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萧亮凝了眼,重重的点了下头,身形一闪,便掠进林中!
星言回身进了屋,小白此时睡得正沉,他用迷香熏了她,让她陷入深梦之中!他看着她沉睡的脸,轻轻抚过她的眉眼:“小白,我带你回家!”他有些微醺般的看着她:“我想杀了倾绝,但我不能再等了。再多等一刻,我就怕你的命少捱一时!我得救你,没了聚灵咒,你也得活着!”
他站直身子,他最近一直刻意让自己的血气溃散,身体状况一直很糟。目的就是不想让天狗查觉到他开封的法血,为了让血气更溃,他把骊儿藏在自己的体内!两个月了,他现在感觉气虚的很!但是,他还是得撑着,撑着活着!
他指尖荡出黑气,浮摇在屋内,双掌交握,额心突现浮图!墨虚荡于夜,通灵我自知!法血得继世,与尔相执持。魅眼泛千波,含笑百花零,与我共生死,相知于此时!他轻轻呢喃,双眼突然灼出红光,骊儿!他微微低语,口间氲出气来,丝丝缕缕,在屋内化做一只大鸟,展翅之间,毫无声息,引颈向他,微微抚摩!
“星言!”她眼珠赤红,看着他:“你叫我!”
“回缀锦!”他轻拂她的头颈,低声说着:“带我,小白,萧亮,张宏,洛天,莫希,陈辉跟陈泰,七男一女!你可负得下两人?”
骊儿看着床上的小白:“她看起很轻,应该可以!其他,正好!”
星言微笑,当初他只带除萧亮之外五名随从。天狗还以为他是为了向他示好,表示对他的遵从!皇上甚不放心,想加派人给他,也被他婉拒!人多了,天狗必然生疑,这几个人,实在是,刚刚好!
他抱起小白,径直出了房门!山顶轰鸣不绝,他静静的在院外站着,小白,睡在他的怀中!他一时有些意乱情迷,如果,这里真是一座深山老林,没有这么多庄园。只是一座野山,他在这里建个院子,与她一起看夜空的星!多好!
一会工夫,萧亮已经带人过来,他们向着星言:“大人,我们不再等天狗那厮死了再走吗?”
“天快亮了,现在走!”他说着,看着身后跟出来旋飞的鸟:“骊儿!”
“是的,星言!”骊儿在空中低低的旋飞了一圈,忽然双翅一开,尾翼如屏展:“凌飞,凌境,凌舞,凌清,凌翔,凌据,骊魅六展翼!”她翅展低鸣,身形发碧,月光之下,一分为七!有如剪出的连边纸人一般,翅连着翅,尾接着尾,齐齐低鸣,然后一下分开,上下翻飞!除了中间那只,其它皆是灰色!
众人一跃而上,大鸟引颈,几欲震飞!但恰是此时,突然林中一声低嗥,一道银光直窜而出,大口一张,正咬到最后萧亮的脚上!一头狼,像个小毛驴,一扯之下,萧亮只觉骨痛若裂,他闷哼一声,一手就劈上它的颈窝!那狼竟死不松口,鸟强拖上空,却一直掠不高去!萧亮只觉头晕目眩,它的口有如一个钢矩夹子,生生要把脚咬下来!正在此时,星言忽然自上而下,直冲而来,一把拉住萧亮的手,直将他向上拖去!萧亮身上的巨鸟回拱头颈,尖喙直穿狼腰,哗的一下,直掀开它的腹皮,肠子都要直拖出来!但饶是这样,它竟然还不肯松口,不仅如此,它身后竟又窜出十几条,全向着萧亮而去!
“星言,你快走!”萧亮的脸已经变了色,牙齿咬的咯咯作响,额间泌着一层层的汗,眼前一阵阵发黑!
“一起走!”星言低语,骊儿一下翻飞到萧亮身侧,挥翅一抖,只听嗞的一声轻响,那狼一下子四分五裂,只剩一个狼头,还死死咬着萧亮的脚不松脱!鸟儿身子一松,一下弹空而起,余狼直扑了个空,围着那下面一滩血狂嗥不休!
倾绝挣扎着扑过来,刚才趁宁扬卷起风沙,他便带着狼借树丛下山来!半山腰间,他的狼已经嗅到小白的气息,但是,但是还是…他浑身血脉就要突暴,目欲呲裂看着天空之上,漆黑之中,在星言的怀中,那分明是小白!
他浑身乱抖,此时眼角已经渗出血来,他挣扎着想化形,但不可能!他连站着都很勉强,他根本无法再变成野兽!夜哥此时已经重创,他也一样出不来!他只能眼睁睁的看着它们旋飞,凌于天空之上!
“当时你放过我,今日我还你这个人情!”星言看着下面的他,低声说着:“现在我们两不相欠!下次再见,不是你死,就是我亡!”他说着,骊儿已经引颈突鸣,一展入云天,黑夜之中,再无踪影!
“你,你…!”倾绝撑着树,身体颤抖不休,他看着茫茫夜色,突然一口血直喷出来!然后,他的身体,就直直的向前栽倒了下去!
凌霜一直守在山下主道出口之外,山顶通红的火光让他心底微沉,竟隐隐有些不安!他一直相信他的主子,他还带着宁扬,应该没有问题!他只需守好这里便罢,那驭灵之人就在山上,宁扬绝对不会找错!但是,为什么大半夜过去,还没有下来。反而动静越来越大?!难不成,还有其他别路人等也在上面?他刚刚令人搜了两镇,将无籍,暂籍之人全部拿获,没有小白的踪影!狼也冲上山了,小白也该在山上了!若是山上全是驭灵之人,他带人上去也是无用!但是,若是那驭灵之人还带了别的随从,从中作梗,王爷也许就要吃亏!深夜搜山,实在杂乱,反倒容易让人走脱!最稳妥的方法,当然是等到天明!但王爷现在也不下来,令他心底开始有些燥浮起来!他看着身边的灼光,它一直不停打嘶,踏蹄紊乱,燥动不已!他微微忖了一下,勾手示意身边的近卫:“你带一队人,轻装上顶,看看情形!不要打草惊蛇,不管民居,径直上山!”
“有灵物!”宁扬碧眼一凝,身形乱舞:“我们让人耍了,老笨蛋!”他低呼出声,但鹤影紧追不放,尖长的喙直向着他的心脉!硫磺火烧得他浑身气血乱翻,心神乱荡,令他口中嗞响!
“先收拾了你,再对付你的帮手!”天狗双掌乱震,指尖疾舞:“识相的,就把聚灵咒交出来!”
“你真是一头蠢猪!”宁扬双眼暴张,口中喷薄出碧气:“那不是倾绝,那是…”他正说着,突然腰腹急痛,鹤影铁爪已经戳进他的身体,直直勾进他的脏腑之中!
天狗也觉出那灵罩之力有些异样,跟之前狼灵不同!但是,他此时不可分神,布制罡阵,稍有错乱,就会全军覆没!他凝神摒息,双掌急推:“硫磺火阵!”制驭强诀,大火又掠高了数丈!鹤影又清晰了几分,光影闪烁之间,又有新的鹤影渐渐清晰出来!
“好吧!那我就陪你玩!”宁扬吃痛,浑身一卷,风沙大扬!制驭所出的都是幻影,他用毒或者用噬都是无用。但对方所对他的伤害却是实实在在的!唯一的办法,就是弄死那几个人!但他们阵密,丝毫无漏,实在是麻烦死了!
第二卷
—第十七章 - 突痛,猜想—
狼舍后堂密笼的空场,娇阳胜火,碧空万里,连一丝风都没有!外围的几株歪脖老槐蔫头搭脑的萎靡着枝叶,蝉嘶声的鸣叫!抱怨这灼热的夏日!高架的铁笼已经空荡了大半,笼门都是大敞的,有几头狼已经溜哒出来,懒懒的趴在树荫之下,下巴贴着地,四肢都开摊着,垂着耳朵眯缝着眼!偶而不耐的晃晃毛绒绒的大脑袋,驱赶着讨厌的小飞虫!有几头还安份的守在笼里,蜷在角落,偶而松抖几下毛绒绒的大尾巴,表达自己的闲适自在!
空场正中躺着两个人,都是呈大字开型平平的在滚烫的石地!灼热的暑气漫在空气之中,让这里都要蒸腾了起来!倾绝,就这样一直躺在这里,阳光有如万道利刃,四面八方的投射下来!他看着碧蓝的天,刺目的光晃成一团炽白,让他的眼发黑,让他的眼底疼痛!他未觉一般,依旧看着天空,看到一丝浮云,慢慢的移动!
夜哥在他的身边,同他一样的姿势。但是,他无法做到像他那样静止不动,他被晒得眼睛眯成细细的一条,脸颊都是红烫,汗从发际中刚刚渗出,然后又被灼干!浑身都是灼热的刺痛,像是这样的光,如同要把身上戳出无数窟窿!
“你不热么?”他忍不住开口问,却不甘休先退却,依旧执着要跟倾绝保持一样的动作!
“我冷!”倾绝低语,他的唇已经暴裂,皮肤烤得发红,但他依旧说:“我冷!”
“你的狼少了好多!”夜哥怔了一下,说着:“我可以让…”
“不用了!”倾绝应着,在他左手边,巨大的头狼蜷在他的身侧,同他一起暴晒在烈日之下!它的腹部被扯开了,此时包裹着的伤布还带着斑斑的血痕,它的左后腿还夹着板,以一种奇怪的姿态崩直着!但它的眼半眯着,鼻腔里呼呼的带着热息,神情却是一派闲然!
“它老了,我不想它再让它跟新来的年轻后辈去争夺头狼的地位!”他的声音飘沉,如咽一般,略有些喑哑,却是清晰!
“对于狼而言,这是一种尊荣!”夜哥侧目看着那头巨兽,可以感觉到它浑身此时所散发的宁静气息。
“对于人而言,它是我出生入死的朋友!”倾绝看着那白炽的火球。它一生都在维持自己的尊严,对着年轻的后辈也不示弱,它一直有保有这种尊荣,并一直持续到了今天!他把它从小养大,它没有成为妖狼的慧黠,却有着野兽执着的勇敢!那么现在,他所能做的,就是把它的尊严唯持到底。让它保持着这份头狼的顽强,一直走到生命的终点!
“朋友…!”夜哥听着,竟有些动容。顿了一顿,他回转眼来:“我输给你了,自然当你一生的忠仆!你说什么,我照做就是了!”
“你没有发挥最强之力,你让我的!”倾绝忽然牵起嘴角:“刹寒夜哥,你故意把空档漏给我,为什么?”
“我没有让你,我的确杀不了你!”夜哥轻笑:“就算出了那一招,也是不行!你有聚灵咒,我没有把握把你碎裂!”他一下子翻身坐起,实在受不了这样大面积的暴晒:“是我轻敌了,我从来没有刻意去了解你的过去!我小看你了!所以,我应该为我的轻敌,付出代价!”他站起身来,灰色的长发在身后抖出一道弧线:“而且,我喜欢你的样子,我想变成和你一样!现在,我也喜欢你的个性,我喜欢和你在一起!”
“灵物会借其主而越来越强,而你,是一个值得托付的主人!”他微微向着倾绝颔首:“我又输了,因为我耐不得热!”说着,他慢慢向着房舍那边而去,阳光将他的影缩在脚下,渐行渐远!
“我冷!”他呓语般的重复,侧过身,身体蜷缩起来。象小白一样,将膝头顶着自己的腹,他弓弯着自己的后背,有如身处凛烈的冬日,在残败的屋檐之下,触身都是令人瑟缩的寒冷空气!他微微的蹙着眉头,唇绷成直直的一条,唇角微微的皱陷,颤抖!
宁扬一踏进后堂院子,一眼便看到蜷缩成一团的倾绝。他歪倚在树边看着他,树荫让他的脸一半陷在阴影里,而另一半,被光照耀的几近透明!
“你的反应,总是出乎我的意料!”他影形微动,已经到了倾绝的面前,他边上的狼懒懒的抬头晃了晃,又歪倒下去。他撩着衣摆,蹲下身去看着,在倾绝的面前,投下一片阴影:“凌霜让我告诉你,京里来了个什么什么轩的,还有什么什么,反正来了几个大官!”
见他不语,宁扬便接着自说自话:“你在怕什么?小白又不是去受苦,我看那个墨虚星言,比你还妥当的样子!”这话果然让他全身震了一下,很细微。有如细绵的针在他后背深深的刺入,扎到他某一个细小却疼痛的绵软之处!
“就因为他比你还妥当,所以你害怕。就因为他目的不是聚灵咒,所以你害怕。更因为小白对‘好’没有抵抗力,所以你简直怕极了!”宁扬看着他,不断着针刺他细小的伤口,不留情的让他疼痛!没错,他就是怕。半年前星言还是个青苹果,半年后,他迅速催长成熟。这催化剂是他曾给的刺激,但源头,归究是小白!星言为小白而来,并把人情还尽!他可以猜到星言的心思,却猜不到小白的!最简单的小白,却是最难让人猜透!
如果星言一样对她好,她会怎么样?她对‘好’最是不设防,她对‘好’最是无力挡,她会为一个‘好’,豁了她的命!这样的话,她的眼泪于他,还有什么样的意义?她是为他哭?还是为一个‘好’而流泪?他是她的相公,还是,只是她心里的一个‘好’?
“如果她就此抺去你们曾经种种,又投入到另一个‘好’里面!那你之前的情意,根本就只是狗屁!你最最怕的,就是这个!”宁扬一把扯起他的身,直看着他黯淡的目光:“敢去验证吗?她值不值得你珍惜?!”
“我知道这十几天来,你做了不少事,你一日也没放弃去找她!一边找,一边害怕!现在不是你的狂血让你发疯,是你自己要把你自己逼进疯狂!”宁扬直将他拖拽起来,揪着他的胸襟,对着他:“你得到了聚灵咒,得到了夜哥!你只不过是失去了一个或者根本不爱你的女人!你用不用把自己搞成一个废物啊!”他怒吼出声,双臂直将他举起来,手指节的骨骼咯咯作响!他脚下的狼一下子翻起身来,树荫下的数只也霎时直抖身而起,笼中的也扑跃而出,屋舍里的夜哥也倚到门边,都紧紧盯着他的手!脚下的狼颈毛直竖,口中低嗥出声,眼底蓄出敌意,向着宁扬!
“你们干什么?你们的主子变成烂泥,你们也跟着他瘫软成烂泥了!废物!”宁扬眼光泛碧,面容忽青忽白,隐隐有蛇形呼之欲出!
“云宁扬,你这一套,对我没用!”倾绝垂着眼看他,唇角忽然扬起一个微笑来:“逼迫人心最深处的情绪爆发,这一招,我用烂了!”
“我没疯,虽然我想疯想的要命!我也竭力配合你的话,想因此发怒,释放得彻底!但你这招还不够!虽然你说的没错,句句扎心!放开我!”他静静的说,眼底是黯淡,声音却是静漠!
“你这个兔崽子!”宁扬脸登时变了色,却突然咬牙切齿来了这么一句!他颓然丢开倾绝,没让他爆发,自己已经快怒了!几百年比不过一个二十年的家伙,他真是灰头土脸!
“那你在这晒个什么劲?你天天在这有意思吗?你借着有聚灵咒,连伤也不养了,你当你是神仙吗?”宁扬忿忿起来!
“我也是人,总有软弱的时候!”他安静着说着,低垂着眉眼:“我很想念她,也怕她丢开我!我会去验证的,但需要一点点时间筹备!”
他说着,便向着外院而去,刚才宁扬说了,劲轩来了!他得去见!
“要是她不值得你爱呢?她根本只是一节木头,谁对她好都行呢?”宁扬看着他的背影,忽然问着。
“那,我就亲手埋葬我的过去!就像…”他没再接着说,指尖微微的僵直。他长长的吸一口灼热的空气,将它逼进自己的肺,没有吐出来,感觉那种暴憋的疼痛!
第二卷
—第十八章 - 倾绝,星言—
“隐凉兄,怎么还大老远跑来了?”倾绝换了一身天青色的冰丝凉锦长衫,上面有云绣淡叶水印花纹,斜系的襟扣。腰间是绞花长带,坠着彩石。他走进府衙正堂,正看到劲轩在客座上坐着,一手托着茶碗,一只手拿着盖,轻轻的拨着茶浮叶。微扬的小指上,翠玉戒子盈盈的泛着柔润的光。一身松花纹的白衫,平整的一丝褶皱都没有,交叠着腿,衫襟飘飘的直搭垂下来,陪着腰间紫苓花结络的穗子轻轻的荡着!这里两边的折门都开着,过堂风浸着凉!身后立桌上的青花大托盘上,还堆着两大块冰,虽然是用来纳凉的,却依旧雕出草山形来。
“哟,贤弟!我又不急,得了闲过来瞧瞧。你忙你的,散了再来也是一样!”劲轩放下手中的杯盏,仔细的抖开衣摆,这才站起身来迎着向倾绝!他细皮嫩肉的脸上泛着微微的红,凝脂一般的透着光。两道眉高扬着,眼角飞着朝着上,一脸的笑。
“兄长来瞧我,哪有让兄长久候的理!”倾绝一手托了他的肘,与他一起并行而入。伸手示意他落座:“他们呢?”
“逛去了,怪热的,我就说过来纳个凉!”劲轩抖出一方丝帕,轻轻的抚了抚眉根:“前儿个月耀回了信了,我亲自给捎带来!跟贤弟商度商度!”
“大暑月里,有劳兄长亲自跑一趟。京里事忙,实在让小弟心里歉的紧!”倾绝坐在主座上,伸手拿过侍者递来的茶:“月耀那边怎么说?”
“月耀三年前就对我凌佩兵败称臣,这次竟派了奸细来搅得贤弟不宁!实在是可恨!”他伸手将信递给侍从,接着说着:“那水凝烟就该车裂,贤弟能把尸首还给他,不记前仇,已经是大人大量了!他还敢说半个不字!”
倾绝并未看信,垂了眼看着杯中碧水:“那他就是答应了?”
“嗯,他说近日便封禁与缀锦边贸!其他赔偿的细节都附在信中!”劲轩看着他的神情,微吞了一口吐沬,接着说:“至于缀锦那边…”
“水凝烟在月耀有职。我们有迹可查!但是那些人,在缀锦是密职,人现在都死了,无凭无据。我不能以此借口犯其边关!”倾绝微抿了下唇角:“只要月耀封了边贸,断其商源,其它再做计较!缀锦现在兵强马壮,国中没有内乱,国库丰盈。要想动其根本,目前很难!”
“兄长此番过来,是怕小弟冲动吧!放心,小弟不会乱来!”倾绝微微一笑,轻声说着!
“唉,是愚兄多虑了。贤弟领兵多年,兵书烂熟于胸,愚兄倒也没什么不放心的!”劲轩干笑了一下,看着他:“这次这么一闹,京里头都惊动了,愚兄是怕贤弟想不开呢!这才新婚,怎么就闹出这等事来!”他嘘叹着,摇着头,皱着眉!
“呵,小弟哪有想不开!小弟要征,自然要待时机,不会脑血冲顶,乱来混做~!”倾绝笑着:“小弟过两日要入潜缀锦,查探一番,然后再做打算!”
“啊!贤弟要亲自去?”劲轩一怔,忙忙的起了身:“贤弟身子还没妥当,怎么就亲自劳动?派人去也就是了,再不可有闪失了!要知道,愚兄早盼着贤弟早日回朝,与愚兄并肩呢!”
“小弟关口已过,回朝之事,就在眼前!兄长不必着急!”倾绝也跟着起了身:“兄长好不容易来一趟,别忙着走,就住我府里。晚上小弟设宴,咱们再细叙别情!”
“贤弟不在这二年,愚兄心里总是不安!总盼着贤弟早日回朝,上回贤弟大婚,也没赶回来,一直心里有歉。。。。。。”他猛然一收声,顿觉着失了口。倒是倾绝并不在意,淡淡笑笑:“兄长不必介怀!他们就算抓了内人去,小弟也不会因此制肘。我们同朝多年,不必在意这些!”
“如此,愚兄就放心了!京里愚兄自会打点妥当,贤弟一向行事慎密,为兄也没什么叮叨的话儿!弟妹若是能平安归来最是好不过了,若是有了…呵呵,那缀锦的傻子们也可笑的紧,贤弟是当世的英雄,哪会为个女人便失了魂呢?!倒是有不少女人为了贤弟打破了头呢!”他笑起来,言语间也松驰下来!在京里听说有人把王妃给拿跑了,他心下不安。怕倾绝会因色失志,因此也顾不得京里事多,急慌慌的就跑了来!现在看他全无悲焦之意,依旧如常,心下也宽放起来!之前传说他爱妻成狂,倒也不尽然了,看来缀锦那边也是听了传言,所以才会此行犯险。哼,不过是徒劳一场罢了!
“呵呵!”倾绝陪着他戏笑闲聊了一阵子,便派人送他回王府。他将昭平的行府给了小白,此行过来,自然要住到王府去了!
送走了劲轩,倾绝便转身往后堂内室走去,刚过了俑路,便瞧见宁扬倚在廊柱边。歪着头笑着看他。
“你什么时候又窜这来了?”倾绝阶行了几步,便顺着游廊向着后面书房而去:“你不回去养伤吗?让那制驭的把肠子都要扯出来了!”
“一个男人,就算再不喜欢自己的老婆,让人拐带跑了还是会怒火冲天的!况且还是新婚不久,你刚才表现的,又太冷漠无情了些!”宁扬一脸戏谑,扬着眉毛说着。
“不管我做什么样的表情,你都能挑出刺儿来!好玩吗?”倾绝直了背,睨着眼看他一脸得色,平伸着手掌向着他:“给我!”
“什么?”宁扬明知故问,他越是不怒不喜,他就越是想逗他!他也是人,就不信不能把他拱得火气乱翻!
“玄丹,再给我一颗!”倾绝知道他是故意,索性把话说的让他没有再逗弄他的话头。
“不是给你一颗了吗?”宁扬开始胡搅蛮缠上了,装作一脸无辜的样子。
“不确定吃进去了!”倾绝索性转过脸,对着他:“我去寻她,然后去找鱼龙。她服了半年九冥草,就算那颗不知让我塞丢到哪里去了,她目前也不会死!但我得再备一颗。你下一句就是要问,不是要埋葬过去吗?没准去到那里,正看到她跟星言卿卿我我!到时直接杀了,省得再去找鱼龙,也省下你的玄丹了!我告诉你,她若是给我戴了绿帽子,我自然不会放过她!但是在我允许之前,她不能死,就是死,也得死在我手上!满意了?拿来!”
宁扬斜睨着他崩紧的俊脸半天,突然叹气:“你,真没意思!”说着,指尖一丢,一粒碧珠直落到倾绝的手心。
倾绝径直一收掌,再不理他,向着自己的书房而去。宁扬不甘休的在他后头嚷:“想哭就哭嘛,不刚说自己也是人吗?我肩膀借你啊!”
“我要是伦,我就直接把你炖蛇羹!”倾绝的声音远远的飘过来,人已经闪过廊尽不见了!
“还好你不是!”宁扬歪靠在那里,忽然想起什么似的跺着脚,直向着他消失的方向吼着:“你个不肖曾孙,直呼你曾祖的名讳!”
“少爷,少爷送小白回家吧!”小白坐在床头,扯着星言的袖子。她的眼蒙着白绢,刚上了药,潮潮的糊粘的一片。她刚醒,也不知道这是什么地方,也不知道自己睡了几天。脑袋还是轰轰的疼,失了明,让她对所处的环境极其的不安起来。她竖着耳朵听着外头的动静,一听到门响,一听到星言的声音,就忍不住低呼出了声。她也顾不得其它了,便伸手去拉,摸到他的衣襟,就扯着不肯放开了!
“小白,养几天再说!你后脑裂了一大块,别着急乱动!”星言轻声说着,一手扶了她的肩,感觉她薄薄的水红衫下,削瘦的肩胛骨,心下有些难受起来。伸手托着她的腿,重新让她坐进床里:“你乖乖听话,等你好了,我再跟你说说话!”
“这是哪里啊!”小白扯着他的袖子不放手,瞎了眼,让她觉得格外的不便。对陌生环境的恐惧又在心底飞窜!相公要生气了,她好几天都不回家!
“是萧亮的府上,他也伤了。就住你隔壁!”星言伸手拉过丝被给她盖上。
“啊?!”小白一听,登时就有些急了,她一撩被子就要下床:“这,这里是缀锦了?!”
“别动!”星言摁住她:“对,缀锦,绛州,萧府!我们回来了!”
“少爷!”她低呼出声:“小白不能在这,小白得回昭平!小白不回家,相公要生气了!”她这话一出,星言觉得脑子轰轰响成一团,整个人简直就要麻住一样。他一把扯住她的手臂,不敢相信般的瞪着她:“你,你说什么?你叫他什么?”
“相,相公!”小白一下子被吓住了,浑身抖了起来,声音低噤住了。她手臂被他攥得发木,但也不敢挣扎,僵僵的怔坐在那里!
“你,你是凌佩封的康平郡主!你,你是昭平王的王妃!”星言说这几个字的时候,觉得有东西在肠子里头搅乱个不休,额前竟开始冒出汗来,眼眶有些撑得发痛,后背发麻,让他,几乎就要厥倒!
“是,是!”她嗫嚅着,像个磕头虫一样连连点着头,肩头一阵阵发痛,让她又有些微喘起来!
倾绝,你好厉害啊,怪不得她肯哭!你竟然能做到这一步!你,真是够绝啊!星言抖着手松开她,颤抖着向后退去,一个踉跄差点栽倒在地上!哗拉拉的将他身后的折屏拱移了一半!他勉强稳住身形,看着床上尤自发抖的小白。心中一声轻响,有如撕裂,突然觉得疼痛难当!
第二卷
—第十九章 - 星语,风言—
折屏的七扭八歪发出的声音让小白吓得浑身乱抖,她更是连声都不敢出了。压着快连气都不敢喘了,一片咣当声后,便是一团死寂,她听不到任何的动静了。她也不知道少爷走了没有,她不敢动,虽然脑子里头乱作一团,胸口憋得她快爆炸,但她还是不敢动一下!
她正怔促着,忽然听到星言走过来了,他的气息一下就掠到床边。她吓得还来不及往里躲,下一刻,她已经被他直接给抱起来了!她轻轻的哎了一声,整个人僵崩成一块板子,她挣扎着想推他。却突然听到他的声音:“别动!”他的声音轻轻,却是一丝都不由得她拒绝,他的气息离她如此之近,她几乎可以听到他怦怦的心跳声!这声音让她的心也一阵阵的狂跳,脸一下涨红了起来!
“少爷,放,放…”她不会拒绝人,不知道该怎么说。一时之间,竟结巴起来!
“出去坐坐,屋里憋的慌!”他感觉她浑身都崩着,僵直在他的怀里。他快憋爆了,再憋下去,他觉得整个人要疯掉了!
他带着她出了屋,这里是个小跨院,中间萧亮住的。东厢这边小白住,外头没什么刻意的景,萧亮很少老老实实的回家住,所以这里基本也没怎么刻意精修出园子来。拱门口放了座假山雕石屏,两边都是花池子,中间有个石桌,几方石凳!
“本想等你好些再说,现在非说不可!”他径直把她放在桌上,自己在她面前的凳上坐下了。太阳已经落了山,但还是石台上还是热热的。星言挥手把凑过来要端茶的小丫头子全打发了!然后深深吸了口气,再慢慢吐出来!
“首先,我没卖你,根本没卖过!”他抬头,正对着她的脸,白绢把脸挡了大半。她的发散着,长长的一直拖到石桌上,两侧披下来,遮住她的肩头,更显得她细瘦了!
“第二,以后你不回去了,就住这里!”他看她又要开口,伸手握住她两个细细的腕子:“回去了,他也不会再理你了!他要的是聚灵咒,不是小白你!”
她浑身一抖,感觉他手心滚烫的,他也在微微的抖!他握紧她:“小白,我知道你不相信!你觉得我在骗你对不对?”
一声过后,两人又是长久的静默,星言是有一肚子话要跟她说。他有千言万语,他想告诉她,其实他一直是记挂着她的,他一直没有放下她。他一直在找她,一直想给她一个温暖幸福的所在!但是可笑啊,他所想给的那份真心,竟比不过她所得到的假意!他不能让她当郡主,不能让她当正妻,他甚至都不敢带她回家!这个世界已经颠倒成这般模样,骗子可以大行其道,洋洋洒洒,谎言可以遍布天下,昭然若市!
“三月二十,黄道吉日,宜嫁娶,春光明媚,草长莺飞!”星言惨惨的一笑,手心是烫的,脸却惨白:“昭平王名动天下,他大婚,连缀锦都知道!和我,竟然是一天!”婚姻就是骗局,他与他,如此相同!如果说,倾绝是骗子,那么星言,也是一样!两场相同的戏码,在不同的地方上演,同样的轰轰烈烈,同样的入木三分,同样哄得宾客如云,如样溢得欢宴似水!他没资格品评任何人,因为他自己就是骗子!他也没资格再说自己的真心,因为他的真心,所能给的,一文不值!怪不得大家都愿意活在谎言里,谎言里比较幸福,真心反倒不快乐!
“小白,这世上很多人都会做戏!那些曾经打你的,或者还比较真实些。打在身上,痛在肌骨,憎恶写在脸上,至少不会祸连其心!欺骗情感的,才最龌龊,我跟他,没有分别!”星言的指尖轻轻的抖,如果一定要分,就是在于对小白的态度!他在她的面前,从来不做戏!他二十一年来,一直在作戏,就算面对亲爹,有时也不能坦诚!但是对她,他唯有对她的情怀是最干净的,一次戏,也没做过!
他的话,她听得懵懂,一知半解!大概的意思就是说,她再回去,相公也不会再对她好了!相公要的不是她,是那个聚灵咒!现在她没有聚灵咒了,她哭了,她的用处,也就到头了!
“少爷!”她忽然开口,她本是怕的,但听他这般细细软软的话,让她倒是有些静了!
“还叫我少爷?!”星言轻嗔:“一直都想告诉你,我的名字,也不是那么难出口!”
“呵呵,你是好人!”她听他这般说,微红了脸。他声音非常非常轻柔,不强硬,不狠夺,却总是,让人不受自主的受到他的影响!
“哪里好了?我对你,也不算好!”他微叹,伸手拂去粘在她脸上的发丝:“别回去了,这里虽然不算好,但也不算差!等你好些了,我找个地方让你长住!”
“小白得回去!”她轻轻说,忽然他有些发僵,她怔了一下,但还说着:“小白没读过书,也不懂什么理!但小白知道,嫁鸡随鸡。相公对小白好,那是小白的福气。相公对小白不好了,也是小白的命!”她从来不会跟人这样倾诉,从来不会说这些!但他总给她一种和煦的感觉,他的柔和让她安定!
“小白不能这么走了,相公会来找的!他说了,要来接我回家!他不让哭的,是小白自己哭了!小白不是贪好住好吃,相公就是穷的没饭吃,小白也得跟着了去!”她静静的说着,像根小竹子那样坐在桌上。
“你,真是个大傻瓜!”他再不知该说什么,她这般简单,他不想再去给她点点分析人心。那样,对她的心而言,都是一种亵渎~!
“星言是好人!”她微微笑起来,他的名字,不是那么难出口!让她,没由来的就直呼出声:“小白一辈子也记得你的好!星言的娘子,一定是个名门淑女!”
他的眼窝发酸,声音也有些哽咽,一时让他有些情难自控。让他想将她紧紧的抱在怀中,他抖着手,压着自己内心奔腾的情感,他累的很,真心在跳啊跳,却要让理智在上面压来压去!
“小白,星言不想娶名门淑女,星言不想争权夺利,星言活的好累!”他伏在她的身边,伸手揽过她的腰身,贴在她的身侧。在她面前,他能吐露心事,说自己的真心话!让他的真心,如此畅快的呼吸!
“累了,就歇歇吧!”她没有动,静静的坐着。她跟男人抱来抱去,相公要生气了!但是,他这样无依得像个小孩,却让她不忍心,却推开他的手臂!他静静的靠在她的身边,让她觉得,自己像是一棵足以支撑他的大树!
“进去吧,起风了!”星言感觉到凉风席席,虽然他实在想呆在她身边,但还是撑起身站了起来:“进去再睡一会,晚些吃点东西!”
“好!”她自然的回言让他心下一动,伸手托起她来:“就算真是要走,也得把伤养好了!”
她听话的点点头,任他给抱了回去。重新又躺在床上:“你睡一会,开饭了我来叫你!我去瞧瞧萧亮!”
“好!”她双手抓着被襟,乖乖的躺着一动不动!听着他的脚步声渐远了,然后是门轻关的声音,轻轻的呼了一口气。她睡不着,这些天大半时间都在睡,睡得迷迷糊糊的!有时觉着有人扶她起来喝药或者喝粥,有时就人事不醒!她不觉着自己受过什么重伤,但是现在好像身重不起的样子!
她正胡思乱想着,忽然又听到耳畔传来细小的声音:“黄泉,黄泉!”是那风!她记得那声音,那日在山上,是它带着她走了好远的一段路!但是,后来,它不见了,也不说话了!她不知道它跑到哪里去了!
“黄泉,听的到吗?听的到吗?”它的声音忽缓忽急,一直在她耳畔。
“听到了!”她应着。
“唉,我找了你好几天!”它听到她的回应,便又调皮的掠进她的颈窝,弄得她痒痒的,忍不住微缩着颈脖。
“那天,我就听不到你的声音了!”她轻轻的说着。
“是啊,来人了,他们人好多,一人一口气,我就四分五裂了!”它轻笑着,掠在她的耳畔。
“啊,那疼不疼啊?”小白一听这个,不由的关切起它的疼痛来了。
“我是风啊,还不会聚人形,哪里会疼!我散了,会再聚起来的!黄泉,你关心我吗?”宻戏笑的声音轻轻柔柔,像是有人在她耳畔吹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