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被我说中了?你不是口口声声说在等我吗?你来尔雅不是为了我吗?你现在和别的男人眉来眼去,不是水性杨花是什么?”他像是有些讥讽地看着她。
秦漫月看着眼前这个她深深爱着的男人露出这样的表情,她不知道要说些什么。
他刚刚明明对她还那么好,只是一瞬间,全都变了。
她不知道他居然这么看她,他之前的客气和疏离远远比不上他误解她、嘲讽她来得让她心寒。
先前难得拥有的喜悦,似乎在这一瞬间都消失不见了,她盯着他的眼睛,一字一句地说:“我是在等你,可是我等的,不是这样的你。”
她那样千方百计地来到尔雅,她那样痴心妄想谭展飞能想起来,她那样迫切地渴望谭展飞回到她身边。
他却是这样误解自己的。
可是谭展飞说得并没有错,当初她接近他,亲近他,都是为了要害他。
她无力反驳,只觉得自己心里有种空空的疼,说不出来,她像是快要溺毙了。
秦漫月哀伤的目光让谭展飞从刚刚疯狂的状态中有了一丝清醒,他放松了握住她手的力度,秦漫月感到了他的放松,用力把手抽回去。
她在月色中看了谭展飞一眼,转过身,背对着他离开。
谭展飞看着她一步一步地消失在他的眼前,带着莫大的失望和伤心,她消瘦的背影,披散的长发在风中像一片枯叶,可是却跌跌撞撞地不知道要去哪里。
他突然意识到自己刚刚做了什么。
他好像在不受自己控制的情绪下又伤害了她,像上次在海边的时候一样,他差点把她掐死。
他那么努力地克制自己的情绪,那么努力地不想在她面前表露出他的糟糕,可是为什么,他所有的妥帖都在他听到秦漫月一次一次地提到卓然之后,他就发疯似的无法控制了呢?
从他回来的第一天,卓清雅就一直告诉他,秦漫月现在是卓然的女朋友,她也承认当初是她接近他,设计他的,让他落水差点死掉。
他清楚地记得他忍着巨大的疼取出子弹,做了几乎会让他失去生命的开颅手术。
他躺在床上谁都想不起,每天被头疼折磨得睡不着觉,卓清雅一直陪在他身边,那些可怕的日日煎熬的日子,让他痛恨。
一切的证据都证明当初是秦漫月亲手害了他,没回来之前,他很想想看看这个当年害了他的女人究竟是什么样子。
可是当他每次看到她的时候,他所有的情绪都被她牵引,他三番四次地看到卓然在她的身边鞍前马后,无数次地看到他们亲昵地在一起,他感觉自己都快要发疯了。
他是一个那么冷静的人,却总是为她失了自己的方寸。
谭展飞没有办法不承认,即使他不记得她,即使知道是她害了自己,可是每次他看到秦漫月和卓然在一起,他真的恨不得把那个男人碎尸万段。
他恨不得她身边的人,是他,只有他。
2
秦漫月站在空无一人的大马路上抱紧自己的身体,漫无目的地走着,夜里的雨早就停了,起了很大的风,灌在她温热的脸上,像刀子一般。
三十分钟后,婉珍解救了漫无目的的她。
“谁打了我的小美人?告诉我,我帮你揍得他半身不遂!”婉珍在车上心疼地说道。
秦漫月摇摇头,并不太想提今天发生的事情。
“你怎么这么晚还在郊区啊?遇到坏人怎么办?”
秦漫月还是一言不发,呆呆地看着次第掠过的夜景发呆。
“完了完了,你这状态和谭展飞刚落水时候一样,简直绝望得想死。”
“他为什么不相信我?”秦漫月的目光中有了一丝丝道不明的灰暗。
“怎么了,他怎么你了?”婉珍停下车。
“带我去海边吧。”
“大半夜的,明天还要上班呢。”
“我要去,婉珍。”秦漫月几乎是哀求地看着她。
半晌之后,婉珍很无奈地说:“好吧,真是拿你没办法。”
秦漫月来到那栋有白房子边,什么都没说,直接就跳入海中。
“你慢点,别游太远。”婉珍一个旱鸭子在沙滩上看着干着急。
秦漫月拼命地游,拼命地游,她并不知道自己要游到哪里,只是感觉海水将她身上心上所有的伤痛都清洗了一遍,似乎这样就没那么疼了。
谭展飞没有变,他还是那么霸道,他还是能用三言两语就戳中她的心窝,那样肆无忌惮地侵略她的情绪,让她忧伤绝望。
他真是有这种本事啊,伤人于无形的本事。
秦漫月在水里泡了很久,最后才像一条死鱼一样四仰八叉地摊在海滩上,婉珍坐在她的旁边,帮她擦去脸上的水。
“好了,发泄完了和我说说。”
秦漫月看着婉珍,这个大学里唯一的好朋友,这么多年不离不弃地陪伴着自己,她在外人眼中是个骄傲自负的千金小姐,却从来不对她端架子。
秦漫月的眼睛亮晶晶的,慢慢地把今天发生的事情重新说了一遍。
婉珍耐心地听完之后,拍她的肩膀喊道:“你傻啊,谭展飞这是在吃醋!吃卓然的醋啊。”
“怎么可能?他把我说得那么难堪,哪里是吃醋?他就是不相信我。”
“他今天状态怎么样?”
“开始挺好的,后来就…好像发神经一样…”
“发神经说明对你有反应啊,我感觉就是听到你提卓然太多次,吃醋了嘛。一个爱你的男人当然不喜欢你总是提别的男人。”
“是吗?”秦漫月有些振奋地坐了起来,一扫刚才的阴霾。
“看来他渐渐对你有感觉了,加把劲,说不定刺激刺激,他就想起来了。”
“万一刺激刺激他没想起来,最后变成神经病了怎么办?”秦漫月斜眼看着婉珍。
“那也是为你疯狂的神经病大叔,多好啊。”婉珍拍手,“一想起谭展飞疯狂的样子我都好想鼓掌。”
“你那脑袋里装得都是什么?这都能分析得出来。”秦漫月终于有了一丝笑容。
“你是当局者迷,我是旁观者清,当然看得清楚了。”
“我可不想他变成神经病大叔。”
“哟,还舍不得了呢。”婉珍调侃她,“现在不忧伤了吧?”
“我们回去吧,明天还上班呢。”秦漫月站起来。
“终于想起来要上班的事情了?”婉珍吐槽她。
月光下,两个人在沙滩上踩出深深浅浅的脚印,像是经过了多年时间的沉淀,这段友情,愈发地亲密无间。
3
大大的玻璃窗边,一身高档职业套装的卓清雅端着花茶从高楼上向下看去。
她的眸中有一丝温和的光影,在抿了一口花茶之后,转头对着苏小说:“找个合理的理由,让秦漫月无法通过试用期。
“好像Tony非常满意秦漫月。”苏小面露难色。
“我不想听到这个,我只要结果。”
“大小姐,我会全力去办的。”苏小迟疑了一下,还是恭敬地答应。
“对了,找个私家侦探帮我监视谭展飞和秦漫月的一举一动。”
“大小姐…这…”
“去吧。”
“好。”苏小离开了。
卓清雅放下手里的茶盏,拿起桌上的文件,可是却怎么也看不进去。她的脑海里不断想起昨天谭展飞回来时候的画面。
他带着微微的酒意和一股焦躁的怒气,昏昏沉沉地倒在床上,他仿佛喝了很多酒,意识很混沌。
她在一旁照顾他,他一把抓住她的手,喊她:“月月。”
她心里一惊,将耳朵凑到他的唇边,他又低低地说了一声:“对不起。”
他在对谁说对不起呢,很明显并不是她,她连夜让人去打听,知道了在摄影棚发生的一切。
而他回家的时候,已经是夜里喝得醉醺醺的时候了。
谭展飞一定是和秦漫月在一起的,为她喝醉,为她无法自拔。
这哪里是她迷恋的那个冷静从容的英俊男人谭展飞,这简直是个为爱疯狂的小男生。
他失忆了都还是能为她变成这样,她无法想象如果谭展飞恢复记忆,会是怎样的局面。
卓清雅倒在皮质的座椅上,心里有种深深的恐慌,她原以为她陪谭展飞回来,能让谭展飞死心,她原以为一切都在她的掌握之中,可是现在事情好像越来越偏离她预想的轨道,越来越不受她控制了。
4
秦漫月没有因为被打而休假,第二天十分准时出现在Tony的办公间,如同往常一样帮他把东西整理妥当,收拾得干净利落。
她脸上的红肿还未消退,平日里被簪子盘起来的头发今天却披散下来,像是为了遮住脸上的伤痕。
“哎,十号,你看新闻没有?白萧昨天回去之后就浑身发痒,脸上手上都红肿了,去医院,医生都查不出原因,你说怪不怪?”
“是挺怪的。”秦漫月看着新闻忍不住发笑,一笑脸上还疼得抽搐。
“你看你,还笑呢。让你在家休息,你不休息,这么着急跑来上班想拿年度最佳员工奖吗?”
Tony看着秦漫月的脸,想起她做了他助理两个月了,这个他被叫作十号的女孩子,虽然已经不算青春少艾,可是她的身上有一种他几乎很少见到的坚忍。
就比如昨天,被打了,别的女孩子肯定是哭哭啼啼的,她却没有一点点要哭的意思,居然还顶嘴,估计敢这么做的人,只有秦漫月了吧。
“在家也没事,我就是天生劳碌命。”她自如地回他。
“你是没事了,我可不想带这样一张花脸出门。”Tony走到自己的办公桌前,拿起咖啡喝了一口,是他喜欢的拿铁。秦漫月似乎是他所有助理里,掌握他喜好最快的一个。
“Tony大师这是嫌弃我这个小助理了?”
“我哪敢嫌弃你啊,脾气比我这个设计师还大。”Tony看她一眼,“不过我就喜欢你这性格,太像我年轻的时候了。”
“你年轻的时候?你现在也不老啊。”
“嘴甜。”Tony笑着打开电脑,邮箱发出一声来新邮件的提示音,他随手点开,“所有实习设计师请在试用期期间做出一件衣服,让全公司的设计师打分评定,如果没有达到基础分就要被辞退,包括首席设计师助理,如有问题请联系人事部…这是什么新规定!无聊。”
“做衣服?还要全公司的设计师打分?”这对别的科班出身的设计师来说并没有难度,可是对于秦漫月这个从来没学过设计的人来说,简直如同天方夜谭。
“十号,全公司首席设计师助理就你一个不是科班出身,这邮件摆明了是针对你啊,你是不是得罪哪个领导了?”
“这…”
5
什么叫一波未平一波又起?大抵就是在形容她现在的状态。
她刚刚被白萧打,现在还要做衣服。
此刻秦漫月坐在在公司的缝纫间里,望着琳琅的布料和成排的衣服,不知道从何下手。
虽然她从小琴就对棋书画都有涉猎,可是画画从上大学开始,她就没再触碰,何况做衣服不只是要用到美术的功底,还要有服装的专业知识,这些她根本都不具备。
过试用期要做衣服的事情在公司里传开了,有同事在午间休息的时候对她报以深深的同情:“小秦,苦了你了。”其实口气里全是看好戏的成分。
她站起身,想选一块布料,门在此刻被人推开,几个女孩一窝蜂地冲进来,毫不客气地把她撞到一边,她踉跄着撞到缝纫机的桌角,腰间狠狠地挨了一记。
“小兰你怎么那么不小心,都不知道尊老爱幼的吗?”调笑的声音响起。
秦漫月认得她们,就是上次在休息区故意拦住她的那帮女孩子。
“苏青姐,你说我们公司怎么会混入这么没水平的助理,真不知道人事怎么招人的。”
“哎呀,这还不知道吗?人家有的就是关系。”
几个女孩一言一语的,苏青的脸上只是浮出淡淡不屑的笑容,还是那种挑衅的目光看向秦漫月。
秦漫月揉了揉被撞伤的腰,没有回嘴,她不是不回,而是根本看不上她们。
对付讨厌你的人最好的办法,就是无视她。
她什么话都没说,伸手要去拿自己那块布。
同样是那双手,抢她一步把那块布拿在手里,苏青用冷冷的目光看着她:“想要这块布?求我啊?”
秦漫月淡然一笑,有条不紊地收回自己的手:“我发现你好像很喜欢和我抢东西。不过那么轻易就能被人抢走的,我也没多在乎。”
她整理了自己的图纸电脑准备离去。
“苏青姐她居然敢讽刺你!姐妹们上!”几个女孩一拥而至。
“你们要干吗?”秦漫月没想到她们会动粗。
她们三两下就把秦漫月手里的图纸抢过来当她的面撕个粉碎,再用力把她电脑摔到地上,用高跟鞋拼命地踩踏,秦漫月完全没有想到她们居然敢这么嚣张暴力。
“你不是不在乎吗?那就让你不在乎个够。”
“你们!你们这是肆意破坏!”
“我们破坏了吗?谁看见了?”苏青笑起来,“明明就是你自己不小心把电脑砸坏了,关我们什么事?”
“你…”秦漫月气绝,她从来没见过这么不讲理的人。
“告诉你,以后见到我最好夹着尾巴做人!”苏青甩下这句话,带着一群姑娘摔门而去。
秦漫月望着一地的碎片和被摔烂了的电脑,有种头痛欲裂的感觉。
“这是怎么了?怎么好像刚刚打过仗?”刚刚进来的吴凡被眼前这一幕吓到了。
“没什么,我自己不小心。”秦漫月抱歉地说。
“什么自己不小心啊,我刚来的时候看到苏青她们出来,一边走一边说活该什么的,我看肯定是她们干的吧?”
秦漫月无奈地笑笑,没有反驳。
“哎呀,这苏青真是大小姐脾气,你别和她一般见识。”
“大小姐?”秦漫月没想到苏青一身朋克打扮居然是个大小姐。
“她爸可是我们清榕有名的房地产商,可是她从小就喜欢画画和设计,说大学那会儿就很喜欢Tony,千方百计要拜他做师傅,都被他拒绝啦,不得已就想来应聘他助理,本来都定好了,卓总临时把助理换成了你,估计是心里气不过吧。”
难怪那么多人都以苏青马首是瞻,原来她来头不小。
“没想到我无意间占了个这么遭人恨的岗位。”秦漫月把设计图的碎片捡起来,握在手里,只是看了一眼,就丢到垃圾桶去了。
“你怎么丢了?”
“反正设计得也不好,留着也没多大意义。”
“你别沮丧啊,我最近都会在这缝纫间里,你如果有不懂的可以问我。”
“不是说不能找人帮忙的吗?”
“跟随的设计师不能帮忙,我又不是你跟随的设计师,那有什么关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