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将香炉端到师傅床边,顷刻那云烟漫起,师傅的脸上稍稍有了些血色,“丫头,有些事我早想和你说了……”师傅看着我,眼神淡淡的,在那云烟中看不透彻。

“恩……”我哽咽着应了一声。

“其实我祖上是东岚开国大将军莫青狮……”烟霭四合,宛若仙境,师傅就在那撩人的香中悠悠道出了关于她的故事……

原来一切竟是这样:

东岚开国皇帝李元狄在统一东岚前曾从各地藩王中收取了一大笔财富,并将它们藏了起来,以备不时只需。然而,他终究是没有逃过兄弟的暗算,临死之前,他将埋藏着这笔宝藏的地图交给了誓死效忠自己的将军莫青狮,也就是师傅的祖父。

于是莫氏一族开始为了守护这张地图,使之不落入谋害君主的岚梵帝手中而四处藏匿。后来,莫青狮由于受伤过重,未到半年就撒手西去。只留下一女莫韵,也就是师傅的母亲,然而多年的奔逃生涯使她留下了一身的伤病,师傅五岁那年她也随着自己的老父而去了。师傅的父亲苏寒思念亡妻成疾,一年后也郁郁而终。死前将年幼的女儿托付给了自己最好的兄弟毒王——袁睃玉。

然而让苏寒没有料到的是,岚梵帝派来的杀手竟然在自己的女儿身上用了“酬情”,这毒阴得狠,即便是毒王也只能暂时克制着它毒发而无法彻底根治,为了完成死去好友的遗愿,袁睃玉奔走各地,终于找到了“颜槿”,唯有这种药才能克制住“酬情”的发作,可是“颜槿”本身也是一味毒,少量吸入并无关系,一旦常年接触,就会悄悄要了人的性命。

我终于明白了师傅为什么不让我进她的房间,为什么喜欢如此奇特的香料,原来“酬情”被彻底解除的那一天,就是“颜槿”的毒发之日!

师傅说完这个长长的故事后,人又虚弱了几分,那香虽带给她生气却又像是在抽取她的精力,我的心颤颤得充满了恐惧,“师傅你别说了……就算这样小锦也不会离开你的,不管有什么危险,小锦都要生生世世陪在师傅身边……”

“傻丫头……”师傅冰凉的手指拂过我的脸庞,黯然的眼里带着无限的慈爱,“师傅本以为自己要伴着这地图孤独的老死在这荒山野岭中了,没想到竟然让我遇到了你……”她看着我的眼,勉强的挤出一缕苍白的微笑,“这几年有你陪在师傅身边……为师已经今生无憾了……”猛然间,她又剧烈得咳嗽起来,那猩红的液体在师傅素白的里衣上开出一朵朵艳丽的花。

“师傅你别再说了……”听着那越来越虚弱的声音,我只觉得那猩红是落在我心里的,“你不是还没找到那个人吗?小锦没用,没为师傅找到要找的人……师傅放心……小锦一定……”话说到一半,我再也说不下去了,只觉得那一直如慈母一样的师傅要离我而去,心中似被生生剜去了一块,锥心的痛横亘在胸口。

“那个人……”师傅虚弱的喃喃着,“一切都是命吧,不见也许更好……”

我抬眼,看到师傅眼中的凄哀,那一刻我似乎能读懂她眼中想要诉说的故事,那个男子对她一定很重要吧,那眼神落寞而眷恋,带着深深的不舍……

“丫头……为师还有一件事情……”师傅吃力得将头转了转,握着我的手已经没什么力气了,松松得搭在我的手背上。

“什么事情,师傅尽管说……”我使劲忍住啜泣,泪水迷了眼前的一切。

“屋外的那株‘姽娓’低下……低下埋着一个包袱……那里面,里面有……”声音越来越轻,我几乎已经听不清楚师傅在说些什么了,只看见她的口一张一合的,不甘得尝试着却终究发不出声音来。

“地……图……”在最后一个音戛然而止的刹那,那原本嗔怒过、微笑过、顽皮过、认真过的眼终于失去了所有的光彩,缓缓的合上隔绝了这个尘世所有的烦恼与欢乐。

清晨的阳光被隔绝在木屋的外面,即使再绝美的画面又如何呢?在这间小小的的木屋里,那个如母亲般疼爱过的师傅走了。那优雅着腾起的烟,从香炉里缓缓升起,缭绕着,缠绵着,终还是袅袅得散了……

我知道,这世间最亲的人离我而去了。

声明

何事西风悲画扇(三)

师傅走了,带走了我所有的温暖与欢乐,那五年的时光如同一面明亮却易碎的镜子,顷刻,连同我世界一起,支离破碎……

她在我毫无准备时出现于我的生命里,带给我母亲般的温暖与呵护,却在我依赖她的时候无情的的离开,匆忙到连思考的机会都没有给我。

我还没来得及为师傅找到她眷恋的人,我还没来得及向一直照顾我的师傅说一声谢谢,我还没来得及告诉师傅我是那样的依赖她,我还没……

可是这一切都已经来不及了。

我此时才明白,在我的生活中有些事、有些人,当他们存在于我的生活中时,我往往当他们是理所当然的,一旦他们离开的时候,我才发现他们是我的空气,失去了只会让我窒息。

蝶谷的一切依旧如往常一样,花红柳绿的世界,仿佛它本就在尘世之外。可是此时,再美好的东西也无法平复我破碎的心,眼前的一切如同被凝固了一般。

我想留住往昔的回忆;

我想留住那抹艳色的身影;

我想留住那明媚如朝阳的微笑;

我想留住……

可我却无法留住……

坟头吹起的纸灰,仿佛在向我诉说这一切的真实,我无法改变,也不能改变!

手中的拽着师傅留下来的玉佩,仿佛那上面还留有她的体温,然而此时它的主人早已冰冷的躺在漆黑的地下,那永远明媚的微笑和扬起的尘土一起,消失得无影无踪……

“锦儿……”耳边传来影尧憔悴的声音,他一直在我身边,不眠不休的守着我,一如我守着师傅,“你已经两天两夜没吃东西了,不要这样了好吗……”声音很轻,几近哀求的话语。

泪水凝固在我的脸上,风吹过已经麻木得没有知觉了,我终于知道这个世界上最痛苦的事情不是哭泣,而是想哭却哭不出来,那郁郁塞塞的东西闷在我的胸口,我仿佛已经成了守坟的傀儡……

“别这样……”他揽过我,紧紧的抱着,冰凉的身子却想给我他的温暖,“我知道你师傅对你很重要,可是她已经走了,如果她知道你为了她这样,一定会很难过的……”

是的,我知道师傅一定在下面骂我傻,叫我快些振作起来,可是我却不能,这一切太过匆忙,我甚至没有一点准备,叫我怎能承受的过来?

我不语,任他抱着我,仿佛一个没有生命的木偶,师傅的离开扯断了我身上的所有的线,蹦断的刹那我甚至能听到那无助的断裂声……

不远处,一个黑色的身影走来,恍恍惚惚看不真实。

小虎走到我们跟前,剑握在手上,在这个阴沉沉的天地间显得格外清冷。眉宇见淡淡的伤疤仿佛和他的主人一样,寂寞而冷俊。

“他怎么样了?”开口,略显焦虑。

影尧指了指身边放着的食物,无奈的摇了摇头,它们和刚送来时一样,只是早就同我的心一样冰冷了。

小虎蹙眉,忽然一道剑光凌厉的一闪,掠过坟头的墓碑,直逼我的颈边。

“你疯了!”影尧想挡他,却被他一把推开,他的伤还未大好,不是小虎的对手。

我淡淡的扫了眼直逼我项颈的利刃,那幽幽的剑光也显得格外哀凉。

“你究竟想怎么样?”小虎冷冷的声音从剑那头传来,冷漠中带着怒意,干净而利落的问话。

我想怎样?我就想陪着师傅,一直,一直陪下去……

“你!”他忽然将剑放下,过来一把扯住我的衣襟,“我不明白你到底在想什么?你师傅已经死了,回不来了,可是你还活着!”他看着我,漆黑的眸子盯着我,仿佛一双爪子死死得扣着我。

“你看看他!”小虎忽然抬手,指向一旁的影尧,“你在这里守了你师傅两天两夜,他也在这里守了你两天两夜,你到底知不知道这个世界上还有很多人值得你去珍惜啊?不仅仅只是你师傅!”

那话不是很响,然而却重重击打在我的心上,目光看向小虎指着的地方,那抹憔悴的人影,白皙的脸上没有一丝血色,影尧刚刚大病初愈,却陪着我到现在,那些地上的食物,我不吃不喝,他竟也陪着我未动过分毫。

而小虎又何尝不是呢?从小到大他从未伤过我半分,一直像一个大哥哥一样保护我,然而今天连他都禁不住将剑指向我,这其中的苦楚我又怎能不知?

想到这些,那一直憋藏着的泪水如同找到了一个闸口,汹涌着奔出,“那下面这么冷……师傅肯定会很寂寞……很寂寞……我……”话说到后面,只剩下低低的哭泣,但那憋在胸口的闷气随着这话一同倾泻而出,带着无尽的伤痛却舒服了许多。

“锦儿……”影尧走过来,虚弱的手拂过我的满是泪水的眼,没有血色的唇露出了这几日来唯一的微笑,“有我在,我绝不会让你再受到任何的伤害!”只是低声的喃喃,一字一句却说得如此坚定,不容置疑。

“对不起……”我啜泣着,终说出这句话。

小虎说得对,这世间上还有很多人,他们像师傅一样关心着我,若我再这样消沉下去,也许离开我的就不仅仅只是师傅了。

师傅的坟静静的伫立在那里,仿佛在注视着它前面发生的一切。师傅,你一定也在看吧,若你看到小锦这样会不会嘲笑小锦呢?一定会吧,因为小锦总是这样任性,老惹你生气,还总是不珍惜眼前的拥有。

小锦向你保证,从今天开始我要好好的活下去,不只是为了我自己,更是为了所有爱我的人。

师傅虽然走了,但是这一切我都不会忘记,那如梦一般的五个年头已经深深的刻在我的心上,每分每秒都值得我永世珍惜。

即便斗转星移,沧海桑田,我都不会忘却!

今天的蝶谷阴阴的,然而却涌动着不一样的气流,那风吹进我漠然的心底,将一切的美好重新唤起。

翻云腾雾西凉望(一)

我终于慢慢的从师傅离开的阴影中走了出来,笑容也多了起来,小虎说的没错,除了师傅,这个世界上还有更多人值得我好好的活下去。

正当我尝试着想好好珍惜身边人的时候,小虎却要离开了。

当他用那淡淡的口吻告诉我,他要离开的时候,我那千疮百孔的心不情愿的抽搐了一下。师傅刚走,你也要离我而去吗?

“你……”重逢的这些日子以来,小虎虽常常阴这一张脸,看不透他在想什么,然而他总能在我最需要他的时候出现,看透我一切的不如意。当我他的存在想得那么理所当然时,他却要离开,“有什么急事吗?”我问的小心翼翼,不想他看出我的异样,却着实不想就这样分别。

“恩。”他点点头,神情有些犹豫,却始终没多说什么。

听着他那简短的回答,我陷入了沉思,良久我轻声道,“其实我很想知道,这五年你究竟是怎么度过的……”

望着他额上淡淡的疤痕,原本白皙的皮肤呈现出日晒的麦色,那棱角分明的脸上流淌着淡淡的沧桑,这样的神情本不该在未满二十的小虎脸上出现。我总觉得他有事瞒着我,面对小虎我总希望彼此是坦诚的。

他闻言,冷漠的脸上掠过一丝异样,“你知道,我是不会害你的……”那声音很轻,但一字一句却似锤在我心上。

“我知道你不会害我。”我看着他,心头闷得发慌,“可是我一直认为你我之间不该有什么隐瞒,我很想知道这五年你究竟受了什么样的委屈,为什么我看到你总觉得莫名的心痛?”这话一出口,我便有些后悔了,小虎不愿告诉我,定是有什么难言之隐,可我却耐不住好奇的心。

“说出来,我虽没能力帮你解决,可是……”我也不知道待我知道了他的一切能帮他做些什么,这理由连自己都说不出来。

“妖精……”耳边传来熟悉的称呼,多少年了,这个儿时冲动的称呼竟成了一把打开尘封记忆的钥匙,听到的刹那仿佛是最温暖的春风吹过我的心房,“我与师傅去了西凉。”

他终于肯说了吗?为何他的眸中藏匿着无助,像一个藏匿着伤口的孩子,硬生生的被揭起,我忽然觉得周身一阵发寒,越发后悔问这愚蠢的问题了。

“其实……”我心痛这样的小虎,想让他不要再说下去了。

然而他却未在意我的阻止,继续慢慢的说下去,每一句话都仿佛从最痛苦的回忆中道出,“你走后,我跟着师傅去了西凉,师傅待我很好,教了我很多功夫……”

我沉着心,默默的听着,不放过任何一个字,一段痛苦的诉说最需要的是一个安静的聆听者。

随着那低沉的声音响起,小虎的话似有一股魔力,带着我渐渐回到了五年前……

小虎叫萧忆,这还是李娥告诉我的,可在这之前,小虎其实叫江忆。

五年前,小虎随着“源山道人”去了西凉,本是办些私人的事情罢了,不想那一待就是五年。

五年里,道长信守了他对我的承诺,用心的教小虎功夫,加之小虎天资聪颖,短短一年便小有成就。有了功夫的小虎当然想到了报仇,然而道长却时时劝他放下心中的怨念,莫要身陷仇恨的深渊里。在道长的言传身教下,小虎一天比一天成熟,功夫更是越来越精湛,这原本是极好的。

然而就在三年前,却发生了一件意想不到的事情。

那日“源山道人”带着小虎去见一个好友,那人名叫袁阕,原是炎族的大将,在段天统一西凉的时候曾与段天大战于汲野,由于炎族兵力薄弱,虽殊死抵抗却最终负伤而败。大败之后,袁阕本要一死谢罪,不知发生了什么事情竟苟活了下来。从那以后,他便隐居山林,不再出现于世人面前。

他与“源山道人”本事年轻时的好友,两人志趣相投,常在一起比试功夫。那日道长带着小虎去见他,本是为了叙旧,没想到他一见到小虎就仿佛着了魔一般,一直盯着小虎看。小虎年轻气盛当然有些气恼,开口便问他在看些什么。没想那袁阕不但未恼,还开口问他的姓名,这一问竟带出了小虎深藏已久的身世。

原来小虎的父亲叫萧敬山,是炎族另一名大将,汲野之战他本是与袁阕同为大将,不想炎军不敌段军,两军打了整整七天七夜,终于炎军只剩下十余人,这其中便有萧敬山和袁阕。段天率大队人马团团围住他们藏身的树林,欲将他们一网打尽,眼看这几人也将随死去的战友而去,萧敬山竟提刀迎战段天,临走前他将怀孕的妻子托付给了袁阕。

结果可想而知,段天向来以刀法狠毒著称,加之萧敬山连日应战早就疲惫不堪,还过了数招就死在了段天的刀下,然而袁阕却因为他的掩护逃过了一劫。袁阕回去后,找到了萧远山的妻子,也就是小虎的母亲怜笙,当时她已经怀上了小虎,听到丈夫战死的消息几乎晕死过去。几天后,段军大举进攻炎族,袁阕带着怜笙逃离了炎族。

他们两整整逃了两个月,在逃难过程中,因为旅途劳累,缺乏很好的照顾,加之她悼痛丈夫时早已动了胎气,怜笙早产了。生下小虎才三日,怜笙也随着萧远山而去了。

袁阕带着刚出生的小虎,奔逃了几个月,然而段天的手下一直在找他,为了保住恩人最后的血脉,他痛下决心,将小虎托付给了南山村一户姓江的猎户,那猎户本是袁阕的一个部下,受过袁阕的恩惠,娶妻之后便离开军队过上了隐居的日子。江猎户妻子早死,只和老母住在一起,见到襁褓中的小虎时欢喜的不得了,于是袁阕便安心的将小虎交于了江猎户。小虎于是改名叫江忆,为的是追忆死去的父母。

江猎户也曾是沙场中人,他不愿这个好不容易来的儿子陷入复仇的深渊,于是他瞒着小虎,只说自己是他的父亲,母亲在生他是难产而死了。

袁阕逃亡了三年后,段天终于统一了西凉,渐渐的世道稳定了下来,他便从此隐居山林,过上了与世隔绝的日子。

那日他看到“源山道人”身后的小虎,觉得与十四年前救过自己的大恩人出奇的相似,抱着一颗碰运气的心,询问了小虎的姓名,没想到小虎真的叫江忆。十几年前痛苦的回忆顿时击溃了这个年过半百的老人,他老泪纵横的道出了小虎的身世,也为彻底改变了小虎的人生。

袁阕告诉小虎,萧敬山死得很惨,他虽想了十几年,却无能为力,只盼着小虎有一天能为自己的父母报仇。

如同每一个血气方刚的青年一样,小虎愤怒了,他像一头发疯的豹子,提着剑就去找段天报仇,然而他一个十几岁的少年又怎是段帝的对手?还未进皇宫,已被人发现,幸而“源山道人”去的即时,他才未死在仇人的宫殿外,眉间的那道剑痕就是在那时留下的。

道长怕小虎一冲动做出什么不可挽回的事情,一直管着小虎,不许他再想什么复仇的事情,可是仇恨怎是想没有就没有的,小虎虽不再冲动,却开始没日没夜的练武,希望有一天能手刃自己的仇人。

道长知道,小虎现在的功夫去找段天,绝不会有胜算的把握,于是他派小虎来东岚刺杀七王爷,一来算是为民除害,二来为了分散小虎的注意力,不让他有机会回西凉报仇。

后面的事情就如我所见到的一样,小虎刺杀七王爷,没想到竟遇到了我,他以为我是七王府的郡主,去找我却遇到了李娥。小虎找错了人,就想离开,没想到那李娥竟缠着他,还说有办法可以帮他找出我。于是就有了他劫走郡主的那件事情。

当最后一个字落下的时候,我看到小虎的眼中闪着仇恨的光芒,那缓缓的而低沉的声音,似从他内心深处传来,带着无限的痛楚和怨恨,

“总有一天,我要杀了段天,为我父母报仇!”他的话字字句句,如同瓷器击落在地上,义无反顾的坚决。

我看着他,没想到一直冷漠的小虎竟有着这样的身世,比起他来,我显然要好过的很多很多,仇恨是这个世界上最噬人的恶魔,他想一个沉重的包袱,时时刻刻不在压迫着仇恨者的心灵。那样的痛,没有承受过,永远也不会明白。

我安慰地握住小虎的手,刚才说出的一切似乎已经抽干了他身上所有的温度,那手很凉,不带一丝温度,“就好像你告诉我的一样,你的父母虽然离开了你,但是你身边还有很多关心你的人,无论将来如何,我永远站在你那边!”我看着他黯然的眸子,对上我的刹那,涌动着不一样的光彩。

翌日,小虎离开了蝶谷,他说“源山道人”飞鸽传书让他即可前往西凉,离开前他没有对我说什么,但是那冷漠的眼里始终藏着一丝温柔,我知道这样彼此的信任的眼神已经足以说明一切了。

影尧阴着一张脸看着我送小虎离开,“再看下去,天都要黑了……”

我收回望向小虎离去方向的目光,回头瞪了眼身旁人,“我看他怎么了?他可是我亲人!”

“亲人?”他幽幽的看了我一眼,语气中带着讥讽,“我看是情人才对……”

“情你个头啊!”我朝他的右手臂恨拍了一下,他手臂上的伤早就好了,可我竟拍成了习惯,“在你头脑里就只能想到这么龌龊的事情吗?”

“是啊是啊……”他似笑非笑的看着我,“我龌龊你又不是不知道,就像我现在看着你,想到的事情……”他没说完,只是用那种色情的眼神上下打量着我,顿时一种恶心感油然而生。

“色狼!淫魔!花花公子!”我狠推了他一把,脸已然通红。

这家伙的功力想必恢复了七八成了,我用尽全力一推,他到没动分毫,我却往后推了好几步。

“我只是想说我看到你,就想到东门的那个泼妇。”他邪邪的一笑,“不然,你说我还能想到什么?”说话间,头已经凑到我跟前,凤眸星目盯着我,一脸的坏笑。

“我……”我被他问的语塞,竟不知如何应答。

他似得了便宜,笑得愈发张狂了,一脸的得意,宽大的罗衫罩在身上,随着那笑声有规律的摆动着,竟显得如此好看,可惜我现在只想抽他!

我用杀人的眼光看了他许久,“笑完了没?

他笑得气喘,眯眼看着我,回答的到是爽快:“好了。”

“笑完了就去收拾东西。”我瞟了他一眼,不紧不慢的说道。

“收拾东西?”他有些奇怪的看着我,凤目中满是询问,“去哪里?”

“灵城。”

我淡淡的说出这两个字,心头却已经腾云翻雾了。

非扬,你还好吗?

翻云腾雾西凉望(二)

俺的积分啊,怨念死俺了……

今天看了《黑夜传说》,俺萌上吸血鬼了,打算开个吸血鬼的坑……

小虎走后第三天,我与影尧离开了蝶谷。

算起来我们已经在蝶谷住了半个月有余,蝶谷地处峡谷本是冬暖夏凉的气候,身处这里完全感觉不到气候的变化,可是出了蝶谷一切却完全不一样了。

已是十一月的天气,到处是一片萧瑟的死寂,耳边只听得枯枝断裂发出的咔嚓声,和风吹过山际的飕飕声。

此情此景,我不禁扯了扯衣领,想把自己裹得更紧些,以抵挡这扑面而来的寒风。还好小虎走时将马车留给了我们,那棕马与我们相处了将近一个来月,竟也和我熟悉起来,我见他长得有几分像小黄,对它很是喜爱,常摸着它的鬃毛发愣,不知小黄跟着非扬在战场上拼杀还习惯吗?

正想着,耳边传来影尧的催促声,他已经将行李搬上了马车,等着我上车了。

我收回刚才的思绪,朝他应了一声,伸手拍了拍“秋儿”,转身上了车。对了,“秋儿”是我对这匹马的爱称,因为它浑身棕黄色,让我想到了秋天金灿灿的麦田,午后暖洋洋的日光。

“你确定这么快就有去灵城?”影尧看我上了车,终还是不放弃的问了一句。这三日他每天都在劝我放弃去灵城的计划,毕竟灵城是两国交战的最激烈的前方,路途遥远且危险,而此时又正值冬天,赶路实在是不明智的选择。

我看了眼他,坚定的点点头。

非扬,我一刻都不能再等了!

影尧无奈的摇了摇头,凤目黯然垂下,长长的睫毛盖住了那一目的妖娆。车帘被放下了,隔断了我与蝶谷最后的牵绊,车前传来影尧挥鞭的声音,而后马车缓缓而颠簸得往前驶去。

山路不是很平整,常有碎石磕着车轮,我坐在马车上,身子摇摇晃晃的,思绪却随着这摇晃渐渐扩散开来……

三个月!我与非扬已经分别了整整三个月!

人的一生中有无数段这样的时间,实在是漫长人生中极其短暂的岁月,可是对于我和非扬来说,这三个月真的发生了太多太多的事情。如果说漫长的时间可以使人忘记一切,那么短暂的分别则可以让思念化作噬骨的毒。现在的我,如同一个毒瘾发作的瘾君子,迟一刻都能要了我的命。

出了蝶谷,影尧驾车带着我沿天水一路往西走,路过定州、沧州,渡过泯沧江,便到了凡郡。沿着凡郡一路往北,再走数十里路,翻过扉山就是灵城了。

然而很不幸的是,我们赶了整整一个半月的车,眼看就要到达灵城,天气突变,竟下起了鹅毛大雪。这场雪来得异常的大,整个凡郡都被覆盖在一片茫茫白雪之中,若继续赶了势必凶险,我望着精疲力竭的“秋儿”,和满脸倦容的影尧,决定在凡郡休息几日,待雪停了再去灵城。

凡郡地处东岚西南面,是个不大的郡县,两面环山,地势崎岖。我与影尧沿途来到凡郡,也打听了不少有关两国战势的情况,听说凉军已经占领了东岚西部的好几座要塞,好在凡郡旁边有绵长而险峻的井盘山脉守着,阻挡了西凉大军的进攻,战争的恐惧在这个小小的郡县里并没有大面积的蔓延。

在这里杂居这不少异族的后人,既有东岚本地的居民,也有段天统一凉国时从凉国逃来的各部族后人,更有周边一些小国迁徙而来的部落。不同风俗,不同习惯的人杂居在这个小小的县城,使这里显得格外热闹。我忽然想,若不是那阻断交通的山势,凡郡一定是个繁荣的商郡。

可此时,这一切对于我来说都不重要了,在不远的山那头,有一个人,他温暖的身影还留在我的眸子里,深深的刻在我心头。离得越近,我心就愈发的砰砰直跳,那山后面等待我的究竟是什么,我很想知道却又不敢知道。

恶劣的天气,旅途的劳累,再加上矛盾的心情,我很光荣的生病了。

医生没法给自己看病,就好像理发师永远无法为自己剪头发,这病拖拖拉拉生了好久,待到凡郡的时候竟有了严重的趋势。

想在前世,生病对于我来说是很常见的事情,身体的免疫在不断的小病中被历练起来,并没什么好痛苦的。然而这一世一切都颠倒过来了,我不常生病,可当真病了的时候,整个人好像冰水里捞起来似的,浑身发抖不算还不停的咳嗽,扰得我日夜都不得安宁。

影尧陪在我身边,没日没夜的照顾我,整个人都瘦了一圈,这让我很不好意思。

“你快去休息吧,从昨天晚上到现在你都没合过眼……”我挣扎着想从床上起来,无奈浑身都使不上劲,更别说想起来了。

“没事……”他按住我的肩,示意我乖乖躺好,伸手将盖在我身上的被子又拉上了几分,“才喝了药,要好好休息,等过了今晚也许病就会好了。”狭长的凤目没有了往日的浮华之气,取而代之的是无限的温情。

“恩……”我艰难的发出了一声鼻音,此时连点头对于我来说都是很困难的一件事情,我只能睁着眼,看着坐在我床榻边的影尧,由于连日的奔波他都没有好好的梳洗,平日最重视干净的他脸上竟长出了短短的胡渣,这让素来妖媚惊心的他,添出几分男子气概来。

头疼欲裂,体内似有一股火在烧似的,却又感到寒冷无比。我只觉得眼皮越来越重,眼前人也渐渐模糊起来,不一会便睡了过去。

恍惚中有一只手拂过我的脸颊,小心翼翼的擦去我额上的汗珠,那暖暖的怀抱有似曾相识的味道。

什么东西附上唇来,湿软的触感……

非扬,是你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