谈判至此宣告彻底破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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怀着巨大的凄凉,神棍开始码字,同时安慰自己有事业追求就是好啊,再失落都能找到安慰,而且负面的情绪其实对“作家”来讲不是一件坏事啊,看,他今儿个下笔如有神,那叫一个顺畅,套用一句广告语来说:妈妈再也不用担心我的卡文了!
《玄异记·掌铃盛氏补记之蛊惑篇》就要画上一个圆满的句号了!
真的只差一个句号,神棍正襟危坐,以握毛笔的姿势握住手中的圆珠笔,带着偶像鲁迅先生笔下阿Q同学赴死时一定要画个正圆的严肃心情,开始画句号…
“棍!”
毛哥这突如其来的一嗓子吼的神棍一个激灵,手上一划拉,那么圆满的句号拖了一条长长的尾巴出来。
神棍还没反应过来,又是一声急吼吼的“棍”,声调近了很多,毛哥已经冲到后院里来了,神棍屁股赶紧坐回了凳子上,装模作样奋笔疾书。
第三声“棍”响在耳边,毛哥啪啪啪拍他桌子,听气息就知道喘的厉害,神棍慢条斯理抬头:“小峰峰让你来请我是吧?我说了我不去的。”
“拉姆…”
“不管是拉姆还是拉公,我都不去。”
“拉姆是棠棠。”
“不管她是棠棠还是…what?”
神棍突然飙出的一嗓子英语把毛哥吓的一激灵,激灵了之后他反而不急了,给他肯定的答复:“Yes!”
两个人会的英语单词都只以个位数计,所以短暂的国际对白之后,就是大眼瞪小眼地互相发懵。
然后神棍突然就激动了:“拉姆不是藏族人吗,怎么就成了小棠子呢?小峰峰跟你说的?他确定?”
“你妈你不要跟我提峰子这小王八羔子,”一提到岳峰,毛哥就一肚子气,“跟我说不是,就是长的像,还让棠棠掏身份证给我看,也不知道是叫鲁姆果仁还是果仁拉姆,打量我傻啊,扎两根小辫子会说两句藏文就是藏族人了啊,那你还卷头发呢,我说你是印度阿三你认吗?”
“正是!”神棍觉得毛哥说的特别有道理,“然后呢?”
“打死不认啊这两小兔崽子,然后你嫂子劝我说可能真是长得像,让我注意民族团结…我就只好忍着,但是忍不住啊,你知道拉姆那汉语说的多溜吗?还有长相也不是藏族姑娘的长相啊,还有…总之我忍不下了,借口上厕所就来找你了,我合计着他俩组队涮我开心呢,棍,你说的,人得有立场,这次你必须站我这边!”
神棍激动地都按捺不住了,给人扒皮这种事儿他最喜欢了,再狡猾的猎手都逃不过好狐狸的眼睛啊,毛子的智商有限,这种事他必须出马,必须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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毛哥订的大包厢,中间一大圆台子,特显人少,神棍双手握着茶杯,脊背笔直,目光炯炯,专盯着季棠棠看。
毛哥尽量不引人注意的靠近他,声音压的很低:“收敛点啊棍,你这也太过了吧。”
“没关系,你不懂,我故意的,就是要给他们造成心理上的压迫。”
季棠棠被看的怪不自在的,一直低着头,间或拉拉头发摸摸鼻子什么的,神棍低声下结论:“看见没,心虚的典型表现。”
岳峰看看神棍又看看季棠棠,末了拿筷子敲了敲面前的碟子吼他:“哎,说你呢,你这么直勾勾盯着拉姆看什么意思啊,不知道人家有主啊?”
神棍激动了,继续跟毛哥耳语:“看见没看见没,我还没出手呢,两人都沉不住气了。”
毛哥巴巴等神棍“出手”,谁知道他突然就正常了,若无其事的喝茶夹菜,也不知道夹道第几筷子的时候,突然大吼一声:“小棠字!”
可怜季棠棠正在夹虾,被他吼的一个激灵,虾都掉桌面上去了,神棍步步紧逼:“你不是说你藏族人吗,把下面一段话翻译成藏文,今天上午,我国国家主席毛泽东会见了英国工党领袖奥巴马,双方就那个伊朗核问题长城维修问题还有淘宝能不能卖原子弹问题进行了亲切友好的会谈。你翻,你翻,你现在就翻!”
季棠棠筷子还停在半空,拿筷子的手都抖了,心说还我翻,我翻你个跟头我翻。
岳峰一头撞死的心都有了,毛哥心里头叫了句“我亲爹哟”,毛嫂是彻底没反应过来,倒是毛嫂娃儿响亮地纠正了一句:“奥巴马是美国总统!”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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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后一道菜是乌鸡老鳖汤,服务员拿了小碗来帮客人一碗碗的分,趁着这难得的“中场休息”,季棠棠凑到岳峰耳边低声说了句:“要不咱认了吧,我觉得告诉毛哥和神棍也没什么。”
岳峰给她打气:“没事,咱演技派。”
季棠棠差点哭了:“其实我也觉得,告诉毛哥没什么,但是神棍这个人吧,嘴没把边的,我不太确定。”
季棠棠是有注意:“没事,你寻个机会跟毛哥讲吧,神棍这我来说。”
于是岳峰满怀钦佩地看着季棠棠这个演技派出手了,她借口去洗手间,经过神棍身边时忽然冲他意味深长地眨了眨眼睛,神棍还没反应过来,她又朝门外努力努嘴,然后旁落无人的出门了。
神棍坐不住了,又是紧张又是忐忑还要装一切如常,末了说了句:“失陪一下,我要上厕所。”
岳峰憋着笑看他装模作样,然后倒了杯酒过去敬毛哥:“哥,别的不多说,谢谢你这么长时间照顾。”
他这么客气,毛哥怪不自在的,赶紧拿酒瓶子斟酒,正倒的当儿,岳峰突然凑过来低声说了句:“对不住啊哥,你知道我们为什么不能认。”
毛哥一下子愣住了,倒酒的手都有点抖,但他很快就稳住了,伸手擦擦鼻子下面,又把酒给端起来。
他说:“知道,恭喜了啊,峰子。”
岳峰眼眶有点热,顿了顿想到什么:“还有,毛哥,托你打听的事…”
“放心吧,现在我总算知道你为什么打听那些了…空了跟你细说。”
岳峰笑了起来,忽然觉得这个时候,说什么都显得多余。
他端起酒杯:“那,干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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约莫一刻钟之后,神棍回来了,毛哥已经从岳峰那里知道大致的情况,专等着看看他回来怎么出幺蛾子,果然,没两分钟之后,他偷偷朝毛哥使眼色,示意附耳过来,然后低声的,无比肯定地说了句:“不是。”
毛哥心里骂“叛徒”,脸上还是无比失望:“真的?”
“真不是,”神棍特别肯定,“刚我是太激动了,不理智,冷静下来之后我就反应过来了,一看就不是,气质也不像,脸嘛咋一看挺像的,细看不对,她脸比棠棠长,眼角比棠棠翘一点点,嘴小一点点,鼻子高那么一点,头发的颜色也深一点,嘴唇红一点点,皮肤差一点…”
毛哥好想把桌子上那盆梅菜扣肉扣到神棍头上去。
季棠棠是跟神棍错开了时间进来的,落座是悄悄给岳峰比划了个V的手势,岳峰凑过去低声问她:“你怎么说的?”
“认了。”
“他没叽歪?”
“没,我跟他说当他是重要的朋友才跟他承认的,一定要帮我保密,这事我对谁都没说过,岳峰都没说。”
岳峰倒吸一口凉气:“他信?”
“信,激动坏了,一个劲问我,你连小峰峰都没说?他以为你只是跟棠棠长得像?你准备瞒他一辈子吗…”
想了想她又补充:“神棍还说,也难怪,小峰峰的智商,估计看不出来。”
岳峰无语,再抬头时,无意间撞到神棍的目光。
那种又是同情又是感慨又是得意的眼神是要怎样?
岳峰翻了个白眼,埋头喝口汤,又含糊问了一句:“所以他保证不会乱说。”
“保证了,还发了誓。”
岳峰放心了,发誓这玩意因人而异,有些人发誓如同放屁,但是神棍发誓,他真信。
季棠棠微笑着没说话。
发了什么誓来着?
神棍当时被她的这种“信任”给感动坏了,激动地说小棠子放心吧,我一定会帮你保守秘密的,小毛毛好像怀疑你不过没关系我会对付他的…
季棠棠有些愧疚,觉得自己仗着点三花两绕的小聪明在欺负老实人,她想说什么,但是神棍不由分说就打断了。
他说:“不行,我得发个誓,我以盛泽惠的名义发誓,我要是说出去了,活该被她的蛊虫给咬死,咔嚓咔嚓,吃的骨头都不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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季棠棠做梦也没想到,会在神棍这里看到盛泽惠的照片。
那样娴静的民国女子,铅华洗净,长发绾鬓,温婉而又从容,但是谁能想到,这一切自她而始,百余年不绝,跨越年代尘烟,一直延续到此时,此刻?
时候正是午后,阳光淡淡的,笼着古城的每一个角落,毛嫂说晚上要包饺子,一回来就在厨房忙活开了,菜刀笃笃笃的剁馅声隐隐传来,透过神棍物资打开的窗户,可以看到院子帮着毛哥做秋千架的岳峰,毛哥仰着头帮他扶梯子:“那,那,钉子钉那…”
一切,恍惚的像是一场安静的梦。
神棍充满期待地看着她:“怎么样小棠子,我写的怎么样?看得懂吗?感人吗?”
季棠棠这才反应过来,她低头去看手里那写满了字的稿纸,轻声说了句:“挺好的!”
“我就知道你看得懂!每次给小毛毛看都像要了他的命一样,所以说,知音难觅,小棠子,知音难觅就是这个道理。”
“那条虫子就是蛊虫吗?”
“是的,这也是我后来翻阅了很多资料苦思冥想想出来的,你得把前后的事情串联在一起看,你想啊,当时兵荒马乱的,她孤身出现在那么一个偏僻的小山村,一定不是个普通女人。虽然那老头说她是上海来的,但是她肯定不是上海人,不是说苗疆女人善蛊吗,我推测吧,她不是云南就是广西的。”
“小棠子,你知道这个蛊是怎么回事吗?据说要用很多毒虫,一起关在一个容器里,让它们互相残杀,你吃我我吃你,最后剩下来的那个虫子叫蛊,我在里头也写了,这个盛泽惠让人家把她钉死在棺材里,那个最后离开的老头又听到棺材里哧啦哧啦划东西的声音,我敢说,那个棺材里一早就被她放了毒虫,她进去之后这个炼蛊的过程就开始了,棺材板上不是有字吗,路铃一脉,绝于三代,这就是她当时放出的咒。而以身饲蛊,必然造就极大的怨念,绵延百年不绝。”
“那个虫子有那么粗,我大腿那么粗!见都没见过,又出现在盛泽惠死的地方附近,肯定就是那条蛊虫,虫不死咒不绝,她既然要咒三代,这虫子肯定也活的时间长,而且蛊虫是有活动范围的,一般不离开炼蛊之地方圆一两里,而下蛊的人开始又要考虑到藏蛊,不能让别人轻易找到,所以会选特别难找和特别偏的地方,这也就是盛泽惠下葬之处那么怪异的原因。”
“你还记不记得去年在古城,我给你讲过一个故事,盛家的女儿?我在山崖底下遇到的那个盛家的男人,他不是说他姐是掌路铃的吗?如果他这一支路铃正好是盛泽惠诅咒的那一支,那他横死其实不算偶然,而且我敢说他姐姐应该也死了,根据盛泽惠的年纪推测,绝于三代,第三代正好是到他提到的外甥女,这个外甥女死没死就很难说了。”
季棠棠看着神棍:“为什么她死没死很那说?”
“因为蛊虫死了啊!”
季棠棠的声音有点异样:“是不是蛊虫死了,诅咒就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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突然发现眼睛里的那条血线不见了,是在到了藏北半年之后的事。
季棠棠也说不清楚到底是什么时候不见的,因为在那之前,她已经完全不关心这个问题了,所以发现血线消失的时候,居然连一丝一毫的惊喜都没有,反而自嘲的想:是因为我现在活着跟死了也没什么区别么?
后来桑珠活佛到多玛,季棠棠还试探着向他提起这个问题:“上师,你听说过一种叫蛊的诅咒吗?”
桑珠活佛点头:“听过。”
“如果中蛊了,是不是只有死路一条?”
桑珠活佛很意外地看着她,末了垂下眼帘微笑:“拉姆,你过来坐下。”
季棠棠依言坐到活佛身边,还没有坐定,桑珠忽然推了一下她的肩膀,季棠棠跌到边上,莫名其妙之下只好撑着地坐起来,桑珠活佛又是一掌推过来,这一次她有准备了,硬是抵住了,只身子晃了一晃。
桑珠活佛微微一笑:“拉姆,诅咒是一种恶念,来自你的敌人,但不管世人把它传的多么可怕,你要相信,善念和一颗坚定不移的心足以和它对抗。”
季棠棠听不懂:“什么意思?”
“我之前推你,就如同外力施加的诅咒,你若害怕无措听之任之,只会被推倒,但是如果一个人无畏无惧,做好准备,不放弃任何希望,诅咒又能把你怎么样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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季棠棠忽然有些迷茫,她也搞不清楚,自盛泽惠以下,路铃这一脉的悲惨遭遇,到底是天意,还是自作孽不可活,而她终于能活到这一刻,到底是因为自己一直都在求生,还是神棍机缘巧合之下杀死了蛊虫。
她又把自己的问题重复了一遍:“是不是蛊虫死了,诅咒就解了?”
神棍想了想说:“我也不确定。”
“下蛊的程序太复杂了,我不是黑苗,搞不清楚,要说解蛊的话,杀蛊虫肯定是最重要的一环,但是杀了之后是不是还有其他手续,这个难说。不过我敢肯定,诅咒带来的伤害,在蛊虫死后,肯定要打很多折扣的。”
“.....在蛊虫死后,肯定要打很多折扣的。”
“怎么个折扣法呢?”
神棍打比方:“就拿这个绝于三代的诅咒来说吧,有可能最开始盛泽惠的用意是路铃这一脉死绝了,可是蛊虫一死,情况就不同了,我猜测,盛家不是用女儿来传代么?绝于三代,很可能第三代盛家的女儿不会再生女儿了,她即使嫁人,生的也是儿子,这也是某种意义上的绝于三代啊,你说是不是?”
古城后记3
作者有话要说:
大家喘口气儿…
原先是把这章当成神棍德番外来写的,写了之后才发现我可能混淆了番外的意思,其实这里头只有神棍,但整体上还是正文,所以我把题目给改了,因为发生在古城,所以偷个懒叫古城后记吧。
没有新的内容,也不是故意拖文,主要还是再说前文的故事,力争把一些大家的疑惑的都夹带进来,比如棠棠的功夫怎么来的,尕奈的脱困,另外还有尤思的后续,篇幅上可能比之前想的多一点,但也只是多那么一点点。
如果我不是那么懒那么忙的话,月底之前快快让我结掉吧。
毛哥不得不感叹,年轻人的身手就是利索,自己拖拖拉拉叮叮当当两三天都没有搞成的秋千架,让岳峰这边敲敲那边打打,不到一个小时的功夫,已经似模似样了。
毛嫂切了甜瓜送过来,让两人歇会在干,岳峰先前洗手,回来时毛哥抱着一块埋头啃的正欢,岳峰坐在旁边的石墩子上看着他直乐,候着他吃的差不多了,才说了句:“毛子,托你打听的事,给我说说吧。”
毛哥含糊嗯了一声,把一块甜瓜啃的见皮了才抬头,顺手拿过边上搭着的湿毛巾擦了擦嘴:“你怕了?”
岳峰笑了笑:“要还是我一人,也谈不上怕,可是要认真过日子就不一样了,一时冲动结下的梁子,到以后都是债。我得事先有个防备,万一连累了棠棠,我得后悔死。”
毛哥呵呵笑了起来,末了向着神棍德屋子看过去。
透过开着的窗户,可以看到神棍比比划划说着什么,季棠棠侧身坐着,一手托着腮,另一只手里卷着一沓稿纸。
毛哥说了句:“你怕连累她,要我说,她未必怕了。”
“尕奈的时候,她中了枪,后头没事人样出现在古城。喵喵家那么大的爆炸,外头都有警察围着,插翅也出不来,今天又好端端占我跟前了,你要说她是普通人,打死我也不信。拉姆…也就是个假身份吧。”
岳峰不承认也不否认:“所以,你想知道原因?”
毛哥没啃声,毛嫂抱着洗衣盆从前面过,手里还抖落着毛哥一件外套:“看这衣服脏的,蹭的全是灰!”
“算了,套句你的话,要还是一个人,打听打听也无所谓,现在有你嫂子,还拖个娃,过日子是正经,那种伤筋动骨的国家机密,你就甭让我知道了。上次公安找我问棠棠的事,我挺庆幸你没跟我说过什么,不然人家眼一瞪桌子一拍朝我那么一吼,我铁定全招了。”
说完两个人都笑了,毛哥朝岳峰伸手:“有烟没,点根。”
岳峰帮毛哥点了根烟,毛哥眯着眼睛吸了一口,吐烟圈时惬意的很:“一个一个说道吧,先说阎老七。”
“其实阎老七这个人,你不用太担心。当时为了雁子和他起了那么大冲突,有人从中作保之后,他开了条件,后头就真的没再找过你麻烦,别的不说,这个人讲了话,还是照做的。”
“那一阵子,你因为秦守业家的事被公安查的紧的时候,消息是到过阎老七那儿,大家算一个圈子里的人,加上那时是你倒霉,人家乐的在他面前踩你几脚。你知道当时阎老七说了什么吗?”
岳峰笑起来:“说我活该?”
毛哥摇头:“他说,岳峰这个女朋友,是比一般人邪乎。尸体找到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