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见雁卿同鹤哥儿挥手道别,忖度着雁卿大约要来找自己了,便寻了个由头,告退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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雁卿先前在高台上望见元徵,待到了元徵帐子前,他却不在那里。
雁卿便拨马回头,向人询问元徵的去处。才落声,就瞧见元徵自对面坡上策马下来。
这一日他换了胡服,长裤革靴,衣衫紧窄,越衬得身姿挺拔若竹。待勒马收缰,在马背上坐正了,便对雁卿一笑,“怎么才过来?”因在坡下林间,日头略有些暗,可他依旧是醒目鲜明的。
雁卿瞧见他便十分开心,也驱马过去,与他并行。就道,“我去给二哥哥鼓劲儿——还遇着了谢家三哥哥。”她对元徵素来都是不藏私,因觉着谢景言好,便又问,“七哥认得谢家哥哥吗?”
这称呼上就能别出亲疏来。可元徵听她言不离谢景言,心情便微微的沉落。
却依旧耐心道,“适才刚听说——听说先父与他的父亲是至交,我和他却没什么交情。”
雁卿便道,“他刚回长安,日久相处久了,自然就有交情了。”
元徵道,“我素来不善交游,倒不知是否能合得来。”
雁卿就笑道,“七哥是最耐心温柔的,定然能合得来。”
她夸人也是脱口而出,几近唐突。元徵猝不及防就听见,脸上立刻便通红。一时竟不知该如何接口。
偏雁卿还不晓得是怎么回事,见他脸红只以为是适才跑马累着了,就掏了手帕给他。元徵攥住帕子时就有些咬牙切齿的……太冤了。少不得又要叮嘱一声,“贴身用的东西,不要轻易与人。”
雁卿略一疑惑——虽不十分明白,却也立刻就想到,大约又涉及到礼防了——便点头听着。
两人便并辔而行。毕竟有些时日没见了,雁卿便有许多话和他说。自然就难免说道,“阿娘不让我去荆州了。”
到底还是有些心虚,就偷偷的抬眼去看元徵。
这年纪的小姑娘便连心虚觑人的模样也十分软萌好捏,眼睛里明明白白就写着,“可千万别生气呀。”
元徵真是又好笑,又忍不住想要欺负他。
到底还是纵容她惯了,且毕竟是件顺心如意的事,就只笑道,“还以为你不打算告诉我了。”
雁卿便嘿嘿的笑着,又问,“七哥你已经知道了?”
——自然是早就知道的。
心里也明白雁卿必定是失望的,便不曾表露自己的称心。只安慰道,“日后还有机会去。”
雁卿就点头,一本正经道,“我现在还小,等再过几年及笄,就能自己给自己做主了。”
元徵心里就一动,道,“你若能给自己做主,有什么打算?”
雁卿道,“自然是做自己喜欢做的事。一边去寻访名师,一边去寻访名山。等学成之后便开一座书院,著书立说,讲学授徒。”
元徵就道,“这志向虽好,却不像是女孩儿家——倒像是个老学究。”
雁卿就笑道,“原来我想做个老学究呀!”
元徵也跟着笑起来。片刻后又认真的望着雁卿,道,“待及笄后,你就得说亲了。若说不到十分开明,十分纵容你的人家,大约就不能这么自由了。”
他目光黑柔又幽深,雁卿一时竟看住了。
虽年少,可也并非纯然无知。“说亲”二字,雁卿还是有些知觉的。可又并不真切的明白,便也不觉得羞涩,只是略微茫然罢了。又因元徵的话,对“说亲”一事平添了些说不清道不明的排斥——总觉得说亲会令人不自由。
可元徵并未往深里说,只笑道,“可也无需十分忧虑。你家与旁家不同,大约这件事上,会十分遵从你的意愿的。”
明明说着好话,他语气却又有些无奈。雁卿便也不知该松一口气,还是该宽解他——话又说回来,她为什么要宽解他啊?该忧虑的仿佛是她才对。
正茫然着,忽听前方一阵喧哗叫好声。雁卿忙策马上前去看。
原来下方正在演习骑射,恰一通鼓响,鹤哥儿纵马入场,一箭中的。他到底是自己人,赵文渊拉来助阵的那些将士们便与有荣焉,纷纷鼓舞着喝彩起来。
雁卿晓得骑射有多难,挽缰拉弓,且要在飞驰的骏马上坐稳了,光这一样就十分难练。更兼在短短的一通鼓里张弓、瞄准、射中……非得自幼苦练才行。就鹤哥儿的年纪,能做到这一步,可见天资过人。
场上气氛热烈,雁卿便也看得激动。
三通鼓里有一箭中的便算过关,余者淘汰。待三通鼓毕,便更换箭靶、拉长射距,重新开始淘汰。
如是者三。
到第三轮的时候,十一二岁少年这一组里,就只剩下鹤哥儿和谢景言了。两人皆是三矢三中。待又赛了两轮,鹤哥儿已是勉强过关,谢景言却依旧行有余力。
鼓声一阵紧似一阵,欢呼声也一潮高过一潮。
待第七轮时,场上只剩谢景言一人。那箭靶足有百步之遥,望之如卵。一通鼓起,谢景言纵马、张弦,弦满如圆月。所有人的目光都粘在他弓弦上,仿佛连勾弦的铁环擦着牛筋的弦线声都清晰可闻。
可一通鼓声落,他身下骏马蹄声渐缓。人瞧见他松了箭弦,才明白竟是时限到了。
不由就纷纷叹气,替他惋惜。谢景言却并不被这满场的沮丧声影响。依旧唇边带笑,目光黑亮专注的望向远处的箭靶。随即回马至起点——他还有两通鼓的机会。
雁卿的目光追着他望过去,屏息不语,专注的等待。
此刻第二通鼓声起,谢景言再度驱马入场,马蹄迅疾,他开弓搭箭,不过倏然间箭已离弦。那箭声铮然带响,凌厉破空。
可这一箭也没有中。
雁卿便听有观射的人低语,“一鼓作气,再而衰,三而竭——第一箭蓄而不发,是他失策了。”
又有人道,“这样的长射得用硬弓。并非他才具不及,只是年幼力微,尚不到火候罢了。”
……雁卿便又去看谢景言,见他目光越发清黑专注,四面扰扰之声仿佛悉不入耳,便不觉轻笑起来。
元徵也在观射,见雁卿望着谢景言抿唇微笑,仿佛了然。他心里便是一顿,不觉攥紧了缰绳。
第三通鼓声响起,谢景言再度入场,骏马散蹄。便如鹰隼待发,谢景言开臂张弓,那弓弦绷满,累累有声。仿佛连时间也有片刻停滞。倏然间长箭离弦,破空而去。
箭已中的。
人群依旧静默无声,待那中的声迟迟的、突兀的传来,才仿佛确认了一般。叫好声如雷鸣般满场响起。谢景言便回过头来,先时雁卿还疑惑他在找什么,待两人目光遇上,才明白他竟是知道她在这里。谢景言就对她一笑,分明就是在说“不负所望”。
雁卿略一愣,随即也欢喜的笑起来——原来谢家三哥哥不但看到了她,还记得她先前的话。言必践行,这样的少年总是帅气又可靠的。
片刻间那些大兵们就一拥而上将谢景言围起来。他便不再看雁卿,任由这些不像话的长辈推来锤去的夸赞,已和他们闹成一片。待鹤哥儿上前,他便去拍鹤哥儿的肩膀。结果就让鹤哥儿一把夹住脖子,“别得意,下回肯定是我赢。”
谢景言就道,“让让你也不是不可以——”自然连鹤哥儿也拖下水去了。
待一行人簇拥着离开,谢景言就抽空回头,对雁卿举起手臂,笑着挥了挥。
明明是今日才认识,却如故人般相熟。
虽鹤哥儿输了,雁卿依旧替谢景言高兴。
便回头去找元徵,向人展示自己发现的珍宝般,欢喜的对元徵道,“七哥,那个就是谢家三哥哥。”
可元徵只平淡的一点头,“哦。”
38第三十六章 (上)
雁卿不解的望着元徵,道,“七哥?”
元徵便说:“我不喜欢他。”
——你将宝物给他看,他却意兴珊珊,乃至于心生反感。纵然你不觉得被冒犯了,也终究是尴尬的。
雁卿一时便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不过她在月娘身上碰壁多了,已渐渐明白有些事是强求不得的。哪怕你觉得再好的人和物,也总会有人不喜欢。譬如月娘不喜欢元徵,再譬如元徵不喜欢谢景言。
他就是不喜欢,你还非要跟他说,迟早他要和你恼火起来。反不如不说。
雁卿想明白了,便也不再强求。
只是心里还是失望的,一时便不知道该说什么。
却是元徵又解释道,“并不是觉着他不好,只是他身上有斧钺杀伐之气,令我觉着刺人……你若遇着他可以问一问,只怕他是杀过人的。”
雁卿不觉一凛。虽已是阳春三月,可林间阴翳,风中隐约沁凉。裸露在外的皮肤被凉风舔过,一时寒毛都竖了起来。
实则论说“杀人”二字,林夫人身上可谓血债累累。可在雁卿这个年纪上,只听父兄说平叛开疆、战功封侯,却从未真切的明白这些都是建立在杀伐的基础上的——她家中父母兄长自也不会向她分说这些。
是以她心里杀人是一回事,上战场则是另一回事。一时尚联系不到一处去,这也是人之常情。
元徵故意以杀人代之,可说完了便陡生懊恼——他也意识到自己是在故意离间雁卿和谢景言,这做法终究是令人不齿的。
可让他主动去承认、解释,他也不肯。
远处战鼓再度擂响,演武场上人山人海,欢呼如雷。
在雁卿心里,元徵凭空猜测,又信口说出,对谢景言是颇失礼的。她略有些恼火,可又有什么东西拦住了她。
她就望着场上马蹄踏起飞尘,箭矢贯穿而去。又有刀矛枪剑,士兵们呼喝着展示阵法。她忽然就明白了那是些什么东西——她今日所见种种,哪一样不是为了杀人而演练的?
她就又记起书上说的,“一将功成万骨枯”,所谓的战功不就是这么一回事吗?
这是很简单的真相,雁卿也轻易就想明白了——得说这真相虽不至于残酷到颠覆伦常,却终究是令人不适的。
原来以往她认为是荣耀和功业的东西,并不纯然是那么回事。
雁卿心情便略有些消沉。
她倒没想到元徵是故意混淆,却也意识到——谢家三哥哥随父祖在外征战,只怕也是见识过战场的。元徵所说的“斧钺杀伐之气”大约就来源于此。
而她的父祖辈乃至她的阿娘,何尝不也是如此?谢景言身上的杀气比之他们,又不算什么了。
想必元徵面对他们时,只会更难受。
意识到这一点,雁卿便更尴尬了。
就对元徵道,“演武场原本就比旁的地方杀气盛大。七哥若觉着不舒服,还是早些回去吧。”
这其实也是关切——元徵素来体弱,对杀气比旁人敏感些也是有的。
可要说赌气,那也不是没有。
元徵立刻也察觉到了——他只是心里烦恶谢景言,故而口出恶言。不想反倒是令自己同雁卿疏远了。
他孤僻归孤僻,处事却一向都还周全。偏偏当着雁卿的面频频失言。他自己又何尝不懊恼,可是雁卿的言行每每令他焦虑、失准。他已是关心则乱了。
他心里烦乱,又怕令雁卿厌恶了。一时竟不知该说什么。
因见雁卿也跟着消沉起来,分明是自己的话令她想多了。便也隐隐觉得自己面目可憎起来。
便又问道,“你很喜欢谢三?”
雁卿也不看他,只点了点头,“三哥哥很朗阔,跟他说话很开心。”
原本跟元徵说话也是很开心的,可近来不知怎么的,总是摸不准他在想什么,便很吃力。
元徵见她点头,不免又沉默了一会儿。
终还是说,“我不喜欢他,大约也是这么个缘故。”
雁卿疑惑的望向他,元徵已勒马回头,道,“我送你回你阿娘身边。”雁卿待要再说什么时,元徵便打断她,道,“我身上不适,今日便不久留了。”
雁卿就望着他的背影,许久才意识到,他今日实则已换了戎衣。
元徵自己的父祖又何尝不是战功彪炳?他说受不住斧钺杀伐之气——分明就是托词。
一直到回了林夫人身边,雁卿才又想到——元徵是在说,他不喜欢谢景言是因为她和谢景言在一起很开心?
她只越发糊涂起来——因为她喜欢,所以元徵就不喜欢。这岂不就是“合不来”的意思?莫非元徵与她相处也是十分吃力的?还是说元徵是希望她不要再喜欢旁人了。
她于人情上依旧是迟钝且吃力的。因天性温柔豁达,她尚不曾品味到“嫉妒”的滋味。便不很明白元徵的心思。
却也知道自己不想和元徵“合不来”,她希望能长长久久的和七哥好。
元徵驱马要离开时,雁卿终于还是一刺马,追了上去,道,“七哥!”
元徵就回过头来,目光依旧是温柔的。可雁卿对上那黑柔的双瞳,不知怎的竟有些难过。
元徵轻声道,“怎么了?”
雁卿就抿了抿嘴唇,割舍道,“你若不喜欢谢家三哥哥——我日后就不提他了。”
元徵目光轻轻的一颤。
雁 卿就深吸了一口气,下定决心,方抬头望向元徵,“凡事都有先来后到,我和七哥相处最久,感情也最深。所以非要让我取舍,我选七哥。可七哥也不能太固执了 ——我们都还小,日后会遇着许多人。若我喜欢的你都不喜欢……”那他们可就是真的合不来了,但这个可能性雁卿连提都不想提,就说,“那我们岂不是就玩不到 一处了?”
元徵哪里想到她会有这么一大套理论等在这儿。听她说先来后到,难免惊喜。可再听下去便也明白,她对他的感情依旧还是“两小无猜”。她性子是豁达的,反倒是他心思曲折艰深了。
原本就是无可辩解的事,又见林夫人听闻动静正望过来,元徵便不多说什么。只道,“你喜欢的人,我自然也都会喜欢。”见雁卿又要发问了,便无奈的一笑,道,“日后你自然会明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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既要让功给赵文渊,演武场上一应事宜林夫人就都不插手。她亦只尽地主之谊,招呼着前来观礼的贵妇人们罢了。
虽在演武场上围了青帐隔绝,但这青帐也只是几层一斩就开的布。那一端是拼杀得沸腾忘我的血性汉子,这一端就是纱衣香鬟的贵妇少女。这场合也是令道学家不安的。
不过只要亲眼来看看,便明白反而是道学家将人想龌龊了。
——越在这样的场合,贵妇人们越矜持端庄。而少女们素日所见的男儿哪个不是彬彬有礼的?今日忽见这般硬朗粗糙,虽一时讶异乃至反感,却也很快就接受了。也只认真的观看竞技。
至于道学家们最忧心的,少年们狼性大发不去演武反而来勾搭女人的场景……则未免太小瞧赵家的门风了。
少年们也都晓得,演武场上表现好了,可能会有贵人青睐,是以都奋力进取。却也仅此而已。
是以青帐这一面,莺声燕语,和风细雨。平静的仿佛是另一个世界。
能到赵家演武场来的女人,自然多少都有些胆量。这一日的聚会便和平素雁卿见识过的很不同。
39第三十六章 下
毕竟是演武的场合,像韩十二娘、纪雪这些平素养得贵重的女孩儿是不会露面的。凡来这里的女孩儿,家里大都十分尚武,换言之又叫“不讲究”。偶尔有 那么一两个比较“讲究”的,出来之前家人也都指点过“燕国公家与旁处不同。若瞧见些不怎么规矩的事,凡不妨碍到自己,便只当没瞧见罢了”。是以这些人虽先 见雁卿在大庭广众之下坐在她三叔肩膀上说话儿,又见她和元徵一道从演武场上来,也大都止皱眉而已,并未多说什么。
雁卿绕过青帐, 先和一行长辈行礼相见。因林家舅母刘氏在,难免就又四下里张望了一会儿。林夫人便笑道,“别找了,你表姐没来。”雁卿就嘿嘿的笑了笑——她和刘氏倒不大亲 近。只刘氏天生就是十分浮夸的人,又亲热的将雁卿揽到怀里去昵了一会儿,嗔怪道,“你表姐前日还念着你呢,你也不去瞧瞧她。”
雁卿也不分辨,只抿嘴笑道,“等演武之后我就过去。”
刘氏却笑道,“你还说风就是雨了——也不着急,待下个月你舅舅生日再去吧。”
这又要怪你不去,又不让你多去的逻辑,雁卿真是十分应付不来。便只笑道,“您说了算。”
林夫人就瞧了刘氏一眼,却也没多说什么。只招了招手令雁卿过去,道,“来见见你楼家姑姑。”
雁 卿早瞧见林夫人身旁坐着的姑娘——却是她不认得的。那姑娘当二十二三的年纪,乌发雪肤,生得十分美貌。那双眼睛生得尤其好,翦水秋瞳,脉脉含情,仿佛天生 就带了一份多愁善感,却又说不出的柔善温婉。雁卿也算见多识广,却还是头一回见这么好看的姑娘,便想——有道是烟视媚行,大约就是形容这位阿姊的吧。
她性痴,美食美景美人俱是所爱,见着这么好看的阿姊,心情早就愉悦起来。又惋惜月娘没有来——月娘越来越端庄自矜,这样抛头露面的场合她是避之不及的。
林夫人唤她,她忙就上前去行礼道,“楼姑姑。”
她心思纯净,便这么注视着旁人,目光里也纯是欣赏和喜爱,倒不令人觉得失礼。
那姑娘察觉到她的目光,便也对她笑起来。雁卿越发觉得她可亲了,就道,“姑姑生得真好看。”
楼姑姑却显然不自知,听雁卿一说便红了脸,含笑垂眸。
林夫人就戳了戳雁卿的头,“还好你是个姑娘,否则岂不让人当成登徒子了。”
雁卿就疑惑道,“登徒子是什么?”
这下楼姑姑也忍不住笑起来,将话题岔开来,道,“可读过《楚辞》?”雁卿摇头,楼姑姑就笑道,“你回去读一读便晓得登徒子是什么了。”雁卿便十分开心的点头。
楼姑姑瞧见她明亮的眼眸,就一顿,笑着对林夫人道,“她这眼睛生得真像您,明艳耀人、纯净无畏。与寻常闺阁女孩儿十分不同。”
林夫人便笑道,“她也就是比旁人胆大些罢了。”
楼姑姑道,“胆大些才好呢。”前边儿夸雁卿许还有些寒暄之意,这一句却情真意切,连雁卿也听出来。
雁卿倒没觉着自己十分胆大,但有月娘做对比——想想自己既不怕黑,也不怕高,还不怕见人,不会一个人偷偷躲起来抹眼泪,便觉着自己也不算胆小的。
又想,确实胆大些比较好。譬如月娘,明明事事都做得比自己好,却总让人放心不下,显然就是因为胆小——胆小固然招人疼,可若自己哪天不能护着她了,她岂不又要受欺负?若再遇着太子那么不讲理的……真要受不少苦呢。
就十分赞同的点头,道,“胆大好。”
林夫人和楼姑姑就都笑起来,林夫人道,“你又知道了!”
雁卿就疑惑道,“不对吗?”
林夫人笑道,“很对——女孩儿立身处世,是要有些胆量和主意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