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司晨瞪大眼睛,低叫道:“围袭?”
“是。”柳寻鹤接着解释,“那群人穿着黑衣,蒙着脸,布出很奇怪的阵法,很是诡异。”
子,将我们围了起来。更可恶的是,他们三三两两地形成团状,同时进攻,左一个,右一个,神出鬼没的,比苍蝇还烦人!”
?这是什么奇怪的招式?”
耳边突然响起一个冷冷的声音:“金笼阵。”
诧异地偏过头,看向身边的夜景阑。这人,怎么突然开口,吓得我差点噎住。只见桌上的其他人也像听见了哑巴说话似的,呆呆地看着他。夜景阑无视众人的怪异,低下头继续吃饭。
师兄像是早已习惯了这种情况,温煦地问道:“夜兄,这金笼阵是何门何派的阵法,可否告知一二?”
夜景阑看了师兄一眼,淡淡解释:“金笼阵与银锣阵、红蜓阵、白蝶阵并陈为日尧门的四大奇阵。”
“果然,果然又是日尧门!”谢司晨一拍大腿,语调忿忿,“那三起劫杀一定也是他们所为!”
这个日尧门究竟想干什么,消失了八年又横空出世,大张旗鼓地杀了数位江湖中人。还生怕人不知道,每到一处都留下了痕迹。想不通,真是想不通。迷惑不解摇了摇头,眼睛无意间一瞥,发现夜景阑凤目中滑过一丝了然,随后又恢复成一贯的冷冰状态。
吃完饭,步出饭馆。只见红霞袅袅地浮在蛟城的上空,霞彩之下、晓雾之中,行人、车马沐浴在明丽的阳光里。街市里人声见涨,摆摊的小贩殷勤地招呼着生意。春风穿梭在人流里,柔柔地拨弄着女子头上的珠花,轻轻地掀起酒家的布幡。这里,处处洋溢着鲜活的气息。
揉了揉额角,一夜无眠,多少有点倦意。虚着眼,没精打采地向前走着,远处传来甜糯的议论声。
“你们知道吗?将军前日来到蛟城了!”
“啊!将军回来了?”
“听说将军只有一位夫人,还没有纳妾呢。”
“有没有纳妾关你什么事?都是两个娃儿的娘了,还痴心妄想地做着白日梦?”
“哼,韩将军那么英俊潇洒,连前街的六婆都偷偷爱慕他呢!”
举目而望,只见街边几个卖小食的妇人你一言,我一语,争的不可开交。韩将军?蛟城还有一个韩将军?
“卿卿,怎么了?”大姐拉了拉我的胳膊,低声问道。
一脸倦意地看着她,摇了摇头:“没什么,只是有点累了。”
“嗯!”师姐打了一个大大的哈气,口齿不清地说道,“困~是我了!”
“呵呵~”师兄宠溺地摸了摸师姐的长发,轻声安抚,“等出了早市,咱们就上马。出了蛟城,再往东十几里,便到梦湖了。”
“嗯,嗯。”师姐含混不清地应了一声,闭着眼睛任由师兄牵着,歪歪斜斜地向前走去。
出街的人越来越多,牵着马被堵在了路中央,夹在了那些小食摊之间。“花儿她娘,你一口一个将军将军的,你可直到将军的大名儿?!”卖茶糕的老板娘横着身子,不依不饶地看着对面。
“知道!当然知道!”摆云吞摊的妇人放下面皮,拍了拍手,“韩将军是韩氏月字辈里的佼佼者,叫韩月…韩月…”
月字辈?看来是韩氏分家里的堂兄弟。光注意听她俩的言语,一时疏忽,被拥挤的人潮冲得好一阵踉跄。眼看就要摔倒,右手突然感觉到一个温暖的掌心。借着支撑,险险地稳住身体。舒了口气,抬起头,却见夜景阑淡淡地看着我。金色的晨光洒在他俊美的脸上,融融的好有暖意。他松开手,望向前方,面无表情。
不好意思撇了撇嘴,被人推搡着,跟在他身后。半晌鼓起勇气,声音轻轻:“谢谢。”没想到这么冷的人竟然有着如此温暖的手掌,其实他是个面冷心热的人吧。
竖起耳朵,继续听着身后妇人的议论:“还韩月韩月什么啊,直接说不知道好了!”那位堂兄和爹爹一样赢得了百姓的爱戴,真是了不起。不过,若是哥哥还在人世,一定能比他做的更好!笑笑地看着朝阳,脑中浮现出哥哥一身火红战袍、指挥若定的英姿。
“不用。”被这声突兀的回应惊住,眨了眨眼睛,愣愣地看着前面那个颀长的身影:刚才,刚才是他在说话吗?
就在迷惑思考之际,终于挤出了早市。只听到身后,一个得意地大叫:“哑巴他娘,我想起来了,老娘想起来了!将军名叫韩月杀,对不对?对不对!”
韩月杀?好凶险的名字,不过这又与我何干。自嘲地笑笑,翻身上马。按例城中只能缓行,春阳暖暖,让人懒懒。迷迷糊糊地跟在师姐身后,眼见就要到了东华门,突然一架马车卷着尘土狂奔而来。车踏上的马夫半立起身,咬着牙,太阳穴上爆着青筋,极力想要控制住受惊的骏马,车内传来稚儿的哭泣声和急急的询问声。
惊马狂奔,城门口一阵惊乱。忽见师兄飞身而过,单掌扣住惊马的颈脖,俊目微虚,似在加力。只见马儿突然停下,前掌立起。
“彦儿!”伴着一声疾呼,一个娇小的身影飞出车外。
“驾!”我猛踢马腹,俯身而过,一把拽住了那孩子的腰带。直起身子,将他紧紧地抱在怀里。
“姨。”耳边传来娇娇的稚音,低下头,只见那个留着寿桃头的孩子,眨动着圆圆的眼睛,好奇地看着我。低低地笑开,好一个粉嫩可人的宝宝。他拍着手,开心地大笑,嘴巴里只有三四颗小米牙:“姨!姨!”
待师兄制住了那匹惊马,一个穿戴素雅的少妇急急地跳下车,眼角带泪向这边跑来:“彦儿!彦儿!”
“娘娘~”小寿桃扭着身子向下扑去,我小心地将他递给马下的那位母亲。她抱着孩子,向我深深地行了个礼:“多谢女侠救我孩儿!”说着,又转身向师兄施施屈膝,“再谢少侠出手相救!”
师兄向她点了点头:“夫人不必多礼,以后请多加小心。”说着跳上马,便欲离去。
“几位如若不嫌弃,可否到府上小坐。”那女子温婉地一笑,轻轻地说道,“如此大恩若没有郑重的答谢,外子得知一定会责怪小妇人不懂礼仪。”
我看着她,诚恳地说道:“夫人,我们一行确有急事,不便逗留。”
她柔柔一笑,向后退了两步:“那小妇人就此拜别两位恩人,若是他日路经云都,请别忘了到东樾道的韩府做客。”
进退有礼,娴静大方,一看就是出身大家。向她微微颔首:“一定。”
说完,松开缰绳,策马离去。只听得身后一声稚嫩的呼唤:“姨姨!”我回首而笑,只见小寿桃倚在母亲的怀里,向我挥动着小手:“姨姨!”
出了东华门,迎面驰来三五骑,领头的一人留着络腮胡,让人看不清真容。“少夫人!少夫人!”紧张的吼声震得我鼓膜嗡嗡,掩了掩耳朵,携风驰去。
待奔行百米,远离了城门,身后突然传来略微迟疑的叫声:“夫…人…?夫人?夫人!!”
暖风吹过葱茏的春野,这是撩人的仲春之月。
杨柳依依,鹈?低鸣。
丽日迟迟,风送花信。
又是一年青草绿,云知道,春曾经在这里停栖。
可是,那时我却不知,在早市里,有一句话竟然被漏听:
“韩将军,名月杀,字竹肃。”
月沉吟 第二卷 晴云淡月 烟波摇苍碧,苇有暗影
章节字数:5536 更新时间:07-11-04 12:24
前幽文人曾染白有诗云:“梦湖何悠悠,青萍染碧流。细数丽春色,七分在莲州。”
锦鲤县,位于蛟城东南二十里外,此地依山傍水、钟神毓秀。据古书《天庭传》描述,这里曾是幻海龙王敖律的人间别院。一日敖律化为龙形盘旋于碧螺山上,无意中看到一名美丽少女,龙魄忽动,一见钟情,化身为人,永结同心。龙王为了搏爱妻一笑,将镇海明珠化为万顷琼湖。其妻南枝,日日在湖中浣纱,将清澈的湖水染成了碧绿颜色。怎知,人神殊途,二十年过去,南枝对镜梳妆,看着自己渐渐老去的容颜,暗自悲泣。一日龙王回天宫述职,临行前见爱妻酣眠,不忍打搅,便悄悄离去。南枝梦醒,发现人去楼空,以为敖律嫌弃自己年老色衰,不辞而别,遂投入琼湖,魂消玉陨。龙王归来,悲不能已,哀鸣一声,劈开湖面,将爱妻葬于湖底。后人将琼湖改名为梦湖,因为,这里是敖律梦开始的地方,亦是梦幻灭的所在。
沿着烟柳长堤迤逦而行,望着一碧万倾的梦湖,忽然想起了这段传说,不禁希嘘:“娇女笑浣纱,豰纹燕差池。秋风暗垂泣,红颜易老时。幻海游龙鸣,巨浪卷悲嘶。君心未曾改,只是妾难知。”
“难知,南枝?”如梦姐转过身,望着不远处的汤家宅院,冷笑一声,“君心未改妾不知,芙蓉帐里欲语迟。”
师姐抽出长鞭,用力一挥,唰地一声:“姐姐,待我去拔光了柳寻鹤的孔雀毛,将他押来向你谢罪!”
“不必。”如梦姐拉住师姐的手,愁色上眉头,“柳少侠是个风流多情的人,这点姐姐三年前便明白。青楼楚馆,迎来送往,最不缺的就是情,最缺的也是情。”她轻轻地叹了口气,“三年前我恋上的便是他的多情,可如今出了火坑,重新活过,看到他对那些江湖名门闺秀温柔呵护,却不免怨上了他的多情。午夜时分,每每想起,常常怔住。”大姐用清澈的眸光里跳动着几许迷惑,“我恋上的究竟是他的多情,还是无情?”她轻嘲一声,慢慢站起,粼粼的波光映照在她清丽的脸上,尽衬出了几分冷艳:“自从到了这里,如梦眼见那些小姐们的伎俩,竟想起了绿茹馆。在那个吃人的地方,日日都能看到这样的争斗。若是同她们争,那岂不是还身陷囹圄?与其如此,不如及早抽身,还我清明。”
“好!有志气!”师姐抚掌大叫,“姐姐,可惜此处没有烈酒,不然小鸟一定进你三杯!”
如梦姐柔柔一笑,面色虽缓,手指紧紧地缠着衣角,似有不舍。偏过身,淡淡地看着她:“姐姐,有时候我们爱上的只是爱情。”她忽然愣住,眉头轻拢,见此情形,我继续说道:“在渴爱之时,眼中闪过一道人影。让人恍然如梦,情不能已。可当梦醒时分,却发现那人不过是自己的残念。一切的一切不过是自欺欺人,顾影自怜而已。”缓步靠近,笑笑地看着她:“就像番人的一句话,‘我爱你,但与你无关’。这句话虽然霸道无理,却不失真谛。因为我爱上的只是自己的心情,只是你的倒影。”
“我爱你,但与你无关?”姐姐反复念叨着这句。是啊,“我爱你,但与你无关”,这是歌德的名句。爱情只是心中的一支画笔,有时候它只是临摹现实,有时它是肆意地歪曲,自欺欺人地抽象出美景。当痴男怨女走出心中的幻境,才会发现,此方之外,别有天地。
“呵呵~”大姐清脆地笑出声,摇着头,笑笑地看着我,“没想到看得最透彻的,竟然是卿卿。”
师姐拧着眉,看看姐姐,再看看我,嘟着嘴,眨着眼,好不滑稽。“什么跟什么!”她拉了拉如梦姐的衣袖,“我怎么不明白?”
姐姐轻轻地点了点她的额头,笑呵呵地说道:“连身边人还未看清的笨丫头,当然不明白。”
师姐的眉头越皱越紧:“什么身边人?什么不明白?”
看着她不知所以的表情,我笑得前仰后合:枉师兄一片真心,处处关情。这家伙压根儿就是个二楞子,大大咧咧的还未定心。
“哼!”师姐两手交叉,坏坏地打量着我,“说到身边人,我最近可是有意外的发现啊。”
“嗯?”
小鸟眨巴眨巴眼睛,神神秘秘地开口:“大姐你没发现夜景阑对我们的小妹很特别吗?”
特别?我瞠目结舌地望着她,哪里有特别?
师姐背着手,晃着头,得意地说道:“啧啧,本小姐就知道你们太大意了。”说着,抓住姐姐的手,笑眯眯地看着我:“大姐啊,相处了快十天了,夜景阑有跟你说过话吗?”
“未曾。”如梦姐果断地回答。
“这就对了!”师姐一拍手,灼灼地看着我,“据本小姐的一路观察,姓夜的除了师妹,再没有跟女人说过话了。这足以说明,他对师妹别有用心!”
一脸怔怔,不知所云。半晌,叹了口气:“师姐,如果单个字也可以称为话,你的结论才或许有理。”夜景阑一路上,只对我说的最长的一段话,便是在早市里,那句若有若无的“不用”。
“嘿嘿~”师姐坏笑一声,“就算是单字,也足以说明他待你不同。”她撞了撞我,期待地问道:“是不是城外夜宿的那天晚上发生了什么?啊~”
“城外夜宿?”大姐诧异地看她,又吃惊地看着我。
“师姐!”闭了闭眼睛,捏紧拳头,向如梦姐道明了真相。
“滟儿你!”大姐捂着嘴,瞠目结舌地看着小鸟,“你…你竟然偷看夜少侠洗澡?!”
师姐无所谓地摸摸头发,一脸忿忿:“姓夜的耳力太好了,听到一点响动就没再脱了,太可惜了~”
师姐和柳寻鹤两个人,究竟是谁教坏了谁?一个风流,一个下流。。。
“不像谢司晨那家伙,嘿嘿~”师姐奸笑一声,瞪大了眼睛,“他是脱完了上身,才发现被人偷看的。”她背过手,指了指右肩:“他这里有个胎记,很小的一个圆圈。我真的看到了,真的真的!”
与大姐对看一眼,两相无语,并着肩默默地向前走去。
“梦湖美,梦湖水,鸳鸯戏水共双飞。碧螺秀,碧螺危,叠嶂入霄把天摧。”不远处的湖亭里传来娇滴滴的歌声,“陇上花,陇上娘,姑射仙姿画中魁。水边苇,水边郎,一见钟情定良媒。”
一行三人慢慢走向歌声频传的水榭凉亭,只见几位二八佳人嬉笑打闹,当中那位弄筝唱曲的女子,正是武林盟主汤匡松的爱女汤淼淼。
待我们走近了,她突然停止了歌声,眯着眼,不善地看着师姐:“是哪阵风把艳丽无双、风情万种的丰潋滟丰大小姐吹来了~”她咬着牙,将“丰”字说的格外响亮,亭中美人掩袖而笑。
“哼!酸梅汤,你少恶心。”师姐柳眉倒竖,叉着腰,一字一句地说道,“再说一遍,本小姐对你的谢司晨谢大哥没有兴趣!”她揉了揉鼻子,不屑地看着汤淼淼:“我和他只是兄弟,你要酸别找我。”
“兄弟?”汤小姐站起身,细细打量着师姐,“就瞧你粗鲁没有家教的样儿,谢大哥会与你结友?哼,少说出来笑人了!”
沉下脸,冷冷地看着长相娇美、口舌毒辣的汤大小姐。刚要开口,却听大姐不咸不淡地说道:“家教?”清澈的眼眸扫过汤淼淼,“呵呵,的确没看出什么家教。”
“你!”姓汤的鼓起腮帮,恨恨地瞪着大姐。
“你什么你!”师姐拦在如梦姐身前,指着汤淼淼大声说道,“你别癞蛤蟆唱支歌,就当自己是天鹅。”
“什么呀,太过分了!”“淼淼不要气,别和她一般计较。”“淼淼,她那是在嫉妒你。”打扮得桃红柳绿的一干女子,又是劝又是骂,好不热闹。
轻笑一声,摇了摇头,转身看向微波细浪的湖面。只见红轮西斜,漫天匝地的夕阳撒落在泛着涟漪的梦湖上,反射出鲤鱼鳞般的光彩。远远的一排金色的旌旗迎风展动,将梦湖一分为二。据说五月初五,青王凌准将驾临锦鲤行宫,与众位王子共度瑞阳节。因此一泓碧水被分成了内外两重,梦湖的全景怕是看不到了。
惋惜地叹了口气,却听见师姐气呼呼地说道:“嫉妒?告诉你们,就那破箩筐嗓子,小鸟我还不屑听呢。”说着仰起头,得意地挑了挑眉,“今天就让你们见识见识,什么叫天籁之音。卿卿!”
“嗯?”转过头,自然地应了声。
“我怕她们听到大姐的弹唱,会自惭形秽地去跳湖。”师姐瞥了众女一眼,状似慈悲地说,“所以啊,卿卿,你就随便唱一首,千万不要使出全力噢~”
“她?”汤淼淼轻蔑地看了我一眼,“无名小卒,姑且一听。”说着挑了挑琴弦,慢慢走开,“这筝就借你一用,好好唱,让我们听听,什么是天籁佳音!”
静静地看了看师姐,只见她两手交握,一脸恳求。微微一笑,轻轻坐下,极目远眺。只见清风淡起,湖水容曳,欲皱还休。
指尖轻挑,只听弦声清越,如莺啭凤鸣,真是好琴。嘴角微扬,慢慢地和弦按曲,只听琴声铮铮,如松岩秀峭长风起。下弹至中间,又似云波浩渺浪涛激。不禁大悦,闭上眼,挥袖抬臂,将胸中的松涛竹籁和成曲,将心中的天峰海涛附弦音。情绪激越,心胸寥廓,魂魄飞离,直上九重霄,恍惚间畅游天际,似到了昆仑仙境。
慢慢睁开眼,看着眼前的人间美景,一时兴起,嘴角飞扬,低低念起:“烟柳白堤绿婆娑,玉鉴琼田楚天阔。红轮西坠残霞寞,血玉盘里一碧螺。”
暮霭之中,一艘三牙画船缓缓地驶入眼帘,船桅上一面锦旗迎风飞扬,旗上绣着一个斗大的“宁”字。红色的画船停在旌旗招展的湖界处便不再靠前,只是停在那里,随波微动。
“卿卿,卿卿。”偏过脸,只见众人怔怔,师姐拢着手,急急提醒:“歌~歌~”
一转曲调,揉弦若吟,颤音似泣,启唇清唱:
“山清水明幽静静,
湖上飘来风一阵,
啊,心呀心呀,静呀静。
黄昏时候人稀少,
半空月影水面摇,
啊,心呀心呀,静呀静。
水草茫茫梦湖爱,
飘来阵阵芦花香,
啊,心呀心呀,清呀清。
水色闪光银线摇,
湖面点点是帆影,
啊,心呀心呀,清呀清。”
剔挑勾抹,轻垂两臂,曲终弦静,四下无语。亭内众女一脸怔怔,还未缓过神情。淡淡一笑,起身回转。却见亭外一道菫色的身影,夜景阑站在柳下,握着竹笛,定定地看着我,凤眸里流光溢彩,容色微暖,别具风情。
“啪~啪~啪~”一阵响亮的掌声,师兄携着友人从远处走来,笑得温润,“胸中有沟壑,落弦非凡音。卿卿先前的那一曲,境界寥廓,气吞天地,真让为兄汗颜。”
如梦姐施施走来,拉过我的手,赞道:“而后的那一首弦歌,清丽婉转,柔柔曳曳,让女子艳羡。”
被他们这么一调侃,脸颊不禁微烫,偏过头看向水面,只见那艘楼船收起铁锚,缓缓启航,向内湖行去。
“宁?”师兄低喃一声,“青国宁侯?”
“呵呵~”他身后的谢司晨应声说道,“九殿下,凌翼然。没想到丰小师妹清歌一曲,竟然引得王孙停舷静听。”的28
凌翼然?愣愣地看着涟漪阵阵、波纹浅浅的湖面,回想起那位邪美蓝颜。允之啊,十年之后能共看夕阳,这又何尝不是一种缘分?
众女见几位俊逸少侠驻足亭外,眼波频传,偏身出亭。汤淼淼抱筝相迎,毫不顾忌地拉住谢司晨的衣袖,撒娇似的说道:“司晨哥,你要早点来就好了。淼淼唱了数曲,大家都说和丰姑娘不分上下呢。”说完征询似的看向一位身著萱色春装的少女,那人慌忙点头:“是啊是啊,淼淼姐姐唱的比那位姐姐还好呢。少主,你没听到,真可惜。”
少女说着,眼光不时地飘向烟柳之下。当看到数位女子面色娇羞,携手欲靠近一脸寒冰的夜景阑时。她咬了咬唇,快步走去,突然脚下一崴,低叫一声,向他扑去。却见夜景阑双目视远,脚下轻转,瞬间闪开。
瞠目结舌地看着在水中奋力挣扎的女子,再偏过头去,看向面无表情的夜景阑。他收回远眺的目光,直直地与我对视,面容舒缓,仿若冰消。
眨了眨眼,有意无意地看向一边,柳寻鹤已经将那位落水少女救上岸堤。“钟小姐,受惊了。”他温柔地递出棉帕,少女一身狼狈,苦着脸,欲哭欲泣。柳寻鹤叹了口气,不解地看着夜景阑,语气微责:“夜兄,你为何闪开,任由钟小姐落水?”
夜景阑淡淡地看了他一眼,翩身而过,只留下冷冷的两个字:“不熟。”
人虽去,寒气犹存,浓浓地笼在那位少女的眉头。她愣愣地站在原地,发落水滴,面覆清泪,楚楚可怜。谢司晨皱了皱浓眉,脱下外衣为她披上,低低安慰:“雨晴别难过了,快回去换身干衣。”她扭了扭身子,抹了抹泪水,一脸不甘。
“晴儿~”远远地传来一个清脆的女声。
少女愣怔了一下,愤愤地看了看周围看热闹的众女,呜咽一声向烟柳长堤跑去:“呜~十九姨!”
只见一名盘着发髻的中年女子张开手,抱住湿漉漉的少女,指尖轻触她的面颊,圆圆的脸上露出疼惜之色:“晴儿~怎么了。”
眼前的一幕与记忆中酹河乌篷里的一幕霎时重合,脑中轰隆一阵响,震的我站在原地。屏住呼吸,愣在原地:那动作、那声音,竟如此相象!
长堤之中,走来一个男子的身影。借着夕阳的残光,看清了他的眼睛,深深的轮廓,很是特别。“少主。”他弯了弯腰,向谢司晨行了个礼。随后狠狠地瞪了少女一眼,吓得她躲进了妇人的怀里。
妇人埋怨地开口:“好了,三哥。晴儿受惊了,你就别再凶她了。”
眯起眼睛,细细地打量着那对男女。这究竟是我多心?还是冥冥之中有神灵在提醒?
“卿卿还愣做什么?”师姐拉过我,小跑着跟上远去的师兄。
肃着脸,寒着心,与他们擦身而过。眼波微动,心中存疑。
红日没入碧螺山,只剩下绛紫的光晕。弦月在悠云的簇拥下,悄悄地越过山峰,静静地步上暗蓝色的天幕,为夜色送去清辉一许。风抚芦花,白絮纷飞,摇摇荡荡,苇有暗影。
睁目远眺,急欲分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