露出一记采花大盗般的淫笑,冲她抛了个媚眼:“叫吧,拼命地叫吧,师兄还不知道在哪个犄角旮旯呢!”

“唉~可惜啊。”窗外飘来一个温润的叹息声,我和师姐猛地一愣,互看了一眼,转身看向烟雨迷蒙的楼下。只见一名穿着蓑衣,戴着斗笠的男子立在酒家之外,背着手看向木制招牌:“再回头?有意思。”

他扶着竹笠,慢慢抬起头来,眼眉淡淡,嘴角飞扬:“不巧,我就来到了这个犄角旮旯。”

“师兄!”师姐大叫一声,翻过窗子,径直从二楼跳下,猛地扑进他的怀里,“师兄!卿卿又欺负小鸟,你快给小鸟作主啊!”

师兄的嘴角满意地勾起,揽着她的腰,转眼便飞进了雅间。

“师兄。”我歪着头看向这个温文儒雅的男子,十年以来,他代替了哥哥,给予我无微不至的关爱。

师兄松开了缠在师姐腰上的手,小心地取下雨具。笑眯眯地打量着我:“这才出门三个月,卿卿又长高了,都快要超过小鸟了。”

“才不是,小鸟也在长呢!”师姐跑到我身边,昂首挺胸,“师兄你看,你看,卿卿还是比小鸟矮的。”

我坏坏地戳了戳她的肚子,她立刻曲成虾米状:“哈哈哈~臭卿卿,每次都耍赖!”

笑嘻嘻地回过头,只见如梦姐茶色的眸子抑制不住地颤动,直直地望着师兄,薄薄的嘴唇微抖:“你…”

师兄偏过头,收起笑容,诧异地看着她:“这位姑娘是?”

师姐揉了揉小腹,一把拽过如梦,推到师兄面前:“你瞧瞧她,看有没有什么奇妙的感觉?”

师兄挑着眉,瞥了小鸟一眼。随后微微向后退了一步,礼貌地看了看大姐。半晌,朝她拱了拱手:“恕在下直言,在下未曾见过这位姑娘。”

大姐灼灼地看着他,不由自主地向前跨了一步:“如本斋是我的祖父,如紫灵是我的姑姑,我是如梦。”

师兄蹙起眉头,怔怔地看着她,全不似往常的温文闲雅。“如…梦…”断断续续的声音传来,“表妹?”

“呜~”大姐清秀的脸上布满了泪痕,她边哭边笑,既悲又喜,“表哥,表哥,表哥。”

看着兄妹两人喜获重逢,我暗暗为他们高兴。雏鸟分南北,云山隔至亲。待到花开时,梦起梧桐雨。

真好,真好。鼻头一酸,泪水在眼眶里打着转。我撇过头,看着窗外的春雨渐渐停息,默默地叹了口气:哥哥,我只想知道,你投胎去了哪里?

感到肩膀被重重地拍了一下,我匆匆敛神,随着师姐,慢慢坐下。席间,师兄与如梦姐姐两两相望,互相询问,叹息声、呜咽声不时传来。我羡慕地看着他们从一开始的拘束,到后来自然而然的亲近。细细地将两人的表情记在心间,咬着筷子,幻想着这便是我和哥哥的重逢,幻想着哥哥为我夹来一筷鱼肉,幻想着他成年后的俊朗和英武。想着想着,嘴角越飞越高。想着想着,不由自主地笑出声来。

“卿卿?”一声大喊忽地震动耳膜,与哥哥相逢的场景像一块镜面,被击得粉碎。静静的,仿佛听见了玻璃落地的噼啦声,软软的心头被尖利的碎片扎得生疼。

“卿卿?卿卿?”慢慢地从心碎中缓过神来,抬起头,怔怔地看着一脸焦急的师姐:“怎么了?”

“怎么了?!”她轻轻地摇了摇我的肩,“刚才你傻笑什么,师兄叫了你半天,你愣是没有反应。唉~想什么呢!”

眨了眨眼睛,掩饰性笑笑:“没想什么。”

师姐拧着眉,上上下下好一阵打量。我挑挑眉,拿起桌上的白瓷杯,一扬首,甜辣的桃花酿滑入口腔,浓浓地刺激着感官。我自嘲地暗想:都过去那么久了,还放不下,我果然是个深陷红尘的俗人。

“卿卿。”师兄润润地笑着,夹了一个鱼头放在我的碗里,“卿卿对那家小客栈如此好奇?”

我放下筷子,认真地看着他:“师兄,卿卿五岁那年曾经被人掳走,这点你们已经知道了。”

师兄、师姐默默颔首,静静地等着我的下文。

“当时,我虽然年幼,但是也已经记事。掳走我和我娘的就是日尧门,为首那人化名唐中。他们的据点便是边城的小客栈,我还记得那名叫小蒿子的伙计称唐中为三爷,另一个女人叫十九。此次途经边城,我想一探客栈,或许能够找到些许线索。”

师兄笑笑地看着我,慢条斯理地说道:“卿卿所说的日尧门,是一个杀人越货的神秘门派。据说,只要你出的起银子,没有他们办不到的事情。八年前,日尧门接了一单生意。趁着神医夜风举外出会友的时候,杀了他的夫人何藕冰。神医将夫人的尸首藏于云遥雪山之上,随后会同江湖好友,一夕之间端了日尧门。而后,夜风举便退出江湖、封针入山,八年以来从未离开过云遥。”

打尽?心中顿生疑窦,皱紧双眉,刚要开口。却见师兄抬起食指,示意我稍安毋躁。“没有人知道日尧门是何时建立的,也没有人知道日尧门的门主是谁,更没有人知道这个门派里有多少人。它的突然灭亡,让所有人都觉得诧异,而后传言纷涌,日尧门究竟有没有消失便成为了一个迷。”

师姐目不转睛地盯着师兄,乖乖地为他斟满酒。师兄眼眸流转,笑笑地看了她一眼,抿了一口,继续说道:“直到上个月,真元派的掌门,素有义满乾坤美誉的曹封、曹前辈被吊死在真元总堂里。据他的大弟子,而后继承掌门之位的李仁瞿说,曹前辈的尸身上被印了一个太阳形状的记号,而这恰恰就是日尧门独有的标记。七日之后,汲谷门的门主赵染又惨死家中,身上亦有那种印记。日尧门重现的消息在江湖上掀起了轩然大波,武林盟主汤匡松宣布将于五月初五,在梦湖召开武林大会,共商大事。”

师兄放下酒杯,看着我们:“师父得到消息很是放心不下,托人传话来,说是滟儿这样不安份的个性,就怕她到时侯非但照顾不好小师妹,反而会到处闯祸。”说着似笑非笑地看了看师姐,她嘟了嘟嘴,忿忿地扯了扯衣角。师兄嘴角轻扬,继续说道:“恰好前日收到寻鹤兄的书信,说是你们将抵边城。我便连夜赶来,与你们汇合。此次,我还约了一位好友,他从翼国赶来,可能会迟些到。我们暂且在这里住下,等他几日。”

我默默地点了点头,表示赞同。而后拿起筷子,暗自思忖:以日尧门神出鬼没的做派,怎么会轻易地留下印记,这不是明目张胆的挑衅吗?若不是,那幕後黑手为何要假借日尧门的名义,他真正的目的又是什么?

迷雾重重,让人一时看不清景致。不管前路如何,我都要走下去,欠韩家的血债终要偿还,不论是生是死,是隐是灭。

雨后初晴,黑云镶着白边,晶莹的水珠一滴滴从刚被洗濯过的树枝上慢慢滑落。微斜的夕阳从云影中漏出半个衣角,乍明乍灭,欲露还羞。清爽的水气荡涤了尘埃,瓦砾尽洗,显示出更加深沉的色彩。

我站在客栈的后楼上,静静地看着院内的一树琼花,洁白的犹如未染尘的瑞雪。似琼如玉,高洁脱俗,雨带啼痕,白妆素绣,天界遗香,人间奇葩。著雨的花瓣显得格外清绝,素素地摇曳在春风里,不时送来阵阵冷香。

一个人默默地赏花,直到花影渐没,才发现:夜,已经轻柔地抚上了我的长发,默默地吻上了我的衣角。

漫步走在长廊里,不远处便是寥廓的酹河。一别十年,酹河依旧用一种被世人遗忘的语言,哼唱着古老的民谣。心头闪过一个念头,突然好想好想再看看那条母亲河,这是一种莫名其妙、油然滋生的期盼。不愿抗拒,也无法抗拒,就让我放纵一次,随心而已。嘴角扬起,飞身而去,抚过凉凉的琼花,指尖染上了淡淡的馨香。

换了几口气,轻轻地落在江亭之中。倚着柱子,幽幽地凝望着暗色的河水。

酹河,为何得名?是诗人酣酒之后,举杯酹月,醇香的美酒汇成了滔滔的江河?还是千百年来,无数人折柳别亲,点点离人泪凝成了这一川碧水?

任思绪随着风儿畅游天际,面颊染风。仰头望去,只见月华开夜雾,风影碎池星。香满亭,花满荫,清风织画屏。的57

静静的夜啊,给我织了一件霓裳羽衣,带着我直入青云,为我带来了融融的安宁。

软软地靠在栏杆上,不自觉地哼唱起一首乐曲。起先只是轻声自娱,亭下河水拍岸的声音仿佛伴奏,踩着乐点为我打着节拍。微笑在嘴角飞扬,站起身,风生水起,歌声渐响,回荡在空旷的河面上。

一遍又一遍地清唱,闭上眼,静下心,张开臂。迎着夜风,放声哼唱。突然,一阵清幽的笛音飘来。我猛地睁开眼睛,只见漆黑的水上,一点风灯似明似暗。船头隐隐地站着一个人影,悠长的乐音飘来,俨然就是刚才我哼唱的曲调。如此风雅的夜,如此有缘的同好,不如笛歌相和,伴我入梦。

想到这里,深深地吸了一口气,以气音传声,哼唱着没有词谱的歌曲。笛音越来越清晰,原来他/她也是懂武之人,亦用传音术让乐声绵远。

扁舟渐行渐远,风灯消失在黑夜中。笛声却依然回荡在耳边,真是让人惊叹的内息。理了理耳边飞乱的长发,转身离去,毫不犹豫。缘起缘灭,皆随风;相逢擦身,莫停留。

淡淡的,就很好。

月华溶溶,花影寂寂,春风凉凉,夜色阑阑。翩然飞入客栈,停在二楼的长廊里。

“嗯~~”回味着刚才的江景,下意识地哼起那首小调。忽然听到身后一声低呼:“卿卿。”

带着笑,回身而望。只见微黄的廊灯之下,师兄缓缓走来,他的身后立着一名靛衣男子。待师兄偏身相让,待那人从阴影里走出来,我才看清了他的相貌。如完美雕刻的五官,挺拔结实的身姿融合着优雅沉稳的力道,举手投足,行止得当。眉宇轩昂,目如寒星,清华如松风水月,朗润如仙露明珠。冷漠刚硬,傲然卓雅,肃肃而立,胜似谪仙。

湛然有神的凤目里隐过一丝别样的神采,他站在那里,向我微微颔首。我礼貌地行了个曲膝礼,眼角瞥见他腰间的一只竹笛。带着几分疑惑,静静地看向他。

师兄抬了抬手,向他介绍道:“这位是我的小师妹,丰云卿。”随后偏过身,笑眯眯地看我:“这便是我说的那位朋友,自翼国云遥雪山而来的,夜景阑。”

春风微凉,携来淡淡清香。

袅袅寒月下,乌啼夜景阑。

月沉吟 第二卷 晴云淡月 ?艳一枝细看取

章节字数:4855 更新时间:07-10-31 23:10

春,是我记忆里,唯一未被染上哀情的一季。策马奔行在暖洋洋的驰道上,路旁的槐树抽出嫩绿的芽叶,金红的残阳穿过横斜枝梢,柔柔地洒在我们的身上,仿佛一只纤纤素手,轻轻地为我槌着背,让我的身心不自觉地放松了许多。

春光太撩人,一年中难得有这样舒心的时光,实该拣个山明水秀的所在,散发懒起。携友同游,袅垂柳,共飞燕,笑看红杏,陌上缓缓行。

“妹妹,又再想些什么?”身后传来笑问。我偏过脸,只见如梦姐将尖尖的下巴轻轻地放在我的肩头,一脸兴味:“是不是春光太明媚了,让小丫头动了春心?嗯?”

挑眉斜视,幽幽开口:“大姐是口不对心吧,这一路上,就只见柳大哥跟在我的马后。一口一个‘梦儿你累不累’、‘梦儿想不想喝水’、‘梦儿,我看云卿也累了,不如你我同骑’?从离心谷出来了这么多时日,我还是第一次看到柳大哥这么体贴。”拉着马缰,放缓了行速,“姐姐那冷冷淡淡的模样,究竟是真的铁石心肠,还是故意为之、欲盖弥彰?嗯~”笑眯眯地看了看跟在一边的柳寻鹤,他目不转睛地盯着如梦姐,似在期盼她的回答。

“好厉害的一张小嘴!”脸颊被轻轻地捏了一下,我转过身,一踢马肚:“驾~”黑马嘶鸣一声,追风而去。感觉到缠在腰间的那双纤手越勒越紧,耳边的呼吸声越来越急。

只听得身后一声紧张的大吼:“云卿!你慢点!别吓到梦儿了!”

我放开缰绳,两手平举,远眺夕阳,欲追彩霞而去。前方三匹骏马不急不徐地并行,师兄笑呵呵地在说着什么,冷峻的夜景阑微微颔首、神色疏淡。师姐兴趣盎然地看着那位美男子,灵动的大眼睛里闪过狡诈的神采。我拉紧缰绳,从他们身边飞奔而过。大姐伸出手,调皮地扯了扯师姐的秀发:“滟儿,是我们快噢~”看来如梦姐已经适应了快马,开始享受迎风疾驰的乐趣了。

半转身,挑衅地看着师姐,嘟着嘴向她摇了摇头。这家伙果然禁不住刺激,一挥短鞭,拧着秀眉,策马追来。“卿卿,快呀,不能让滟儿超过!”大姐兴奋地摇了摇我的身子。

转眸一笑,放开马缰,轻喝一声:“驾!”

马踏飞花,斜阳晚照。柳结浓烟,春流堪照。飞霞半缕染碧霄,芳蹊密影桃花俏。繁红嫩绿,春山如笑。

你追我逐,一路随行。待夕阳抹尽了最后一缕艳色,夜,便不声不响地将吻上了大地的眼睛。“梦儿!小鸟!卿卿!”身后传来温温的呼喊,停止了打闹,慢慢停稳。只见师兄策马跟上,温语说道:“天色已晚,此地前后皆无人烟,只能露宿了。”他抬起手,指向身后的一片茂林:“刚才我与夜兄去察探了一下,那处林地隐秘安全,很适合休息。今夜只能委屈了三位妹妹,待明日我们早些启程,到了莲州也就方便了。”微微地点了点头,跟着师兄向黑暗的密林走去。

五匹骏马围在一起,安静地吃着草,不时地打着响喷。春夜微凉,倚在大姐身上,坐在一堆篝火前,就着竹筒里的清水,啃着干硬的馒头。“哎呀,真怀念那天吃的腰花呢。”师姐靠在大姐的另一个肩头上,将馒头捅了一个洞,套在手上转着圈,“干粮,干粮,又干又凉,真难吃!”

“小鸟,出门在外难能像事事舒心。”师兄笑笑地看着她,“说到腰花,还是谷里的胖婶做的最好吃。”

“嗯嗯!”师姐舔了舔嘴唇,开心地应和着,“胖婶的爆炒腰花可是一绝!”说着拉住如梦姐的手,热心地说道:“大姐,下次回谷里,你一定要尝尝!真的是太太太好吃了!”

我点了点嘴角,坏心眼地眨了眨眼睛:“师姐,口水,口水。”

小鸟虚起眼睛,皱了皱鼻头,绕过大姐,向我扑来:“臭卿卿!今天要不把你整的满地讨饶,我就是只炸麻雀!”

火了,又火了。幸亏我早有准备,轻快地从地上弹起,一蹬脚,飞上了高耸的榆树。扶着粗糙的树干,俯身而视,只见师姐鼓着腮帮,气呼呼地看着我:“有本事,别跑!”

假装看了看枝杈处,捂着嘴,睁大眼睛,笑嘻嘻地看着她:“师姐,师姐,这里有一窝炸麻雀呢!”

“哈哈哈~”树下传来几声大笑,师兄摇着头,任我们打闹。柳寻鹤捂着肚子,指着师姐,乐不可支地说道:“死鸟,报应了吧!看你平时到处占便宜,没想到在自己师妹身上吃了亏!炸麻雀,炸麻雀!哈哈哈~”的8

抱着榆树,得意地甩了甩发辫,突然感觉到冷冷的注视,偏过脸向下望去。只见夜景阑盘着腿,静静地坐在暗处,拿起一根柴火拨了拨火堆。火苗猛地窜起,橘色的火星在空气中飞散,映得那双狭长的凤目格外的有神。轻扯嘴角,对他礼貌的一笑,他面无表情地点了点头,转眸看向远处。

“卿卿,快下来吧,站那么高,危险。”大姐关切的声音传来。

“哼!”师姐一跺脚,飞身追来。并不急着躲避,等她飞上树梢,眼见就要抓住我的衣角,身体突然向后倒去,引得树下一片惊呼。在空中一个鹞子翻身,轻点树叶,足下一转,跃上了数丈之外的胡杨树。回身而望,只见师姐已经提气追来。仿佛回到了童年时代,师姐时不时地逗弄我,两人在忘山之上追逐嬉戏,让我渐渐摆脱了孤僻的心境。师姐身上的活力,让经历过无数艰辛的师兄和我都羡慕不已。她就是一只快乐的小鸟,用清脆的啼鸣治愈着我们受伤的心。

耳边时不时响起沙沙的树叶声,身体轻盈,像一条飞纱在树间枝头飘来飘去。也不知闹了多久,直到身后渐渐的没了声息,我才慢慢地停了下来。夜风徐徐,暗影重重,这里离落脚处已有些距离。皱着眉,看向树丛里:难道师姐追丢了,径直回去了?

沿着原路,细细寻找。终于在林间的开阔地上看到了师姐的身影,轻手轻脚地落到她的身后,屏着呼吸靠近她的耳侧,阴恻恻地说道:“我找你找的好苦啊~”

师姐僵了一下,慢慢地转身。当看到是我时,才缓缓地吐了口气。挑着眉,上下打量了她一番:“怎么了?又闯祸了?看你一副做贼心虚的模样。”说着拉开她,伸出手,刚要拨开眼前的灌木。突然被重重的一推,踉跄着穿过树丛,险险地稳住身子,拍了拍胸口。只见眼前,一带山溪涓涓泻流,白蒙蒙的月色静静地倾泻而下,山溪如练,晃荡着细碎的银光。顺着水面上的一瓣山樱慢慢看去,目光突然被一个颀长的身影挡住。心头一惊,猛地瞪大眼睛。

只见散着衣襟的夜景阑背着手立在溪边,形状优美的剑眉微微一挑,一双凤目冷冷的看着我。难不成…难不成…难不成师姐刚才是意欲偷看他洗漱?这下完了,替人背黑锅了!咬着下唇,紧张地看着夜景阑,想要解释却难以开口。他优雅地理了理衣衫,静静地看着我,两道冷电肃肃扫过,如刀剑相迎,直直地扑面而来。

脚下像生了根似的,半天无法动弹。我深深地吸了一口气,稳了稳情绪,刚要张口解释。不远处突然传来了打斗声,心忧难耐,顾不得解释。我急急转身,点着灌木一路飞去。欢快的溪水声还未流远,就只见一道青色的身影擦肩而过,疾行而去。我的“踏莎行”已经和师兄不分上下,他以简单的步法超越我,真是好厉害的轻功!

两手自然地垂后,用尽十分力气,这才跟在了他的身后。刀剑声、打斗声越来越清晰,借着零星的篝火,这才看清周围的情形。只见细细的锁链在空中交汇,将这一方林地生生地结成了一个金笼。笼中,十几个蒙面黑衣人一手拽着链条,一手拿着长刀。三个人背靠背地站着,形成了数个刀阵。

柳寻鹤将如梦姐护在身后,手掌平摊,纸扇飞转,沿着刀阵旋了一圈。只见为首的两人皮肉横飞,一身狼狈。再看向西南角,师兄挥动游龙剑,舒展双臂,只一记“漱玉生风”,便将如连体婴一般的三人震开。刚要舒一口气,却见三个刀阵,一共九人向师姐扑去。她抽出红色的长鞭,翻身而过,只见鞭尾像一只灵活的手,准确地卷上了几把刀。师姐微微一笑,刚要抽鞭挥去。不想另三人足蹬笼壁,刀尖向外,迅速回旋,俨然一个利飞轮。

爆发出全身的真气,想要突破金笼的阻碍。却见密密的锁链只是微微抖动,并没有断裂的痕迹。无奈之下,只得大声提醒:“师姐!小心!”

她回头一望,刚要收鞭,却发现红鞭被人搏命纠缠,已是来不及。从腰间抽出销魂,奋力掷去,只听得穿骨之声,销魂从其中一名黑衣人的头顶穿过,利飞轮的一角被撕开。师兄寒着脸,从一个刀阵中劈杀而过,白净的脸庞染上了殷红的血迹。只见一道光链,游龙剑鸣,那是师兄的绝技“万壑争流”。原本就缺了角的飞轮被斩的四分五裂,猩红的碎尸遍布一地。不待那几条金链落地,剩下的黑衣人便接过链尾,缠于手臂。瞬间变阵,四人一组,形成了更加锐利的方阵。

这样下去,只会越来越危险。首要的是破了这个金笼,解除师兄他们的困境。站起身,只见夜景阑虚着眼睛看向四周。原来这个金笼的骨架是林间的大树,金链绕着树干,紧紧地撑起。和他对视一眼,心下了然。

偏过身,疾步向那棵榆树飞去,气走八脉,汇于右掌,长袖挥动,绵绸破裂。只听呀的一声,足有数臂粗的树干缓缓落地。锁链震得丁丁作响,举目望去,对角那棵两人还难以抱拢的槐树只剩了半截。夜景阑站在秃平的树干上,直直地看着我,凤目流彩,似有几分惊异。哗啦一声巨响,金笼坍塌了两个角,里面的刀阵被击的粉碎。

师姐收回红鞭,美目流火,娇容似焰。只脆脆的一响,两个头颅便应声飞出。被打散了黑衣人完全不是师兄他们的对手,数条锁链松开,金笼裂开了一角。我和夜景阑飞身而下,加入战局。立掌成刀,劈、挑、斩、提、扣、撩,真气溢出,整个人化为一把利刃。指间流淌着暖暖的液体,鼻尖飘浮着浓浓的腥味。待看到那细长的银剑,我左手平展,五指忽地收紧,销魂长鸣一声回到我的掌心。如鱼得水,如虎添翼,剑走指尖,如纱似练。脚尖绷紧,突然抬高,将身前那人踢出去两丈。瞥见如梦姐身后有人来袭,下腰抬臂,银刃飞离。只听音音一声,销魂从那人的喉间穿过。翩然转身,疾步飞过,左掌空悬,转眼间,销魂又重新回到了我的手心。

转过身,淡笑着看向身前的两个贼人。他们相视一眼,同时向我冲来。横剑而立,一掌成刀。左右两手快速舒展,只听两声皮肉撕裂的闷响,蒙着面的两人不约而同地瞪大眼睛,缓缓地、缓缓地倒了下去。旋剑收掌,静静地看着地上的尸体,幽幽开口:“东风西去,绿碎一池萍。”

地上火苗噼啦作响,迎着夜风欢快地扭动身体,似乎在欢庆着胜利。周围,金链闪闪,血色暗暗,倒了一地黑衣。如梦姐捂着口鼻,跑到一边,呕吐起来。柳寻鹤收起扇子,关切地站在一边,从衣袖里拿出一块干净的帕子,默默地递给她。师姐忿忿地踩了踩地上的尸体,挥得红鞭刷刷作响:“可恶!可恶!从哪里来的黑狗,就不会给我们留个干净的地儿!”

师兄收起游龙剑,一把抓住她的手腕,耐心地劝道:“好了,小鸟。待会我们就连夜出发,在寅时开城门前,便可到达莲州。”师姐嘟了嘟嘴,乖乖地收起了鞭子。

轻转眸,只见夜景阑细长的眼睛直直地盯着我破碎的衣袖。脸颊微烫,将右手背在身后。左腕一转,销魂嗡鸣,再无血迹。

“卿卿!”师姐避开地上的死尸,一脸焦急地向我扑来,她抓住我的手臂,急急问道,“怎么了?受伤了吗?”

师兄疾行而来,容色切切:“小鸟,快把卿卿扶到一边,细细照料。”

我笑嘻嘻地抽回手,在师姐身上擦了又擦。半晌,举起完好的右臂,乐呵呵地看着他们:“就这几个不入流的小贼,怎么可能伤到我。袖子是刚才劈树的时候,被真气震裂的,上面的血也不是我的。”师姐又仔细地查看了一番,这才放下心。半晌,秀眉一皱,低头看了看被我擦得血红的绸衣,鼻息开始变得沉重。的53

匆匆将销魂收回腰间,快速掩住耳朵。一声暴吼惊得林间睡鸟飞起:“丰~云~卿!我的衣服由你来洗!”

退到树丛后,换了一件单衣。出来时,篝火已经熄灭,只剩下一道青烟和数点火星。翻身上马,和师姐并驾而行。如梦姐软软地躺在柳寻鹤的怀里,奄奄的没了力气。

策马飞驰,渐离血腥。

黑暗吻着过去的日子,在我耳边低语:我是死亡,是你的母亲。在绝望中新生,请握紧销魂,守护好你所有的珍惜。

月光如水润花影,星明残照数峰晴。南风携香送卿去,春夜融融伴君行。

月沉吟 第二卷 晴云淡月 绿树听?鸣,春曾停栖?

章节字数:5221 更新时间:07-10-31 23:10

此去数十里,策马奔行。天色微黛,凉雾迷蒙湿衣轻。东方欲晓,清禽百转催晨急。挺了挺酸涩的脊骨,一踢马腹,冲出晨雾,向远处隐约可见的城门驰去。

“咚~咚咚~咚咚咚~”寂静的清晨,回荡着击鼓的声音。

“我们已经进入了青国莲州境内。”师兄回过头,想我和师姐大声说道,“晨鼓已响,寅时刚过,城门很快就要打开。”

青国的莲州?这句话听起来分外刺耳,要知道以莲州为首的东南四州,曾经是韩家的族地。长长地叹了口气,微微颔首。伴着最后一声鼓响,一行五骑六人终于抵达城下。

“哒~哒~哒~哒~”巨大的吊桥慢慢放下,嘭地一声落地,扬起了阵阵尘土。赶早进城的百姓挑着担子、背着包袱,踏着木制的吊桥,通过了足有三丈宽的护城河。翻身下马,跟着师兄他们走到城门下。抬起头,虚着眼,借着微熹的晨光,看清了城门上刚劲有力的两个大字:蛟城。

这笔迹是如此的熟悉,歪着头,搜寻着幼时的记忆。突然睁大双目,眼眶微涩,仔细地看了又看:是…

“云卿,这便是莲州的州府蛟城。”柳寻鹤扶着大姐,热心地向我解释道,“城门上的两个字还是由已故的六国传奇——韩柏青将军亲自题写的。”

果然,果然是爹爹的手迹。手指慢慢收紧,心脏剧烈跳动。十六年后,我终于回到了爹爹梦起的地方。

呀的一声巨响,厚重的城门终于打开。顺着人流,牵着马慢慢地穿过坚固的外城门,拱形的门洞让人感觉到历史的沧桑感。步行数十米,就见内两座城门之间建着一个形状规整的瓮城。曲壁长长,青砖相垒,成半月形。瓮城城门上悬着千斤闸和双扇木门,待穿过了月洞门,便可看见城楼上、马道下方分布着二十几个藏兵洞。洞口大门紧锁,旌旗飘扬,戎装整齐的士兵站于楼上,军容严谨。

“哇,好厉害的城池。”师姐抬起头,好奇地打量着周围,“真是易守难攻啊。”

“呵呵~”师兄别有用意地看了我一眼,幽幽说道,“这里可是韩将军的故地,军防措施当然是最完美的。”

是啊,井然有序、事事周详,这确实是爹爹的风格。不过单从守城的士兵看来,能做到如此严明的军纪,莲州的州尹和防御史真是不一般。想到这里,不禁暗自赞叹。

步入里城,只见宽阔的街道边遍植梧桐,枝上的毛絮随着风儿翩翩舞动,调皮地钻进行路人颈脖里,痒的他们不时地抖动衣襟。那棋盘般整齐的长街短道,悬挂有序的门前灯笼,式样朴实大方的亭台楼阁,处处散发出熟悉的风情。蛟城,分明就是将军府的放大,就仿佛是我家的后庭。

随着师兄他们,进入客栈酒馆林立的南街。刚迈过牌坊,就听到一声兴奋的叫喊:“梧雨兄!寻鹤兄!”强睁酸涩的眼睛,抬首望去,只见一个高大的身影快步向我们走来。

“司晨兄。”师兄拱了拱手,对着来人微微一笑,“没想到在这里巧遇。”

那人扬起浓眉,豪爽地拍了拍师兄的肩膀:“这哪里是什么巧遇!”他礼貌地看了看我们,敛容说道:“我是受盟主所托,特地在这里迎候你们的。”

“盟主?汤前辈?”柳寻鹤诧异地开口,不解地看着他。

“嗯。”那人点了点头,帮师姐牵过马,善意地冲她笑笑。师姐抢过我手中的缰绳,随意地丢给他。看样子,两人早已熟识。捏了捏肩膀,转了转脖子,无意中发现身侧的夜景阑淡淡地看着我。心中慌乱,强作镇定地理了理衣襟,低下头苦笑一声:肯定是昨夜的误会,让他以为我是个女色狼了。都是师姐,真可恶~

想到这里皱着鼻子,向她撇了撇嘴。却只见师兄看着与师姐并行的那个高大男子,眼中闪过一丝不快。下一秒温润的笑容又重新回到了他的脸上,他不露痕迹地插在两人的中间,拉着男子的手,向我们介绍道:“这位,便是有着江湖第一豪侠美称的潜龙门少门主谢司晨,谢兄。”

“唉!”谢司晨挡了挡手,“这些个虚名,不提也罢,不提也罢。”

师兄摊掌示意,向他逐一介绍:“这位是夜景阑,他…”

谢司晨不待师兄说完,便大步上前,兴奋地说道:“你就是神医之子?”

夜景阑抬了抬手,容色淡淡:“幸会。”

“啊,幸会,幸会。”豪男子抓住他的手,热乎地说道,“刚到梦湖,便听说夜兄将代表夜风举前辈参加这次武林大会。各位前辈少侠,可都在翘首企盼你这个神秘人物啊。”

夜景阑剑眉微皱,转眼之间便挣脱了谢司晨的拉扯,独立于众人之后。

那冒失的男子非但没有一丝尴尬,反而抚掌大赞:“夜兄好身手!”

师兄看出夜景阑的不自在,上前一步,挡住谢司晨,继续介绍道:“这位是我的小师妹,丰云卿。”屈膝行礼,礼貌地颔首。

“丰云卿,好名字。”他善意地笑笑,“以后和小鸟到了雍国,谢大哥一定会好好招待你。”说着还瞥了师姐一眼,师姐展开艳丽的笑容,很随意地槌了他一下:“又乱许诺!谢司晨你不知欠了本小姐多少顿饭了!”

不等谢司晨辩驳,师兄便抢先介绍道:“谢兄,这位是我的表妹,如梦。”

大姐从柳寻鹤身后走出,大方地行了个礼。

谢司晨点了点头,领着我们走入一家刚刚开门的饭馆。一行人带着倦意,缓缓地用起了饭菜。

师姐咬着小菜,急急问道:“谢司晨,你还没说汤盟主为何要你来接我们呢。”

谢司晨放下筷子,一脸严肃:“十天前,赶来参加武林大会的空明派掌门朱启大和他座下的六七名弟子,被杀死在二十里外的桃花坞里。七天前,丛真派的一行八人,被发现惨死在蛟城城南的密林中。三天前,澄明大师在酹河之上被人围攻,大师慈悲,不忍下杀手,却被偷袭的几人联手打成重伤。”他拧着眉,继续说道:“这三起事件显然是一伙人做的,目的就是破坏这次武林大会。为了避免惨事的发生,汤前辈果断决定,将先到的人分成数组,分布于各个必经之所的地方,前来接应。”

“原来如此。”师兄点了点头,直直地看向他,“昨夜,我等在蛟城以北的一处茂林,遭到十多人的围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