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反应,跟受惊的小松鼠似的,季棠棠绷不住咯咯笑,笑着笑着,那小男孩又把脑袋一点点探出来了,好奇地盯着季棠棠看。

藏区的小孩,眼睛都特别亮,清的真跟一汪水似的,朝你那么一看,似乎就要看到心里头去了——季棠棠刹那间就惊艳了,她向那小孩招手:“乖乖的,过来,你叫什么名字啊?”

小孩估计是听不懂她的话,歪着脑袋含着手指头看她,看了一会,忽然含糊不清地叫她:“棠…棠…”

季棠棠惊的目瞪口呆,她腾腾往前两步:“你怎么知道我叫棠棠?”

她这往前一进,把小男孩给吓坏了,两条小短腿翅膀一样扑棱扑棱跑出去老远,跑一段还回头看她一眼,像是怕她追过来,季棠棠不死心,冲着他叫:“你怎么知道我叫棠棠啊?”

这一叫坏了,小男孩跑的没影儿了。

季棠棠愣愣站着,很有些怅然若失,站了一会,远远看到岳峰带了个藏族男人过来了,猜到大概是他的朋友,赶紧迎了上去。

藏族人长期生活在高原,空气中的紫外线对皮肤伤害很大,加上环境的恶劣,看起来比实际岁数大很多——季棠棠还以为扎西多吉比岳峰要大上个六七岁,哪知道他才二十不到,更惊悚的是,他十五岁结婚,已经有三个小孩儿了。

扎西多吉会简单的汉语,岳峰给他介绍季棠棠是自己女朋友时,他盯着季棠棠左看右看,然后惊叹:“哦呀,女朋友,像仙女一样漂亮,高原上的拉姆。”

季棠棠没见过夸人这么直白的,一张脸腾的就红了,岳峰毫不留情泼她冷水:“棠棠,藏族人夸你,你可别当真,他们也没别的形容词,要么夸是拉姆,要么夸是卓玛,两个都是女神,你要真当真了,高原上是个女人就是女神了啊。”

扎西多吉摸着脑袋嘿嘿笑:“就是,就是。”

居然还“就是”,这也太直白了,季棠棠险些昏过去,后来才发现,“就是”和“哦呀”是他们的口头禅,相当于“嗯”和“啊”,跟汉人说话时,即便一句没听懂,也先来一句“就是”,很是让人捉急。

车子开不进去,两人拎着东西跟扎西多吉回家,路上,岳峰给季棠棠讲上次来的事儿:“这寨子里的小孩没见过车子,新奇地跟什么似的,十几个团团围住,敲敲打打,还有拿石头刮的,可把我给心疼坏了。”

这话提醒了季棠棠:“哎,岳峰,这寨子里有个小孩认识我。”

岳峰心里咯噔一声:“认识你?”

有人认识或者认得出季棠棠,很多时候,是个危险的讯号,不能不提防。

季棠棠点头:“嗯,是个藏族小孩儿,三四岁吧,喊我棠棠。”

岳峰眉头皱了起来:藏族小孩儿?三四岁?秦家人的眼线应该不会埋的这么偏远且深入且低龄化吧?

再一想,险些喷了:“认识你个头啊,那是朝你要糖呢!”

很多汉人游客到了藏区有给当地小孩儿塞糖的习惯,当然也有塞一块两块钱或者铅笔、笔记本儿什么的,久而久之,把小孩儿惯出来了,见着游客打扮的就会要个糖什么的,季棠棠也知道自己是杞人忧天了,低着头怪不好意思的。

扎西多吉家在村子的中央,黑石头砌起的屋子,窗子外围都刷成白色,顶又是尖尖的红色,门楣上用彩漆勾出吉祥八宝的图案,看着很是喜庆,一进门就是厨房和大锅庄,青铜镀金的勺子在墙上挂了一长溜,金灿灿的,扎西多吉请两人在锅庄边的藏床上坐下,吩咐妻子卓玛给上酥油茶和炸面果,卓玛不会说汉话,看着两人只是笑,跟她说什么都只答一句“就是”。

季棠棠平时是喝得下酥油茶的,但是刚晕过车,胃里还难受着,闻到酥油味就有些不舒服,加上多吉和卓玛好客,酥油放的多,乳白色的奶面上浮着一厚层金黄金黄的油,季棠棠求救似的看岳峰,这回岳峰的脸色相当严肃,压低声音警告她:“棠棠,这必须得喝,不然主人家会觉得你瞧不起他。”

这话是真的,藏族汉子爽直,一句话能当你是兄弟,一个不如意也能拔刀子见红,酥油茶敬上,看起来是一杯茶,实则里头的意义大,喝不喝,喝完不喝完,关系到主人家的面子和双方的交情,绝对不能怠慢,季棠棠自觉深明大义,关键时刻绝不掉链子,低声回了岳峰一句:“放心吧,我演技派。”

岳峰冷眼瞧着这位演技派笑的跟朵花似的,异常优雅地端起铜碗,咕噜噜一口到底,然后手背擦擦嘴角,朝着卓玛嫣然一笑,似乎还有句潜台词。

味道好极了!

卓玛开心坏了,转头向着多吉叽里呱啦说了几句什么,然后抱着酥油壶上来,壶嘴儿一倾,又给季棠棠斟满了一大碗。

季棠棠傻眼了,岳峰客气地向着卓玛微笑,话却是向着季棠棠说的:“坏了,这是要给你上三碗了。”

有些藏人待客是“茶三酒四”,连喝三碗才算宾主尽欢,岳峰很同情季棠棠,委婉地提醒她:“演技太过了啊,过了也不好。”

季棠棠面皮儿带笑,笑脸下头都是苦水:“岳峰我真喝不下。”

“这个帮不了你。”岳峰低头喝自己那碗,“必须喝啊棠棠,为了民族团结。”

季棠棠那个哀怨啊,她说:“党中央未必知道我为了民族团结作出这么大贡献了。”

喝完酥油茶,晚饭时间也到了,显然多吉他们不准备简单地用糌粑待客,他兴奋地朝两人比划:“面片,揪面片,羊腿,牦牛肉。”

季棠棠那终于能脱离酥油茶的兴奋在见到揪面片儿之后荡然无存,揪面片儿居然真的能用字面来解释,就是面擀成了长条,卓玛一片片地揪断,扔到沸腾着水的大锅里去。

季棠棠蹭到锅边看了看,一锅的面汤水,连点葱花都看不到,她有不祥的预感,果然,面片儿上来之后,她捧着碗差点流泪了,低声问岳峰:“一点菜都不放的?”

岳峰嗯一声:“藏族人养牛养羊,你听过他们种菜没有?”

“那怎么消化啊?”

“高原上太冷,都吃牛羊肉抗寒,喝茶助消化,但是藏区又不产茶,所以得费大工夫去外头买,茶马古道就是这么来的。过去茶可贵了,一匹马才换那么丁点茶。”

说话间,牦牛和羊肉也上来了,盛在盆里头,大块大块的,不加油盐,煮熟了上,蘸辣沫儿吃,季棠棠觉得一块能有自己脑袋大,多吉热情地往两人跟前的小碟子里各夹了一大块,牦牛肉筋道,咬着都费劲,季棠棠终于意识到先前自己多幸福了:“岳峰,我能去吃方便面吗?”

岳峰朝她磨牙:“主人家这么盛情款待,你去煮方便面,你这不是打多吉的脸吗?你是指着他捅我一刀是吧?你这女人怎么这么狠呢?”

季棠棠委屈地看岳峰,岳峰打完了一棒子又安慰她:“乖啊,为了民族团结,藏汉友谊源远流长就看你今晚上的表现了,咱们老中青三代领导人维系藏汉两族团结的努力,不能毁在你一个人手上啊。”

季棠棠坚持着又吃了一阵子,说话都带哭音了:“岳峰我对不起国家对不起党,你再让我吃你不如挖个坑把我埋了吧。”

岳峰叹气,他埋头咕噜噜喝完自己那碗,觑着多吉没看这头,动作飞快地把季棠棠那碗倒到自己碗里,又把她碟子里的牦牛肉拔拉过来。

季棠棠感动到热泪盈眶,对着岳峰深情表白:“我以前怎么就没发现你这个男人这么帅呢!”

岳峰咬牙切齿:“边儿去,少给我狗腿!”

“哦呀,拉姆,这么爱吃,还有,一盆,吃,再夹!”

季棠棠头皮发麻,她对着多吉笑的比哭还难看:“我吃饱了…”

“哦呀,你们汉人,太客气,朋友,不要客气,客气不是真朋友,我生气,哦呀,吃,再夹!”

什么叫盛情难却啊,为了藏汉友谊,那是必须再夹的啊,季棠棠的筷子颤巍巍地又伸了过去,多吉热情地帮她选:“这块,大的,好吃!”

季棠棠偷眼看岳峰,岳峰那眼神是要杀人了,她赶紧夹了一块小点的。

一餐饭吃完,岳峰真是站都站不起来了,多吉开心极了,转头又有些埋怨季棠棠:“哦呀拉姆,你没有放开吃,我看的出来,你还能吃,多多的吃。”

岳峰让他这话说的心肝儿都颤了,心说再吃老子这条命真要报销在这了,于是赶紧岔开话题,让多吉安排休息的地方。

多吉把两人带到楼上的房间,里头同样有锅庄,两张藏床,卓玛点牛粪烧锅庄的时候,多吉跑进跑出抱了两床被褥过来给两人铺上,季棠棠带着牙筒去院子里舀水洗漱,洗完了回来一看,多吉正趴在桌子上摆弄影碟机,桌子上原先没电视的,估计是把自己屋的小彩电给抱来了——藏族人待客,的确是热情到无以复加,季棠棠有点好奇:“这儿能收到信号吗,都有什么台啊?”

多吉摇头:“信号没有,给你们看碟片,唐僧喇嘛的故事,哦呀,好看的很。”

季棠棠半天没反应过来唐僧喇嘛是谁,直到屏幕上有了画面,才知道原来是《西游记》,她把多吉放碟片的纸盒子拿过来看,除了《西游记》,还有几张《还珠格格》的碟片,之前就听说这两部片子在藏区的受欢迎程度极高,如今看来,还真不是盖的。

收拾停当,多吉和卓玛下去忙活,留两人单独在屋里待着,岳峰坐不了两分钟也下去了,季棠棠拽住他问时,他满心没好气:“下去运动!消化!”

季棠棠笑喷了,岳峰走了之后,她趴在窗子边朝外看,果然就看见岳峰绕着房子在走,走了一圈又一圈,偶尔停下来做个体转舒腰什么的,季棠棠看了一会,实在绷不住,回到床上笑到打滚,好不容易止住,靠着床板坐起来看电视。

据说当年拍摄《西游记》花了足有八年时间,其精工细作的程度,是现在的速食电视剧所不能比拟的——即便放到今天来看,也不失为一部吸引观众的精品,唯一美中不足的是,多吉买的碟片是藏语的,虽然能够通过画面和语气连蒙带猜出情节和内容,看的时间久了,天书一样的藏语还是听得季棠棠渐渐困乏,脑袋像鸡啄米一样点个不停。

也不知过了多久,忽然身子一坠,给惊醒了,四下茫然一看,发现岳峰居然还没有回来,碟片应该是放完了,蓝莹莹的屏幕上弹出更换碟片的提示,周围安静的叫人心慌,在一片让人有些发瘆的寂静中,门外响起了“哒、哒、哒”的声音,像是有人拿着什么东西,不断地在地上磕打。

季棠棠有点紧张,大着胆子问了一句:“谁啊?谁在外头?”

95第5章

没有回答,依然是单调的磕打声,哒、哒、哒,一下一下,似乎是磕在心上怨气撞铃。

季棠棠的心跳的厉害,她咬了咬嘴唇,掀开被子,光着脚塞进鞋子里,慢慢走到门边,轻轻地拔开门闩,把门拉开了一条缝儿。

她看到一个女人的背影,确切的说,是个老女人的背影,穿黑色的大褂,满头的白发向后挽成圆溜溜一个水滑的髻,背对着她坐着,手里拿着一根长长的水烟筒,黄铜的烟嘴朝下,一下下在地上磕着烟仓里的残渣。

这里是藏寨,但这个女人的打扮,明显不是藏人——季棠棠的嘴唇有些发干,她又问:“你是谁啊?”

依然没有回答,莫非是太老了,耳朵听不见?季棠棠皱了皱眉头,想绕到这个老女人前面,谁知道脚下忽的一滑,整个人不受控制,居然连滚带翻跌落到一个水潭边。

说是水潭似乎又有点夸张,只是在一个岩洞里,岩洞的低凹处积满了水,季棠棠仰头看那个女人——她坐在高处,身后有亮光,逆光笼罩下,整个人像是蒙在一层雾里,怎么都看不清面目。

季棠棠茫然,二楼的房间出门就是楼道,怎么会有个水潭呢,低下头看,水潭边的岩石黑黝黝的,泛着湿润的亮光,一漾一漾的水面之下,慢慢浮起一个女人…

她的四肢被扯着张开,双目紧闭,苍白的皮肤上,凸起一根又一根血管,凑近一点看,能看到黑色的血液在血管中诡异地流动…

不对,这个女人不在水里,她在高处,水里浮现的,是她倒映出的影子…

季棠棠骇然,她咽了口唾沫,慢慢仰起头来…

那里,洞穴的高处,头顶的正上方,高高吊起一个女人,四肢被扯向四个方向,像是一只被蛛网牢牢绑住的蝴蝶,青黑色的血管狰狞地布满整张脸,延伸到脖颈,延伸到衣服内里…

似乎是感觉到了季棠棠的目光,那个女人慢慢睁开了眼睛…

电光火石间,季棠棠尖叫:“尤思!”

脚底的岩石猛然晃动,季棠棠站不稳,扑通一声掉进水里,她呛咳不止,四下挣扎着扑腾水花…

扑腾着扑腾着,身子一坠,登时就醒了,这才发觉是做了个梦,后背出了一层细汗,凉飕飕的,《西游记》还没放完,猪八戒正扑腾在水池子里呼天抢地,妖媚的蜘蛛精咯咯笑着,肚脐中吐出银亮的束丝…

季棠棠呆坐了一阵子,慢慢回过神来,心还在咚咚跳个不停:这几天,已经是第二次做关于尤思的梦了,石嘉信他们,是不是出什么事了?

想来想去,总觉得心里不踏实,她翻出藏在外套内口袋里石嘉信给她的那封信,信里面留了一个电话,据石嘉信说,那是他住处的电话…

季棠棠披衣下床,去楼下找岳峰要手机,她决定给石嘉信打个电话,问问他们的情况,求个心安也是好的。

岳峰在楼下,陪着多吉说话,卓玛不在,应该是先睡去了,岳峰把手机递给季棠棠的时候,忍不住问了句:“你除了我之外就不认识几个人,你给谁打电话啊?”

季棠棠凶巴巴的:“打夜话热线不行啊?”

知道她是随口乱掰,岳峰恨恨的:“你这种长期自闭的,是需要打夜话热线适度调节。”

季棠棠哼了一声,接过电话蹬蹬蹬上楼,照着石嘉信留的号码拨过去,通是通了,但没人接。

她不死心,揿断之后又拨,还是一样的结果。

季棠棠看着手机屏幕发愣:是出事了接不了呢,还是根本就给她留了个假的号码?以石嘉信之前的恶劣表现来看,好像后者的可能性大些…

这么一想,又有点恼火,负气一般:那尤思出了什么事,我可管不了了,我又不是她妈,管一次还管一辈子的。

正赌咒发狠,电话忽然响了,看来电显,是个不知道哪里的座机号码,季棠棠迟疑了一下,接通了电话。

那头的声音幽幽的,跟鬼似的:“小峰峰,我遇到感情问题了。”

这声音也忒熟了,季棠棠眼前一亮:“神棍?”

神棍的声音还是蔫蔫的:“小峰峰,你的声音为什么听起来像个女人?你雌性激素吃多了吗?”

季棠棠差点笑出声来,心说幸好不是岳峰接的电话:“我是棠棠啊。”

一听是季棠棠,神棍的声音立刻变得尖利起来,当然,尖利中带着深深的嫉妒:“咦,小峰峰呢,小峰峰为什么把手机给你用?太没有原则了!”

季棠棠很得意,她往床头一倚,双腿舒服的架起,存心气他:“他喜欢我才给我用呗,怎么着?”

神棍是带着深深的失落离开敦煌的。

在敦煌的最后一两天,季棠棠和岳峰的关系确定,举止眉目间也自然有了些不同,毛哥是早已察觉出端倪了,反正异性相吸的,他也没当回事,反倒是神棍大惊失色,拽着毛哥进了洗手间,反锁上门之后,带着发现敌方电台的口气问他:“小毛毛,小棠子和小峰峰,难道是在谈恋爱?”

毛哥压低声音,以特务接头的谨慎回答:“不是,他们在计划反清复明。”

确认之后,神棍失魂落魄,用他的话说,他有失恋一样的惆怅。

这话说的季棠棠很有点忐忑,她觉得神棍可能是喜欢上自己了——这种男朋友的朋友也喜欢自己,该是多么狗血多么让人尴尬的情形啊…

当然不久她就发现自己的这种想法纯属自作多情,因为毛哥很快就出来给了官方解释,他说神棍这种属于双重失恋,他一方面吧觉得季棠棠是他的知音,心理上产生了强烈了依赖感,现在棠棠突然有主了,神棍有种知音被抢的悲怆,因此对岳峰产生了深深的怨愤;另一方面吧他觉得岳峰是他的哥们,虽然之前有过女朋友,但现在是跟他一起站在快乐的单身汉行列的,突然间就被棠棠收了,让他有一种朋友谈恋爱失去朋友的悲凉,由此对棠棠产生了强烈的嫌弃和气恼…

神棍对毛哥的解释表示比较满意,一边点头一边抽了张纸巾擦他的眼角,天知道,根本一滴眼泪都没有,装什么大尾巴狼学儿人家玩幽怨。

毛哥又安慰棠棠说你就当神棍是空气,他不是地球人,逻辑混乱思维失常,为了例证这一点,他还给季棠棠讲了神棍的第一次失恋,据说是林青霞结婚的时候,神棍如丧考妣,扎了个秦汉的小人整天扎扎扎,还一把鼻涕一把泪地说自己不就是长的不如秦汉帅吗,青霞为啥不肯等他呢?后来得知林青霞嫁的是邢李原,才发觉自己扎错人了,怪不好意思的,于是给秦汉寄了张道歉的明信片,也不知道寄到宝岛没有。

让毛哥这么一说,季棠棠笑的肚子都疼了,但是神棍是真哀怨,据说连QQ签名都改了,改成了“如果注定失去,情愿从未拥有”。

如今大半夜的打电话给岳峰,开口就是“感情问题”,季棠棠决定心狠手辣,彻底绝了神棍的念头:“你就死了这条心吧,岳峰不会喜欢上你的。”

神棍显得比她还惊奇:“小峰峰为什么会喜欢我呢,我是男的啊!”

看来在某些方面,神棍还是挺古板传统的,季棠棠也就不去引导他了:“你出了什么感情问题?给我讲讲呗。”

神棍不情愿:“小峰峰呢,我要跟小峰峰…”

季棠棠毫不客气地打断他:“没小峰峰,就我。你爱说不说吧,再磨叽挂电话了!”

神棍斟酌了一下,决定勉强退而求其次:“算了,没有大象,猪鼻子插葱也是一样的…”

居然敢说她是猪鼻子插葱,季棠棠气的鼻子都歪了,恰好这个时候岳峰上来拿牙具洗漱,见季棠棠真的在打电话,好奇地看了她一眼,换来季棠棠狠狠一记白眼。

岳峰莫名其妙,不懂哪又得罪她了。

季棠棠把外套鞋子脱了上床,被子一拉盖好,横躺在床上盯着屋顶棚优哉游哉听神棍倾诉感情问题,这位祖宗思维跳跃,叙事不清,说了一会就夹杂两句感慨抒发几句感情,季棠棠费了半天劲才弄清楚他是在去封门村的途中经过一个不知名的小村子,肚子饿了敲开一家农户的门讨吃的,果腹之余又向人家打听“悬疑灵异事件”,结果惊动了八十岁的老人家,颤巍巍拄着拐棍出来给他讲了一段解放前的故事…

解放前啊你妹,岳峰都已经洗漱好了回来了,神棍的感情问题居然连边还没沾着,直接把她引回解放前了啊,季棠棠不得不打断他:“解放前的事能交给革命先辈解决吗?你倒是给我说说女主人公啊?”

神棍很不高兴:“叙述事情不得有铺垫啊,我马上就讲到了啊,都讲到解放前了,快了。”

季棠棠忽然有了不祥的预感:“你不是想说,你喜欢的那个女人,是解放前的?”

神棍很高兴:“是啊是啊,不然我说解放前干嘛呢,我有病啊。”

季棠棠差点吐血了,岳峰本来已经上床看电视了,但他那张床是斜对着电视的,看久了脖子扭着不舒服,索性过来和季棠棠挤一张,把她横着的身子抱起来往里挪:“起来起来,挪个地儿。”

季棠棠是没空搭理岳峰了,她顺从的往里挪了挪,这么小的藏床上多了个人,怎么躺怎么觉得局促,索性又调转回来,躺到岳峰怀里去了,岳峰瞪了她一眼,见她只顾着讲电话,只好手臂一圈把她给搂住了。

这边季棠棠和神棍的对话已经火药味儿十足了,季棠棠几乎是在大叫了:“解放前?解放前的女人该多大了,八十还是九十啊?死了?你搞笑吧,你大半夜找我,就是为了告诉我你爱上了个死了的老太太?”

岳峰的耳朵被震的嗡嗡的,如此令人发指的对话内容,他大致猜到是谁了:“神棍是吧?”

季棠棠没理他,完全陷入了对神棍的一片苦口婆心:“这不能叫爱吧,死都死了,是,我知道一见钟情,一见钟情不是对照片吧,是,我知道有人对照片一见钟情,但那得是活人吧,你这不科学…”

神棍在那头气的跳脚:“你不懂,跟你说不通,爱不分解放不解放,我要跟小峰峰讲电话,你这个人怎么这么厚脸皮,占着小峰峰的电话不放?”

季棠棠也是个拧脾气:“我就不让岳峰听电话怎么着,你就得听我说…”

话还没完,手里突然一空,手机已经被岳峰夺过去了,他连放到耳边听都懒得听,直接对着话筒吼:“有病吃药,没病睡觉,再给我胡闹,死去上吊!”

说完了麻利关机,手一扬,一个漂亮的弧度,手机蹭的飞到自己那张床去了。

整个过程干脆利落,不到十秒钟,季棠棠反应过来的时候,他又恢复到原来的状态看电视了,看着看着,似乎是感觉到了季棠棠的目光,挑衅似的看了她一眼:“看什么看,觉得爷特帅是吧?”

季棠棠的心砰的一跳,低着头没吭声,岳峰也没再说什么,继续扭头看他的唐三藏和三徒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