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久,琉璃才小心翼翼地喃喃:“我…我知道了。但是…现在你是在为她落到帝君手里担心呢?还是在为她‘自愿’入宫而生气?”
仿佛又被她重重刺了一下,慕容隽脸色苍白,霍地转过头去。
“喂喂!你要去哪里?”琉璃小跑着紧跟在后面——记忆中,她还从来没有这样追着慕容隽跑过,似乎一直以来都是他在追在她后面的,今天,一切居然都颠倒了。
“不知道。”慕容隽不耐烦地摇头,呵斥,“让我安静一会儿!”
“好吧。”她气馁地闭上了嘴,怏怏地走开。
身后再也没有声音,世界终于清净了。慕容隽一边疾行,一边蹙眉默不做声地想着什么,脸色阴睛不定,不知不觉就走过了数条街道。暮色转瞬四合,耳边的涛声越发清晰,他竟然穿越了半个叶城,来到了落珠港的码头上。
他在海和陆地的交界处站住了脚,凝望着苍茫的大海,手指默默握紧。
十年前,就在这个地方,他曾经和她失散。十年后,他又遇到了她,却不得不再一次眼睁睁地看着她从身边擦肩而过!
事情进行到这一步,已经偏离了他原来的设想——一直以来,他所设定计划很顺利,在他的暗中运作之下,诸方力量围合,一步一步地将白墨宸逼到了死路上。然而,令他没有料到的是,在板倒对手的过程中,一个他最心爱的女人也被牵连了进来,同时置身于最险恶的旋涡之中!白帝是什么样的人,他心里最清楚不过。堇然一介弱女子,早已被人垂涎三尺,如今孤身入宫,等于是羊入虎口,哪里还有活路!
慕容隽手指微微颤抖,竭力理清脑海中纷杂烦乱的思绪。
到底要怎么办…到底要怎么办?
他猛力摇了摇头,只觉得心乱如麻,又痛如刀割——已经多少年没有尝到这种滋味了?自从堇然离开他后,就再也不曾有这样的挣扎了吧?忽然间,以前那个叫孔雀的游方和尚说过的话浮现在耳畔:
“人生在世,如身处荆棘之中,心不动,人不妄动,不动则不伤;
“如心动则人妄动,则伤其身痛其骨,于是体会到世间诸般痛苦。
“怎么办…”他喃喃,头痛欲裂,颓然坐在海边的礁石上,抱住了头。一个大浪拍上岸来,他不闪不避,顿时浑身湿透。大浪中,他颓然仰身,重重倒在了礁石上。巨浪在他头顶轰鸣,千堆雪充斥了视线,仿佛天地刹那一片空白。
涨潮时分到了,海涛声声拍岸,如飞花碎玉乱溅,打湿了他的全身,然而这个平日注重仪表的贵公子却似乎全然不觉,只是埋首苦思。停顿了片刻,还是茫无头绪的他忽然发出了一声极其苦闷的大喊,在空旷的海边远远传了出去。
怎么办…到底要怎么办!
身后一个声音忽然问:“喂,你没事吧?怎么躺在水里?”
他霍然回过头。在暮色里,看到那个西荒少女正站在他身后,弯下腰来,正用明亮而同情的眼神看着自己——那眼神温柔清澈得似乎要将人融化,有一种安抚和洗净的力量,他想叱她走开,但不知为何却没有力气,话在喉咙里嘀咕了一下就没有声音。
琉璃走过来,蹲在他身边,平视着他的眼睛。
他忽然觉得不舒服,转开了视线,不敢和她对视。
“怎么躺在海水里啊?整个人都湿透了。”她轻声问,抬起手替他擦了擦满脸的水迹。慕容隽不耐烦地摇了摇头,却没躲过她的手。
少女的手指温暖而柔软,掠过他冰冷的脸颊——那一瞬,他想起了堇然是怎样留下了一句话而决然远处。那一瞬间,他心里的长堤忽然崩溃,猛然打开了琉璃的手,扭过头去背对着她,用力咬住了距,生生将胸臆中的声音按捺下去。
“怎么啦?”琉璃担心地凑过来,“你脸色很差的样子。”
她想凑到他面前去,然而他背着身,怎么也不肯让她看到自己的正面。
“天啊…你哭了么?”琉璃忽然间明白了,喃喃,“原来你真的那么喜欢她呀?”
慕容隽没有回答,因为他需要用全部的精神才能克制住此刻自己的情绪,不让自己在这个少女面前大失仪态地全然崩溃。琉璃也沉默下去,似乎在体会着什么,语气忽然变得柔软起来,喃喃:“你们人类真是古怪…你明明那么喜欢她,却还眼睁睁地看着她被人带走?你是叶城城主啊!难道觉得自己打不过缇骑么?”
他埋首沉默了许久,才从指缝里挤出声音:“我不会扔下她不管。”
“啊?真的?”琉璃眼欢呼了一声,“原来即便她不喜欢你,你还想去救她的?——真没想到你是这样的好人!”
她从背后俯过身来,用力拍他的肩膀。
少女身上带着一种木叶的清香,仿佛是来自遥远的彼方。那种香味包围了他,令他慢慢平静下来。这个少女真是神奇,她身上有着一种光明的、向上的力量,居然能抵消他心中不断增长的负面能量,让阴郁混乱的心恢复冷静。
慕容隽深深吸了口气,忽地道:“公主在说什么呢?”
“咦,我在说殷仙子啊!你是不是打算去救她的么?”琉璃看着他,目光里第一次褪尽了厌恶与戒备,对他伸出手来,“喏,我可以帮你!真的。”
“九公主别开玩笑了,”他用擦了一下脸上的海水,笑了一声,语气波澜不惊,“你我都不过是空桑子民,怎敢冒欺君犯上的大罪?更何况此次仙子入宫只是为了献舞而已——即便是被帝都看中临幸,那也是她的福分。”
“你说什么?”琉璃愕然地看着他,“福分?”
“是啊,”慕容隽淡淡道,“青楼女子能蒙受天恩,不是福分么?”
“你疯啦?”琉璃几乎一个巴掌甩到他脸上,愤然:“这是人说的话么!”
“在下不敢违抗帝君命令。”慕容隽语气平静,“我劝九公主您也不要再莽撞了,要知道卡洛蒙家如今在云荒也是异族,势单力薄,切莫了把柄在六部藩王手上。”
叶城城主坐在落珠港的码头上,周围暮色四合,海风卷起她的长发和白衣,翻涌如云——只是短短的片刻,他的眼神又恢复到了她所熟悉的模样:平静、死寂而深不见底。就如重新戴上那一张面具一般。
“喂,别和我装腔作势呀!”琉璃忽然觉得有些头大,“你不是觉得我是个什么都不懂、只会到处乱闯祸的丫头?…你这么说,难道是打算自己一个人去干?”
慕容隽眼神微微一动,似乎惊愕于她居然会说出这样的话来——这个丫头,看似什么都不懂,但有时候却敏锐得令人吃惊。
“算了,懒得和你猜来猜去,”她忽地一跺脚,发狠,“不管你干不干,我一定会设法营救殷仙子的!你可别小看我!”琉璃仰起头吹了一声口哨,“看!”
头顶的夕阳忽然暗淡了下去,仿佛一大片乌云迅速移来,遮蔽了日光——那是一对朱色和玄色的大鸟,应声而来,回旋在他们的头顶。
“比翼鸟?”慕容隽脱口低呼。
“是啊,”琉璃笑了一声,“我可以飞到帝都,把殷仙子救出来!”
慕容隽看着那一对比翼而飞的神鸟,神色动了动,却没有立刻回答。看到他还是沉默,琉璃一不做二不休,招呼朱鸟掠低,翻身而上,口中道:“我这就去宫里探探路!”
“站住!”在她起身的一瞬,慕容隽终于崩出了两个字,一个简步上前把她拖了下来,低叱,“别胡闹,要从长计议!”
琉璃没有反抗,乖乖地被他从鸟背上拉了下来,只管看着他笑,眼神得意。
慕容隽看着她的表情,明白了过来。
“我就知道你口不应心!”琉璃笑嘻嘻地笑,“想踢开我自己去救人。”
慕容隽沉默了一瞬,终于仿佛被打败似地叹了口气,“九公主,你还真是天不怕地不怕——这件事非常复杂险恶,我不想让你卷进里面,你却非要横了一条心往火炕里跳。”
“怎么?”琉璃有些不服气,“难道你怀疑阿黑和阿朱的能力?”
“不,不是因为这个。”慕容隽缓慢地摇了摇头,“要从深宫里救一个人,其实不算太难。难的是救出来后该如何?”
“啊?”琉璃愕然,“救出来不就行了么?”
“那怎么能行?”慕容隽侧过头看着她,冷静得残酷,“事情如果闹大,我的镇国公府、你的铜宫都会被连累了,说不定那些空桑贵族又会借机倾轧卡洛蒙家族!”
琉璃吸了一口气,她还没有想得那么远,“那怎么办?”
“我还没想好,”慕容隽用力揉着太阳穴,喃喃,似是筋疲力尽,“得想一个没有漏洞的法子出来…以免坏了大事。”
“大事?”琉璃愕然,“难道还有比救她更重要的事么?”
慕容隽无言以对。
夕阳下,她的眸子是如此明澈清浅,看不到一丝阴暗,奕奕如宝石。又要如何对她解释,在他的世界里,存在着那么多的权谋和算计呢?堇然固然要救,但白墨宸也一定要除掉——否则,他要怎样对沧流交代?他的性命,如今还握在那群冰族人手中!
慕容隽垂下头去,看着自己的右手无名指——那上面的微小伤口已经快要痊愈了,然而却还是隐约能看到钻心的痛楚,似乎有一根线,一头系着他的心脏,另一头握在遥远的西海上那些冰夷们手里。
“你的手…”琉璃忽然惊觉了什么似地,盯着他看。
“没什么。”他迅速地把手放到了背后,“只是不小心割伤了一个小口子而已。”
琉璃迟疑着,蹙眉:“可是…”
“没什么可是的。九公主先回家去吧,等我的消息,”慕容隽摇了摇头,最后只能那样对少女说,“等我安排好了计划,第一个就通知你——但在那之前,此事对任何人都不可提及,哪怕是令尊广漠王!你做得到么?”
“好!”琉璃毫不犹豫地点头,竖起手掌,“说定了!”
他笑了一笑,抬起手和她互击了一下,两个有了共同秘密的人忽然有了某种奇怪的默契。
“诶…为什么我觉得你比以前看上去顺眼多了呢?”琉璃迎着海风笑,话语也干脆坦率,“如果早知道你是这样有情有义的男人,说不定你第一次提亲的时候我就答应了呢!你不知道,其实我是很想在云荒找个人嫁了的呀!”
慕容隽微微一怔,笑了笑:“九公主也太天真了吧?这是个悖论。如果我当真是个有情有义的人,又怎么会是真心向你求婚呢?”
琉璃微微一怔,半晌才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嗯…你说得对。”
她垂下眼睛,黯然了一瞬间,然而抬起眼的时候眼神又神采奕奕,笑:“幸亏我喜欢的不是你。”说到这里,她仿佛想起了什么,翻身上了比翼鸟:“哎,估计他快醒了,我得回去照顾他啦!”
比翼鸟旋舞而起,在他头顶回翔了一周而去。
“记住,一旦该行动了,一定要早点通知我!”
风里传来她最后的嘱托,慕容隽站在码头上,看着琉璃乘着比翼鸟远去,眼神也变得有些复杂。是啊,如果从一开始,他遇到的就是她,说不定对他们两个而言都是个不错的选择吧——门当户对,性情相投,的确是豪门里罕见的美好姻缘。
只可惜,世事从来不尽如人意,不会把什么都凑好了送到人手边。
“真是个天真的丫头啊…”他在风里喃喃叹息,眼神转为阴沉——如果他真的傻到要把她当同伴,还不是自寻死路么?和一群豺狼争夺的时候,还带上一头羔羊!他回过身,安步当车,向着镇国公府走去,夕阳下的背影显得孤独而单薄。
“公子,”东方清远远地迎了上来,有些忐忑,“您没事么?”
“没事。”慕容隽的脸上恢复了一贯的平静,摆了摆手,“都铎和宰辅那边如何?”
家臣低声道:“方才都铎大人离开的时候说,可能这几天宫里就要有大事发生,让公子时刻警惕——白帅奉召入宫后,宰辅和玄王私下活动,大批不明来历的人手云集在帝都大内,估计不出三天,我们的计划就要奏效了!”
“宰辅那边呢?”他蹙眉。
“没有任何消息,”东方清蹙眉,从怀里掏出一件东西,“只命人送来了这个。”
慕容隽接过来一看,入手却是一件玉玦——玦同“决”,往往是君赐予臣,示以绝决。在中州人的说法里,乃是皇帝赐死臣子时用的器具。他心里顿时明白,眉头越蹙越紧,忽然低喝了一声:“东方,立刻替我传令给叶城御道的看守者,让他们在我抵达之前不要关闭城门——我要立刻秘密入宫一趟!”
“城主要入宫?”东方清有些为难:“藩王们今晚还要来府里夜宴呢…”
“就说我病了,不能出来见客。”慕容隽冷笑了一声,吩咐,“你,南宫还有北阙,立刻带上最可靠的人手随我进京——北阙尘留下,替我看好叶城。”
“可是,”东方清抬起头,直言进谏:“在下认为,城主此刻不宜进京。棋局既然已经布下,作为棋手当置身事外静待结果,等局势明朗后再做决定,而不是贸然以身入局——须知当局者迷,城主若卷入其中,难免…”
“我意已决,不必多言。”慕容隽冷然打断了下属,“还有,让北阙尘替我在宴席上暗自放出风声,让各部藩王知道白帅已然悄然返回云荒、入京面圣的事情。”
“是。”东方清知道城主的性格,知道再劝无用,只能叹了口气,有些犹豫,“可是藩王一旦得知帝都有变,必然会立刻赶往帝都,到时候万一生出变故…”
“我就是要搅乱这天下,让局面越乱越好!空桑最好是将相反目,君臣相残,六部相互猜忌,自相残杀。”慕容隽冷笑一声,“只有乱世才能给予我们慕容家最多的机会…莫忘了昔年先祖是怎样从一个商贾封侯的!”
“在下明白了。”东方清肃然领命。
帝都、宰辅、缇骑、白帅…这些人马各怀心思,云集在帝都,即将发生一场混乱的你死我活的战斗——这本来是他一手安排好的棋局,只等隔山观虎斗,坐收渔翁之利。然而到了最后,棋盘上却忽然出现了一颗意料之外的“变子”。
那就是堇然。
而这颗变子的出现,不得不令棋手也卷入了棋局。
“果然…不管是十年前,还是十年后,你都不曾改变。”那句话还萦绕在耳边,刺痛他的心肺。慕容隽疾步向前,向着落日下的帝都飞驰而去,头也不回,沉静的面容上只有眼睛深处的光芒熠熠,宛如深渊里沉底的星辰——
不!这一切,绝不会和十年前一样。
如今他已经有了足够的力量,再也不会眼睁睁地失去她。哪怕以身犯险,贸然乱入危局,他也要去把她给带回来!

 


第十章风云际会


从码头和慕容隽分别后,琉璃回到秋水苑的时候,已经暮色四合。大管家珠玛说广漠王已经去镇国公府赴宴了,可能要深夜才回来,让她单独先吃饭。琉璃想着白天看到的一幕,没有胃口,只匆匆扒了几口便回到了房里。
然而刚一关上门,她就忽然吃了一惊——房间里那个铜制的水缸里空空荡荡,那个一直昏迷的鲛人已经不知道去了那里!她下意识地抬头看去,然而对面的墙壁上也是空无一物,那一把辟天剑也随之消失了。
琉璃这一惊非同小可,立刻抢身出门。
白天,在那个虚幻的紫衣女子出现并开口劝阻后,她没有再继续用法术干扰他的缩时之术,还用灵力对他进行了愈合治疗,这个鲛人的恢复速度加快了许多——可就算如此,一个下午就康复得可以远走高飞也实在太不可思议了吧?
人呢?到底去了哪里!
她看到地上有湿漉漉的足印,从侧门直通向外面,显然他从水里醒来的时候没来得及换上一双鞋。琉璃慌忙推门出去,在前后庭院里找了起来,可是足印到了草木丛中就消失不见,再也无法最终。她心里不由自主地沮丧起来——难道就这样错过了么?
“小金!”她低叱一声,一道细细的金光从她袖子里应声激射而出,落在地上。金鳞盘着身体,将头高高仰起左右摇摆地看着主人,殷切地等待吩咐。
“去,把他找回来!”琉璃咬牙,“不然我吃了你的蛇胆!”
金鳞颤抖了一下,在第一个足印旁盘了一下,忽然伸开身子,迅速地钻入了草丛中,簌簌地往前爬行——金鳞是南迦密林中一种奇特的晕,细如金线,毒可封喉,然而却有着惊人的追踪能力,隐族经常用它来记录路径,免得在密林中迷失。
琉璃顺着金鳞追出去,没多远就遇到了一堵花园的墙。
带水的足印就此消失,墙上却留下了濡湿的擦痕,似乎有人越墙而出。她想也不想地一点足,立刻也跳了上去——外面就是后巷,没有人,灯火黯淡。
然而,就在跳上墙头的一瞬间,她失声啊了一句。
——墙角下躺着一个人,一动也不动。
金鳞如同闪电般掠下,盘在那个人身侧,对着她嘶嘶吞吐信子,猛烈地左右摇摆着尾巴。琉璃大吃一惊,连忙从墙头跳下:“不会吧?”
那个人的手指微微动了一下,似是听到了她的话,然而却无法动弹。琉璃试图将他翻过来,想看看到底是不是自己要找的那个——然而手指刚一触及,就冷得一个哆嗦。
不用验证了,一定就是那个鲛人!
她欢呼了一声,撕下衣襟垫在手上,吃力地将他扶了起来。果然是那个鲛人。他醒着,在看到她的时候,眼里有一丝变化,似乎想躲开她的触碰,却无力移动身体。
“你…怎么了?”琉璃看着他额头的一块淤青。翻那么矮的围墙居然还会跌下来?不会那么狼狈吧?叫他不辞而别,真是活该!然而一边这么恨恨地想着,一边却觉得心疼,手下意识地按了过去,拂过之处淤血立刻消散。
“真是找死。”她咬牙,“鬼门关刚回来,就乱跑!”
那个鲛人忽然开口,微弱地低声,“谢谢你。”
“噢…”琉璃怔怔地应,不知道如何作答。他的声音太好听了…宁静悠远,深沉温和,仿佛一口古井里咕嘟一声坠下一颗松子,听得她出神。直到看到对方拄着辟天,挣扎着想要站起,她才回过神来,连忙一把拉住了他:“不行!你的伤还没好,不能乱走!”
“没有时间了…”他低声,“我必须去。”
琉璃急了,不客气地道:“你现在连一矮墙都翻不过,还能去做什么?”
他苦笑了一声:“九公主何必管我要去做什么?”
“我…”琉璃一下子被问住了,一跺脚,“我既然把你救回来了,就好人做到底,绝对不能让你这样走。至少等我给你治好伤吧?”
“治伤?”他微微一怔。
“是啊!”琉璃摊开双手,掌心里浮现出一团绿色的温暖的光,“我很擅长治伤的!”
那一瞬,似乎想起了什么,那个人终于点了点头——当初在狷之原的时候,为了逼停迦楼罗金翅鸟,自己也曾经身受重伤,如果不是这个少女出手相救,此刻他已经不能站在这里。以自己如今的身体状况,就算是找到了殷夜来,估计也无法完成任务。
”最多只能再多停留一个晚上,”他轻声喃喃,似乎是筋疲力尽,“实在已经是没时间了…”
琉璃欢呼了一声,跳了起来:“那快回房间去。”
他被安置在软榻上,如同一个受保护的珍贵动物。她张开了双手,手心的那一团绿光在渐渐扩散,笼罩在他的伤口上,清凉而透明——在那种奇异的光线笼罩下,他身上的伤口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愈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