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舅爷!”
“爸!”
一群平时没什么脑子的宗室,此时此刻就像是太-祖、太宗同时附体,演唱俱佳,嘶声裂肺,不等朝臣们反应过来,他们已经七嘴八舌的说完了“啊呀,这是犯病了”、“得赶紧着抬下去”、“我来吧,我体格健硕!”,集体七手八脚、干脆利落的就抬着泰王下去了。
乌泱泱的来,又乌泱泱的退,真退了,反正他们也没指望自己能走仕途,在规矩方面,除了皇帝,无所畏惧。
只有神宗想着,求带上我QAQ
一群人到了偏殿,泰王唰的一下就睁开了眼睛,显而易见,他没事。
老爷子晃了晃自己的老胳膊老腿,看了一圈“口”这样表情的后辈,啧了一声:“你们还有的学呢。成了,叫人拿点吃的喝的进来吧,再来几个垫子毯子。”
今天短时间是走不了了。
作者有话要说:*宗室的地位:这个在宋代对宗室的态度上进行的演绎与夸张处理。宋代的宗室基本就没什么存在感,哪怕是皇帝的兄弟也都很安静,他们基本和武人联姻,却又没有实权,最重要的是,宋代重文轻武。简直坑的一比。不过,文里也有自己的改编和扯淡啦。最好的办法是一个字也别信我的。笑哭。
*反对泰山封禅的这话,也是《宋史》里宋真宗时期宰相王旦的原话,大意就是说,你特喵没有办点功绩,还封禅?封个捶捶哦。【喂】
*长翅帽:宋代赵匡胤同学天马行空的作品之一。
☆、第45章 第四十五份产业:
等过了好一会儿, 宗室兔们清点了一下人数才发现,不对啊, 好像少了一个。
泰王老爷子很头疼,说话都有点不利索了:“这是哪个脑瓜子不好使的没跟着一起出来?”
他都把梯子搭成这个样子了,哪怕不懂他的暗示, 无法见机行事,至少应该学会随大流啊!没看到大家都从那龙潭虎穴里跑出来了吗?
有人举手:“好像,大概, 可能是豚儿。”
全体:“”蜜汁沉默。
谢介尴尬的坐在椅子上, 身边几乎成了一圈真空地带。不是他脑子不够用, 不晓得跟着大部队撤退, 事实上, 第一声喊着要送舅姥爷下去的就是他, 但是他还没站起来呢, 就对上了神宗的眼神, 意思很直白, 你敢抛下我, 咱们今天就死亲友!
所以,谢介只能留了下来。
宗室里只剩下了谢介一个人了,对于朝臣们来说也就没有了意义。他们又不可能真的一个一个数的投票表决, 一开始拉宗室过来只是想凑数,造成一种人多势众、让人一眼就能明白“正义”掌握在哪边的感觉。很显然,如果只有谢介那个小体格,有他和没他, 对于两边来说都不会有什么大变化。哪怕谢介代表着大长公主,但也没人信他真的能做了他娘的主。
这就是纨绔到天下皆知的好处了,根本没人指望过谢介,谢介自然而然也就不用担心会被强迫着去做些什么。
于是,接下来朝臣们的焦点,就变成了撕那些两边都不站的中立派了,想要用压力迫使他们二次做出决定,必须站队!这种时候了,哪里来的没有想法?朝廷每年那么多俸禄给着,就是为了养一批应声虫吗?文人的风骨呢?!
谢介本以为房朝辞会是中立派,等仔细一找才发现,根本不是。
大概房朝辞早就猜到了如今的这一幕,中立派并不会两头讨好,只会在后期被看做是墙头草,不如早早站队,是输是赢都能全了他有自己的主意与主张的名声。
谢介可以百分百肯定,房朝辞站队的那边会输。
因为房朝辞是反对派。
反对泰山封禅的一派。神宗和聂太后对此接受良好。看来这也是早就商量好的了,房朝辞算是打入敌人内部的自己人。而对于那边的人来说,房朝辞也是自己人。这才是真正会玩的。简在帝心,又不至于像孙参政那样给人一种落于谄媚的感觉。
最重要的是,房朝辞当年参加科举的主考官便是如今刚刚成为宰执不久的邵相,有这么一场官场上默认的师生关系,房朝辞在大众的理解里,一直都是邵系一派准备日后培养起来的青年力量。他不可能不跟着邵系的决定走。
事实上也是如此,乘着邵系一派的清风,与房朝辞同官龄的人中,就没有比他扶摇而上更快的了。
房朝辞也确实与邵系一派有感情,不过他真正的交流对象是绍相的爹。
是的,邵家的老太爷还活着。他与太-祖是一个时期的大人物,前不久才过了九十大寿,虽然常说自己已是风烛残年,但实际上见过的人对于他能活到一百都没有任何怀疑。
如果说邵宰执是老而成精,那他爹邵老国公就是老而弥坚了。
世人都知道,邵老公国与太-祖那是良将与军师的关系,一辈子君臣相得,邵国公还是少数几个异姓封了国公的。可惜,这爵位不能传下去,这也是大启大部分朝臣获爵后的规矩,身死除掉爵。太-祖他老人家在爵位方面就是这么吝啬,对自己的儿子都狠的不行,更何况是外人。
邵老国公也曾当过宰执,好几回。每新上任一个皇帝,他就要被请出山一次,位高权重,主持大局。等朝堂安稳了,老爷子就又会上书乞骸骨,告老回家含饴弄孙,“不恋权又忠君”几乎就是他的代名词。
从某种意义上来说,闻家这么前后折腾的死皇帝,国家依旧没有乱,与邵老国公有着密不可分的关系。
神宗继位时,邵老国公也出来当了一段时间的宰执。然后在国家大乱时引咎辞职。
大启和其他朝代不一样,不怎么流行皇帝下罪己诏,因为往往是宰相背锅辞职。大启走的是王与士大夫共治天下的路子,皇帝管理公务过多,都会被御史上书含蓄的谴责一下。真正管事的是宰相,所以出事后请辞的也只是他。
如果宰相就是不主动辞职呢?也不用怕,因为大启还有独特的台谏制度。御史台和谏院就靠着骂别人和骂皇帝来升官发财,哪怕是宰相也是该骂就骂,算是对权利过大的宰相的一种政治牵制。
不能细说,因为
再细,谢介也不知道了呀。他对政治真的是只知道一些皮毛,很皮毛。
蛮人入侵,占了京城,其实大家都心知肚明这和邵老国公没什么关系。但老爷子还是引咎辞职了,引得神宗愧疚不已。偶尔也有点小羡慕,怎么就不能让皇帝也引咎辞职呢?
为了弥补这份愧疚,神宗就提了邵老国公的长子,年纪足以做神宗爸爸的邵执中做了宰执。
邵宰执并没有应了那句“虎父无犬子”,反而读书读的很匠气,守成有余,魄力不足,唯一一点让神宗喜欢的地方就是他是邵老国公的儿子,以及他是个不那么偏激的主战派,不赞同偏居一隅的主和想法。但很多时候,邵宰执在政务的处理上,还是需要他爹在背后支招。与其说邵系一派听命于他,不如说大家还是听命于邵老国公。
这一回反对泰山封禅到底是邵宰执的意见,还是邵老国公的,还尤未可知。
因为邵宰执的拘泥于礼天下皆知,他可以耿直到对神帝直言,你有没有什么拿得出手的功绩,你自己心里没点数吗?连太-祖太宗那样真厉害的英主都没动过心思泰山封禅,你神宗到底是哪里来的勇气?
我不同意,打死不会同意。
这也是苏皇后让神宗贿赂副相而不是宰相的原因,邵宰执刚正不阿,根本不会吃你贿赂的那一套,说不定还要写书骂你,闹的天下皆知。
绍宰执的优点是守规矩,缺点也是守规矩。
相比来说,绍宰执的爹绍老公国就要圆滑的多,哪怕他也不赞同神宗封禅,他肯定会选择更加怀柔的手段,不会在朝堂上和神宗硬碰硬,说那样的话。这也让不少人都怀疑这次是绍宰执的自作主张。
支持泰山封禅这边的人以孙参政为代表,有想要讨好神宗的,自然也有真的被孙参政忽悠的。他们表示,官家怎么就没有功绩啦?就拿最近南京城的来说,不就是官家的功绩吗?
城是大长公主守下来的没错,但那也是在官家的英明领导下啊。
当初朝上有多少人都在暗暗害怕大长公主的负隅顽抗会遭到蛮人更厉害的报复和反扑?不相信她能赢的人有多少?还不是官家力排众议,要钱给钱,要粮给粮,始终相信着自家女兄?
结果怎么样?大长公主赢了!
而且,泰山封禅的重点也不是和老天吹嘘皇帝做了多少大事,而是证明皇帝的正统性,安定民心,让四海臣服。这不正是大启所需要的吗?
最重要的是
其实大家对于神宗要去泰山封禅的真正目的,自以为是心知肚明的,他想要确立小皇子的正统。
小皇子至今还只是皇子,并不是皇储。他们若想要文帝的孩子继位,那必然是要赞成神宗的这个举动的,不是吗?人的心是会变的,虽然神宗如今看上去很抗拒这个九五至尊的位置,但谁又能保障神宗尝到了权利的滋味之后是否还会放手呢?他们肯定要趁着神宗还未有其他想法的时候,把这个事情砸实了啊。
这样也好早早的建立皇储未来的班底。
最后这个理由没有办法拿到明面上来说,大家只能急在心里。
反倒是神宗没什么羞耻心,看朝堂的局面过于僵持,直接就从聂太后手中抱过了小皇子,然后又转交到谢介手上,示意谢介把孩子抱到绍宰执眼前。
神宗对绍宰执问道:“若我不去泰山封禅,你让这稚儿如何自处?你看着他的眼睛说!你对得起他爹昔日对你的看重吗?!”
绍宰执在文帝在位时还不是宰执,却已是礼部尚书,后面还有各种加官,深得文帝器重,要不然也轮不到他来当科举的主考官。文帝明显是在给他培养门生,意思已经很明确了,若不出后面的事,绍宰执也肯定早晚会成为宰执,更加名正言顺而不是靠老父亲推荐的宰执。
文帝时期的宰执因为文帝的身死已经引咎辞职了,甚至因为愧疚过度,差点自杀,追随文帝而去,他对自己下手是真的狠,如今还在养伤,出气多进气少。
一提起文帝,这位前前任宰执的人都动摇了。
谢介没出声,却往前把念儿送了送。念儿也十分给力,一双水润的大眼睛一眨不眨的看着宰执,充满了信任。
绍宰执明显开始神思不属。
神宗一看有门,本想要乘胜追击,却听到了一声不高不低的轻咳声,而生生刹住了。他不知道他为什么被阻止,但还是没有自作主张的照办了。
“卿们都下去想想吧,朕累了,今天先到这里。”
谢介之前一直在殿内犯瞌睡还不觉得有什么,等出来看到外面日照高头,才反应过来这场朝会一直从天还未亮开到了中午。
怪不得他饿了呢,简直都可以用饥肠辘辘来形容。
房朝辞本来还在与同派系的人聊天,却突然好似似有所觉,与别人歉意一笑,就先暂时退出了队伍,找到了谢介。从袖子里拿出几块精致的软糕,塞到了谢介嘴里。
谢介被塞的出其不意,却被一嘴的香甜给彻底勾住了,吭哧吭哧像松鼠一样,两个腮帮子都鼓起来了,吃的特别开心。
原来真的可以偷偷带点心啊。
“检查的时候不会被没收吗?”谢介今天早上就没敢带宅老给他准备的点心,虽然宅老一再保证,他爹当年当翰林学士时也是如此。但谢介还是没带,却没想到房朝辞带了。
房朝辞低头,一副传授秘笈的样子:“如果检查的人与你认识就不会啊。”
一直被誉为资深走后门对象的谢介,忽然有点不甘心,他竟然在走后门方面输给了房朝辞!天惹!不行,明天也要这样!不仅带点心,还要带别的!
是的,明天早朝继续。
也不知道谁出的损招,不得到满意的结果,就要一直上朝,这简直是在软刀子杀人。谢介一边啃点心,一边撇了房朝辞一眼。
“我冤枉。”房朝辞真诚的表示这招不是他给神宗出的。
谢介不信!
泰王出来时,是被人搀着的,演戏演全套嘛,虽然大家对他装病的事情也许心知肚明,但他也还是需要一层遮羞布的。宗室们前呼后拥的伺候着这位高辈分的宗正寺卿,走的比谁都急,像极了下课之后恨不能最想跑去食堂的那一帮学生。谁也不能阻止他们!
在路过谢介时,有人顺便问了一下,在得知明天不管是谁都还要上朝的噩耗后,整个人都有一种心如死灰的绝望。
也有人好心与谢介说:“那明天咱们一起走的时候,你可一定要跟着啊,别再掉队了。”
在偏殿的生活还是不错的,至少不会被饿着。
可惜,谢介根本走不成。QAQ也不知道他小舅这种我不痛快,谁也别想痛快的毛病哪里来的,真是太糟糕了!曾一度也有过这种想法的谢介,完全不觉得他这种时候吐槽神宗有什么错的。
一连三日,天天上朝。
钢筋铁打的身子也受不住。已经算是没遭什么罪的宗室们还在那里唉声叹气,起的真的太早太早了,吃不好喝不好,偏殿的椅子又硬,休息不好,整个人都要消瘦了!
朝臣对此能说什么呢?只能呵呵一笑。
昨天泰王晕倒,今天郡王头疼,明天指不定要鬼扯什么借口,每天来宫里吃喝玩乐,还好意思抱怨?别以为我们不知道御膳房最近的开支明显增加了,翻了好几倍!
绍宰执与泰王是同辈,年岁也差不多大,年轻时还一同进过学。
看上去两人没什么交集,实则
也确实没什么交集。
宗室不结交外臣都不能算是潜规则,而是明文规定,写在《太-祖宝训》里的。朝臣但凡聪明点的,就不可能自投罗网,给对家送攻讦自己的手段。特别是从太-祖、太宗还活着的那个年代走过来的老臣,更是注重。
镇国大长公主和翰林学士谢鹤的婚姻是个特例,因为镇国大长公主是宗室里的特例,谢介与房朝辞能毫无负担的交好,也是因为镇国大长公主是个特例。
最主要的是,谢介已经是外姓了,在很多大臣看来,他是动摇不了正统的。
当然,如果群臣知道了神宗曾动过传位给谢介的想法,那情况就不一样了。不过赶在全天下知道之前,谢介就给拒绝了,他也没脑子有坑到把这种事情说给别人听的地步。此事只有神宗和谢介知道,所以才能岁月静好到今天。
在绍宰执登门的时候,泰王正在陪他的小孙女玩过家家。白花花的胡子被小姑娘用五颜六色的细彩绳给绑了个歪七扭八,老爷子依旧能好脾气的笑着夸奖,我们家丫头手艺真是越来越棒了。
小丫头只有几岁大,还不懂得自家当宗正寺卿、掌管宗室风气的祖父有多可怕,得意的咯咯笑着,见牙不见眼的没心没肺。仿佛只看着她笑,就能再没有烦恼。
忽闻女使来报,绍宰执来了。
这样没有下拜贴就忽然到了的做法,让人一点准备都没有,其实是很不礼貌的。可对方是宰执,除了皇帝以外他最大,泰王虽说是王爷,可真正的职权才是个三品官。总不好抱怨上峰没有规矩,对方也确实不需要规矩。好比皇上来你家,需要先下拜贴吗?不需要。
说这么多,就是为了解释,当绍宰执被引进来的时候,泰王都来不及拆完他胡子上的彩色绳子。最重要的是,他看上去没有半点病气。
但在最近连续几日的朝会上,这老爷子除了第一天出现了一下,其他时间都是请了病假的。
后面几日,其他宗室也有样学样,来参加的人数逐级递减,根本指望不上。
“咳咳咳。”绍宰执一进来,泰王就瞬间开始咳嗽了,好像要把肺咳出来的那种,哪怕打扮稍显另类,却丝毫不影响他看上去好像真的病的很重。
“行了,别装了,”绍宰执与泰王虽然不曾有过交集,但毕竟是同一个时代成长起来的人,还一同在太-祖的兵营里摸爬滚打,见识过才十几岁的大长公主第一次红妆换武装的出征,哪怕只算后来每日在朝堂上抬头不见低头见的次数,都已经比一般人要多很多了。对彼此的性格还算了解。至少泰王知道绍宰执是个爸宝,而绍宰执很清楚泰王是个戏精。
所以,不管绍宰执怎么说,泰王该咳的还是会咳,敬业到不可思议:“不知道宰执为何事而来?”
“你心知肚明。”
“我不知啊。”
两大老狐狸的巅峰对决,不管什么样,其实都是他们的保护色,心里的算盘打的噼啪响。几句往来,就摸清楚了对方的打算,也表达够了自己的立场。
泰王虽然没表态,但肯定是支持泰山封禅的,毕竟神宗是自家人,哪怕自家人再胡闹,那也是自家人!说不清这到底是泰王的意思,还是整个宗室的立场,又或者是远在其他地方的镇国大长公主的授意。
绍宰执则是十分动摇,他恪守规矩,不是因为他真是多么守规矩的人,而是那能最快的帮助他在整个官僚集团内部站稳脚跟。这天下毕竟姓闻,已经不需要再有一个精滑如鬼的绍相了。
所以他来找泰王,只是想求一个保证,神宗真的只是想传位给文帝的儿子,而不是有别的打算。
“是绍叔让你来的吧?”泰王一眼就看穿了绍宰执极力想要掩盖的东西。
“你不也是官家的说客吗?!”有些人当说客会主动出击,而有些人则有本事让人自己送上门来。
两个被戳破心事、满脸皱纹的老爷子怒瞪了彼此许久,最终瞪着瞪着,却莫名其妙的就笑了出来,好像瞬间回到了那个他们还没有得到天下的年纪。一个被自家爹劝着要尽心辅佐第一次打仗的闻天小娘子,一个也被暗示来劝说对方不要搞事情。
“怎么就又撞上了你呢?”两人同时出声叹息。
“这些年你过的好吗?”绍宰执主动让了一步。
“只要你别总登门,我会过的更好。”泰王老爷子含蓄的暗示。
绍宰执一顿,难得想要为这个年少时期的同事说些什么:“有些话我不该说”
“那就别说!”
“可我想说,真的不会不甘心吗?”君有鸿鹄之志,却自圈为雀,一辈子为他人铺桥修路,为他人的子孙后代耗气费神。
泰王老爷子一副耳背又犯了的样子,选择性的耳背就是这么便利。
绍宰执倔强的与他看了许久,始终得不到回答,这才起身离开。他们也许本可以成为很好的朋友,成为最交心的知己,可惜,那只是本可以。
直至绍宰执快要离开门口,才忽然听到背后传来一句:
“子非鱼焉知鱼之乐?”
你非我,焉知我之乐?
若没有泰王,宗室不会是今日的宗室,神宗不会是今日的神宗。昔西晋两代而亡,外族入侵,八王之乱,天下苦之又苦。今大启亦然,却众志成城,只为来日复国!
哪怕没人知道让百姓少受了一遍自己人之苦的人是泰王,泰王也能多高兴的吃下两碗饭。
最重要的是
“我的丫头将来能得帝姬之尊,但这不是阿爹许给我的。”
是每一任登基的皇帝。从仁宗到神宗,都是私下里悄悄说的,不是施恩,而是愧疚。他们不会对别人提起自己补偿了什么,因为不想让人觉得泰王这是在图皇室什么,但就是因为这份几代人奇怪的不通气的默契而显得更加难能可贵。大启没有多少女眷,能够比照的例子就是今日的镇国大长公主。这许的诺有多重,自可而知。泰王很知足,哪怕没有这些他也会去做他想做的,但能如此惦记,终归会更加开心一些。
谁说那是他人子孙呢?他们不也和他是一家人吗?
绍宰执突然觉得,也许他也耳背了。
所以他听不到泰王抱着他的小孙女,开心的哄着说:“翁翁不是故意弄掉绳绳的,不生气啊,日后咱们可是要当帝姬的,帝姬懂吗?要大度。”
作者有话要说:*宋代爵位很多都是终身爵,身死除爵,不世袭。封功臣,但不荫子孙。文中参考的也是这种,绍老国公自己是国公爷,但他的儿子绍相就是个白身,什么都得靠自己奋斗。
*宋朝其实已经有点君主立宪的意思了,当然,宋代的皇帝权利还是很大的,并没有真正被架空,不过一般出事了,都是宰相引咎辞职,就类似于现代的英国,铁打的女王流水的首相。
*台谏制度能很好的制衡相权,宋代最著名的宰相和御史斗的例子,就是王安石变法了,王安石大大为相,司马光同学为御史中丞,两人斗的不可开交。变法派和保守派几近你死我活,最后炮灰的是我国著名美食家,苏大才子。苏大大因为一句牢骚,引发了乌台诗案,也不知道怎么搞的,他神奇的把两边都给得罪了,当然,为他求情的也很多,于是就贬官啦。苏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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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6章 第四十六份产业:
邵宰执从泰王家一离开, 房朝辞就对谢介报告了他大概很快就不用再继续上朝的喜讯。
“怎么讲?”谢介不懂。
“你觉得邵相公为什么不同意让官家泰山封禅?”
“因为他觉得我小舅没什么功绩啊。”谢介一脸“这不是大家都知道的理由吗”的看着房朝辞,严重怀疑他得了失忆症, “全天下谁不知道邵宰执是个多么克己复礼的人?我从小就不爱去邵国公府,他要负全责。”
“但是大家都知道官家没什么大作为啊。”房朝辞扶额,提醒道。他单知道谢介直线思维, 没想到谢介真的可以这样直接的理解表面意思。
“所以?”
“还是有一些人想要让官家去泰山封禅,为的不是官家的功绩够不够,而是坐实皇子殿下的身份。”房朝辞一点点引导。
谢介这点还是知道的, 于是一个简单的逻辑诞生了:“邵宰执不想念儿登基?!”
谢介当即就怒了, 他拍桌而起, 简直恨不能这就冲到邵府和邵宰执拼命。他凭什么不让他表哥的儿子登基?他又凭什么阻拦他小舅那颗迫切想要退位的心?
“不是不想, ”房朝辞赶忙拦下谢介, 说不上来是真的怕谢介冲出去, 还是想多抱一会儿谢介, 但结果是一样的, 那就是房朝辞拦腰抱住了谢介不撒手, 然后快速解释, “这天底下又有几个真正盼着大启好的会不想皇子继承大统?但邵宰执想的更多些。”
迫切想砸实念儿的身份,是怕神宗反悔。
不想砸实念儿的身份,其实也是怕神宗反悔。
“他想给文帝之子多留一条后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