光头看看季棠棠又看看岳峰,一张嘴张成了O型,反应过来之后,一拳捣在岳峰肩上:“不是吧,你也太怂了,怎么着也不能打女的啊。”

岳峰吃了他一拳,忽然就怒了:“我看她不顺眼,不行啊?”

说完一把拨开光头的拳头,转身大步离开,留下屋内的一帮人面面相觑,顿了几秒之后,苗苗拔腿追了上去。

季棠棠没想到岳峰会这么回答,惊愕之余有些感激又有些好笑,她慢慢撑着床面站起身来,用手背碰了碰唇角——刚摔了那么一下,好像有带到,唇边火辣辣的疼。

光头先开口,与以往的不耐烦不同,这次的态度分外客气:“棠棠,你看这事…”

自家兄弟打人,他总得说和说和。

一边说和还一边拿眼色示意鸡毛,意思是:别我一人着急啊,你也上啊,说两句好话能死啊?

鸡毛难得和光头心有灵犀,清了清嗓子,就要一步上前——还没跨开步呢,身子一晃,被毛哥给拉住了。

“你们别杵着了,让棠棠休息。晓佳,你和羽眉在这陪着吧,出门在外,照应一下。”

语毕连拖带拽,把鸡毛和光头两个拉出去了。

光头很是不服气,一路上都在努力挣脱毛哥的狼爪:“哎哎,老毛子,我那是为岳峰说话,碍着你了?这臭小子打人了你知不知道?你看季棠棠不做声,心里不定盘算着怎么报复岳峰呢。这种大城市来的,动不动就要告上法庭你懂不懂…”

正说着呢,脑门上重重挨了毛哥一记,直被砸的眼前发黑。

光头还没来得及火呢,毛哥先火了:“你猪啊,那能是岳峰打的吗?自家兄弟你还不知道?岳峰打过女人吗?再说了,棠棠屋里你没闻到酒精味?岳峰打她,还先拿酒精给她擦伤?他有病啊?”

“那岳峰…那明明就是…承认了的。”光头有点懵。

“所以才不对劲啊,明明不是他打的,他为什么要承认,为什么?”

“莫非…有奸*情?”一直被拽着的鸡毛忽然就冷幽默了一把。

毛哥彻底没语言了,过了片刻,他给两人下定义:“你们就是猪,两头猪!”

——

可能是这一天发生了太多事情,夜晚来的特别快,由于囤了那么多的烤串,晚饭也不用另外张罗什么了,大家都在啃烤串,间或喝两口酥油茶,苗苗闻不惯酥油味,和岳峰两个远远坐到角落里,低声说着什么。羽眉坐在靠窗的位置,和晓佳有一搭没一搭的说话,但明显的心不在焉,目光明显地往角落里溜。

溜了几次之后,晓佳不乐意了,伸手叩了扣桌面:“喂喂,还惦记着呢,贼心不死啊你。”

羽眉不自在,拿话题遮掩过去:“哪有,我就是奇怪,岳峰好端端的,干嘛要打棠棠啊?”

一提到这茬晓佳就满头包:季棠棠从峡谷回来的时候脸上就有伤,那应该不是岳峰打的。但是岳峰又当着大家伙的面承认了,这说明的确是他打的。但是不合理啊,难不成是季棠棠在峡谷的时候他追过去打的?

晓佳觉得脑子不够用了,明智地不去接这个茬,只是低头摆弄手机,摆弄了一会又抬头看羽眉:“飞机是后天的,明天无论如何都该走了。”

羽眉愣了一下,眼神很快黯淡下去:“知道了。”

看她这副模样,晓佳也有点难受,伸手出去拍拍她手背:“别想了啊,反正今晚之后,也没机会再见了。”

羽眉的眼圈渐渐红了:“我挺舍不得的,晓佳。”

“有一句话问了别生气啊,”晓佳瞥了眼远处的岳峰,刻意压低了声音,“你和岳峰,到底到什么程度了啊?”

羽眉答非所问:“我想跟他好好聊聊。”

“聊什么聊啊,”晓佳头疼,“人家正牌女朋友在这呢,你怎么聊啊。”

羽眉垂下眼帘:“反正以后都见不着了,想和他聊聊,总是不过分的。”

晓佳一声,脑门儿直磕在桌面上,再抬头时,一脸的鄙夷:“如果棠棠也在楼下,我肯定不跟你坐一起,丢不起这人。”

“棠棠这人也真心奇怪,”晓佳的话提醒了羽眉,“我觉得她一点也不像游客。她到尕奈之后也不说去别处玩玩,见天往峡谷里跑,峡谷里有金子是怎么的?”

“人家就这性格呗,”晓佳对季棠棠的印象倒是挺好的,“你上次不是也说了嘛,没准她是失恋了,行为比较反常。”

羽眉嗯了一声,想了想又好奇:“这么反常,肯定是被人家给甩了,哎,你说什么样的人会把棠棠给甩了啊?”

晓佳想了想,慢吞吞地回答:“有眼无珠的吧,我觉得棠棠挺好的,人也长的好看,我要是男的,我才不会甩了她。”

羽眉听的酸溜溜的:“好什么呀,女的不能只看表面,内涵更重要,没准她性格糟糕呢,所以才被甩了,还有啊,岳峰好端端的干嘛打她啊,肯定是她自己有问题。”

晓佳没说话,定定瞪了羽眉足有五秒钟,羽眉让她看的心里发毛:“又怎么了啊?”

“我怎么听着这话醋劲十足呢?”晓佳没好气,“你家开醋厂的啊?怎么到处泼醋?你说你针对苗苗也就算了,你跟棠棠较什么劲啊?你嫉妒她被岳峰打啊?那你也让岳峰揍你一顿啊。”

临近夜半十二点,苗苗先喊困,加上天气冷,惯常熬夜的一干人也陆续起了散场子的意思,光头和鸡毛先把门板窗板什么的上好,毛哥懒得挨桌收拾烤串钎子,勒令大家发扬学校里的食堂作风,自觉自愿排队把钎子统一送交吧台,羽眉和晓佳觉得分外新鲜,嘻嘻哈哈闹着要插队,鸡毛和光头也有点来劲,逗着引着就是不肯让她们加塞,一时间说说笑笑热闹的很,苗苗挽着岳峰的手臂在边上看的乐呵,不时掩着嘴笑。

正闹到酣处时,季棠棠从楼上下来了。

她一下来,楼下顿时就安静了。

她明显重新收拾过,整个人比先前精神很多,衣服理的熨帖,换了一条军裤,裤脚处收口塞在高帮的登山鞋里,鞋带顺着鞋面上的铆钉扣绑的紧紧,这架势,不像是夜半要休息,倒像是随时等待号角出发。

每个人都在看她,她却谁都没有看,像是楼下的热闹跟她全无关系,她绕过众人直接走到吧台面前,放了一张红色百元大钞在桌上,声音不算大:“青稞酒,十瓶。”

毛哥愣了半天,开口时,说话都打磕巴:“十瓶?”

“嗯。”

“你喝?”

“我喝。”

“现在喝?”

“现在喝。”

简短的对答过后,毛哥的嘴巴空张着,不知道接着该说什么,鸡毛凑上前来:“棠棠,楼下散场了已经。”

“我知道啊。”季棠棠笑笑,“我就等着这时候呢,一个人喝酒,清静。”

光头斜了她一眼:“一个人喝酒多没劲啊。”

季棠棠答的平静:“失恋了,就想一个人清静。”

她都这么说了,光头就不好再说什么了,年轻的男男女女,失恋了就好比天塌下来——季棠棠这样的表现已经算很节制了,比她闹的更荒唐更过分的多了去了——她只是不想让人打搅,他们总得知趣不是?

羽眉得意地朝晓佳递了个眼神,那意思是:我就说吧,果然是失恋了。

毛哥心里直犯嘀咕,还是弯腰从吧台底下抬了半箱青稞酒给她,季棠棠从吧台面上接过来,正想转身,鸡毛忽然大声来了一句:“我也是单身!”

苗苗一个没忍住,噗嗤一声笑了出来,岳峰很恼火地瞪了鸡毛一眼:“你从小到大都单身,你有不单的时候吗?”

这一下戳到痛处,鸡毛登时如同霜打的茄子般,蔫了。

羽眉和晓佳都忍不住窃窃而笑,光头更是幸灾乐祸,季棠棠低着头,唇角弯起一抹很浅的弧度,然后抱着酒走到角落里,背对着大家坐下。

毛哥赶人:“走了走了,睡了睡了,楼下留给伤心人,别杵在这碍事。”

脚步杂沓,每个人都很知趣的离开,毛哥最后走,他问季棠棠:“丫头,灯还要吗?”

季棠棠摇头:“不要了。”

毛哥犹豫了一下,伸手揿了灯。

厅堂里一下子就暗下来,黑暗从周围慢慢围拢,季棠棠抱着膝盖坐在椅子里,好一会儿才弯腰从椅子脚旁搁着的箱子里拎出一瓶酒,左手沿着瓶盖的锯齿处慢慢摩挲,右手从口袋里掏出军刀,起出开瓶器。

正将开瓶器的启口对准瓶盖,厅堂外头忽然传来脚步声,脚步声在身后不远处停下,感觉很熟悉,应该是岳峰。

果然,岳峰的声音响起:“楼下两扇门,我都上了锁,有事的话,你就出声。”

季棠棠没有回头,黑暗中,她微笑了一下,眼角有点发涩。

再然后,右手用力,咔嗒一声声响,青稞酒的金属瓶盖打着旋儿落到地上。

季棠棠仰着头喝了一大口青稞酒,味道很涩,酒精度虽然只有11度,在这样很冷的夜晚,却带着一股火辣劲儿直浇到肠胃里去,辣的她眼泪都出来了。

她深吸一口气,冷静地提醒岳峰:“晚上都别下楼了,就算听到动静…也别下来了。”

19第19章

羽眉和晓佳睡的六人间,临睡前,两人拥着被子敷面膜,有一搭没一搭的说话,正百无聊赖,敲门声响起,岳峰的声音传来:“睡了吗?开下门。”

晓佳还没反应过来呢,羽眉腾一下坐起来,飞快撕下脸上的纸膜,掀起被子下床,披衣、穿鞋,小跑着去开门。

整个动作行云流水一气呵成,晓佳看的眼都直了,冲着羽眉的背影没好气的嚷嚷:“平时没见你这么积极。”

门开了,正对着门口的却是苗苗,羽眉愣了好一会儿才发现岳峰站在苗苗身后的暗处,岳峰冲她点点头,算是打招呼:“苗苗今晚跟你们一起睡。”

羽眉下意识让开了一条道,苗苗先进,岳峰提着她的行李跟进来,四下看了看,给她选了张靠墙的下铺。

晓佳没羽眉那么讲究,面膜继续贴着跟岳峰说话:“怎么住我们屋了,你应该跟苗苗住一块啊。”

岳峰帮苗苗铺起被褥,头也不抬:“这两天尕奈闹贼,你们住一块比较好,相互有个照应。”

“我怎么没听说闹贼。”晓佳低声嘀咕,忽然又想起了什么,“要安全的话,那不如你和毛哥光头他们都进来住啊,我们毕竟都是女的,胆子小。还分房间干嘛?”

岳峰不直接回答她,却回头看苗苗:“怎么说?”

苗苗咬嘴唇:“那怎么能行…”

一看这架势,晓佳就明白岳峰先前肯定跟苗苗提过混住这茬了——她们经常在外头搭伴混住,自然是无所谓,但是苗苗这样的,估计是接受不了。

岳峰倒是很顺着苗苗:“那你们女孩儿住一道,我和老毛子他们就在隔壁,有动静了吱声。”

羽眉有点失望,她看了一眼苗苗,勉强笑了笑:“混住很正常的啊,好歹体验体验。”

苗苗还是摇头:“那多不好意思。”

岳峰收拾好床铺,又过去检查门闩,来回开关了几次之后喊晓佳:“晓佳你过来一下。”

晓佳缩在被窝里不愿挪地儿:“多冷啊,什么事儿啊?让羽眉帮你不得了?”

岳峰面无表情:“怎么着,还指使不动你?我还就看中你了,给我过来!”

晓佳嘟嘟嚷嚷掀被下床,一边汲拉鞋子一边抱怨:“一点都不绅士,苗苗怎么就看上你了。”

苗苗抿着嘴直乐:“哪有啊,岳峰平时对女孩子很好的。”

晓佳有意无意地瞥了羽眉一眼:“那是,不然也骗不到无知少女。”

走到近前,目光从面膜纸的两个眼洞后头杀向岳峰:“ 这位爷,有何贵干?”

岳峰从兜里掏出把带钥匙的锁:“门外头的锁扣坏了,晚上从屋里把锁给上了。”

“呦,安保措施直线上升嘛。”晓佳面部表情稍有大动作,脸上的面膜纸就往下挪,偏她还没觉悟,愣是不把面膜揭下来,惊悚的效果看的岳峰很是无语。

“上锁是为什么?防贼?犯得着嘛?”晓佳掂了掂手上的锁,忽然恍然大悟,“是因为苗苗来了吧?岳峰,这也太区别对待了,我和羽眉没这待遇,破屋里一扔就完了,苗苗来了果然大阵仗,都动用这么高档先进的…”

她一边说一边把手中的破铁锁摇了摇:“这么高档先进的…安保措施了。”

苗苗让她说的脸上一阵泛红,不过唇角是带笑的,到底是忍不住。

岳峰没好气,顿了顿突然就压低声音,神色也随之严肃起来:“晓佳,锁好之后,寻个空子,把钥匙偷偷从门底下塞出来,我过会来取。”

晓佳张了张嘴,先是没明白,明白过来之后,脸上的面膜从鼻子处挂下去一半,好在她还知道也要压低声音:“为什么?你要圈禁我们这群…妙龄女子?”

“妙龄你妹!”岳峰活生生让她气乐了,他低下头装作是摆弄门扣:“尕奈不止是闹贼那么简单,说出来怕吓到羽眉和苗苗,看你像是有胆色的,只跟你说。”

岳峰的本意是不想让她们下楼,但又不好明说,只能含糊其辞,原本钥匙是可以留给晓佳的,但楼下究竟会发生什么事,他还真没把握,因此一横心,索性都锁起来,明儿再放出来不迟。

千穿万穿,马屁不穿,晓佳让他这么一捧,简直是通体舒畅,挂着面膜纸冲着岳峰笑:“你太有眼光了,这事交给我没错的。”

——

得意洋洋拍了胸脯,到临锁门的时候才想起一个问题:都锁上了,半夜有人要起夜怎么办?这个可不能憋,憋了是要死人的。

于是赶紧回头问羽眉和苗苗:“锁门了啊,你们谁要去洗手间的赶紧去,半夜我可不起来给你们开门。”

苗苗摇头:“不去。”

羽眉朝晓佳伸出手:“知道你懒,钥匙给我,我想起夜的话自己开门。”

晓佳不肯:“现在去呗,那么麻烦干什么,半夜下楼上洗手间,多冷啊。”

羽眉忽然就起了疑心,她转头看了苗苗一眼,见苗苗没留意,起身直接走到门边,低声问晓佳:“钥匙为什么不能给我?”

“没为什么啊,”晓佳装着不经意的模样,“岳峰不是把这事拜托我了嘛。”

“少来,”羽眉越想越不对,“刚你和岳峰在那嘀嘀咕咕,说什么呢?”

晓佳还是不愿说,羽眉心里有八分准了,开始捏她痛脚:“不是吧晓佳,我们认识多少年了?现在岳峰交代你点小秘密,连我都不说了?信不信以后我上班再不帮你带早饭了?还有你以后迟到,我也不帮你打卡了。”

晓佳吓了一跳:“喂喂,不带这么狠的。我不说,还不是怕吓到你。”

羽眉心里咯噔一声:“到底怎么了?”

晓佳看了看苗苗,见她在摆弄手机,赶紧压低声音把事情向羽眉给讲了。

羽眉心思要比晓佳活些:“你说,他把我们都锁了干什么?是不是因为他们要做什么事,怕我们下去打扰?”

“我怎么知道,他又没说。”晓佳烦躁,“行了行了,现在什么都跟你讲了,让我锁门行不?”

羽眉看着她锁好门,忽然抓住她胳膊:“等一下。”

晓佳莫名其妙,羽眉快步回到自己铺位边,再过来时,手中拿了一串家里的钥匙,她从晓佳手里拿过那柄锁钥匙跟自己的钥匙比了比,从圈扣上下了一把形似的塞给晓佳:“塞这把出去。”

晓佳目瞪口呆:“你…你想干什么?”

“也没什么。”羽眉把那柄锁钥匙攥在掌心,“就是好奇呗。”

“哎,你别。”晓佳急得想跺脚,又怕苗苗发觉,“岳峰知道了要发火的。”

“发火就发火,我们都快走了,怕他什么?难不成他还敢打我?”羽眉咬嘴唇,“他敢动我一下,我跟他没完。”

顿了顿她又安慰晓佳:“一把破钥匙,不会出什么事的。我晚上不出去,跟被锁的效果还不是一样的。但是关键是,主动权得掌握在我们手里你明白吗?谁知道晚上会出什么事?万一起火了呢,还指望岳峰来开门?傻啊你。再说了,万一有热闹看呢,出来一趟,咱不看点新奇的?错过了多可惜。”

“倒也是。”晓佳脑子一时转不过来,想想觉得羽眉也挺有道理,犹豫了一会之后,弯下腰把羽眉那把掉包的钥匙给塞了出去。

——