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豆蔻梢头少年狂,不知红豆寄何方。郎啊郎,听我唱,不羡龙凤羡鸳鸯,对红衣一双双…一双双…”师窘迫地看着我,低问,“下面是什么?啊?”

我做了个奉茶的动作,唇不动声响:“素手铫煎玉芽叶,请君但饮一壶。”

“嗯?”她的秀眉拢了又拢,最终归于一线,“绕来绕去的,本鸟不玩了。”

啊?我瞠目结舌地看着她,再瞄向一侧。毁于一旦啊,刚才师兄面如,而今却一瞬进冬了。师啊,你完了,就是天神下凡也救不了你了。

火红的裙角自眼底闪过,师肃着脸一步一步走向前方。

我屏住呼吸,双眼眨也不眨,关键时刻啊。

“师兄。”师微启红唇。

“嗯?”师兄答得不经意,声音依旧温润。

“小鸟喜欢你。”

“哦。”师兄的语调虽然平静,虽然依旧漫不经心,可是我看到了,他的手有一点点颤抖的痕迹。

头狼,兴奋了。

“师兄!”师提高了嗓门,“小鸟喜欢你!”

“我听到了。”师兄面如常,轻轻落下一粒黑子,“像喜欢梦儿和卿卿那样喜欢,为兄明白。”

太黑了,师兄的心肠太黑了,真是一头贪心的狼。

“不是!”师面覆红云,目晶莹逼视。

“是。”师兄再落一子。

不过,修远已经很识趣地坐到了我身边,师兄一个人在下什么呀。

“不是!”

“是。”

“不是不是不是!”师终于被激怒了,她一个纵身将师兄压倒在榻上,“能做我相公么?卿卿能和我生孩子么?”

我摇头摇头再摇头,忽觉右手被轻轻握住。转眸便见那双犹言似语的凤眸,一时碧草心孜孜蔓延。

“小鸟就是这样喜欢你,师兄你明白了么!”

“明白了。”浅浅的笑漾着波纹,师兄的声音微颤,“可是,林姑娘也是同你一样的喜欢我啊。”

嗯?我偏过头,只见阿律含泪晃脑,口唇无声颤动:不敢。

“她没有我这么喜欢你。”师直接坐到了师兄的身上。

“林姑娘说,她喜欢我喜欢到什么都听我的。”师兄的声音很具有欺骗。

栽赃!我再一次读懂了阿律的唇语。

“我也能!”师拍胸口保证。

“林姑娘还说,她喜欢我到以后都不会多瞧其他男人一眼。”

阿律指着那边不住瑟缩。

“我半眼都不瞧!”

“这些话他们可都听见了。”师兄一定是暗爽在心头。

“你们都给我作证!”师回头指来。

“嗯。”我和齐齐应声。

月沉吟 第三卷 青空万仞 恰似东风染春碧 下

章节字数:6359 更新时间:08-06-13 10:06

师兄,见好就收吧,小鸟都叼在嘴上了,可以了。

“可是和林姑娘的喜欢差不多,也没什么特别的。”显然,师兄并不打算收。

“我,我!”师揪着师兄的衣袍,胸口剧烈起伏,“我!我!”

“不急,为兄听着呢。”师兄轻言曼语地安慰,显得很有耐心,“只要在赴林姑娘的月下之约前说出来就好。”

“月下之约?!”师杀人的目光瞪来。

阿律口唇发白,看样子随时都会倒下。

“师兄,今晚你出不去了!”

“哦?”

月长衫飞向半空。

“你要先赴本鸟的鱼水之欢!”

“好啊。”师兄完全没有被强迫的认知。

“不是该说不要么?”阿律愣在原地。

接收到师兄警告的眼神,我拖着愣神的某人逃出西厢。

“关门,上锁!”我气喘吁吁地命令道,“命令府里的人千万不要靠近厢房。”睨了一眼蹲在门脚听的阿律,我挑了挑眉,“想靠近也可遥”

“哎?”定住脚步。

“丧葬费自理。”

一人站起。

“大人!”西厢外传来一声大吼。

“何事?”我沉声应道,却见修远挡在我身前,阻隔了门外的窥视。

“三殿下家的管事来了。”

“管事?”北风吹动着衣裙,拂动着的波纹。

“他说是奉命给大人送谢礼来的,请大人移步亲验。”

送礼?我沉思片刻,许是三殿下以为董氏能受封号、入王陵,是我守住了腊八那日的秘密吧。

“嗯,知道了。”我向阿招了招手,“,这头发梳得紧,待会儿你帮我拆啊。”麻烦,还要换男装。

“好。”

“修远。”我抱歉地看着他,“对不起,今个十五我不能如约陪你了。”

他偏冷的唇线隐约勾起,修长的指抚过我的发丝:“下个月我等你。”

“好。”我的眼中只有他。

“刚才的歌。”他挺秀的身体微微倾来,声音带着些许欣悦与压抑:“我很喜欢。”

说完他淡笑离去,空留我一只剪影。

……

“请大人慢用,慢用啊,呵呵…”

三殿下管事那别有深意的语调犹在回响,我盯着眼前半人高的红木箱子,看了又看。

是什么宝贝呢?他说用,那该是银子吧。

这么多!

我绕着箱子走了一圈又一圈,兴奋的手脚冒汗。

我说的那些“好话”足够三殿下喝上一壶了,他却如此善良,如此破费啊,破费得我都不好意思。

颤颤地掀开箱盖,我一下闪了眼睛。

这个丽的少年,仿若柔亮了草泽的水妖。

“秋,见过大人。”

那一垂首的无限情,如寒彻入骨的冰水,蓦然淋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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絮:月下之约

斜阳残照,暗金的暮霭在院落里升腾。

“宋大人。”

“。”宋宝言看着眼前这人,轻声应着。

某人抬首四顾:“这宅子很结实是吧。”听似询问,却更像自语。

宋宝言有些恍神:“大概…是吧。”

“那就好,那就好。”某人像是鼓足了勇气,视死如归地推开厅虚掩的门,临入前还回头看望了望地面,“身正不怕影子斜,不怕,不怕。”

这是什么状况?

自认就算遇到鬼都能搭上话的宋小二愣在原地,挫败感直击心间…

食不言,寝不语,这顿饭好安静,安静的她好忐忑、好无力。

她眼珠轻轻、缓缓、极小心地向一侧觑,却正对他坦荡荡、明朗朗的注视。

“呃。”她喉间一噎,滞住了气。

景阑眉梢微拢,伸手将她搂在了怀里。暖掌带着点内力,很有技巧地轻抚着她的背脊。怀中人渐渐顺了气,头垂得更低。凤眸暖暖看向她露出的泛红肌理,眼中染着点点情意。他的目光沿着她秀的颈项一路游移,忽地定住,而后凉凉地虚起。

早上,他真不该手下留情。

轰,某人缩了缩脖子,两手颤颤捧起一碗滚烫的鱼汤。吹着,吹着,一缕发丝滑进了汤里,犹如三月嫩柳戏平湖,留下浅浅的痕迹。她刚要挑出黑发,却被景阑先一步拈起。

她徐徐抬眸,只见落在他指间的发湿湿地垂着,挂出一颗乳白的水滴。

一双泓潋滟,他轻吮那滴汤汁,顷刻绽放出笑意:“味道刚刚好。”

碗里激荡出浓浓的浪,鲜的气直扑某人的面庞,蒸腾得假面下一阵灼烧,烧的她心肝扑通通地跳,跳的她嘴巴不自觉地张启。

好味,真恨不得一口喝掉啊。

她傻笑着再瞧,惊讶地发现一切如常,那张俊脸依旧带着天生的冷清和正气。

揉了揉眼,再揉了揉眼,三天没休息好,都出现幻觉了。

她心不在焉地再喝一口,烫、烫、烫,好烫。

“卿卿。”

“嗯?”她张开嘴巴,贪莱取笼的空气。

“你可曾绝望?”

她眼帘一颤,蹙还颦:“嗯。”

景阑心头乍紧,忆起今晨的对话…

那个人虚弱地趴在林成璧的肩头,讽笑道:“你虽武功盖世,却也杀不了我。眠州势孤,处处掣肘于人,你自顾犹且不暇,又有何本事护她周全呢?”

他缓下脚步,凌厉回视。

碍眼的人笑得张狂:“定侯,就如你看得到她颈脖上的吻痕却抹不去,她心头残留的伤疤你一样难以触及。与你不同,她的绝望我看过、计较过,也因此知道对她来说什门是真正的周全。你我各走一道,本殿倒要看看谁能笑到最后。”

成原死战,她力战坚持;朝堂沉浮,她谈笑自若。从她的眼中,他看到过痛,看到过伤,却从来没有看到绝望。

原来,她真的绝望过。

景阑敛神沉眸,看着她默默地喝着汤,一小口、一小口,很秀气、很文静、很让人怜惜。

“是我错了。”他轻喟,引来她诧异的目光。

他目光融融蕴满情意,一种酸涩的滋味在胸口酝酿。

他知道,她虽心平和,骨子里却最是骄傲。宁愿关起门来顿顿吃她最讨厌的酸菜,也不接受他的银两。

他知道,她虽然很怕疼,却每每表现出坚强。几次疗伤,她眼角明明含着泪光,却从不发出半点声响。

可是,他然知道她的骄傲和坚强也曾经那么的不堪一击,她曾经有过绝望。

他错了,错在将她现有的一切看的那么理所应当。

“卿卿。”他的声音不似以往的清泠,好像在压抑着什么,“卿卿也曾经是个小姑娘。”

她身体一颤,碗中翻起浓白的波浪。

“嗯。”她应着,声音沙哑。

闻声,他心尖霎时柔软,张开双臂将她揽入怀中:“当时你多大?”

“六岁。”她环着他的瘦腰,紧紧的、紧紧的。

“一个人么?”他轻抚着她的发。

“嗯。”犹记那染血的冬日,她一个人死扣着岩石缝隙,刺骨的潮水一阵阵地涌来…

过去真的伤的她很深,她还在怕,景阑拥紧她颤抖的身体,试图用暖意驱散她心底的冰寒。

“以后想着我,捍?”

怀里的人抬起脸,迷蒙的眼含着不解之。

景阑捧着她的脸,眸中是满满的诚挚:“绝望时想着我,我一定会来救你。”

丽眸盛不住泪,颤动的情丝瞬间满溢。

“卿卿。”他俯下身,亲吻她湿热的眼,“十六岁后你就不是一个人了。”

不再是一个人了啊,他心爱的姑娘。

……

十指相扣,衣袂缠绵,月下两人如影随形。

刚才,隐约间听到宋大人匆匆推门又轻轻掩门的声音,她一定哭的很惨烈吧。

上一次像这样放肆地宣泄自己的情绪是什么时候?

她偏头想着。

好像是十年前,一夕痛失双亲时她这样哭过。而后,她就学会了压抑自己,即使哭也绝不大声,在别人炕到的地方,默默地流泪,一次又一次提醒自己坚强。

就在她几乎忘了嚎哭之时,这个人却用一句话将她释放。

哭出声,真好。不是一个人,真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