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萧痛恨秦漫月这样的目光,即使是道歉,她眼眸中流露出的也是大小姐的高贵和清冷,她一把拽过她的长发,让秦漫月靠近了看她,用只有她们两个才能听到的声音说:“还在期待英雄救美吧?呵,别天真了,你看到没有,谭展飞就站在那里,可是我打了你两巴掌,他都没有替你出头,他就这样看着你挨打,你说你在他心里算什么?哈哈哈哈。”

秦漫月顺着白萧的目光,看到站在远处的谭展飞,他拿着雨伞站在阴影中,淡漠而无情地看着他们,他来了,他一直站在那里,看着她被人欺负,可是他什么都没有做,就连脸上的表情,都平静得让人觉得陌生。

“如果白小姐发完脾气了,我是不是可以带我的助理走了?”在一旁的Tony实在忍无可忍地说道。

“大师可是心疼你这娇滴滴的小助理了?”白萧笑着松开了秦漫月。

“我的助理不懂事,打碎了你的玉镯,我们道歉了,人你也打了,如果白小姐还不满意,明天可以到尔雅来找我,要赔偿或是要怎么样,我都奉陪到底。”

Tony几乎是忍着脾性在和她对话。

“我这镯子,你卖几年衣服恐怕都赔不起。”她把断了的镯子放在手心里,“不过算了,我不和一个小助理计较。”看到秦漫月忍气吞声,满脸红肿,白萧非常满意,冲着远处发愣的摄影师说,“摄影师,继续拍照吧。”

“拍照,继续拍照。”导演喊了一声,片场所有人又动了起来,没人去管秦漫月的委屈,好在Tony扶了她一把,关心地问:“你有没有事?”

“我没事。”秦漫月摇头,看到谭展飞还坐在角落里,若无其事地看着白萧拍照,仿佛刚刚只是看了一出戏。

“我送你回去。”

“不用了,我自己打车回去。”秦漫月独自走出片场,因为被人打了两巴掌,此刻她的脑子嗡嗡作响,连走路都有些踉跄。

出门的时候,她转头看了一眼白萧神采飞扬的脸,淡淡地笑了一下,路过门口保姆车的时候,她停住了脚步,绕着保姆车转了一圈。

然后一辆黑车停在她的面前:“姑娘上哪儿?”

她开了车门,从包里翻出墨镜和口罩戴在脸上:“到嘉华路的蓝氏诊所。”

蓝氏诊所是卓然的合伙人蓝嘉遇父亲开的,平日里专门给邻里街坊看病,大家有个头疼脑热都喜欢上他家的诊所去看。

秦漫月一脸红肿地出现在诊所门口,蓝嘉遇的父亲吓得立刻进去给她拿药,她百无聊赖地在诊所里逛着,一抬眼便看到了用蓝色瓶子装的粉末,上面的标签清晰地写着:痒痒粉。

这痒痒粉是蓝嘉遇的父亲研制失败的一种药,本来是想研制治疗小动物疾病的,不知道怎么就配出个这么奇怪的东西,上次卓然搞了一瓶不小心洒在他车上,害他痒了三天。

秦漫月看着镜子里自己肿得像馒头那般高的脸,脑子一转,趁着蓝嘉遇父亲还没有出来的时候,偷偷把那个蓝色瓶子藏在了口袋里。

她估计白萧拍摄没那么快结束,于是她心生一计,快速拦了一辆出租车往片场的方向回去,一到片场,她便马不停蹄地直奔白萧的车位方向,果然,白萧那辆桃红色的保姆车还停在原地,没有动过分毫。

秦漫月观察了左右,确定没有人来,三两下爬到了天窗的位置,她刚刚离开的时候仔细观察过了,天窗的位置有个小缝。

她打开手中的瓶子慢慢地把那些粉末撒到车子里去,看到那些粉末洋洋洒洒地落在白萧的车子里,她一想到白萧坐进来后花容失色的样子,刚刚所有的屈辱都消散了。

等粉末都洒得差不多的时候,她迅速地爬下来,假装若无其事走开。

她的这一系列行为都被远处的谭展飞看得一清二楚,他刚刚看到秦漫月被白萧打了两个耳光,他没有上前去阻止,也没有替她说话,因为他知道就算他上前也解决不了问题,白萧是卓清雅请来的代言人,秦漫月把她的玉镯摔碎了,白萧一定会借故发难,他越是护着秦漫月,白萧就越会不依不饶,很可能闹到卓清雅那儿,秦漫月分分钟可能被辞退,不如就让她受点委屈,这样好歹可以留下来。

并且他很想看看秦漫月会怎么处理这件事。

她没有跟白萧对着干,没有和她吵架,她一直在忍让,她比他想象的要能坚强懂事。

但是她又不是任由别人欺负的主,所以她偷偷摸摸地又返回来,暗里报复白萧。

跟着谭展飞一起来的设计师吴凡不明就里地问:“谭大哥,秦漫月这是在做什么?”

吴凡是谭展飞放在尔雅的心腹,没人知道他们私下的关系。

“这小妮子啊,胆子可真大。”谭展飞看着秦漫月脸上挂着调皮的笑容,唇边不由自主地微微弯了起来。

她就连做坏事都带着狡黠的可爱,让人一点都讨厌不起来。

虽然谭展飞看不到她手里拿的是什么,可是看到秦漫月脸上的笑容,他大约也能猜出一二。

“小凡,你去把停车场摄像机的带子销毁,再拿个布把白萧的车子外面擦一擦。”

“好,可是…谭大哥,我们为什么要怎么做?”

为什么要这么做?

谭展飞想了想,这似乎是一种本能,本能地纵容她的任性,包容她的缺点,哪怕她如今杀人放火,他都会在后面为她掩埋尸体。

他突然被自己的这种想法吓了一跳。

第五章 {我是在等你,可我等的,并不是这样陌生的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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做完这件事,秦漫月感觉自己心情突然大好,她寻思着在这附近找个小馆子大吃一顿好好庆祝一下,顺便把刚刚忧郁的心情排遣掉。

她刚刚走出几步,天空突然就下起了大雨。

一把巨大的黑伞出现在秦漫月的头顶上,她有些惊诧地转头,谭展飞高大的身影像是和伞融为一体,仿佛能将她包裹。

秦漫月惊讶之余想起刚刚白萧打她时,谭展飞却只是冷眼看着,顿时对他疏离起来。

“雨下这么大,也不打把伞?”谭展飞看到秦漫月脸上冷漠的表情,他知道她在怪他刚刚坐视不理。

“正准备走。”

谭展飞看她冷静的脸,小而白净的脸上一双漆黑的眼珠漂亮极了,说不上有多美,他就是挪不开视线。

秦漫月转过身想走。

“等等。”谭展飞拉住她,轻轻握住她的手腕,宽大的手力量却十足,“我带你去吃饭,一会儿送你回去。”

“吃饭?”秦漫月没想到谭展飞会提议去吃饭。

“五公里外有一间不错的意大利餐厅。”

“五公里?”秦漫月摸了摸自己快饿扁的肚子,“我们就近找一家吧?我知道这附近有一家不错的店。”

秦漫月口中所谓不错的店,其实非常普通,店门极小,门框上泛着陈旧斑驳,店的牌匾缺了一个角,入门的两边摆了各种各样的海鲜,富贵虾,鲥鱼,大闸蟹等等,品种丰富。

店里,桌子七零八落地摆放着,大吊灯悬在头顶好像随时都会掉下来,喝酒划拳的吆喝声此起彼伏,就连吃海鲜都动作豪放粗声粗气。

“你说的不错的店就是这里?”坐下来之后,谭展飞环顾了一下四周,有些不敢相信,他一直以为秦漫月是个从小娇生惯养的富家小姐,应该坐在西餐厅品着红酒,最不济也要找个环境优雅的地方,他没想到她会把他拉来这里。

“你别小看这家店,在清榕开了十年了,他们家东西可好吃了,平时我自己嘴馋了还会开车过来吃。”她熟练地拿出纸巾擦碗碟筷子。

谭展飞看着她,白净的额头上微微冒着汗珠,平日里沉静的眼珠因为想到有好吃的不自觉地含着灵动的笑意,那么轻松自在,是他难得看见的样子。

“你要吃什么?我一会儿过去选。”她问谭展飞。

“你坐着吧,我去点。”谭展飞盯着她肿得和馒头一般高的脸说道。

“你会不会点啊?”她托着腮看他。

“你说呢?”谭展飞眯起眼睛。

“我要吃基围虾。”她也不怕他生气,冲着他笑着说。

夜色中闪烁着零星的微光,谭展飞帅气的身影在这个与他身份格格不入的小店里穿梭,门口昏黄的灯落在他颀长的背影上,那些笼罩住他的光与影,令秦漫月有些恍惚。

谭展飞转身的时候,看到秦漫月呆呆地不知道看着哪里发愣,像是有些久违的画面,女孩恬淡的脸庞,沉思的表情以及眸中露出的孤独与寂寞,都那样深深地牵动他的心。

谭展飞回来的时候拿了两瓶啤酒,是刚刚从冷藏柜里面取出来的,瓶身上还冒着白色的水珠。

“这是…”

谭展飞伸出手将她脸上的头发拨开,秦漫月脸上瞬间像是烧了起来。

他将冰啤酒罐子贴在她红肿的脸上:“没有冰袋了,就拿这个敷着。”他的指尖触碰到她的脸,混着湿漉漉的冰水。

突如其来的冰冷让秦漫月皱紧了眉,可是她并没有叫出声,只是默默地忍受,似乎在谭展飞面前,她已经习惯了收藏自己的喜怒哀乐了。

“谢谢。”秦漫月很客气地接过那支冰酒瓶,有意回避他的触碰。

这样的客气让谭展飞很不舒服。

她垂着眼故意不看他,无聊地摆弄桌子上的小碟花生。

“你是不是在怪我刚刚为什么没有帮你?”

“没有。”她不承认。

她赌气的样子十分可爱,低着头,乌黑的长发垂在两边,几乎要将她的脸都埋进去了,只是隐隐约约地露出一双黑色的眼睛,带着动人的水汽,委屈中还融入一丝倔强。

一副十分难哄的样子。

他突然好奇,自己以前是怎么样哄她开心的。

“菜来了…”老板上菜的声音打破了两个人的平静。

老板端菜的时候看到秦漫月拿着冰啤冰脸,眯着眼睛笑着说:“原来这位先生着急要冰啤是为了小姐的脸啊,小姑娘,你看你先生多心疼你。”

“老板…”谭展飞的小举动被老板说穿了,脸上难得露出了一丝尴尬。

“你们慢慢吃。”老板会意,笑着离开。

秦漫月听到老板说的话,这才抬起眼来,正好捕捉到谭展飞一闪而过的不自然。

她以前最喜欢逗他,看平时稳重的他,因为她的玩笑而露出难得的无措,每每这时候她总会很开心。

比如现在谭展飞僵硬的样子,让她有种久违的熟悉。

他也不是那么冷血不关心她的,一想到这儿,她突然觉得又有了一丝希望。

上的菜都是谭展飞点的,富贵虾,基围虾,草虾,剑虾,蒸,煮,炒,炸,各种做法,再配上几样小菜。

“你点这么多虾干吗?”

“你不是爱吃吗?”谭展飞眼睛微抬。

秦漫月肚子里的馋虫都被勾引了出来,忍不住想放下酒瓶去夹菜。

“别动,拿好你的瓶子。”谭展飞阻止她要放下酒瓶的动作。

他把菜夹到她口边:“吃吧。”

她有些迟疑,但是还是乖乖地张嘴了。

吃着谭展飞亲自喂的菜,咀嚼的疼痛她也不顾了,只觉得这是她吃过最好吃的菜。

谭展飞细心地帮她剥虾,动作老练娴熟,一整只虾被完整地从壳里脱出,那只富贵虾,在他修长的手下,似乎都有了活力般,看着便让人觉得分外美味。

他帮她剥了一只又一只,她只需要捧着冰酒瓶就可以了。

这是头一次秦漫月觉得被打也挺幸福的。

“你怎么会知道这家店的?”谭展飞问。

“有次无意间路过的。”

“无意?”

“两年前有天夜里我睡不着,开着车到处晃悠,开到这儿的时候,突然看到这里还有灯光,那时候已经是大半夜了,只有这家店还开着灯,我记得那天下着很大的雨,天空黑黑的,那一点点灯光把我冰冷的心一瞬间照暖了。”

“为什么睡不着?”

“想你…呗…”她小声地说,“那时候所有人都说你死了,我不信,我天天在海边的白房子里开着灯等你,不知道吃饭、睡觉、喝水…”她顿了一下,语气凝重,“孩子…就是这么掉的…”她的眼中像是蒙着一层厚重的水汽,她用力地吸了一口气,“说这些干吗,都过去了。”她看了看四周,“你看这里多好,热闹嘈杂,点一堆海鲜,一边剥一边吃,哪怕一个人,都好像有很多人陪着。”

秦漫月的脸映在啤酒瓶的玻璃上,啤酒瓶上的水珠缓缓下坠,就像在哭泣一般,可是却始终没有流下泪来。

谭展飞听到她说这些,不知道为什么,没由来地泛起一阵阵心疼和心酸。

“铃铃铃…”秦漫月的电话在此刻响了起来。

她赶忙从包里把电话拿出来,谭展飞状似不经意地瞥到了屏幕上卓然的名字,刚刚一瞬间的柔软就消失不见了。

“怎么了卓然?”秦漫月收起自己的情绪。

“在干吗呢?”

“和帅哥吃饭呢。”她开玩笑。

“哟,有哪个帅哥能比得过我啊?”

“去去去,有什么事儿?”

“好了,和你说下正事,谭展飞之前的案子是以他是失踪人口的身份办理的,现在他人回来了,有些收尾的事情我们三方要一起去法院再处理一下。”

“我知道了,没事的话,那我先挂了。”

“看你急的…”

随着卓然的一个尾音,秦漫月把电话挂掉了。

“卓然说你虽然已经洗脱罪名了,但是你现在回来了,还有些收尾的事情要处理。”秦漫月转述了卓然的话。

“好。”谭展飞只是很短促地接了一个字,刚刚还有些动容的心情在听到秦漫月和卓然那么亲昵的聊天后骤然又冰冷了起来。

他然后拿起凳子上的外套穿在身上,目色深沉地说:“吃饱了吗?”

“吃饱了。”

“那我送你回去。”

“哦,好。”

秦漫月感觉谭展飞有些不高兴,却又不知道为何。

到了停车的地方,秦漫月才发现没有司机,谭展飞是打算开车送她。

“你喝酒了,不能开车。”秦漫月提醒他。

“你是担心我出事吗?”谭展飞借着酒意靠近她,刚刚冰冷的目光中带着一丝微醺的邪意。

这样的谭展飞和刚刚温柔妥帖的他判若两人,看来他心情不好。

“不如打电话让卓小姐来接你吧。”秦漫月识趣地说,“我自己打车回去就好了。”

她居然让别的女人来接他?谭展飞不知道为什么,对秦漫月的大度感到有些愤怒。

“这里是郊区,很难打车。”谭展飞的目光阴冷地锁住她的脸。

“卓然刚刚说他在附近,我一会儿让他来接我…”

“你不是说你们只是普通朋友吗?你一个电话他就千里迢迢地赶来接你,关系够普通的!”

谭展飞走近她,一米八多的身高将一米六多的她衬得分外娇小。秦漫月突然有些害怕地往后退,可是后面是一辆车,她已经无处可走。

“他是我的好朋友。”

“是好朋友,还是男朋友?”熟悉的对话在秦漫月的耳边响起,当初他也是这样步步逼问她和陆均璨的关系的,这次他一定是误会了自己和卓然的关系。

谭展飞的脸近在咫尺,脸上的表情冰冷而恐怖,秦漫月想躲,却被他牢牢地圈在怀里。

萧萧的风声里,他一双眼睛像鹰一般尖锐,有些冷漠地看着她说:“你这个女人,以前就是这样把我玩弄在股掌中的吧?”

“你乱说什么?”秦漫月睁大眼,无法相信他突然说出这样的话。

“这是你故技重施吗?明明和别的男人好,又来招惹我,你又要玩什么花招?你是不是以为我还会上当,再为你死一次?”他握紧她手的力道更重了,像是质问,却问得她的心却拔凉拔凉的。

他把她说得那样不堪,那样龌龊。

他根本不知道这三年她是怎么熬过来的,他不知道这三年她都经历了什么。

他怎么可以这样说她?

“谭展飞,你放开我!”秦漫月忍不住发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