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她而今的身份不是七公主,不是他的未婚妻,宝钦想,她和他在一起的时候,会更自在些。
她脑子里正胡思乱想着,外头忽有声音传进来,“殿下,药好了。”
秦烈闻言赶紧放下手里的杯子,掀开帘子出了车门,很快的,就又端了个碗进来。车里顿时弥漫着浓浓的药香,宝钦嗅了嗅,眉头立刻就皱起来了。这个药味她很熟悉,刚到丰城那会儿,司徒就是给她开类似的药,仿佛里头全是黄连一般,苦得难以下咽。
但她终究不是什么娇气的千金小姐,眉头皱一皱,牙关咬一咬,一仰脖子,就把那一整碗汤药喝干了。
秦烈见她那一张小脸皱成了一团,赶紧从碟子里抓了颗梅子往她嘴里塞。他动作有些急,准头便有些不足,手指不经意间轻轻划过宝钦柔软的唇瓣,心忽然跟着抖了一下。脑子里陡然乱成了一团麻,心跳得厉害,血气可劲儿地往脸上涌,猛地就头昏脑胀的。
“我先下车,有事儿就唤一声。”秦烈赶紧转过脸,不让宝钦看到他涨得如同猪肝一般的脸色,几乎是逃一般地窜出了车门。跳下马车,外头有凉风,吹了一阵,他脸上才总算缓了过来,抬头一看,却瞧见司徒似笑非笑的眼神。
“我就说你,”司徒一边摇头,一边啧啧地道:“先前早就劝过你,就算不娶媳妇儿,好歹也要找个姑娘练一练。瞧瞧你而今这愣头青的模样,可千万别被北疆的军士们瞧见,这也忒丢人了。”
秦烈白了他一眼,没理他。
秦烈走了,清雅总算寻了机会登上了宝钦的马车,一进门,尚未来得及抱怨秦修的蛮横霸道,就听见宝钦惊讶的声音,“清雅,你来了?唔,这个梅子酸得很,上回不是还有种甜的,你塞哪里去了?”她居然已经起了身,把榻边的小抽屉翻得一团乱遭。
清雅赶紧把甜梅子给她找了出来,宝钦塞了一颗进嘴里,立刻满足了,闭上眼睛道:“我困得厉害,先睡会儿,到了地儿你再唤我起来。”说罢,一转身就睡了过去,却是半点说话的机会都没给清雅。
等到她再醒来的时候已经过了一个多时辰,清雅一直守在边上,瞧见她睁眼,忍不住深深地叹了口气,小声道:“公主,您可真不能再这样装傻了。”
宝钦斜着眼睛看她,不说话。
“您虽说自幼当做男儿养大,可到底还是女儿家,总是要嫁人的。”清雅苦口婆心地劝她,小心翼翼地斟酌着用词,语气坦然又真诚。
宝钦粥起眉头,疑惑地问:“你想劝我嫁给秦烈?”
清雅都快哭了,又气又急地道:“您都瞎猜什么呢?这三殿下他是秦国人,您若是正经七公主也就罢了,可您这身份,早晚有一天要穿帮的,到时候可要如何是好?再说,这三爷有什么好,整日板着脸,连个笑模样都没有,若是嫁了他,您得多难受。”
宝钦愈加地不明白了,狐疑地盯着清雅的脸,一会儿又眨巴眨巴眼睛,小心翼翼地问:“难道你觉得秦修更好?”说着,连自己都忍不住笑起来,咧着嘴道:“秦修就算了,他那性子,做做兄弟也就罢了,哪里能一起过日子的。”更何况,他们到底曾经敌对过,就算而今秦郑交好,可难保哪一天不会又打起来,到时候,他们俩又要如何自处?
“您就没想过大爷吗?”清雅气急败坏地道,亏得是在马车里,她生怕被人听见才压低了嗓门儿,若是还在行宫,只怕都要激动得朝宝钦大声吼起来了,“大爷他对您如此用心,便是隔着千山万水也要过来看您一眼,您怎么就从来没有把他放在心上呢?”
大师兄…宝钦的心里有暖流涌过。钟父还在世的时候,最看中的也是他,无论是人品还是家世,大师兄都是她未来夫婿的上佳人选。可是,她早已不是钟家的小姐了,而师兄,却依旧是梁家嫡出的少年郎。
不说她而今已是罪臣的身份,就算是大师兄有本事给她翻了案,她依旧只能是钟小将军。就算是她恢复了女儿身,堂堂梁家嫡出的子弟,又怎能娶个曾经抛头露面,与男人混迹一处的女子为妻。毕竟,那里是郑国,不是秦国。
在很久以前,宝钦就已经很清楚了这一点。而师兄,他又何尝不清楚呢。
宝钦没有回清雅的话,她借口头痛又倒回榻上睡了,眼睛闭得紧紧的,可脑子里却清醒得很。
钟父在世的时候,总是念叨着要送她嫁人,“乖囡日后嫁了人,这家里头就剩老头子一个了…”他说这话的时候,总是一副寂寥又落寞的样子。然后宝钦就乖巧地安慰他,“阿爹放心,我一辈子不嫁人。”
本只是一句劝慰的话,谁曾想,到而今却要成真。碌碌无为的男人她瞧不上,可但凡是有些出息的,又有谁愿意娶个男人婆一般的妻子,无父无母不说,身份还尴尬得很。宝钦想,她这辈子怕是都嫁不出去了。
晚上总算到了围场,宝钦被安排在东边的一处小院子里。她精神一直不大好,既有身体的原因,也有旁的,反正恹恹的提不起劲儿,秦烈过来看她的时候,她也一直斜躺在榻上没起身。
宝钦不是个善于隐藏自己想法的人,喜怒都写在脸上,秦烈一眼就瞧出来了。他想开口问,可清雅一脸警惕地盯着他,虎视眈眈的样子。秦烈到了嘴边的话又吞了回去,只淡淡地问了几句她的身体。
宝钦没说话,都是清雅回的,喝了药,用了多少饭,又睡了多久等等。秦烈根本就没听,一双眼睛直盯着宝钦,眼神极复杂。
“你不高兴?”他终于还是问出声。
宝钦愣了一下,才意识到他是在和自己说话,眨巴眨巴眼,小声地否定,“没。”
“清雅先出去!”秦烈连眼神儿都没动一下,冷冷地命令道。清雅想咬咬唇,想开口反驳,可终究没这胆子,只得不情不愿地缓缓退下。出门时,还不忘了再看一眼宝钦。可宝钦却一直盯着身上的锦被,压根儿都没抬头看她。
等屋里只剩下他们两个人,屋里的气氛忽然变得尴尬起来。宝钦后知后觉地抬起头,看了秦烈一眼,问:“殿下有话要和我说?”
秦烈却忽然哑巴了,他压根儿就没想过自己要和她说什么,只是单纯地想要和她单独在一起,就算不说话,光是看着也挺好——就像先前在马车里那样,那样安静。
“我…我是在想秋猎的事。”秦修想了一阵,赶紧开口,“公主而今身体不好,明日就不要上场了。”
那是自然!就算她有心也无力。可是,这明摆着的事,有必要这么神神秘秘,还非把清雅弄走才能说么?
“到时候我会去,”秦修忽然想到了什么,眼睛渐渐亮起来,“你想要什么,我猎给你。”
宝钦垂头丧气地叹了口气,闷闷地抱住脑袋,“随便。”
不能上场,她还来秋猎作什么?回头再遇到王雁如,可不被她给笑话死。
可秦烈却似乎没有听到她敷衍的声音,依旧精神奕奕,“听说西山那边有熊,回头我打只熊给你。”
宝钦终于忍不住笑起来,“那西山的熊是三爷您家养的?您说猎就能猎得到的?”
“我若是猎到了呢?”他的眼睛里有亮亮的东西。
“这…”宝钦皱起眉头,想了想,“你想怎地?”
“回头再说!”
作者有话要说:宝姑娘习惯了直来直去,所以,什么吞吞吐吐啊,欲言又止啊,通通地见鬼去吧。
编辑姑娘说本周要入V,俺也不晓得是哪一天,先打声招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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群号:230389755 锦绣年华
第三十二回
三十二
第二日大早,外头就热闹起来。
宝钦的身子依旧有些沉,听着外头喧闹的声音,心里头虽然直痒痒,可到底还是知道轻重,只趴在窗户口听,并不嚷着要出门。
那个秦烈,他是不是已经猎到了黑熊呢?
下午皇后派了人过来探望,送了一大堆的补品,又说晚上有夜宴,问宝钦能不能去。宝钦原本就不爱那样的场合,正好借着身体不好的借口给推了。谁晓得,大晚上的时候,秦修居然来了。
他身上有浓重的酒气,眼睛红红的,走路的时候还摇摇晃晃,一看就是喝高了。相比起一向板着脸的秦烈,清雅对秦修还没那么发憷,说话时也不像对着秦烈那么畏惧客气。见他这幅德行,顿时就没了好脸色,不悦地道:“五爷,我们公主身子不适,正歇着,不合适见您。”
若是换了平日,秦修还会嬉皮笑脸地跟她说几句玩笑话,可今儿他却红着眼睛狠狠地瞪了她一眼,不由分说地抱着酒坛子就往屋里冲。那眼神儿恶狠狠的,顿时把清雅给吓到了,半句话也不敢多说,眼睁睁地瞧着秦修进了屋。
“秦…”宝钦听到急促的脚步声,迅速转过头来,看清是秦修,不由得微微意外,“五爷,您怎么来了?”说罢,又吸了吸鼻子,眉头皱起来,“你喝了多少?醉了?”
秦修不说话,抱着酒坛子径直走到她床前,一屁股坐下,瞪着眼睛瞧她,问:“你怎么又躺床上了?”
“身体不好了呗。”宝钦苦笑,才开口,胸口又一阵闷痛,忍不住轻咳了几声,脸上顿时咳得一片潮红。“五爷你今儿这是怎么了?”
秦修闷闷地哼了一声,过了好一阵,才不高兴地道:“父皇给我订了门婚事。”
“这是好事啊!”宝钦又惊又喜,脸上将将绽放出笑容来,又瞥见秦修的脸色,渐渐明白了他的意思,“五爷您不满意?”
“满意什么啊!”秦修气得直跳,“这京城里那么多漂亮姑娘,他指谁不好,偏偏给我指了那个男人婆,凶巴巴的不说,力气还大。上回…”他忽然想到了什么,脸上一红,便没再继续下去,喃喃地道:“反正…反正我才不娶她。”
敢情是嫌弃人家姑娘不够温柔!宝钦哭笑不得地想,就秦修自己这幅德行,居然喜欢温柔的姑娘?那他怎么还隔三差五地往行宫里跑?清雅和她,怎么着都跟温柔二字搭不上边啊?
“那…那位小姐,长得可漂亮?”
“长得漂亮有什么用?”秦修忿忿地道:“长得漂亮又不能当饭吃。反正我是决计不会娶那个吴家小娘们儿的,父皇他非要逼着,那他自己去娶好了。那个嚣张跋扈的小娘皮,连爷都敢打,以后进了门,还有什么事情干不出来?”
宝钦隐约想起这个什么吴家小姐的事儿了,上回秦修不是还在她面前抱怨过一回,那个险些把他从马上拉下来的“奇女子”。虽说秦修对她没几句好话,可宝钦却对这位未曾谋面的吴小姐充满了好奇和好感——这姑娘跟她多像啊。
因为有了这样的认同感,不论秦修怎么埋汰人家吴小姐,宝钦反正总是替她说话,罢了秦修干脆不说了,不悦地把酒坛子朝桌上一扔,气鼓鼓地高声道:“你到底是谁朋友?有你这样老替人家说话的么?”
“有你这么跟你嫂子说话的么?”他话刚落音,秦烈就板着脸进来了,冷冷地盯着秦修看了一眼,沉声骂道:“喝了几口黄汤,倒跑你嫂子这儿耍横来了。有本事怎么不去找父皇闹?欺软怕硬的东西!”
秦修本就和他处不来,这会儿又喝了酒,性子愈加地暴躁起来,气得直跳,指着秦烈的鼻子就大声吼:“你喊什么喊?我跟公主说话,要你管?她而今还没嫁呢?就管人家叫媳妇儿,你才没脸没皮…”
话未说完,秦烈就已经下了手,狠狠地一个手刀砍在了他的肩井穴上。等秦修一倒,他就毫不客气地把人给拖了出去。一会儿,又拍了拍手进屋了,一副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过的淡然表情,朝宝钦问:“吃了药没?”
宝钦眨巴眨巴眼,没回他的问题,反问道:“三爷猎到熊了?”
秦烈一愣,尔后眼睛里闪过局促的神色,很快又恢复了常态,“秋猎才第一天,急什么。”
宝钦抿嘴笑,“那我就等着三爷的熊了。”
他们说了没几句话,司徒就来了,又仔细地给宝钦诊了脉,开了药,罢了才道:“倒也不必整日窝在房里,出门走走也是好的。只是切记不要激动,唔——”他瞥了一眼身边的秦烈,装模作样的吩咐道:“阿烈若是闲着没事儿,就陪着七公主在附近走一圈。”
秦烈立刻会意,偷偷地朝司徒瞄了一眼,司徒立刻朝他挤了挤眉毛。
宝钦本就是个外向的性子,听了司徒这话,顿时一刻也坐不住了,赶紧换了清雅进屋,伺候着她换了衣服,急急地出了院子。
秋猎是秦国的习俗,每年都会来这么一次,短的十来日,长的更有半年。所以围场这边的行宫修葺得极好,建筑竟比皇宫还要精致些,只是规模略小,倒显得愈加地玲珑。
整个行宫因山而建,出得院子便可见不远处连绵起伏的山川,近处有水,形成狭长的湖泊,湖畔遍植杨柳,而今尚未到深秋,故枝叶还算繁茂。湖上则架着曲曲折折的廊桥,中央有座亭子,上头盖着厚厚的稻草,远远瞧着,倒有几分拙朴的美感。
秦烈便引着宝钦往湖心亭上走。
那亭子里原本是空着,只是她们走得慢,等走到的时候,里头赫然已经有了人。宝钦眯起眼睛瞅了一眼,顿时连连苦笑。所谓冤家路窄,说的可不就是而今这场景。亭子了坐着的不是旁人,正是一直与宝钦不和的王家二小姐。
作者有话要说:才这么一点点字,我都不好意思更
编编说周四入V,俺半个字的存稿都木有,~~~~(>_<)~~~~
三十三
三十三
宝钦当然知道王雁如不待见她,可她对这个小姑娘却还是蛮待见的。相比起那些外表柔弱无欺,一肚子小心眼儿的女人,王二小姐要可爱多了。她的爱恨都写在脸上,就算真不喜欢,也明明白白地表现出来,宝钦就喜欢这样的直肠子。
所以,对着一脸阴沉的王雁如,宝钦丝毫不介意,她甚至还主动朝她打了声招呼,笑眯眯地道:“二小姐也在,真巧。”
王雁如刚想出声挖苦她两句的,被她这么一招呼,这话竟然有些说不出嘴,顿时憋得一脸通红。想转身走,可好不容易才能见秦烈一面,又有些不甘心,咬咬牙,硬是厚着脸皮留了下来。
想了想,又觉得自己这样实在憋屈,忍不住朝宝钦瞪了一眼,小声地道:“还以为你本事多大呢,结果一回头就躺床上了。会下棋有什么用,连马都不会骑,还特特地跑来秋猎,可不笑死人了。”
宝钦被她这般挖苦,也不生气,笑眯眯地看着她,作出一副娇弱无力的样子,“二小姐说的是,妾身原本也是不想来的。不过三殿下说,反正也就是出来走走转转,也不指望我能打到什么猎物。若是想要什么狐狸梅花鹿,让三爷去猎就是。”
说着,那流转的眼波又朝秦烈扫了过去,目中笑意盈盈,竟带着一股难言的风情。“三爷,我说得是不是?”
秦烈斜着眼睛看宝钦,紧跟着嘴角抽了抽,咳了两声,板着脸沉声附和:“媳…公主说得对。”
被宝钦说两句也就罢了,可秦烈这话却是实实在在地让人伤心,王雁如的眼睛立刻就有些泛红,却又不朝秦烈发火,只恨恨地瞪着宝钦,怒道:“你…你就会找旁人帮忙,有本事,我们两个比试一番。”
宝钦托着腮看她,眉眼弯弯,“二小姐想怎么比?”她而今碍着身体的缘故,一不能打猎,二不能骑马,好不容易出来走走,司徒还特意让秦烈跟着。既然王雁如要主动来找乐子,她若是不应了,岂不是太不对起自己了。
秦烈的眼睛又开始抽。
王雁如本来只是一时冲动,笃定了宝钦而今这病怏怏的样子什么事儿也干不了,却万没想到她居然真敢应,脑袋一时没反应过来,愣在原地,想了半天,也没琢磨出要跟宝钦比什么。
下棋她是远不如人家,自然不会自不量力地去以卵击石,可她若是提议比打猎,岂不是明摆着欺负宝钦,别说旁人笑话,就算真胜了,自己也会面上无光。
“回…回头我想好了再找你。”王雁如歪着脑袋想了一阵,才咬着牙,气恼地朝宝钦道。说话时,又忍不住委屈地朝秦烈看了看,却发现秦烈的目光始终落在宝钦的身上,连余光都不曾朝自己瞥一眼,心里愈加地酸涩,撇了撇嘴,红着眼睛跑了。
一众丫鬟们见状,赶紧急急地追了去,还有那个穿绿色衣裙,曾经与宝钦有过一面之缘的丫鬟,更是狠狠地剜了宝钦一眼,好像她是什么恶毒妇人一般。宝钦只朝她们笑,一脸无辜。
等人都走完了,宝钦这才想起来朝秦烈看了一眼,他却跟什么都没听到似的,安安静静地守在她身边。亭子里有风过,卷起两人的衣袂和长发,时不时地纠缠在一起。宝钦伸手想理一理乱发,身上却忽然一暖,抬头看,秦烈正脱了他的外袍披在她身上。“起风了。”他面无表情地说,“我们回去吧。”说着话,又把手递了过来。
宝钦一愣,心里头顿时嘀咕起来,虽说他们俩有婚约,虽说她跟人拉手也不是头一回了,可是,这光天化日之下,男男女女手牵手什么的,是不是…也不大妥当…
好在这会儿清雅出来了,手里抱着她的大髦披风,一边快步小跑,一边朝这边东张西望,远远地瞧见这边有些不对劲,赶紧就大声喊了起来,“公主——”
秦烈眉头一皱,闷闷地瞥了清雅一眼,无可奈何地把手给收了回来。
好不容易捞到的机会被清雅给打乱了,秦烈十分郁郁,回去的路上脸色愈加阴沉。临走的时候,宝钦又开玩笑似的提醒他,“三爷可别忘了猎熊的事儿。”
秦烈转过身,漆黑的眼睛朝她直视,仿佛要看到她的心里去,“本王自然记得清楚。”说话时脸上虽还绷着,可声音里却透着一股子志在必得。说罢,他又顿了顿,眼神变得愈加地深邃,“公主也莫忘了自己应下的事。”
宝钦立刻反驳,“三爷只说过几天再说,妾身可不曾应下。”
可秦烈却仿佛没有听到一般,转身就快步出了院子,只留给她一抹潇洒的背影。
是夜宝钦睡得极好,第二日醒来后,精神便好了许多,故皇后派人过来问她要不要去凑凑热闹时,宝钦想了一阵后,便应了。
郑国的女子并不以骑射见长,所以皇后也根本没有让她下场打猎的意思,不过是唤她出来看看热闹。陪同的除了宫里的妃嫔们外,还有京中各家权贵府上的千金,一个个打扮得花枝招展,倒是养了宝钦的眼。
除了秦烈和秦修外,太子与秦颂,还有余下的几个皇子也都到了。这是宝钦头一次把秦国这几位皇子给见了个全,秦修以下的那几位都还年幼,最小的八皇子不过六七岁,稚嫩的小脸儿上有一双亮晶晶的眼睛,相貌倒是和秦烈有些相似。
另有四皇子瞧着跟秦烈差不多大,只是相貌和气质差了太多,个子倒也高挑,就是瘦得厉害,身形也不似秦烈秦修那般挺拔,总是微微含着胸,说话的时候更是畏首畏尾的,半点天家贵族的气度都没有。
秦帝则还是宝钦上回见到的那般精神奕奕,说话的声音虽不高,可却透着浓浓的威严,只一个眼神便让人噤若寒蝉——当然,也总有人例外。就比如秦烈,他对秦帝的态度始终很淡然,似乎半点敬畏之心都没有,不说旁人,迟钝如宝钦也都看出了些许不寻常。
除此之外,宝钦还见到了传说中备受宠爱的文贵妃。照理说她的年岁也不轻了,相貌却保养得极好,倒也不是说有多美,但眉眼间的那种妩媚风情却是极勾人心魄,难怪能盛宠不衰这么多年。
王雁如也在那一众千金小姐当中,但她脸色却不大好看,似乎跟旁人也不大合得来,尤其是——宝钦眼尖地瞧见了她身边坐着的刘芙蓉,顿时心如明镜。那个刘芙蓉,当初还敢去拦她的马车,想来绝不是什么温柔良善之辈,更何况,她还一直觊觎着秦烈,难怪王雁如跟她合不来。
这个秦烈,也就是相貌生得英俊了些,能征善战了些,就那万年如一日的清冷表情,怎么就能引得这么多姑娘对他死心塌地呢?宝钦十分地不理解。她在西北军中的时候,可不也是同样地骁勇善战,同样地——英俊潇洒,而且还热情又爱笑,怎么就不见有漂亮的小姐们朝她投怀送抱?就算郑国民风保守,不敢公开示好,可怎么连个媚眼儿也不见抛?
宝钦越想越郁闷,忍不住恨恨地朝秦烈瞪了一眼,罢了,又朝秦修和颜悦色地笑笑,深深地把他引为知己。
一众人吃吃喝喝了一阵,一会儿,年轻小伙子们全都起了身,笑嘻嘻地上马走了,就剩秦帝和一群女人继续待在原地,笑着说着家常。
宝钦找不到旁人说话,坐了一阵,便觉得无聊。刚想告辞回去,对面的王雁如忽然站了起来,一脸认真地朝皇后道:“雁如早闻七公主大才,琴棋书画无一不精。”说话时,她远远地朝宝钦瞥了一眼,目中有得意之色。
“可听归听,雁如一点都不服。”
皇后正是闲着无聊,一听这便来了兴趣,笑着问:“怎么,莫非雁儿还想和七公主比试一番不成?本宫可是听说,你们俩还曾比过棋艺?”
王雁如脸上一僵,但很快又恢复了正常,面上显出尴尬又委屈的样子来,小声地撒娇道:“皇后娘娘就会取笑我。雁儿可不就是输了一场,想扳回来么?”
皇后显然对她十分喜欢,温和地笑道:“你输了就想扳回来,哪有这样的好事。再说了,你不是素来以棋艺高超而自居,结果还输给了人家,这都不服输,莫非,还想要跟七公主打一架?公主身子不好,这可真打不过你。”说罢,自个儿倒是先笑起来。
陪伴在一旁的命妇和千金们也都跟着笑了一阵,嘻嘻哈哈的,好不热闹。倒是上首的秦帝来了兴致,问:“你想比试什么?若是旁的也就罢了,皇后不许,朕来替你做主。若是要与公主大家,朕可是头一个不允。”
宝钦听到此处心里头便如明镜一般,无论如何,今儿这场比试,怕是躲不过了。
作者有话要说:太悲催了,晚上小区停电了,耽误人写东西啊,郁闷!!!
第三十四回
三十四
一不能打架,二不比棋艺,总不会比绣花弹琴。虽说宝钦对此一窍不通,可郑国的女儿家素来以女红琴技而闻名,想来王雁如也没那个胆子敢来挑战这个。
只要不是绣花弹琴,宝钦就不惧她了。
“雁儿想和公主比什么?”皇后娘娘慈爱地看着王雁如,笑着问,罢了,又道:“可不能你说比什么就比什么,若是你想些什么稀奇古怪的招数,便是公主应了,本宫也不应。”
王雁如撒娇地朝她笑,娇声道:“皇后娘娘您放心,雁儿才不会无理取闹。”说话时,她面上闪过得意又飞扬的神色,倒是衬得那张小脸愈加地明艳。旁人不说,宝钦却是眼睛亮了亮,回头跟清雅小声地嘀咕:“这个二小姐长得这般漂亮,家世又好,嫁给谁不好,怎么就偏偏死心眼儿地吊在了秦烈这棵歪脖子树上了?”
清雅板着脸无奈地回道:“许是二小姐觉得三殿下并非歪脖子树,而是棵参天大树。”
宝钦撇嘴,“便是棵参天大树,也没必要非吊死在上头。哎,到底是个女儿家,心思实在是难以琢磨。”说着,还叹息地摇了摇头。一旁的清雅简直要一口血直接喷出来了,忍了好半天,终于忍不住小声地提醒她,“公主,您也是女儿家。”
宝钦脸上一红,瞥了她一眼,迅速地低头,再便不说话了。
那边王雁如亲亲热热地凑到皇后身边小声嘀咕了一阵,皇后脸上顿时显出为难又犹豫的神色,轻轻摇头。王雁如噘着嘴撒娇地求了一阵,皇后却依旧不应,想了想,才凑到秦帝身边说了句什么。秦帝瞳孔微缩,锐利的目光朝王雁如扫了一眼,尔后,又朝宝钦看过来,忽然开口发问:“二丫头想与七公主比排兵布阵,七公主意下如何?”
他这话一出口,诸位妃嫔们个个都掩口而笑,看着王雁如的眼神变得十分古怪。这也难怪,郑国的女子是出了名的温柔贤淑,最擅长的就是女红诗书,却从未听过有谁会排兵布阵的。王雁如这个点子委实有些馊。
心里头虽然这么想,但却没有一个人敢出声反对,一来毕竟上头说话的是秦帝,且从他的语气来看,倒不像有反对的意思,二来,秦烈和秦修不在,剩下的人当中,也就司徒跟宝钦关系还算亲近,可他本就是个唯恐天下不乱的人物,只恨不得再多找些乐子瞧,而今听了王雁如这点子,只有拍手叫好的,哪里会反对。
宝钦原本还怕王雁如想出什么稀奇古怪的点子,而今听说要排兵布阵,肚子都快笑破了,使劲儿地捏了一把大腿,痛得脸直抽搐,眼睛眨一眨,鼻子吸一吸,眼眶就开始泛红。“妾身并无异议。”话虽这么说,可声音里却透着一股子委屈劲儿,听得皇后都犹豫了,朝秦帝道:“要不,还是比女红?”
秦帝沉着脸冷冷地看了宝钦一眼,又迅速地在屋里扫了一圈,大家伙儿顿时不说话了,就连眼神儿一直在秦帝身上乱瞟的文贵妃也老老实实地低下了头,噤若寒蝉的样子。“既然公主都应了,那便比排兵布阵就是。不过——”
他微微眯眼,眼神愈加犀利,“二丫头打算怎么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