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微微一怔,这个少女如此见多识广,居然认出了他在昏迷中所用的法术!
“对了,你叫什么名字啊?”琉璃头也不抬地问。
他沉默了一瞬,没有立刻回答。
“不能说啊?”琉璃有些不快,“我都救了你两次啦!你却连名字都不说!”
“我叫溯光。”他想了想,终于如实回答。
“溯光?”琉璃的手微微一震,喃喃,“这名字好熟啊…我见过你么?”
他没有回答,因为他还不知道如何回答。
那一瞬,她脑海里又有恍惚的场景浮现:那是逆着光的窗口,一个人在低声诉说着什么,语气静谧而深远,有一滴泪从侧颊上缓慢滑落,在晨曦里折射出幽然的光芒,凝固成珍珠…那是哪里来的记忆?一直这样在她脑海里浮浮沉沉。
是属于这个溯光的鲛人的记忆么?
过了许久,掌心的那一团绿色光芒越来越微弱,琉璃也几乎累得趴下,喃喃,“好了,你再自己好好的调息一下,天亮的时候大概就可以恢复到平日的六成了。不过,要彻底的恢复,估计还需要一段日子。”
溯光看了一眼伤口,眼里露出微微的惊诧。他低声,看了一眼琉璃:“你…拥有奇特的青色的力量…是因为有隐族血统?”
她支着腮,对着他笑了一下,却没有回答,眼睛盯着他的身体。
溯光愕然低下头,却看到自己身上的衣服全部湿漉漉地贴着身体,那个丫头的眼睛就这样好奇又肆无忌惮上上下看着,不知道在想什么,神游物外,完全没有听到他说的话。他被这样的目光看得有些不自在,低声咳嗽了一声。
她终于回过神来,有些脸红,慌乱地道:“呃…你,你要不要去换一身干衣服?这样湿漉漉的,全冻出毛病来。”
他那一身衣服还是海皇祭上穿的戏服,在一番激战之后早已破碎不堪,湿漉漉地贴在身上——鲛人生于大海,他虽然并不害怕寒冷,然而这样的确不便于出去行走。溯光点了点头,却有些疑惑:“你…这里有可以换的衣服么?”
“当然啦,多得很!”琉璃几步跳到了衣橱前,一打开,里面满满的挂着许多衣服,居然十之八九全是男装。她扯出一件,头也不回地扔给了他:“喏,你看这件箭袖的怎样?很显腰身的!——不喜欢的话,这件猎装也不错…夜行服?”
她接二连三地扔过来一堆衣服,看得他有些目瞪口呆。
“你怎么有那么多男人衣服?”
“嗨,为了出去逛方便嘛!”琉璃得意的笑。他默然,想起第一次见到她的时候她也是一身空桑士兵的打扮,男女莫辨。这个丫头,的确是个鬼精灵。
溯光随手拿起她扔过来的一件衣服,犹豫了一下:“你能不能回避一下?”
“啊?”琉璃没有反应过来,“你又想跑?”
“我要换衣服了。”他不得不把话说清楚。
“噢…”琉璃明白过来,眼睛眯起,看着在病榻上还不能随便移动的他,不怀好意地拖长了声音,哼了一声,“这里是我家!我为什么要听你的?”
溯光沉默了一瞬,没有再和她纠缠下去,只是从病榻上撑起了身体。
“喂,喂!你干嘛?”琉璃吃了一惊,“伤口要裂开了!”
“我去外面换。”他头也不回地回答。
琉璃没想到他如此较真,立刻投降:“好了好了!我去外面还不行么?”气呼呼走到门边,她还是忍不住回过身剜了他一眼,哼了一声:“真小气!看一下会死啊?——有什么稀奇,在你昏过去的时候我不知道看过多少遍了!”
“骗你的啦!看把你吓的。”看到溯光脸色一变,她忍不住笑出声来:“喂,你们海国来的鲛人是不是无论男女,都是把‘贞洁’看得很重啊?”
“贞洁?”他愕然。
“是啊!我来云荒那么久,还从来没见过哪个地方得男人会把自己身体看得那么紧的!”琉璃吐舌头笑,然后一溜烟躲了出去,然而她刚趴到窗台上,将眼睛贴上窗缝,就看到窗帘刷的一声落了下来,什么都看不见了。
“哼,还真小气。”她嘀咕着,满怀不岔地蹲在了廊道上:切!他以为自己是真想看他的身子啊…如果是,那也是因为他总不让她看的缘故!不过话说回来,听说鲛人的身体和人类是不很一样的,可至今为止自己还没有看到一例活生生的例子。
如果能看一眼就好了啊…
琉璃百无聊赖地想着。外面很寂静,父亲去镇国公座赴宴了,带走了大批的家臣,秋水苑一时间空空荡荡。琉璃蹲在门外,漫无边际地想着什么。
忽然,她听到了外头的声音,车马辚辚,仆从煊赫。她知道大概是父王赴宴回来了,便立刻和大管家珠玛一起跑出去迎接。
“快,立刻整理行装!”然而广漠王一下车,却立刻低声吩咐左右,“所有人随我天明启程,离开叶城!”
“啊?”琉璃有些吃惊,“海皇祭才过了几天呀?怎么就要回家了?”
“是啊,”珠玛也觉得不可理解,“王,长公主还刚生完孩子呢!”
“没办法,帝都可能要起内乱了!”广漠王看了看左右,压低了声音对女儿道,“今晚我去镇国公府上赴宴,席间听到一些风声,说白帝有独霸天下之心,已经秘密召白墨宸入宫商讨大计——五位藩王都非常紧张,准备天亮后立刻联袂入京。”
琉璃微微倒吸了一口冷气,“这是谁传出来的消息?”
“不知道消息的源头,人多口杂,”广漠王铜面具下的眼睛带着一丝冷笑,“不过我猜放出风声的应该是镇国公本人吧。虽然他今晚托病不出,没有在座。”
“什么?”琉璃吃惊,“慕容隽?”
“这个人心思深沉,刻意趁着藩王们都还在叶城、不曾返回领地的时候透露这个风声,是要挑拔藩王和帝君的关系,还是有别的什么目的?”广漠王摇了摇头,“算了,我们卡洛蒙是外族,还是不要搅和进空桑人的事里去比较好。”说到这里,他问:“你房里那个鲛人如今恢复得怎么样了?带他上路应该没问题吧?”
“他…倒是没事,不过估计不肯跟我们走。”她嘀咕,想起了和慕容隽的约定,“不对!我在这儿还有事情没做完呢!”
“别闹小性子了!”广漠王却出乎意料地严厉,“族长把你交付给我,我就要对你在云荒的安危负责任——帝都很快要出大事了,绝不可久留。”
琉璃很少看到这个“父亲”发这么大的火,一时间居然有些不敢顶嘴。
“可是…我和他约好了的呀!如果不去未免太说话不算话了。何况殷仙子人很好,我也不想看着她出事…”她拔拉着胸口那一块双翼古玉,有些闷闷不乐。然而一低下头,却不由得微微吃了一惊,下意识地立刻握住了那块玉,试图不让对面的广漠王看到。
然而已经迟了,广漠王的眼神也是一变,失声:“啊?”
——是的,琉璃颈中的那块古玉,居然不知何时发生了变化!原本合在一起的双翅动了,微微打开了一条缝,露出约一指的宽度空隙来。空隙之间,放出一种奇特的青碧色的光华,宛如一只刚刚睁开的眼睛。
天瞳开了,该是展翅归去的时候了!
“时间就要到了么?”广漠王声音微微战栗,抬起头看着天空——然而叶城今晚是一个乌云闭月的夜晚,根本看不到头顶的星空和月亮。
四年多前,在南迦密林的神殿里,那个神秘的隐族族长将这块古玉挂在琉璃的颈中,叮嘱自己:当这块古玉上的双翅全部展开之时,便是琉璃归去的时间——在那个时候,他必须要立刻启程,将琉璃送回南迦密林的云梦之城。
不能早一天,也不能晚一天。
广漠王看着那块仿佛有生命一样的双翼古玉,长长舒了一口气,眉目间流露出难以掩饰的喜悦和激动:终于可以看到曙光了…如果将琉璃送了回去,完成了族长的嘱托,那么,他就可以和若衣团聚,再不分离。
然而,琉璃怔怔地看着那块动起来的玉,眼神却有些不敢相信——怎么那么快就来了?不是说至少有五年的时间么?如今还不过四年七个月零五天,月蚀,难道就已经开始了么?
“不…我要上去看个清楚!”她低语了一声,嘴唇呼哨了一声。半空中只听扑簌簌一声响,巨大的黑翼从天而降,琉璃翻身跃上了比翼鸟的背,拍了拍鸟的倾颈,比翼鸟冲天而起,一下子穿过浓厚的乌云层,直飞九霄。
天风过耳,穿透乌云,月光便细细地洒落在羽翼上。
在乌云之上看去,那一轮明月似乎特别的大而明亮,如同近在眼前的一张明镜,几乎有照出人影的幻觉。然而琉璃在鸟背上抬头看去,眼神却变了——在月亮的不远处,已经出现了一颗肉眼几乎看不见的黯淡黑影,正在一寸寸地迫近明月!
是的…那是“蚀”的来临。数百年来他们隐族期待的时刻!
那一瞬,无数片段闪过她的眼睛,那是几年来在云荒经历过的闪亮的日子:名山,大川,美食,珍馔,集市,人群,潮水,戏曲…这些,都是自小在神庙里与世隔绝长大的她在漫长的人生里从未见到过的。
那些普通人眼里的平凡的景象,在她看来却不啻于传说般神奇。
当然,最传奇的和瑰丽的,却是大地上的人心。
那些陆地上的人,生命短促,一生不过是短短数十年,在她看来简直如同朝生暮死的蜉蝣。然而和蜉蝣不同的是,他们的内心却是如此丰富而多变,有着强烈的喜怒哀乐、爱憎情仇,和云梦之城里一心想要回到天上的族人们完全不同,令她如此的留恋。
她曾经希望能有时间和去了解这个世间的人心和感情,然而,这一切,随着月蚀之夜的临近,已经再也不可能了。
她没有时间了。
琉璃在九天之上驾着比翼鸟,仰头望着明月下的那个黑斑,用力握紧了脖子里的古玉。月光从更高的天幕里洒落在这个孤独的少女身上,仿佛给她披上了一件华丽的纱衣,让她一瞬间从一个开朗活泼孩子变得像一个高高在上的女皇。
然而,她眼里却充满了泪水,全身微微战栗,忽然间弯下腰,捂住脸哭了起来。
是的。那是她的宿命。无可阻挡。
停留片刻后,比翼鸟长啸一声,带着她落回院子里。
琉璃没有进房间,只是蹲在廊道上,用手捂着脸,想要擦拭干净泪痕。可是想到那些过去和未来,心里越来越难受,泪竟似止不住地往下落。
“怎么了?”忽然有人在背后问。
“啊?”琉璃回首,吃惊地看到忽然出现的人——溯光已经换好了衣服,拉开门看着她。她的衣服穿在他身上短了一大截,原本及膝的外袍成了短装,倒更显出他的细腰长腿身材挺拔来。琉璃看着他,微微有些失神。
果然姑姑说的没错,鲛人一族是天地间最美丽的族类。
“怎么哭了?”溯光低头看着这个蹲在门外哭泣的少女,有些诧异地问。琉璃不知道怎么回答,沉默一瞬,才僵硬地回答,“不关你的事。”
“哦。”他点了点头,居然也就没有再问。
琉璃反而觉得没趣,拭了一下泪,抬起头看着溯光,皱起了眉头,粗声粗气地道:“喂!我救了你一命,你是不是也该报答我一下?”
“报答?”溯光有些愕然。
“难道你们鲛人不讲报恩的么?”琉璃撇嘴,“我只想问你几个问题罢了。”
溯光沉默了一下,点了点头:“你问吧。”
一见他首肯,琉璃立刻迫不及待地问:“我们是不是以前在哪里见过?”
溯光停顿了一下,似乎犹豫了片刻,终于叹了口气,道:“是的。”
“啊!”琉璃跳了起来,“真的?”
“当然是真的。”溯光低声,“我们的确见过,是我封掉了你那一段记忆。”
“啊?”琉璃张大了嘴巴,“为什么?”
“对不起。这件事比较复杂,我现在无法解释。”他看着这个少女,摇了摇头,“你看到了不该看的东西,卷入了一件麻烦事。如果当时我不这么做,你可能无法离开狷之原。”
琉璃有些莫名其妙,想了一想:“那么说来,你是为我好才这样做的,对的?”
溯光默然点头:“对不起。”
“那就不用说对不起啦!”琉璃拍了拍手,神态轻松,“既然是为我好,那就算了——我只要知道我们以前的确是见过的就够了,这样我就可以去和父亲说我可不是一个莫名其妙的花痴。至于你不想让我记起来的那部分不记起来也罢,反正对我来说也不重要。”
“…”溯光一时间说不出话来。
他无法对她说谎,所以不得不说了实情。然而没有料到的是她的态度却是如此坦然,心怀明亮,毫无芥蒂,丝毫不怀疑他说的一切,反而令他忽然间有了某种惭愧。然而琉璃没有注意到他眼神的变化,只是犹豫了片刻,忽地问:“那么,第二个问题:紫烟是谁?”
溯光猛然一怔:“你怎么知道‘紫烟’这个名字?”
“你昏迷的时候,老喊‘紫烟’嘛!”琉璃撇嘴,指了指那把辟天剑,“剑里藏着的那个银发紫眸的女人到底是谁?为什么总躲在那把剑里?她是个鬼魂,还是剑灵?”
“银发紫眸?你…你看得见紫烟?!”溯光却霍然站起,一把握住了她的肩膀,“你看得见她?!”
“啊?!”琉璃吃痛,吃惊地看着他。一直以来,这个鲛人都是这样温和而宁静,总是淡淡的笑,淡淡的叙述,漫不经心,给人温暖而虚无的感觉。然而这一刻,他的眼神却忽然尖锐凝聚了起来,让琉璃心里无端端的凭空一跳。
“是啊,我看得见她…就是那个眉心有一颗红痣的女人是不是?!”琉璃用力想甩开他,“这有什么稀奇?我是看得见,她还和我说话呢。”
“…”溯光忽然往后退了一步,定定看着她。
“怎么?”琉璃揉着被捏痛的肩膀,愕然。
他的眼神变得非常奇特,有困惑,有震惊,还有一种深沉的悲伤。“一百多年了,我连一次都不曾看见过她…一次都不曾!”他用双手撑住额头,喃喃,“为什么紫烟她不肯见我,却肯出来见你?为什么!”
“我怎么知道啊?”琉璃嘀咕。
“她和你说什么了吗?”他抬起头看着她,眼神灼灼。
那一瞬,他眼睛里的亮度几乎灼伤了她。琉璃从未见过这个淡漠而温和的人有这样的眼神,下意识地讷讷:“也…也没什么。她在海底指引我去救你,还要我帮你治伤…说什么你肩负着重大的使命,绝不可耽误。”
他的手开始渐渐颤抖,颓然靠在了墙上,抬手抚摩着剑柄上的那颗明珠,轻轻叹息了一声。上百年了,他还是第一次从他人口中得到紫烟的魂魄依然存在于这个世间的明证。原来。她也始终不曾离开。
琉璃看着他的表情,怏怏地问:“她到底是谁嘛。你…”
溯光沉默着,许久,忽然开口——
“紫烟是我妻子。”
那一瞬,喋喋不休的少女忽然住了口,脸色煞白地一句话也说不出来。紫烟!妻子!琉璃张了张口,似乎想要说什么,然而有一股气堵在咽喉上,却是什么也说不出来。而接下来他对于那个女子的叙述,一字一句无不都在切割她的心。
是的,从一开始,她就知道那个虚无缥缈的“紫烟”的重要性——一个昏迷中还念念不忘的名字,一个在死去多年后依旧停留在身边的灵魂,他们之间有着什么样的默契和情谊,早已可想而知。如果她不去执著地追问,那么,哪怕到最后临离开云荒时,她心里或许只会留下一个朦胧但美好的记忆,永远不会幻灭。
然而,偏偏她却抵不过好奇,非要亲口向他问一个结果。于是,当她得到,她也终于彻底地失去了。
慕容隽有殷仙子,溯光有紫烟。她只不过是那个踮着脚尖也够不到珍宝的孩子。
在身边那个人的叙述里,她颓然坐下,抱着膝盖,仿佛鸵鸟一样把头埋下去、埋下去,缩成了小小的一团,忽然忍不住小声地哭了起来。
溯光惊讶地停下来,侧过头看着她。
琉璃没有理睬他,只哭得双肩颤抖。“我就知道我没那么好的运气…早不知道!”少女埋着头,用哭腔含糊不清地喃喃,“四年多啦…眼看就要回去了…还是…”
溯光完全不知道她说什么。
自从见到这个少女开始,好一直是一个快乐无忧的人,笑容如同阳光,狡黠而明净,然而仔细看去,似乎内心里又埋藏着什么秘密,眉间偶尔会掠过愁绪——此刻看着她忽然间放声大哭,让他有些不知所措。
他心里有隐隐的不这。然而,却有一件更重要的事情驱使着他,令他不能等到她止住哭泣,便开口问:“我刚才在房间里,听到你和父亲说‘要去救殷夜来’,是不是?”
“嗯?”琉璃怔了一下,心想:这家伙,耳朵还真尖。
“你也认识她?”她有些诧异地看着他。
“嗯,”溯光不方便解释,只能含糊应了一声,“我在找她。有急事。”
怎么人人都在找殷仙子啊?琉璃微微一怔,哽咽着回答:“那可不妙——她被那个好色的皇帝抓到宫去了,只怕凶多吉少。我和慕容隽正准备去营救呢!要算上你一份么?”
“宫里?”溯光脸色微微一变,“糟糕!”
“怎么啦?”琉璃抬起头,瞬地张大了嘴巴——不声不响地,溯光一手抓上了那把辟天剑,风驰电掣般地穿行在夜幕里,转眼已经消失。
“喂,你干什么?”她追出去。
他被她治疗后迅速恢复了许多,此次奔驰的速度却是她再也追不上的。琉璃一口气追出了三条街,还是只能眼睁睁地看着他越来越远,奔到了镜湖旁,化作一道黑色的闪电投入了水里——水波无声分开,就像是接纳了自己的主人,转瞬又合拢无痕。
“搞什么呀!”琉璃来不及多想,立刻翻身上了比翼鸟,朝着伽蓝帝都方向急追而去,心急如焚——
这家伙!身上的伤还没好,就要这样冒冒失失的去,不是找死的么?
白帝十八年十月的冬季,在后世史书的记载里是一个非凡的时刻。无数风云人物来到两京,明线暗线会聚,许许多多的事都集中在那一个时间里发生。而每一件,对云荒的历史都有着深远的影响。
然而在那个时候,身处于其中的人却并无感觉。
如果有一双瞳子在九天俯视着云荒的话,便能看到这片大地正在陷入一个暴风雨来临的前夜——无数的急流奔涌而来,形成了一个可怕的旋涡。
空桑人和冰族。
白帝和白墨宸。
玄凛皇子和六部藩王。
叶城城主、大统领都铎、宰辅素问、骁骑军骏音…
这些势力之间存在着错综复杂的联系,相互对峙,彼此牵制,却又存在着微妙的融合和关联,可谓牵一发而动全身,非从九天里俯视,局中之人不可预见。
然而此刻,却正有一双眼睛看到了这一切。
在遥远而神秘的彼方,有人盘膝而坐,虚浮在空气中——有一种奇特的光从虚空里一粒一粒浮现,围绕在身侧,聚散分合,呈天球般围合,奕奕生辉。从远处看去,那些光芒的分布,赫然形成了一个和头顶星空对应的星野分布图!
那个人静静地坐在高空,手指缓缓曲起,点数着那些“星辰”,仿佛众星之主。
数了一遍后,命轮的最高领袖叹了口气,抬头望向苍穹,夜幕深沉,九天高远。除了蠢蠢欲动的破军之外,只见帝星光芒妖异,将星黯淡,辅星逼宫,种种不详的弥端已经逐步显露,象征着云荒大地即将陷入一片混乱之中——千年前的那场血染镜湖、伏尸万里的惨剧只怕又要重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