且,那种肉芝生长非常迅速,一年即可长得有野外百年那么大。”
“呀?”琉璃不由得睁大了眼睛,“那他们岂不是发大财了?”
“是啊…肉芝的利润比种田高百倍千倍!只是,少主不知道一件事——”说到这里,她身体微微颤了一下,“就是为了培育那种肉芝,需要一种极其特别的‘容器’。”
琉璃更加好奇:“什么容器?很贵么?玉的,还是木的?”
“当然无比珍贵。”微雨咬着牙,一字一字地回答,“那种培育肉芝的‘容器’就是人的血肉之躯!而且,必须是种植在活着的人身上!”说到这里,她霍然回头,指着眼前这一片荒村,“看吧!这整个村子都成了魔的领地!”
那一刻,仿佛是听到了这里的对话,整个村庄都发出了凄厉的尖叫!无数张脸浮凸出来,在树上,在墙壁上,在路旁…扭曲着,嘶喊着,痛苦而怨恨。
溯光低声道:“这里的所有人,难道都是…”
“是的。”微雨在村庄上空盘旋了一圈,俯视着这个人间活地狱,“最初,是村里一个胆子最大也最贪婪的富人忍不住按照那个游方和尚的话,偷偷地将一些肉芝的孢子放到家仆的鼻子底下——那些孢子随着呼吸深入人脑,开始生长。然而被寄生的人类却不会死,甚至不会感到痛苦。只是脑部会逐渐麻木,变得迟钝起来。”
“不出一个月,那个奴仆一觉醒来,忽然觉得口中似有异物,也说不清楚话。一张开口,居然真的从舌尖上生长出一颗肉芝来!”
“富人狂喜,试图将肉芝采下卖钱。然而那肉芝生长在人的舌尖之上,非常牢固,竟是怎么也无法分开。富人心急之下,居然将肉芝连着奴仆的舌头生生扯出!”“那一颗连着舌头的肉芝显得分外硕大鲜嫩,卖了一百两黄金的高价,惊动了整个青木庄。于是,更多的叶城商人拥向这个偏僻的村子,带着成箱黄金。在这样的刺激下,恶行开始难以遏制地迅速蔓延。”

 

听到这里,连见多识广的广漠王都忍不住叹息了一声,摇摇头。
“你不知道一百年前这里发生过怎样可怕的事情,又有多少人死于非命,多少家庭骨肉相残…他们后来甚至成批地从外地秘密买来奴隶,家家户户建起了地窖,专门用活人来培养肉芝!”微雨回忆着往昔,眼里满是厌恶和悲悯,“这个村子达到了繁荣的巅峰,富甲天下,几乎每一家都藏有万两黄金。可是,这个村子里的人再也不是活人了,一个个都变成了披着人皮的野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