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子杰可没那么客气,直接把水琪叫进来拖我走,然后把门严严实实关上。每次都是这样,他们从来不让我看治疗的过程,说我看到小紫害怕。
我急得要发疯,相比对小紫的恐惧,我更想陪在他身边,。水琪看着我六神无主地盯那扇紧闭的门,上来拉我走,“少夫人,夏神医会治好少爷的。您先休息一会儿吧。”
我力气早用完,几乎半依在水琪身上,“不要,我不走,我要等在这里。”
“夏神医要一个时辰才能忙完呢。您不如去看看启云姑娘。”
说完不管三七二十一,把我拉走了。
19.狩猎风云
大团大团的白雾,天边云海涛生涛灭,白茫茫一片看不到尽头,仿佛置身于最虚无的幻境。
一白胡子的老和尚笑眯眯站在我面前,一脸慈悲祥和,眼睛里闪着智慧的光芒。
“大师,求求你,我真的不想在这个世界上活下去了…”忽然出现一个女子跪倒在大师脚边。
“姑娘,凤凰涅磐,记天载地,姻缘诡秘…待窥天眼。有缘人惊现,转机初启,红尘路漫,自有归途,莫逆心意…”
他缓缓说了几句佛谒,转身飘然离去,跪在地上的女子茫然抬头看了看四周,露出秀气的脸庞,那不是前世的莫迟歌吗?
我一下子惊醒,浑身已被冷汗湿透,又是那个梦。
左右看看,天只泛起鱼肚白。我在启云床边趴着守了一夜。月落伏在我旁边,犹在咕哝梦话,“跳上树去…贼子…”
启云静静躺在床上,棉被及胸而盖,嘴唇干燥开裂,瓜子脸上却是祥和宁静,她睡得熟极了。
床边架子上放着一盆水,我用毛巾蘸了点水,轻轻湿润她的唇。月落也醒了,揉着惺忪睡眼问我,“云姐姐还没醒那?”
“没有,她睡得安稳极了。”
“她会不会不醒了?”月落忽然皱起眉头,眼里闪过惊慌。
我无声叹口气,将云和月的手揣在怀里,“不会的,云舍不得抛下我们俩的。”
我们两个担忧地在床边看着她,脸蛋、脖子、身上都敷了药膏,不能触碰。淡淡的眉毛,狭长的眼睛,小小的嘴巴,安安静静的。
“云姐姐真漂亮,”月落忽然说,噘起嘴,“她的眼睛长长的,以前夫人说女人的眼睛长才有风情,又说我的眼睛圆圆的牛眼一般。”
我瞪了瞪眼睛,“谁说我,我就喜欢杏眼,不喜欢凤目。”
她笑了,忽然脸色一变,“有人来了。”
话音刚落,门被推开。
一着紫金蟒袍、头束金冠的男人走进来,虎目炯炯,步履沉稳,自成一股不怒自威的气势。
“儿媳/奴婢参见王爷,王爷千岁。”我和月落连忙起身迎上去,猜不透他来这里干什么。
楚泽王“嗯”了一声,向床上盯了一眼,淡淡道,“起来吧,郡主的侍女还没醒么?”
我回答,“谢王爷的关心,还没醒呢。”
“时辰不早了,郡主快些准备去狩猎场吧。侧室们都已经等在外了。”楚泽王吩咐道。
我惊讶,有些愠了,“王爷,世子昨天寒毒又发作了,启云受伤没有醒,儿媳今天就不去那里了吧。”
“世子体弱,皇上开恩许他在宫里歇着。其他人若没恩准不可缺席,一个月三十天每朝辰时准时到场。郡主既嫁入皇室,不能不知道这祖制吧。”他的口气不容置疑。
“楚泽王府的人岂能如此养尊处优、怕苦怕累,推托敷衍。郡主快些罢,不要让人笑话。”
我气一下子不顺,从来没有人说过我养尊处优怕苦怕累。到底谁四体不勤五谷不分了!
“儿媳思虑不足,王爷教训的是。儿媳这就去准备。”我抿了抿嘴,低头平静地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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照旧在高高的露台上顶着烈日发呆。开始我还自顾低头发呆,忧虑着启云洛宇,没有发现什么不对劲。后来觉察到女席这边比起昨天简直空荡得不行,只稀稀落落坐着十来群人,而且大多数是年纪比较大的贵妇。
我想问个究竟,回头发觉月落不在,这才想起她被我留在宫里照看启云了。
忽然那边严瑾夕拖着岳小眉小跑过来,大声呼喊,“乔姐姐,乔姐姐…”
严瑾夕满脸是汗,脸蛋红扑扑的,身穿淡紫色的紧身狩衣,脚踏麂皮尖头靴子,背上挂着一把小巧的弓箭,朝气蓬勃。岳小眉也差不多的装扮,石竹色的衣裳将绝美的娇颜衬出几分婷婷英姿,眉间还是一丝萦绕不去的郁色。
“乔姐姐,你还老老实实坐这里啊。跟我们一块儿去打猎吧!我今天要打几只兔子,最好能猎到狐狸!”严瑾夕兴致勃勃道。
“我?打猎?”我有点好笑地反问,摇摇头,“我不懂武功,也不会骑马,还是别扰你们兴致了。”
严瑾夕一跺脚,急道:“乔姐姐你怎么了?明明你就会武功,还不比我差呢。”
“郡主前年的秋狩还英勇射了两只狐狸、三只狍子和好多兔子,获得先帝赞赏呢!”岳小眉掩嘴微笑,对严瑾夕说。
严瑾夕连连点头,一副你骗谁的神情。
苍天大地啊!谁来救我!我的脸有点抽搐,“可是…两位妹妹,我失忆后把以前的事情都忘了,那个武功…”
“我们一起练一会子乔姐姐就能记起来啦!”严瑾夕不由分说拉我起来,“总不能一个月三十天都坐这里吧,那不得憋死了!你看你看,别的女子都去打猎了,就剩你一个!”
“我们长孙皇朝的女子可不是柔柔弱弱的猫儿。”岳小眉补充了一句。
“等等,瑾夕,我这身衣裳怎么能骑马…”
“我这不正领你去换嘛,我借一套给你啦!”
换上一套樱色的狩衣,在腰间扣好皮带,装备好一副行头,我站在一匹高头大马前,犹豫了一下。
“那个…瑾夕妹妹,我们这么出去,乱箭那么多,会不会有危险啊!”
“怕什么啊,那么多侍卫跟着我们。而且我们也不去男人那边,呆会我们找个僻静一点的林子,姐妹几个找乐子!”严瑾夕雄赳赳骑在马上,一夹双腿,率先冲了出去。
“郡主快点跟上来吧!”岳小眉招呼了一声,猛一抽马鞭,也走了。
我咬咬牙爬上马背,水琪给我递上缰绳马鞭。马儿很有灵性,自己放开腿小跑起来。颠簸一段时间后我找到了感觉,身体很自然地就会操纵缰绳。恩,看来乔竹悦以前马术还是不错的。幸好我也不是什么娇生惯养的人。
周围四处是猎手,踢踏踏踏的马蹄,不时传来呼喝声、叫好声,又是哪个热血男儿猎到了什么东西。
“啊——”前边忽然传来严瑾夕欢快的尖叫,“我射中一只兔子啦!”
她一溜烟赶马回头,手里提着血淋林的灰兔子挥舞,冲我和岳小眉傻笑,“哈哈,出师大捷,今年我哥不能笑我啦!”
“别玩啦,我们还得赶到那块空地呢,这里人太多了!”岳小眉略嗔。
于是两人奔马在前,我慢腾腾跟在后面。不多时,我开始觉得不够过瘾,妄图打马鞭加快速度。
紧紧攥着缰绳,听风在耳边呼呼而过,视野一片青葱葱的开阔,心胸忽地也被这天地茫茫沧野无限放大了。
“啊——”我学着严瑾夕岳小眉放声疯喊,在马背上驰骋颠簸,想起倚马仗剑、快意江湖的侠客来,莫不是又一个放荡不羁的令狐冲?
正畅快淋漓地挥鞭纵横,身后有人打马赶上,“郡主!郡主!”
一匹油黑发亮的骏马赶上来与我并驾齐驱,我一看,马上坐着笑意吟吟的洛阳王,穿着羽白色的劲装,蔚蓝色坎肩,俊朗年轻,意气风发。他才刚二十一岁。
“郡主可猎到什么啦?”他问。
“你说什么——”我大声发问,呼呼风声把大半声音都刮走了。
“我说你猎到什么猎物没有!”他凑到我耳边大喊。
“呵呵…”我不好意思地笑,摇头,“什么都没有,瑾夕妹妹倒射了一只兔子!”
严廷锋不知道从前面哪里转出来,跑马到我身边,叽咕大叫,“乔乔,我来啦~~”
他蹬着结实的长统靴,一顶毡帽,灰绿色的骑服,依然是嘻嘻哈哈的表情。
“去,你的小眉在前边呢!”我顾着控制马绳没空跟他贫。
“嘻嘻,我刚从她那儿过来的!”他拍拍我的肩膀,差点把我拍下马。
右边的长孙禛阳连忙托住我,叱道:“廷锋,不得对郡主无礼!”
“乔乔你也忒娇气了!”严廷锋冲我扮个鬼脸。
我哭笑不得,对洛阳王说,“我没事。”
到了严瑾夕昨天就勘查好的那片林子,侍卫们训练有素地结成阵队,把飞禽走兽赶出来。
一时间鸡飞狗跳,啾啾声、狂吼声、哀鸣声、嘶鸣声齐集。树林里烟尘滚滚,马踏灌木野草,严瑾夕兴奋得不行,拉着弓看也不看朝四个方向胡射。
严廷锋吓得把她的弓箭压下,“喂喂喂,你怎么一点进步都没有,怎么能这样胡闹!”
“谁胡闹了,我刚才还射到兔子呢!”
“你那是瞎猫碰到死老鼠!”
“你胡说…”
我的马随着人流跑动,到了一小片空地,一些小动物在灌木丛中乱窜,垂死挣扎。
我手痒起来,抽出弓搭上箭,试着瞄准。可是瞄了半天,那只獐子一会儿往东蹿,一会儿向西跑,一会儿钻进树木后面,弄得我瞪了老半天眼睛,酸出了眼泪,怎么都无法放箭。
我急躁地闭上眼拉弓一放,“蹭”一声箭飞出弦。然后很沮丧地看到我的箭躺在了三丈外的杂草上。
“有没有搞错!”
“呵呵,郡主箭术似乎退步了。”身后低笑,传来温和的声音,洛阳王打马到我身边。
“让小王来教教你罢!”他单手撑着马鞍,轻轻一跃,坐到我身后来。
我看了看四周的人,并没有什么不对劲的脸色,也就不管那么多了。
洛阳王从身后抓住我的手,拉弓满月,对准一只满地逃窜的果子狸,“看好了!快,准,狠!”
箭头瞄准某个点,我还没反应过来,“呼”劲风掠起,洛阳王松手,绷得紧紧的弦把箭弹出去。
“嗷…”果子狸哀鸣倒地,箭正正插在它的脑壳上。
“哇塞,中了中了!”我高兴得不得了,一边的猎狗刷地把猎物叼回来。
忽然十丈外树的后面一袭优美的白影跳出来,有人惊呼,“白鹿!”
“机不可失!”洛阳王在我耳边猛喝,迅速无比地抽出一支箭,举起弓。
我的手还被他抓着,自然也被举起来。他根本没瞄准,凭感觉疾迅射出。
“轰”白鹿倒下来。
“恭喜七王爷!”
“白鹿乃仙兽,王爷此实上天恩泽啊!”有人开始拍马屁了。
“王爷是天子骄子,天将降大任耶!”居然有人这么明显地暗示。
洛阳王显然很高兴,也认为这是个好兆头。不过他只是微微一笑,并不说什么。
众人七手八脚把死鹿收拾了,洛阳王带着我纵马到一边,忽然低头附在我耳边,“郡主真是福星。”
我惊愕地回头,他却把目光移开了。岳小眉跑来这边,严廷锋也屁颠屁颠跟着赶马过来。
“郡主,我打了一只狐狸一只兔子!”她对我说。
“小眉真是厉害极了!”严廷锋笑眯眯地,还不断向我使眼色。
洛阳王看到这么多人在旁,大概不好再跟我共乘一骑,就掠回他自己的马去了。
“岳姑娘果然好身手!”我学着男人们抱拳。
岳小眉看了一眼跑开了的洛阳王,欲言又止,回头对严廷锋说,“严大哥,我有话对郡主说,你回避一下好不好?”
“好,好…”严廷锋忙不迭应承,然后狠狠给我一个眼色。
我偷笑,“呵呵…”
岳小眉脸上的笑消失了,拉住我的手,“乔姐姐,你说,七王爷他猎到了白鹿…”
我轻拍她的手,“傻孩子,打死一只鹿能代表什么呢?”
“可是…”她泫然欲泣,“今天一早起来,到处都有人说圣祭秋狩第一天就出岔子了,有人离奇地死亡,这是凶兆,说他得位不正,天要亡他…又说江湖上的人都不服他…”
我忙捂住她的嘴,“不要乱说,耳朵且多着呢!”
她点点头,轻轻抹去眼角的泪。
“事在人为,皇上是个英明的人。听别人乱嚼舌头呢!”我紧紧握住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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傍晚的时候,我想回离宫,可是严廷锋洛阳王他们极力挽留,要我同他们一起篝火烤肉,严瑾夕硬拉着我不让走。
篝火处处燃烧起来,侍卫婢女们宰肉清洗,铺席子,忙得不亦乐乎。
我看了看脏兮兮的手,皱起眉,“巧巧,这边有没有溪流什么的?我想洗洗手。”
“嗯…往东大约一里有溪水。”她想了想,说到。
“你陪我一起去吧。”
我们两个骑马到了溪水边,把马拴在一棵枞树上,忽然溪水那边传来人声。
“看来我们没什么好谈的了。”
“本来就没什么好谈的!”
一听这两个声音,我心脏忽然停了半拍,一把捂紧巧巧的嘴,“别说话。”
我们偷偷摸到树林边,溪水那儿站在一男一女。一紫色的武装,背影高大,一华丽的宫裙,气质高贵。
“林婉琪,你不要贪得无厌!”那声音蕴含着怒气。
“你当初是怎么说的?只要得到她,什么都不会争,包括王位!”
20.秋夜遇险
“我是说过我不稀罕那个位置,然而不是洛宇。薇羽一生已经被我们毁了,我不能连她唯一的遗愿落空。她只想,让本来属于孩子的皇位,还给他!”
“本来属于他的皇位?你凭什么这么认为?”女人从容地掸了掸莹蝶露裁的褶边裙摆,唇边露出一抹优雅的冷笑,“从你决定夺妻的那天起,她的儿子就注定永远失去了皇位。你不要忘了,我林婉琪才是长孙诚洛的正妻,敬端皇后,皇位本就是熙文的!”
“我凭什么?林婉琪,皇兄的遗诏你至今未公布天下。你敢说,上面写的不是长孙洛宇的名字?”男人阴冷的眼睛紧紧盯着她。
这句话犹如晴天霹雳,把我彻彻底底辟晕了。什么?!先帝竟然想把皇位传给洛宇?怎么可能,怎么可能,怎么可能…我一直以为是七皇子洛阳王…长孙熙文应该也知道这事吧,怪不得他这么忌惮洛宇了。先帝为什么不把皇位传给自己儿子,要传给洛宇?只因为洛宇是林薇羽的儿子,而他深爱薇羽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