难怪《盗梦空间》这部电影自己看了三遍都没看懂,太复杂了,这才一层梦境他已经有点晕了。

铃声还在响,陈二胖很纳闷地看摆在桌上的风铃:为什么没人摇没人晃它还在响呢?电动的?

他眯着眼睛凑到近前去看,风铃摊在桌子上,他看到撞柱之间,有黑乎乎的一团东西,慢慢地向外蠕动,又像是往外钻,再近些,觉得毛茸茸的,像是一只猫的脑袋,又看了一会,陈二胖的瞳孔突然就张大了。

那是一个女人的脑袋!

那个脑袋还在往外钻,长长的头发缠在撞柱之间,不时地带出声响,接着慢慢仰脸,那是一张血肉模糊的脸,三道黑色的豁口把一张脸分割地支离破碎,陈二胖腿一软,一屁股就坐倒在床边的地上,他哆嗦着提醒自己这个是梦:不然你怎么解释人的脑袋从风铃的撞柱间钻出来了呢对吧,人的身体那么大,怎么就钻到风铃里去了呢?

那个女人的目光四下扫了一下,扫过陈二胖时,陈二胖忽然就想起了以前看过的一个希腊神话故事,里头有个蛇发女妖,似乎是叫美杜莎,她看你一眼,你就会变成石头——她的目光扫过来时,陈二胖觉得自己变成了冰块。

但那个女人就像没看见他似的,眼珠子很快转向季棠棠的方向,破裂的嘴唇弯出一个诡异的笑的弧度,然后,向着季棠棠爬了过去。

陈二胖眼睁睁看着她的两只手臂像是蜥蜴的前爪,从桌上爬到床上,爬上被子,她的身体像是被拉长的面条一样细细的,又像是一团毛线,线头在风铃里,另一头只能无限地往外拉。

她像一条长了两只手臂的蛇,尾巴还在风铃里,头已经到了季棠棠的脸颊旁边,她居高临下,对着季棠棠的脸看了又看,像是一头研究要怎么进食的动物,有血从她脸上滴下来。

陈二胖在心里祈祷:季小姐,你千万不要醒啊,你醒了可要被吓死了!

忽然间,心里又涌出无上的欣慰:幸亏这是个梦啊,幸亏是个梦啊,今天打麻将的时候还在抱怨春节长假快结束了,又要上班了,生活没指望了——现在看来,生活多美好啊,和这个噩梦比比,生活他妈美好的跟好莱坞电影一样!

季棠棠的哽咽突然停止,下一刻,眼睛猛的睁开!

陈二胖再也忍不住了,明知道一个大男人坐在地上嘶嚎很没形象,他还是没命地骇叫起来,但很快他就发现他像是个背景,或者说双方像是处在不同的世界不同的频道——不管他叫的多大声,对面的两个人都根本没有看他一眼,而对面房里的关秀,好像也根本没有动静。

季棠棠慢慢从床上坐起来,那个女人随着她起身的幅度慢慢向后移,但始终保持着跟季棠棠的脸离开不到十厘米的距离,从陈二胖的角度看过去,季棠棠的脸色惨白的像一张纸,脸颊上还有眼泪的痕迹,陈二胖以为她被吓傻了,但是没有,她对着对面的女人笑了一下,轻声说了一句:“老子再也不陪你们玩了。”

她从枕头底下摸出一把刀,陈二胖认出那是自家的水果刀:晚上关秀还在纳闷削苹果的刀怎么不见了,跟他叨叨了好一阵子,原来是被她拿来了吗?下面要怎么样,跟对面的女人打一架吗?

果然是个梦,太混乱的剧情了,完全没有逻辑可言。

季棠棠右手拿着刀,向着左手的脉搏割了下去。

——

陈二胖全身一个哆嗦,突然就醒了,他大口大口喘着气,像是一条离开水时间太长的鱼,心跳的太厉害,耳膜都嗡嗡地响,这个梦太逼真了,他忍不住想去看书房的方向,想去确认一切都还安好。

随即,他发现自己根本就动不了。

以前也有过这种经历,老一辈说这叫鬼压床,明明醒了,明明意识清醒着,但是不能动也不能出声,他的眼角余光瞥到书房门缝下透出来的一线光。

书房里亮灯了,所以季棠棠也醒了是吗?她是要起夜还是要怎么样?

吱呀一声,书房的门打开,光亮在黑暗的客厅地上拉开扇形的一块,季棠棠长长的影子斜过来,能看到长到膝盖的睡裙的轮廓。

陈二胖拼命想震动身体或者仰头大叫,但是完全没有用,光晃了晃,她往这边走了,她走到沙发边了,有一线白光闪进他的瞳孔,她手里拿着一把刀,带血的刀。

陈二胖的脑子轰了一声,就好像以前在部队里,听炮兵放炮,第一次,忘记塞耳朵也忘记跑远,轰一声,像是把所有的脑神经都轰错了位置,缓了很久才重新缓过来。

这一次也是轰的一声,甚至比那一次还要厉害。

咣当一声响,季棠棠把刀子扔到了地上,陈二胖惊恐地发觉,这一次不是梦了,因为响声是清晰的,血的味道是新鲜的,这一声响甚至惊动了卧房的关秀,因为他听见关秀翻身的声音和床垫子的响动。

季棠棠转身看着陈二胖,她已经发现他的眼睛是睁开的了,陈二胖看到她的左手手腕,割痕被白色的睡衣衣袖挡住了,但是还是能看到血,分几道在流,纤长白皙的手指上都是一道道的血,陈二胖想哭,哭不出来,他拼命向季棠棠眨眼睛,这是他唯一能做的事了。

他希望季棠棠能明白他想说的话:季小姐你这是干什么啊你有话好好说啊有什么是不能解决的啊你这样让我怎么跟峰子交代啊?

季棠棠朝他笑了笑,轻声说了句:“不会死在你家的,脏了房子。”

她明白陈二胖为什么动不了,盛影像一条蛇样缠在他的身上:她是怕陈二胖阻止自己自杀吗?

季棠棠往外走,陈二胖这才明白为什么她走路没声音:她直接下的床,赤着脚,没有穿鞋。

她走到大门边开锁,打开门时,似乎想起了什么,转头又看他:“我包里有存折,密码写在背面,钱都给岳峰,想怎么用就怎么用吧。”

陈二胖想痛哭,内心里,他存着一丝侥幸,希望季棠棠能撞上门,这样声响或者会惊动关秀,关秀出来之后,叫他一声或者晃他一下,他或者就能彻底醒过来了。

但是季棠棠很小心,她没有关门,只是虚掩上了,外面很快就没有声音了,漆黑的楼道,漆黑的夜。

陈二胖近乎绝望了,在绝望的边缘处,他的心里又升起一线希望:这还是个梦吧?肯定是个梦,对吧?

他使劲闭上眼睛,想把自己塞回到睡梦里去:一觉醒来,肯定就什么事都没有了,绝对的!

他努力的想睡着,不知道努力了多久,沙发的另一头,他的脚边,手机忽然震动起来。

临睡前,他开的震动,寻思着岳峰到了会打他电话,如果是铃声恐怕吵醒关秀和季棠棠——所以电话是岳峰打来的吗?他是不是到楼下了?

陈二胖紧张的说不出话来,他努力活动脚踝,想用脚把手机给勾过来,脚好像动了一下下,但全身还是麻木着,手机震了一会就不震了,紧接着,屋里忽然响起了刺耳的门铃声。

一定是岳峰到了,他在楼下摁门禁的铃了,很好,再吵一点,最好敲锣打鼓,他就能醒了。

卧房里传来窸窸窣窣的声响,关秀起来了,她打开门,很不耐烦地说他:“是不是你那战友来了啊,你倒是开门啊,睡这么死!”

她打着呵欠到门边,取下电话喂了几声,小声说了句什么,揿了开门键又挂上,顺手摸着了墙边的灯,然后过来踢了他一脚:“你战友来了,整天叨叨着,真到了你这么掉线。”

陈二胖腾的一下就从沙发上弹了起来,他也不明白为什么灯一亮关秀一踢他就能动了,不过现在不是想这些的时候了,他哆嗦着从地上捡起刀,翻来覆去看了又看。

关秀这才发现带血的水果刀,她还没察觉到事情的严重性:“你…你割到手了?”

陈二胖想死的心都有了,他抱着最后一线希望冲进了书房,然后一脸死灰地又冲出来,看着莫名其妙的关秀,带着哭音嚎了一句:“秀儿,不是做梦啊…”

“什么什么做梦?”关秀终于察觉不对劲了,“那女孩不是住书房吗?”

她脸色突然就变了:“她怎么了?她在里头吗?”

陈二胖哆嗦着说不出话来,脑子里只转着一个念头:完了,得快追,追晚了,就全完了!

他顾不上跟关秀交代,衣服都没披就往楼下跑,脚步很重,楼道里的声控灯依次打开,才冲下两节楼道,差点就跟上楼的一个人撞了个满怀。

陈二胖愣愣看眼前的岳峰,张开的嘴半天合不上,他一眼就认出他来了,这小子的确没怎么变,不过还是褪去了当初毛头小子的青涩,多了几分沧桑,到底是光阴似箭日月如梭…

陈二胖一时间忘了身处何时何地,不知道该怎么调整自己脸上的表情,应该打个招呼吗?

岳峰却没有在第一时间认出陈二胖,当年的排骨变成了眼前的胖子,他迟疑了一下才从面前这张横向变化的脸上找出了年少时的痕迹,表情先是喜悦,紧接着,又转作了狐疑。

他退后两步,看了看陈二胖,又抬头看了看追下来的大腹便便的关秀,最后,目光停在了陈二胖手里的刀上。

“你拿着刀做什么?”

70第1章

书房里颇为凌乱,半条被子拖在地上,床边地上有血迹,岳峰蹲子伸手去试了试,结痂一样,早已干了。

陈二胖站在一边,差点哭出来:“对不起啊峰子,你打我吧,你就让我干这一件事,我还把人给看丢了。”

岳峰看了看陈二胖:这事怎么能怪大陈呢,人家好端端过着小日子,被他拖来搅这趟浑水,大半夜的惊魂不定,还赔罪样给他道歉,凭什么啊。

他想拍拍大陈的肩安慰他两句,但心里头乱作一团,实在没有力气管这些了:“她走了大概多久了?”

“不知道,好像挺久的了。”

岳峰心里一沉。

时间拖得越久,血流的越多,人也死的越快吧?

岳峰扶着床框站起来:“我去找找她,你家附近,有什么荒僻的地方?她要是真心想死,应该不会去人多的地方,而且,真割了腕,血流的多,她也走不了太远。”

“荒僻…荒僻…”陈二胖紧张的两只手都打颤了,“那个,那个五分钟的路,有个街心小公园,晚上没人去的。还有…”

他脑子里飞快搜索着家附近所有能称得上荒僻的地方,关秀推了他一下:“你忘了那片楼了?”

“哦,对对,楼楼。”陈二胖咽了口唾沫,“峰子,往西头,一大片楼,原先是要开发来做什么商业中心的,盖了一半,开发商跑了,整个烂尾了,但是楼架子都起来了…晚上没灯,阴森森的,都没人敢去…我找手电,我跟你一起去找。”

岳峰拦住他:“你陪嫂子吧,我一个人去就行。”

陈二胖还想争取,一回头看到关秀一张脸煞白煞白的,显然是被惊着了,心里一软,话噎在喉头就出不来了,只这一迟疑的功夫,岳峰已经离开了。

——

岳峰开着车,在陈二胖家周围三五公里的地方兜了一圈,街心小公园也去了,确认没人,最后,车子在那片黑楼跟前停了下来。

这片所谓的烂尾的商业中心,比他想象的要大,而且好像还分了什么ABCD区,中间留了步行街,起了约莫六七层高,岳峰打着手电往高处照了照,全是钢筋水泥竹竿脚手架,还罩着绿色的安全纱网,底下堆着沙堆、水泥板、废弃的小推车、成堆的钢筋,岳峰一颗心简直是要沉到谷底去了:季棠棠确实有很大的可能是在这里,但是这么一大片楼,让他一层层一间间找,全找遍了岂不是要到天亮?而且如果季棠棠真心想死,跟他在这楼里玩捉迷藏的游戏,他再找一个白天黑夜都不一定找得到她。

岳峰的太阳穴突突跳着疼,他伸手摁了摁,又晃晃脑袋试图让自己更清醒些,这两天连轴转的赶路,有时候走路都像打飘了,他打开车屉,想找清凉油醒醒神,手刚伸进去,就摸到一把冰凉的物事。

那是他临行之前,托九条帮他搞的枪。

一共两把,一把是手枪,另一把是长枪,藏在后座底下。

岳峰迟疑了一下,还是把枪拿出来,别在了身后。

他还记得九条当时的神情,九条困惑极了:“峰子,你小子不鸣则已一鸣惊人啊,平时让你带个粉都推三阻四的,一开口就要枪,你到底想干什么?”

到底想干什么,这个问题,这两天他也一直在问自己,有好几次,开着车就停下来,几乎想打道回府:你到底想干什么?

最开始,想法很简单,秦家的事,一定要让季棠棠知道,这件事太重要,万一处理不好,对她的打击是毁灭性的,所以一定得当面同她讲。

想是这么想的,但是做的时候,完全不是这么做的:他提空了一张银行卡,一次性给了一年的生活费给金梅凤,剩下的钱取现,塞了个包放车后备箱里,车里头带了全套的装备,锅碗瓢盆气罐军铲都备上了,以至于洁瑜看着他的车后厢直咋舌:“哥,你是不是准备去搞个半年的野外生存啊?”

车装好了,他自己都哭笑不得:这算什么呢?去报个信,至于的么,当初在古城时,不是跟棠棠说好了不再插手的吗?不得不去找她是一个意外,但是不能因为这个意外再次泥足深陷吧?

他决定把这些可笑的装备再卸下来——但不知怎么搞的,非但没卸,上路之前,还又托九条搞了枪。

岳峰觉得,这一辈子,就没这么矛盾过:想的跟做的南辕北辙,有时候自己都觉得自己有病。

车杯座上还放了一瓶打开的红牛,拿起来有点分量,剩了小半罐,岳峰一仰头喝了个精光,捏扁了罐身顺手就扔在车底下。

往烂尾楼里走时,他留心用手电照了照地下:从陈二胖家下楼的时候,在楼道里能看到星星点点的血迹,但是出了小区之后再想沿着血迹去找就很困难,而且也浪费时间,所以只好开车兜人,现在既然锁定了这里,最好能找到血迹,沿着血迹去找的话,就不难了。

烂尾楼里头黑洞洞的,地上杂物很多,岳峰一个楼洞一个楼洞的进去找,这楼刚造到一半,所有的楼梯都没扶手,上到第四五层时,连楼板都没封,透过脚下的钢筋就能看到下两层,脚下的石灰干水泥蹭蹭地掉,稍不留神就能栽下去,而这一栽,非死即伤。

岳峰的耐心就这样一点点的耗尽了,到最后终于忍不住大喊:“棠棠,我知道你在这里,你出来!”

居然有回声,好几秒钟才沉寂,像是嘲笑他的无能为力。

再生气,还是得找的,岳峰伸手捏了捏眉心,正准备往下走,忽然心中咯噔一声,下意识看向另一幢楼的方向。

他确信自己刚刚听到了一丝呜咽般的声音。

大半夜的,听到这样的声音实在瘆人,岳峰的后背都有点发凉,他试探性地问了句:“是棠棠吗?”

没有回答,电筒的光打在对面楼的绿色防护网上,岳峰犹豫了一下,还是决定过去看看,总好过漫无目的地搜寻。

楼与楼之间堆着废弃的建材,还有东倒西歪的滤沙网,岳峰走到一半,忽然就觉得有些异样,下意识把手电扫向地下。

一行血道子,拖拽的痕迹,光柱向血道子的尽头扫过去,是通向另一侧的楼里的。

岳峰第一反应就是就灭了手电,黑暗中,一颗心狂跳起来。

如果这里还有人,那绝对不止季棠棠一个人,夜深人静,这样的地方,什么事都可能发生。

岳峰静候了一会,眼睛能够适应黑暗之后,才放轻脚步向着那幢楼过去,刚进一楼,就看到角落处有反光,岳峰盯着看了一会,忽然反应过来:角落里坐了个带眼镜的人,刚刚的反光是镜片反光!

这个时候也顾不上其它了,赶紧又把手电给揿开,出乎岳峰的意料,角落里居然是个学生模样的男的,架着眼睛,脸上血一道泪一道的,哆嗦着看着岳峰。

岳峰警觉地四周看了一下,没见到旁人,他问那眼镜:“你在这干什么,发生什么事了?”

眼镜像是被吓呆了,只是不说话,岳峰皱了皱眉头,又问他:“你有看到一个女孩经过吗?”

对这句话,眼镜终于是有点反应了,他愣愣看着岳峰,好一会儿,抖抖索索地伸出手指向身后。

楼层是通的,可以望见后面的另一幢楼,眼镜指的方向是两幢楼的中间地带,又是堆了无数的水泥黄沙建材,岳峰狐疑的看向眼镜,眼镜嘴唇翕动着,带着哭音说了一句:“他们把她摁进去了。”

摁进去了?摁进哪里去了?岳峰听不懂,又往那边走了几步,手电突兀地扫过一大片白色。

都是黄沙水泥,白色的又是什么?岳峰觉得纳闷,但是紧接着就反应过来了。

那是石灰池。

一般建房时,会在工地边上挖个大坑沤石灰用,生石灰混上水成石灰池子,掉下去是能烧死人的,这个石灰池子因为长久不用,里头的水沤的半干,随处可见板结的石灰膏,但是结的平整的池面上有块地方和的稀烂,异样的高起一块,像是埋了个人。

他们把她摁进去了…

岳峰终于明白这话的意思了,他死死盯住中间高起的部分看。

他们是谁?她又是谁?是棠棠吗?

但是完全顾不上这么多了,岳峰几步冲到石灰池边上,那块稀烂的地方是被人新搅了水的,新搅水的石灰烧人,岳峰不敢冒然下去,他在边上找了根两米来长的竹竿,向着石灰池中间高起的部分碰了碰,如果单纯是石灰,肯定会被搅散,但是碰到的地方硬邦邦的,一想到里头真有个人,岳峰觉得自己腿都软了——他定了定神,用竹杠的一头往里戳了戳,借着电筒的光,他看到竹杆头上带起了一缕头发,长发。

而那个女人糊满石灰的脸,居然动了一动。

岳峰脑子轰的一声就炸开了,什么都顾不得了,深一脚浅一脚就往池子中间走,也亏得这池子不算太深,底下又板结了,虽然踩上去软绵绵的,石灰膏也就只齐到半腰,岳峰知道衣服还能抵一阵子,所以走的很快,到了地儿抱住人就往上托,一边托一边涉着浓稠的结膏往回头,刚到池边,头顶突然有风声,下意识偏头就躲——没能全躲开,被人一棍子砸在肩膀上,半条胳膊登时全麻了。

有人哈哈大笑,一边笑一边叫:“出来,都出来,玩死丫的!”

居然是刚刚那个哆哆嗦嗦跟他说话的眼镜。

这个时候,他的脸上完全找不到刚才的恐惧和怯懦了,取而代之的是近乎变态的狞笑,手里握了根棍子,兴奋地两眼放光,黑漆漆的楼洞里又随即走出两个人来,小混混模样,但是年纪都不大,顶多十六七岁。

岳峰咬着牙往后退了两步,被砸的那条胳膊痛的完全提不起来,只能用一只手抱住那个女人,或者说是女孩更贴切些——刚他抱住她的时候,就已经知道她肯定不是季棠棠:她的骨架挺小,身子很柔,像是只有十二三岁。

一切发生的太突然,没法理清状况,但有一点很明显,眼前这几个人,既然能对这女孩做出这么丧心病狂的事,那么也有可能对他下同样的狠手。

三个人围成个圈,手里或棍或铁锨,都是就地找的工具,看情形是想把两人活活打死在这石灰池里,眼镜先动手,又是一棍子敲下来,这次岳峰有了防备,身子往后一仰,伸手牢牢攥住棍身往后狠狠一抽,眼镜一声怪叫,居然被他硬生生拽下了池子。

利用这变故的时间,岳峰两步就上了池边,另外两人估计是看出他身上有功夫,都有点发怵,犹豫着没敢动手,岳峰趁势就冲了出去,他抱着那女孩跑进了最近的楼洞,回头一看,眼镜狼狈不堪地从石灰池子里爬上来,声嘶力竭地大叫:“别让人跑了,跑出去大家都完蛋!”

岳峰心里骂了句我cao,看情形,这帮兔崽子们似乎是要再追上来,岳峰对这种年纪轻轻就混迹在外的杂碎并不陌生,以前跟着九条起步时,很是撞上过几次,这些人年纪不大,但不知道是谁教的,行事的恶毒之处,连九条都心悸,他跟岳峰感慨过:如果是那种老江湖,心狠手辣的也就算了,这种毛头小子,居然杀人不眨眼,简直是天生魔种。

也算是点背,今儿撞上这事,自己要是不下狠手,估计能让他们给灭在这,岳峰一冲动,真想直接去拔枪,想想还是忍住了:一枪一个固然是痛快,但这辈子不是终结在枪子上就是系在牢饭上了,为了误打误撞的事,真的不值当。

岳峰抱着那女孩直接上到顶层,小心的扶住楼与楼之间的脚手架,踩着连通道进了另一幢,他想找个地方先把女孩安顿好,然后打电话给陈二胖让他报警:事情发展到这一步,也没别的办法了,时间耽误到这个份上,能找到警察,多几个人去找季棠棠也是好的。

谁知道刚从连通道跳进去,后头追的快的手电已经照过来,一边照一边对着楼下大叫:“去那幢,去那幢堵。”

楼下传来蹬蹬蹬的脚步声,跑的慢的两个飞奔下楼,又进了隔壁的楼洞,打手电的那个分外得意,捡起根断了的钢筋在这头挥舞,时不时恫吓样的往这边捅两下,看样子是要断他的后路,这幢是边楼,已经没有别的楼能让他再走了,楼下的脚步声又越来越近,岳峰心下一狠,先把女孩放角落里,四下看了看捡了把扳手,掩身在一堵墙的后面,专等下头的人上来,等候的当儿,忽然有点当年在部队里特训的感觉了——他从兜里掏出手机,正要去拨陈二胖的号码,已经奔到楼下的杂沓脚步声忽然就停了。

岳峰心里一动,随即停下手上的动作,凝神听楼下的动静:怎么突然就没声息了,难不成还在准备着用什么战术策略?

就在这个时候,楼下陆续就传来两个人的对话。

“她死了吗?是死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